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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小妾当家》(娘子就是不凡之一)作者:田芝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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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1-1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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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芝蔓《小妾当家》(娘子就是不凡之一)

田芝蔓《小妾当家》(娘子就是不凡之一)

田芝蔓《小妾当家》(娘子就是不凡之一)

出版日期:2017年11月8日

内容简介:

莫名穿到古代成了青楼歌伎,还被逼着要接客,她真的心惊惊,
幸好倒楣风流世子出现,她本计划对他下药,假装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让他替她赎身,她好远走高飞,怎料反被老鸨设计,真和他成就好事,
他还把她收进府里当侍妾!可她实在不知道他是在帮她还是害她,
他府里的侧妃、侍妾外加一干奴仆全都瞧不起她,
明里暗里不知给她使了多少绊子,尤其那两位侧妃最积极阴她,
而他呢,老是和二皇子上赌坊,累得她必须出马把他揪回来,
有这种纨裤夫君,照理说她可以无怨无悔地离开,展开新生活,
可是她却发现他的玩世不恭似乎有隐情,而且总无赖的说喜欢她骂他,
她的劝他也都听了进去,知晓她被欺负受委屈,他不明着安慰她,
却私下教训那些女人替她立威,还把只给嫡妻的家传手钏戴在她手上,
他的心意她全都感受到了,也意识到这辈子再离不开他,
然而当朝最忌异端,偏她身上的手机等现代物品就是最好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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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11-1 10:44 | 显示全部楼层
  楔  子

  走在古风的造景里,苏语恬真的很庆幸自己最终答应和两个闺蜜进行这趟东台湾五天四夜豪华游。

  她们白天悠闲的走遍了宜花东着名的景点,还去赏鲸豚,晚上享受高档温泉浴及SPA,徜徉在美景里,又彻底放松身心,让她几乎要忘了她才刚结束一段维持了五年的感情。

  才二十三岁的苏语恬本就没有什麽恋爱经验,高中毕业後认识了谢展宪,和他颇谈得来,两人就这麽开始交往,因为没钱继续念大学,所以她进入社会开始工作,这段时间她把省吃俭用存下来的钱全都交给男友去投资,期待着等他们赚到结婚基金後就要步入礼堂。

  但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竟所托非人。

  为了存钱,苏语恬十分节省,逛大卖场对她来说就已经是高规格血拚了,如果不是那天两个好友硬拉着她一起去百货公司逛逛,她或许现在还傻傻的被蒙在鼓里。

  她在百货公司里看见谢展宪搂着一个年轻女孩,出手阔绰的为那女孩刷卡买高价保养品及化妆品,而且那女孩手里已经提着不少高级专柜的纸袋了。

  「我把男友借给那个笨女人,花一点她的钱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是那女孩毫不愧疚的一边让人刷卡一边说出口的话,苏语恬很想自欺欺人女孩口中的笨女人不是自己,然而当谢展宪不经意回头看见她,顿时吓得脸色发青,而她问了一句他们是什麽关系後,他急忙说刚刚那女孩说的人不是她,反而让她更加肯定那个愚蠢的冤大头就是自己。

  谢展宪大概没料到会被抓个正着,完全是一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

  苏语恬重重的叹了口气,她虽然撂下狠话让谢展宪在一个月内把所有的钱还她,但她其实知道她长久以来的积蓄应该是要不回来了。

  她小的时候父亲便过世,刚升高中时母亲也走了,这麽多年来她半工半读才能存到这麽多钱,居然都让那个小女孩轻轻松松花掉了。

  要花钱她也会啊!花别人的钱多容易啊!

  「语恬!」许是见她心不在焉,李琳婷用力拍了下她的背,让她打起精神。「发什麽呆啊!」

  「说好了跟我们一起来当贵妇的,不许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詹盈秀也挽住了苏语恬的手臂,舍不得她又是一脸愁容。

  「抱歉,我不会再分心了。」她这两个好友也不是什麽富二代,要这样玩一趟其实不难,如果她不是傻到被谢展宪骗了钱,像她们这样有稳定工作的粉领族,一年犒赏自己一次没有什麽问题。

  「别跟我们道歉,要跟你自己道歉,付了钱来玩的人可是你。」

  闻言,苏语恬不由得笑了,虽然不至於是勉强挤出来的,但也只是淡淡的。

  是了,她明明就是因为看破了觉得要对自己好一点,才砸下重金来参加这次的旅行,可不能浪费了。

  「好啦!我们进片场吧!」

  这次的行程之一是片场参观,台湾功利主义的建商当道,别说只想着把一块块的土地变更地目来盖建案、盖渡假村,曾经那些用来拍摄古装剧的片场也一个个没落直至关闭,然後被建商买去炒地皮,但这回为了拍摄一部大制作的电影,电影公司不是选择到中国,而是自己在台湾盖了一座片场。

  「语恬,因为你最喜欢这种古风建筑,我们才特地安排这个行程喔!」李琳婷像是邀功一般的说着,不过这片场可不是冷门的景点,因为电影红了,闻风而来的游客不少。

  「这是继上回那部日据时代的电影之後,再一次斥资上亿所建造的片场,因为电影红了,所以片场得以暂时保留,只有大约一年的开放时间喔!」詹盈秀也跟着附和道。

  「好好好,我知道,谢谢你们的用心。」苏语恬无奈地笑睨了两个好友一眼,便领着她们走进其中一座宫殿。

  「听说这座宫殿是仿胤朝时胤勋帝的皇后苏氏的宫殿所建的,我查了网路上的资料,苏皇后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人,就连她居住的宫殿摆设及设计,都是她自己画的设计图。」詹盈秀一向不爱走马看花,此时像个老学究一般,一边滑着手机查资料,一边很认真的向两个好友介绍着。

  「胤朝?那有一千多年了耶!这麽奢华又随她自己摆弄,这个皇帝应该很疼他的皇后。」李琳婷咋舌道。

  看电影时,看到这麽奢华的皇后寝殿,她本来还以为只是为了做效果,没想到居然是当时的真实情况重现。

  「他的确是个多情皇帝啊!胤勋帝还没当皇帝之前,的确有几名妾室,但是他当了皇帝,封了苏氏为后,就没再纳过任何妃子了,可见他跟皇后的感情一定很好。」

  苏语恬的心思其实没在两个好友的对话上,由於有工作人员看着,所以这个片场的大部分场景没有红龙阻隔,只要不是太过夸张的行为,工作人员并不会阻止,所以苏语恬觉得新奇的把玩着床上纱幔,那个年代的床帐大多是不透光的布料或是珠帘,怎麽这个皇后的床帐好欧风,这根本是迪士尼公主的品味嘛!

  说是完整呈现古代胤朝皇后的摆设,但说穿了,从遗留下来的画作中,根本看不出布料材质,片场的人只是以现代人的喜好,才用了纱帐吧,而且墙上还吊着一幅仕女图,用色鲜明,且也有光影明暗变化,应该是现代的作品。

  「画中的人就是苏皇后,是为了这回片场的展览找到苏皇后的古画後,以现代的画技画出来的。」詹盈秀看了简介後,为两位好友说明。

  古代的画像不都是一个样,居然能重新画出一幅这样的画,怕是自创成分居多吧……苏语恬这麽想着。

  倒是李琳婷偏着头,左瞧瞧右瞧瞧,看起来就是一头的问号。

  苏语恬见状,好奇的问道:「怎麽了?」

  「我觉得这画里的人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反正就是一个长得很清秀的女人,搞不好每个长得清秀的女人,穿上那一身华丽的服饰,就都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里也有提供胤朝服装让人Cosplay,要不你去穿穿看会不会变成这样?」

  「我才不要,那一头的头饰太重了,而且租借的费用太贵了,要去你自己去。」

  「噗哧!这个皇后长得挺圆润的,要扮起来像,得由你出马,我不行。」

  苏语恬白眼一翻,没好气的看着李琳婷,她老是喜欢这麽毒舌说她,很开心吗?

  「是,我就是胖,你满意了吗?」

  詹盈秀笑着捏了捏苏语恬丰满的面颊,讨好的道:「你这不是胖,这叫丰满。」

  苏语恬个儿不高,身上也满有肉的,但真的不至於到胖,但近几年来大众审美观几近病态,女生四十几公斤的也老是喊胖,她的身材是挺吃亏的。

  「我看破了,反正我这种身材,在现代嫌太胖,穿越到胤朝嫌太瘦,不管哪个朝代都不吃香。」别说她自卑,她还真希望有李琳婷及詹盈秀这种纤瘦但依然上围丰满的好身材。

  「不要小看自己,你看,人家皇后的身材跟你差不多,或许你到了胤朝,是个大美人呢!」詹盈秀又安抚道。

  「所以我生错了时代吗?」

  「啊呀!开个玩笑嘛,干麽这样?」

  这个宫殿是看够了,苏语恬拉着两个好友走出去,虽然这个宫殿的风格满对她的胃口的,但相较於这种豪奢的宫殿,其实她更爱看的是那些亭台楼阁,最好还有能买个古风纪念品的店家。

  才刚这麽想,一走出宫殿来到长街上,苏语恬就看见街边立着一块随风飘逸的旗幡,不过与古代的功能不同,这面旗幡上写着店家的名称。

  「我要去看看古玩店,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詹盈秀摇了摇头。

  李琳婷则是抱着肚子道:「我对古物没兴趣,我好饿,我要去买些零食,你去逛吧!我们顺便帮你带点吃的,等一下在这里会合。」

  苏语悟点点头,和两名好友兵分两路。

  古色古香的古玩店里卖的自然也是胤朝时期的仿真品,她开心的逛着,买了了几把绢扇及一支发簪。

  她来到柜台,老板看起来是个很亲切的人,他笑着跟她打招呼,还提醒她她买的簪子是男用的。

  「没关系,我很喜欢。」

  「小姐好眼光,这位雕刻师父擅长微雕,最大的作品不超过两公分,瞧这簪头是龙形,龙身上的鳞片也一点都不马虎。」

  苏语恬本只是看了觉得喜欢,现在听老板这麽一说,她拿起来细看,真的非常精致。

  这麽精致的玩意儿,不会很贵吧?她当下只想着该不该问价格,如果太贵了,放回去会不会不好意思?

  老板没有察觉她的纠结,续道:「这几把绢扇更是珍品,这绢是养蚕重镇所生产的生丝做的,若是在胤朝,这可是价值连城的梦幻逸品,就连在现代,也是有品牌的精品。」

  苏语恬尴尬的笑了笑,老实的道:「老板,你这样介绍让我不知道我该不该买了,这些仿品不会得用我一个月的薪水才结得了帐吧?」

  「我会算你一个很棒的价格。」

  看着老板按了按计算机,最後得出一个四位数的价格,确实是贵了点,但因为她实在太喜欢了,又想到这次的旅行就是要来当贵妇的,秉持着想吃的就吃、喜欢的就买的概念,最终忍痛结了帐。

  她拿着东西正要走出去时,老板神秘的笑道:「小姐,相识就是有缘,我有一个小东西要送给你。」

  苏语恬本以为对方会在柜台上拿那种一个一百元的普通纪念品送给她,没想到他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锦囊,再从中拿出一块玉佩,非常慎重地交给她。

  「小姐,这是一块古玉,十分珍贵,最好要随时带在身上,说不定会发生奇遇喔!」

  若是护身符什麽的随身携带还说得过去,如果这真是古玉的话,随身带着不会有什麽禁忌吗?

  不过苏语恬不觉得一个贩卖纪念品的古玩店,会真的送她一块什麽珍稀的古玉,只当它可能是块廉价的玉佩,只是老板会说话,把它形容得很神奇而已,於是她说了声谢谢收了下来,准备离开。

  「记得,要随身带着喔!」

  被老板再次提醒,她不好意思把玉佩跟其他战利品一起塞到背包里,随手往衣袋里一放,便与老板微笑道再见。

  由於每一个卖吃的摊位人都很多,李琳婷及詹盈秀光是排队就耗去不少时间,等她们买了一大堆零食走回长街上,却没有看见苏语恬,她们不认为苏语恬能在古玩店逛那麽久,李琳婷拿出手机准备打给苏语恬问她在哪里,却看见苏语恬不久前传给她们的LINE讯息,随即咒骂出声,「这个王八蛋!」

  「啊?」詹盈秀不解,虽然李琳婷平常很毒舌,但倒没真的骂过苏语恬王八蛋。「你骂谁啊?」

  「谢展宪啊!」

  「干麽突然提起那个渣男,当心让语恬听了又不开心。」

  「那个渣男不知为什麽居然知道语恬在这里,追过来说想再跟语恬解释那天在百货公司的事,语恬居然还真的答应去见他了。」

  詹盈秀一听,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忍不住骂道:「我听说谢展宪的老家在这里,一定是你一路在脸书上打卡,被谢展宪发现行踪的。」

  李琳婷也暗骂自己太笨,想了想觉得不妥,又道:「语恬说他们约在宫殿後方登山小径的凉亭里,说什麽僻静好谈话,我们去帮语恬助阵吧!」

  詹盈秀却回道:「不好吧,语恬没找我们一起去,大概也不想让我们看见她跟谢展宪吵架。」他们想聊的事毕竟是苏语恬的隐私,她们跟苏语恬再好,也不该太过介入。

  「我才不管,语恬那个人不会吵架,一定要我出马才行,我会骂得谢展宪夹着他的狗尾巴跑回老家,再也不敢出来害人!」

  李琳婷不理会詹盈秀的劝告,大步流星的往登山小径走去,詹盈秀无奈想着,李琳婷的真性情她跟苏语恬都懂,就算她们真去了,苏语恬应该也不会生气才是,这才跟了上去。

  但她们绝对没想到,还没看见人,就隐约听见苏语恬大声斥责谢展宪——?

  「你当我瞎了眼吗?你们不是那种关系?总之,血本无归你也得给我对帐单,你投资总有帐目可查吧!提不出解释又还不出钱的话,我会告你告到底!」

  听见两人起了争执,李琳婷及詹盈秀下意识加快脚步去,紧接着看见令人惊骇的一幕——?

  苏语恬的背撞上登山小径的栏杆,就这麽倒栽葱的往山下摔了下去,李琳婷及詹盈秀尖叫着急忙跑上前,却来不及了,只能看着不见底的山谷,不断喊着苏语恬的名字。

  「不是我!不是我推的!」谢展宪眼见李琳婷及詹盈秀用看着杀人凶手的眼神瞪着自己,他急忙辩解。

  詹盈秀才不管他说什麽,立刻拿出手机报警。

  第1章

  胤朝国都——?珑城。

  热络繁华的珑城西城外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历史悠久的宝刹,多年来寺中菩萨俯瞰着国都,让珑城犹如受菩萨庇护一般富强安康。

  只是前些年异象频传,皇帝得宝刹住持进言,建塔献福於天,以求国泰民安,此後果然异象平息,皇帝敬谢菩萨仁慈,将这座无名寺命名为「慈恩寺」,此塔为「慈恩塔」,并册封住持为国师。

  慈恩塔建於崖边,是座阁楼式八方塔,一层层的阁楼除了能够存放佛经,也供来礼佛的信众登塔遥望八方美景。

  这些日子以来,慈恩塔周边天空盘绕着紫色祥云不散,被视为吉兆,但今日紫色祥云却突然散去,所有目睹祥云散去的人们,也同时目击了一桩由塔上坠楼的意外事件。

  慈恩塔下,同样的丽颜却有不同的命运,一个坠落深谷之中香消玉殒,直到数月之後才被樵夫意外寻到屍身,另一个正好卡在横生的强壮树干上,保住了一命,立刻被来寻人的人救回。

  众人要寻的,乃是醉梦楼的一名歌伎,名唤蝶儿。

  刚入夜,明月高挂,珑城依旧灯火辉煌,繁荣的街景让此地看起来犹如在白昼一般。

  从街口牌楼往里走约三十尺,就是珑城最有名的青楼——?醉梦楼。

  醉梦楼外挂着朱纱灯笼,隐约还可以听见楼里传出丝竹声,夹杂着人声及女子的呢哝软语。

  醉梦楼不仅门面金碧辉煌,写着楼名的横匾更是笔法苍劲有力,若不是那两盏朱纱灯笼及楼名,哪里能看得出这是男人的玩乐之地。

  在醉梦楼後院一座楼阁之上,楼里的小厮及侍女正上上下下的来回穿梭在灶房及楼阁之间,这里是栖蝶馆,醉梦楼里最有名的歌伎蝶儿就居住在二楼厢房,一楼则是她表演的地方。

  但今日栖蝶馆是关闭的,因为蝶儿意外从慈恩塔上摔了下来,小厮忙着送热水让侍女清理蝶儿身上的脏污,又忙不迭的出外去请大夫,侍女替蝶儿擦拭好身子,又帮着大夫为蝶儿的伤处上药,忙到入夜了才告一段落。

  这时,蝶儿缓缓苏醒了过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苏语恬睡得昏沉沉的,不明白自己今天睡醒怎麽全身都痛,她缓缓睁开眼,看见的不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这才想起自己与两个好友出外旅游。

  所以这是饭店的房间吗?

  她昨天的行程是什麽,怎麽累成这样?而且全身都好痛……

  苏语恬想起来了,昨天她去电影片场参观,看了胤朝皇后的宫殿、逛了古玩店……咦?怎麽除了这两个地方,她不记得自己还看了片场的什麽场景?

  她突然觉得头好痛,抬起手想触摸疼痛的地方,却看见自己手中紧紧抓着一块玉佩。

  这是古玩店老板送给她的古玉……啊!她想起来了,离开古玩店後,她收到谢展宪传来的讯息,说他刚好回老家,发现她到附近的片场参观,追了过来要向她解释,解释的过程中她不小心摔出登山小径的栏杆,当下她觉得口袋发烫,手不自觉抓着口袋……

  她是被救了之後暂时安置在片场里的某个地方,所以才会睡在这张古代的床榻上吧?

  「蝶姑娘一直抓着这玉佩不放,奴婢便没有将它取出了。」

  闻声,苏语恬转过头,看见几名身着古装的女子,而且刚刚还有人自称奴婢?不过她想了想便理解了,这大概是片场里的工作人员吧!

  今天稍早她在参观皇后宫殿时也看过,只是打扮没有这麽到位就是了。

  苏语恬看着手中的玉,她是因为玉佩发烫才抓着它的,不过现如今玉佩又恢复冷冰冰的状态了。

  「谢谢你们救了我,我这是在哪里?」

  苏语恬清了清嗓,这才出得了声开口道谢,但她没想到那些工作人员居然突然瞪大了双眼瞅着她,其中一个甚至是惊讶的问道:「蝶姊姊,你连自己的房间都不记得了吗?」

  她使用苏语恬这个名字二十三年了,当真没有人叫过她蝶姊姊,而且虽然这个女人也是侍女装扮,但其他侍女穿着统一的服饰,唯有这人的服饰不一样,她想她应该是主管或领班之类的,便对她说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什麽小姐?」女子吓得跪坐在床边,托着她的手,担忧的看着她。「蝶姊姊,翠舞是你的侍女,不是哪家的小姐。」

  「我的侍女?我又不像苏皇后那麽好命,能有什麽侍女,这是整人节目吗?我那两个好朋友呢?也是这整人节目的同谋之一吗?」

  翠舞真的急得不得了,回头对身後的人喊着再去把大夫请回来,随即又转回头看着她,神情更显慌乱了,「蝶姊姊,你不要吓翠舞,翠舞已经担心你一天了,还有,我朝哪里有什麽苏皇后,皇后不姓苏,也早过世了,整人节目又是什麽?蝶姊姊怎麽一醒来就胡言乱语啊!」

  苏语恬开始笑不出来了,她坐起身,很想当这一切是玩笑,但跪在她床边的这个女孩子表情实在太认真,如果只是一个工作人员,有这种演员级的演技吗?

  「你说你叫翠舞,是我的侍女?我是做什麽的,为什麽需要侍女?我的名字呢?」

  「蝶奶姊自幼就被卖进醉梦楼为奴,直到成了歌伎日子才好过些,现在是醉梦楼最有名的歌伎,花名蝶儿,不过蝶姊姊怎麽会问我这些呢,你当真不记得了吗?」

  不!这一定是假的!苏语恬无法接受,她认为只要走出这间房间,一推开房门,肯定可以看见一些现代的物品,至少今天下午在长街上,很多伪装成木制长椅的休憩椅就是水泥砌的,她要找到证据,让这些想整她的人别闹了。

  她可是头脑清晰、逻辑分明的处女座,要整她,早得很!

  见她想下床,翠舞连忙要制止,「蝶姊姊,你别乱动,今天你才从塔上跌了下来,好在让大树枝桠接住了,否则掉到山谷里肯定屍骨无存。」

  「什麽塔?」她明明是从登山小径摔下去的,哪里来的塔?

  「慈恩塔啊!慈恩塔在西城外半山腰上,推开门就能看见了。」

  苏语恬想着,片场确实建在半山腰上,但是根本没有塔,她强硬的要下床,翠舞拗不过她,只得扶着她,她一推开房门,看见自己在楼阁二楼还不打紧,还看见同在这醉梦楼中的几座楼阁之间的廊道上,的确有不少穿着古代衣饰的人穿梭其中,当然,也有让男人揽在怀中走往厢房的女子。

  这麽多临时演员也太大手笔了吧!

  「蝶姊姊你瞧,就是那座塔。」

  苏语恬顺着翠舞手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了一座稍早不曾见过的山,半山腰上还真的有座八方塔。「真的有塔……」

  「真的有塔,那是慈恩寺的慈恩塔。」

  「这里又是哪里?我不是指醉梦楼,我是指我所在的这个地方。」

  「地方?不就是大胤国都珑城吗?」

  「大胤……国都……」

  苏语恬的理智跟眼前的现实起了冲突,大脑像是失去了运作能力一般,她看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场景,理智让她不该相信自己身在胤朝,但现实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我大概是由崖上摔下来,现在还在作梦,一定是……」苏语恬说完,就这麽双眼一翻,乏力的倒在翠舞的怀中。

  「来人啊!快来人啊!蝶姊姊又昏倒了!」

  天色将明,白擎苍正要离开醉梦楼这个温柔乡,虽然他在十八岁那年就有了自己的府邸,没有与爹娘同住,彻夜不归也是无妨,但他玩够了,就不想多待。

  只是刚从楼阁来到院子,他就看见一名女子坐在楼阁的栏杆上,眼见就要跳下来,他没有时间思考,立刻冲上前去。

  那名女子重重的跌在白擎苍的身上,他正想骂她何苦轻生,还牵连到他,害得他被压得全身都痛,就见她闭着眼发抖,全然不像看破一切的人,他不免凉凉地问道:「既然会怕,何苦轻生?」

  苏语恬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趴在一个男人的胸膛上,她也早落了地,看来是被这男人给救了,幸好古代的楼阁不高,要不然这个男人不早被她压死了。

  「你哪儿来的干麽多管闲事救我?万一自己被压死了怎麽办?你没听过跳楼压死卖肉粽的吗?」她忍不住絮絮叨叨,连台语俗谚都用上了,自顾自的站起身,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白擎苍惊愕得呆愣在原地,先别说他救了她还被骂,她也不想想他是什麽身分,居然敢骂他?

  「你不扶我起来?」

  苏语恬瞪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好歹他也是好心,便弯下身子要拉他,没想到才刚拉他坐起身,他便施力把她拉进了怀里,两人又一起坐倒在地上。

  「你做什麽?!」她挣扎着想离开男人的怀抱,但男人那双手臂太有力了,她就像被紧紧箍在他怀中一般。

  「告诉我为何轻生?」

  「谁想轻生了?我还没活够,才不想死。」

  「难不成刚才是我把你给扯下来的?」

  「你不懂啦!快放开我。」

  「不放!你叫什麽名儿?长得这般秀丽,花老板居然从来没把你介绍给我?」

  苏语恬的挣扎停止了,眨了眨双眼,看着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不同於魏晋南北朝时期崇尚风雅,也不同於宋朝的重文轻武,在国富民强的胤朝,身形健壮却不过於肌肉发达的男子,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就如同胤朝人眼中的美女,也是稍微丰满些,但不至於过於肥胖,而是凹凸有致、腰肢婀娜,脸更得要雍容福态、腮额饱满。

  眼前这个到了现代都是天菜级男神的人,居然说自己容貌秀丽,让苏语恬不禁脸泛潮红。

  女人嘛,哪有人称赞自己还不开心的,尤其她自认这身材生在现代太胖、生在古代太瘦,一点也不讨喜,没想到居然有男人懂得欣赏。

  看见自己一称赞,怀中女子一身的尖刺像顿时收拢了起来,白擎苍忍俊不住,这女子怎麽这麽好哄?莫非是青楼女子的手段?

  「姑娘可是楼里的姑娘?」

  「我才不是,我叫苏语恬,绝对不是楼里的蝶儿。」

  到底是苏语恬还是蝶儿?莫非前者是她的闺名,後者是她在楼里用的花名?白擎苍细想着,是了,醉梦楼里是有一名歌伎唤做蝶儿,只是平日他不爱听曲,蝶儿又是卖艺不卖身,他自然是没见过蝶儿了。

  虽然他从不相信楼里的姑娘会真有卖艺不卖身的,但他也不想要戳破这个谎言,所以从未让花老板为他引见蝶儿。

  「苏姑娘方才说的语言,似乎不是本地话?」

  台语源自於河南洛阳,到了胤朝应该已经渐渐迁移往南方了,所以官话也不再是河洛语,但要说这个胤朝还不认识的小岛台湾也太难解释了,苏语恬索性随口胡诌道:「是南方小岛的方言。」

  「原来如此,那想必是苏姑娘的故乡吧?」

  「是,那是我的故乡,是座美丽的岛屿,我不是轻生,我是想回到我的故乡。」

  她是个傻的吧,就算想回故乡,要跳的也是海不是楼,跳海还能游回故乡去,跳楼只会跳进地府里。

  「这楼阁不高,万一跳下来没死却残了,你下半辈子怎麽办?」

  「说了我不是想寻死……」

  白擎苍生性风流,哪里见得了女子哭泣,尤其这张秀丽的容貌令他一见便动心,他认真的想问问,这卖艺不卖身的规矩,能不能因为他而破例?

  「在楼里这麽不开心吗?」

  「当然,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栖身青楼算什麽?」

  清清白白?她还真想继续扮演一个清倌就是了?白擎苍扶着她一并站起身。「姑娘若不想卖身,那岂不是我也失去一亲芳泽的机会了?」

  「一亲芳泽?!」苏语恬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被当成青楼女子已经够让她生气了,他还作势想把她搂进怀中实行他的话,这让她更加愤怒,扬起手就要给他送去一巴掌,却被他给扣住了手腕。

  「你想做什麽?」

  「打你这色狼一巴掌啊!」

  「色狼?这又是你家乡的新奇词吗?」

  「色狼听不懂是吧,就是登徒子的意思!怎麽,谁规定楼里的女子就得乖乖被亲的?!」

  此时,在蝶儿房外睡了一夜的翠舞,不过去了下茅厕,在回栖蝶馆的路上就看见蝶儿又闹事了,再见与她起争执的竟是那位大人物,她吓得马上跑上前,抓下蝶儿的手,把她扯开来。「蝶姊姊,天才刚亮你不好好睡觉,怎麽跟人吵起架来了?这位公子得罪不得。」

  苏语恬还没气消,大声嚷道:「怎麽,难不成是什麽皇亲国戚?!」

  「吾名白擎苍。」

  「我管你是白擎苍还是黑擎苍,你报上名字我就得吓得跟鹌鹑一样吗?」

  「蝶姊姊,你别再说了!」翠舞急得都想捂住她的嘴了。「他可是当朝凌贤王的世子啊!」

  世子……那不就是王爷的儿子吗?还当真是皇亲国戚!

  不!世子就可以随便吃人豆腐吗?她都说了她不是楼里的蝶儿……

  「世、世子又如何?你胡言乱语,该道歉的是你。」虽然有些结巴,但苏语恬还是理直气壮的说着。

  「蝶姊姊!」翠舞吓傻了,连忙跪了下来,扯了几下蝶儿,见她不肯跪後,便自己向白擎苍求情,「世子请饶命,蝶姊姊前几日不小心由塔上摔了下来,现在还有些神智不清,求世子原谅。」

  「喔?这就是那个一坠塔便害得紫色祥云消散的名人啊!」

  「那只是巧合而已。」

  白擎苍倒没有生气,他今年二十有六,见多了各色美人,只有她能让他有心动的感觉,所以她骂他,他可以由着她,而且她那不怕死的气势,还颇让他赞赏。「你太有趣了,今日我便饶了你。」

  「饶?敢情我还得……」谢主隆恩吗?

  「蝶姊姊!」

  被翠舞这麽一制止,苏语恬只得乖乖的噤了声,她刚刚跳楼是想着能不能「穿」回现代去,可没想真的寻死,再继续惹这位凌贤王世子,到时真砍了她的头怎麽办?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虽然在她的年代,是连总统都可以骂的。

  白擎苍有趣的看着她的动作,虽然她看来还是有些忌惮他的身分,但眼里的不驯可是怎麽也掩藏不住。

  有趣,太有趣了,他下回一定要再来会一会她。

  「姑娘方才说我登徒子,我不服。」

  「你想做的事还不够被骂登徒子吗?」

  「登徒子是只想轻薄女子,没有真心,但我是真的倾慕姑娘。」

  「倾慕?别说大话,明明胤朝人喜欢的女子都是丰胸丰臀、额腮饱满的丰腴女子,我这样的哪里算让人倾慕的美人?」

  「别人喜欢什麽样的由他们去,还是说倾慕你的人只有我一个,你不满?」

  「就算你是我也……」

  在苏语恬来不及反应之下,白擎苍倾身搂住了她,强硬的吮住她的唇,还不管她捶打着他胸口的双手,硬是强势的撬开了她的牙关,缠住了她不知所措的巧舌,与之纠缠共舞。

  苏语恬在白擎苍的舌头探入口中的时候,惊得脑袋一片空白,连挣扎反抗都忘了。

  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法式深吻,怎麽古代人居然吻得这麽大胆?

  白擎苍吻够了才放开她,缓缓的退开,就见她双眼迷蒙,一脸呆滞,至於她的侍女则是紧紧捂住嘴,免得喊出声来。

  「别出声,毕竟你的主子是卖艺不卖身的,要是让人知道她与我私会,会引来不少麻烦吧!」说完这轻薄的话语後,他一脸餍足的笑着离开。

  怎麽听世子的语意,好像不认为蝶姊姊是清倌?翠舞来不及解释蝶儿真是不卖身的清倌,他就已经不见踪影。

  苏语恬直到他离开了好一会儿後才回过神来,虽然胤朝的民风算是非常开放,但毕竟不如现代,她才穿来没几天,就被他这个大男人又是言语调戏又是抱又是亲的,这像话吗?

  被苏语恬一担搁,白擎苍回到世子府中天色已经大白,而且仆人一见他回来,也向他通报凌王一早就来等他了。

  白擎苍不难猜测肯定是父亲听闻他最近太过荒唐,才特地来见他。

  「父王,既然来了,怎不让人叫孩儿回来,累得父王在府里苦苦等待。」

  虽然态度还算恭敬的请自己上座,又状似乖巧的站在一旁听训,但凌王很清楚这个儿子骨子里还是玩世不恭,他没好气地道:「本王便是故意不让人去通报,才能知道你究竟几时才要回府。」

  「孩儿也不是常常夜不归宿的,父王是不巧正好碰上了。」

  「不巧?若没听到什麽风声,我会特地一大早来看看吗?」

  说特地的确是特地,这个时间该是上早朝的时间了,父王能出现在此,肯定特地向皇上告假,虽说并不是所有亲王都必须上朝,但像父王这样在朝中掌有实权的亲王,每日上朝是必须的。

  「孩儿不如弟弟们乖顺,让父王失望了。」白擎苍倒也老实,乖乖的道歉了。

  但凌王不是傻子,怎会不知儿子在玩什麽把戏。「我失望的不是你夜不归宿,流连温柔乡,男人逢场作戏什麽的,身边总少不了女人,我失望的另有其他,你该当明白。」

  「孩儿不明白父王的语意。」白擎苍故意装傻。

  凌王一眼就看穿儿子是假装的,无奈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这个儿子自小就跟大皇子白擎轩感情十分要好,又是一同长大的,当年白擎轩被陷害死在狱中後,白擎苍就变了心性,想远离皇室斗争。

  「大皇子的事……」

  「父王该知大皇子的事是禁忌,尽管现下只有咱们父子俩,也难保隔墙有耳。」白擎苍一直都很肯定他那个堂兄死得冤。

  「或许其他的父亲心里总想着避祸,但我不同,吾儿既有能力,我就不希望埋没了。」

  当年大皇子的确有能力,背後也有其势力,但就因为在朝中势力太大,犯了皇上的大忌,最後竟传出他有篡位的野心,还搜出了证据,大皇子百口莫辩,又发现自己尊敬崇拜的父皇不相信自己,在一连串的阴谋之下,他被擒入狱,而後在狱中自尽了。

  大皇子以死明志後,皇上虽然不明说,但多少也知道大皇子这是被陷害了。

  当今皇上的後宫妃嫔不多,宠爱的更是只有已逝的皇后及德妃,所以多年来除却公主之外,只有诞下两名皇子,大皇子死後,得利的唯有二皇子白擎宇,也因此在间接害死亲子的悔恨之中,皇上开始怀疑是不是二皇子策划了这场阴谋。

  虽说对二皇子有了疑心,但皇上也并非完全就认定了二皇子怀有恶意,不过对於皇位的传承,的确也让皇上多做了一番考虑,皇上想着若是让二皇子认定自己是唯一皇储,只怕他本不是有心人也会怠惰,便思索着增加可能立储的人选,让他们来个良性竞争,亲王之中有子嗣的不少,若真有贤能的,也不是不能从中挑一个过继。

  皇上未即位前,先帝病重,因为立储之事惹得朝廷动荡,是凌王主动退让,皇上才能安然坐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因这美谈,凌王还自此被百姓称为凌贤王。

  至於白擎苍,他自幼文武双全,不但是个让凌王骄傲的儿子,也颇受皇上青睐,再加上从小跟着大皇子一起学习,行事作风或多或少都有些大皇子的影子,让皇上更喜爱这个侄子。

  不是凌王偏爱自己的儿子,凭良心说,他这个儿子的确比二皇子贤能,他当年之所以会让,是因为多方比较之下,皇上的能力确实比他好些,且两人若是真斗起来,只会引得朝廷大乱,但现在他深知二皇子不若自己儿子有能力,於是他默认让皇上栽培自己的儿子,想顺其自然。

  对他来说,想让儿子即位不是为了权势,是为了朝廷。

  「父王说笑了,若真要说孩儿有什麽能力,大概就只有在女人堆之中无往不利这一点了。」

  凌王改变不了儿子的想法,视如亲手足的大皇子之死让儿子受到的打击太大,一直十分崇敬皇上的儿子,也从那时起对皇上十分不谅解,不知该说儿子没这个野心,还是他在赌气,总之,凌王明白儿子的玩世不恭是假装出来的,为的就是永远避开那座金壁辉煌的皇宫。

  「擎苍,你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说真的,我不该再任由你玩乐下去,但我也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只是缺少让你下定决心的契机,本想着让你成亲之後心性会定,你会肯上进,但没想因为人选,让你更排斥你後宅那些妾室……」

  「只要父王承诺不变,能让孩儿自己选择世子妃,後宅那些妾室父王就别再在意了。」

  「罢了,总之我由着你,你别做出什麽出格的事就好。」

  「孩儿明白。」

  凌王无奈,但也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身子,凛然的走了出去。「你好自为之。」

  「孩儿送父王……」

  「不用,回房去歇息吧。」

  白擎苍见父亲失望离去也觉得心痛,他知道父亲不是气他怨他,是心疼他如此破坏自己的名声。

  他为大皇子抱屈却束手无策,说他赌气也罢,他多少是有些怨怼他那个皇帝叔父的,再说了,他对朝廷没有那麽忠心,更没有让自己更上一层楼的野心。

  会有父亲说的,让他下定决心争取的那一天吗?白擎苍不知道,只知道至少到目前为止,谁也没办法改变他的决定。

  深夜的醉梦楼里,翠舞独自在後院僻静处,把一个油纸包埋进土里,还要小心的看着四周有没有人,直到把东西埋好了,把土拍严实了,这才抹去额上的汗珠,吁出一口气。

  她刚刚埋的是蝶姊姊身上那些怪异的物品。

  蝶姊姊为什麽会由慈恩塔上掉下来她不知道,但她坠塔却活了下来已是奇蹟,若再让她身上有这些物品的事情传出去,怕她会被当作异端处置了。

  蝶姊姊被救回来後,除却穿着一身怪异的衣裳以外,身边还遗留了一个怪异的包袱,里头的东西她偷偷看了一回,都是一些不曾见过的奇异东西,所以当下她便偷偷把那个怪包袱藏了起来,想着找个机会埋了。

  蝶姊姊醒来後,先说自己不是十八岁的蝶儿,反而说自己是二十三岁的苏语恬,她当下真是吓得魂都飞了。

  所幸大夫见她完全不记得过去,又见她头部受了伤,最後断定她应是失去了记忆,大夫不是那种爱兴风作浪的人,否则他的一句话就能造成众人对蝶姊姊的怀疑。

  最近这几天蝶姊姊好似不再想着跳楼轻生了,所以她这才敢放心的在夜里离开,来埋这个怪包袱。

  前几年一场无端大火烧死了一名官员,而後珑城各地便开始频遭祝融之灾,二皇子请了慈恩寺的住持为珑城祈福,那住持便说是城里出了异端引来天火,需盖佛塔祈福。

  盖了佛塔後,珑城里的火灾便少了,但因为异端还未寻获,所以从此珑城里便风声鹤唳的,想报仇、想陷害人的人就去衙门告官,说对方是异端。

  虽然皇上没有下令搜捕所谓的异端,但底下的官员们却自个儿揣摩上意,一有异端的传闻便加以严办,因此受陷害丢了性命的人不少。

  蝶姊姊是歌伎,本来在醉梦楼里就有不少人嫉妒她,再加上流连温柔乡的那些男人家里并不是都没有正室,哪日寻到了由头想陷害蝶姊姊也不是不可能,她必须保护好蝶姊姊才行。

  对苏语恬这个现代人来说,穿着不习惯的长袖里衣睡觉实在太热了,她起身,本是想开窗透进些凉风,但却在镜子旁驻足了。

  这个叫蝶儿的女孩肯定与自己十分相像才会被错认,苏语恬很肯定自己不是什麽借屍还魂,毕竟她听翠舞说找到她时她还穿着现代的衣服。

  那麽到底是什麽样的缘分,才会让她来到这个年代,还顶替了与自己生得一个模样的蝶儿留了下来?

  她已经二十三岁了,蝶儿却才十八岁,她自认不是童颜,或许该说是蝶儿的历练让她显得老成。

  十八岁,栖身在这送往迎来的青楼里,蝶儿过的是什麽样的日子?

  苏语恬会这麽想,全是因为蝶儿的坠塔。

  既然有多人目击蝶儿坠塔,那麽蝶儿想必是摔落深谷了,就因为苏语恬自己摔过,所以她知道一个人要不小心坠塔有多不可能。

  她会摔出栏杆是与谢展宪有了拉扯,蝶儿呢?会不会是轻生?

  苏语恬想蝶儿坠落深谷不可能存活,但也不该让她曝屍荒野,所以她告诉过翠舞,让她找人想办法下深谷去寻回蝶儿的屍体,但却被翠舞吓得制止了。

  而後,翠舞提醒她要她慎言的原因,她才意识到古代民智未开,异端之说该有多骇人,口口声声说自己来自未来,不正好被当成异端对待?

  而翠舞会告诫她,很显然的是不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肯定了她就是蝶儿,但翠舞担心别人信了,才要她不能再说。

  苏语恬的父母皆早逝,亲戚也早已不相往来,但她在现代还有两个至友,她实在不想留在这里,但如果真被当成异端对待被砍了头,她可能连送终的人都没有。

  於是她收敛了,也不再尝试着跳楼想看看能不能穿回去,毕竟若真能穿回去,上回就不会摔到白擎苍身上,而是直接穿回现代去了。

  说到白擎苍……苏语恬又难免觉得气恼。

  她不否认那个男人是个帅欧巴,但他那天吃她豆腐、调戏她这件事,她可不会善罢甘休,是谁说人帅真好,人丑性骚扰的?

  她苏语恬可不是这麽容易就昏了头的女人!

  秀丽的容貌……想到白擎苍这麽称赞自己,她有些呆滞的看着镜中的自己,直到手无意识的举了起来,轻轻抚摸着嘴唇。

  那个法式深吻……太令人难忘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想到什麽害羞的画面,苏语恬连忙放下手,不敢去看镜子里那连铜镜都可清楚显现的绯色双颊,她只觉得浑身因为想起了害羞的事而躁热,随意披了件外衣就走出去,想去吹吹风。

  她说服自己是房里太热了,绝不是因为她想起了白擎苍的关系。

  难得今天翠舞居然没有在房外守着,苏语恬走出了栖蝶馆,就算是青楼,除了夜宿的客人以外,这个时间醉梦楼也已经关门休息了,所以後院十分宁静,也没有人烟,她压根没想到会遇见人。

  「苏姑娘好似很喜欢这时间在外游荡?」

  这个声音她不会听错,正是白擎苍。

  她力持镇定,让自己的面孔波澜不兴,这才敢回过身来。「世子也是,是楼里的姑娘照料得不好吗,怎麽老是让世子在房里待不住?」

  「实在是我父王太过关切,上回天方亮就已经在世子府等我,这回我才会挑半夜的时间回府,免得又被逮个正着。」

  「我问过翠舞,世人皆赞凌王为贤王,没想到却有你这麽一个不争气的儿子。」

  是了,刚刚的恭敬果然是虚情假意,这不,立刻又原形毕露了,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世人皆赞,而你却需要由翠舞口中得知?」

  意识到自己又露了馅,苏语恬有些谎张,但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有些不悦地道:「世子若还想时不时的说些话气我,想拿我寻开心,就请勿对人说我不知凌王美名,更别在他人面前喊我名字,在他人面前,我是蝶儿。」

  说得好像她不是蝶儿一样,不过只有他知道她叫苏语恬倒让他觉得得意。「你好像很看不起我,也不觉得骂我不争气该求饶?」

  她这才发现她又说出真心话了,但这也不能怪她啊!凌王有着那样的美名,而他的儿子常常流连温柔乡,还一出口就调戏人家,实在很难让她不给他恶评。

  「世子不爱听,以後我不说便是了,但我说这些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虽然父王及王妃也这麽对他说过,但他从来没有从一个外人的嘴里听过这句话,大家对他只会阿谀奉承。

  「世子终究只是虚名,能保你一世荣华富贵吗?就算能,难道你就没有一点上进心,只想这样庸碌一生吗?」

  白擎苍早在下定决心不做皇上眼中的好侄儿,甚至是皇储之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做法会引来什麽样的眼光,多年来他连父王的失望都可以无视,却直到被这个素昧平生的女子指责了,才真的觉得委屈。

  他不悦的拢起眉,不是气她,是气自己怎麽会轻易动摇。

  「我说得太过了,很抱歉,是我的错,请世子责罚。」

  「你没错,别人说的我或许不爱听,但你说的……我不会对你动怒。」

  「为什麽?我与他人有什麽不同?」

  白擎苍捧起她的脸,深深的望进她的双眸之中,除了爹娘对他真心不忍,他第一次看见有人是真心的在数落他。

  她的这双眸子太纯净,不是为了什麽目的接近他、玩什麽欲擒故纵,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的在乎他为什麽不好好求取上进。

  「因为你真。」

  「真?」

  「苏姑娘,我喊你语恬可否?」

  应该让他这麽喊吗?古代人会那麽快让人直呼闺名吗?苏语恬是想拒绝的,但很显然的他已经决定就不让她反对。

  「语恬,你这麽关心我是为了什麽?这种唠叨通常只会来自於母亲或妻子,你……该不会有着什麽妄想吧?」

  「妻、妻子?!我才没有!」苏语恬急急地挥开他的手,狼狈的退了好大一步。「请世子别胡说。」

  「语恬,如果夜里陪我的是你,我肯定不在乎我父王怎麽责罚我,非要与你缠绵到天明才离去。」

  「那麽为了世子好,我还是别做这种事,免得害了世子。」

  「卖艺不卖身的蝶儿姑娘,你这种说法莫非……我真有能与蝶儿姑娘共度一宿的可能?」

  她怎麽忘了蝶儿是清倌,这是多好的藉口啊!苏语恬急忙要解释,「就是!我只卖艺,请世子断了这个念头吧!」

  因为她的应对,更让白擎苍肯定了所谓的清倌私底下还是有着不能见光的交易,这让他对她更有兴趣了。

  是不是他银子给的不够?那麽,他肯定要好好的展现给花老板看看,他凌王世子的财力岂是她能把一名青楼女子藏着掖着也不叫来陪他的,他想要她,想到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翠舞埋好了那个怪包袱後要回栖蝶馆,但路上就撞见了白擎苍正在与蝶儿说话,她在青楼待这麽久了,怎麽不知道世子对蝶姊姊的兴趣大了?

  蝶姊姊最近虽然不再说那些奇怪的话,也不像一开始醒来的时候,直嚷着她不属於这里,只要由高处跳下去就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但她还是担心蝶姊姊,她自小跟蝶姊姊一起长大,绝不容许蝶姊姊有失……

  翠舞下了决定,要想办法撮合世子及蝶姊姊。

  蝶姊姊留在醉梦楼太危险了,万一哪天又说些什麽怪异的话让楼里的其他姑娘听到了,肯定会出事,但若进了世子府,别人想对蝶姊姊做什麽,总也得看世子的面子吧!

  而且……她前几日偷听到的如果是真的,蝶姊姊万不能再留在这儿了。

  第2章

  苏语恬终於知道当初蝶儿为什麽会从慈恩塔往下坠了。

  那日花老板到房里来找她,对她做了一番威胁,说了在她坠塔之前她就跟她提过,有不少大老板都等着想买下她的初夜,如今她失了记忆,嗓子虽然还在,却不会唱曲了,她开的是青楼又不是救济院,既然她忘了怎麽唱了,要她有自知之明,索性就开始接客吧,最後,还撂下了一句狠话,别想再「坠塔」一次,这一回,她会把她看守得很牢。

  苏语恬本就猜测蝶儿坠塔的原因并不单纯,果然,听花老板的语意,蝶儿分明是轻生的,但蝶儿死了一了百了,如今这难题可是落到她头上了。

  别说她根本没有过性经验,就算有,她也不想接客,可要她唱歌,她不是没听过楼里的姑娘唱歌,那种歌她根本不会唱。

  「古代人唱的这种曲为什麽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我听不了三分钟就会睡着了。」苏语恬边说,边把手中的饵食往池塘里丢,引得不少锦鲤争食,喷溅起水花。

  她下意识往醉梦楼主馆望去,那是醉梦楼中最大的一座楼宇,每天晚上都高朋满座,也会有几名歌伎或舞伎轮流表演。

  在这儿,有名气的姑娘都有自己的居处及表演场地,会在主馆表演的大多是助兴的,反正那些客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身边的姑娘讨他们喜欢才重要。

  但尽管只是一般水准的歌曲,如今的苏语恬都无法唱出那样的曲子。

  「不是我自夸,若叫我唱些流行歌曲还真不会丢脸,虽然具有古风的曲子不少,但我总不能在古代唱什麽周杰伦、林俊杰的歌吧!」

  她说着说着,烦躁的站起身来,仰望着天上的月,忍不住叹了口长长的气,说真的她很爱唱歌,随口也总能哼出一些曲子……

  白擎苍几次到醉梦楼都得到花老板说蝶儿身子不适,暂时无法表演的回答,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改他风流本性,继续与楼里姑娘花天酒地,只是时日一久,难免想念起那个不爱奉承他的苏语恬。

  今日,或许是连身边的姑娘都觉得他兴致缺缺,不住的灌他酒,他在馆里坐久了闷得慌,便想着到院子里走一走透透气,没想到一到院子,就见到独自一人在池边不知念叨着什麽的苏语恬。

  白擎苍遣走了身边一直挽着他的姑娘,放轻步履走向苏语恬,终於听见了她的歌声,虽然是他没听过的曲韵,但她的嗓音清新韵雅,十分悦耳。

  「我们似乎很容易在院子里遇到彼此,你词中所唱等着的人,是我吗?」

  闻声,苏语恬先翻了个大白眼,这才挤出一抹假笑,缓缓的转过身来,她刚刚说了一大堆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话,但她不担心被他听见,因为他的语意……

  他都误会曲子唱着的人是在等着男人,想必没听到先前那句嫣然一笑吧。

  只是……堂堂凌王世子,来青楼怎麽不找个姑娘好好逍遥快活一番,老是爱到院子里来逛?

  「不是的,世子误会了,这曲子说的是男子对女子的思慕。」

  「你是女子,为何要唱男子唱的曲子?如今我在此听你唱歌,你何不唱一首对着男子唱的曲子给我听,如何?」

  你要我唱我就唱吗?苏语恬在心里嘀咕着,她都烦恼得要命了他还真有闲情逸致啊!

  「我坠塔之後已经不太会唱曲了。」

  「怎麽不会?你刚刚就唱得很好,而且你的歌声流鱼出听,十分悦耳。」

  苏语恬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总是会突然冒出一句称赞的话,她明明刚刚还因为他老是出现在身边觉得心烦,他这麽一称赞,她怎好再板着脸对他?

  她指了指池中的锦鲤,笑道:「牠们不是因为我的歌声出来的,是我刚刚喂了饵食。」

  「你不妨当那流鱼是我,我正是被你的歌声吸引来的。」

  「你不觉得唱这样的曲子,会被视为异端吗?」

  异端这两个字让白擎苍凝起了神色,苏语恬不明所以,只以为这两字在珑城果然是禁忌。

  然而他想的却有其他,二皇子当初引起的异端浩劫,在各地造成了不少恐慌,怕的不是异端,而是无端被害。

  「我的确不曾听过这样的曲子,想必是你的家乡才有的吧?但若要说唱出稀奇的曲子就是异端,根本是强加之罪。」

  「翠舞告诉我,我在楼里得罪了不少姑娘,很可能被藉机用这个理由陷害。」

  「老实说这曲子的由来不就好了,楼里姑娘大致都一个样,只要有特别之处就容易吸引客人,你在楼里若唱这些曲子,肯定可以吸引不少注意,到时真有人想陷害你说你是异端,花老板第一个不肯。」花老板有多见钱眼开,白擎苍是知道的。

  他的话彷佛替苏语恬解开了心里的一个结,让她的神情豁然开朗,她开心的跨了一步上前,托起他的手,真心的道谢,「多谢世子指引了我一条明路。」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好事,但很显然的她在担心的事有了解决的办法,瞧着她笑开怀的模样,他打从心底觉得喜欢,她不若一般女子遮遮掩掩的笑,自然不矫情又主动握着他的手向他道谢,若要说异端是像她这样的女子,他也甘愿留她在身边。

  「你本在烦恼着什麽?」

  「花老板说她这醉梦楼不是救济院,不能养着不做事的人,可我坠楼之後实在不记得过去怎麽唱曲的,正烦恼着。」

  「你记得自己的故乡,却不记得怎麽唱曲?」

  「是、是啊……」苏语恬有些心虚,但既然说了谎,就得说到底,「大概摔下来摔坏脑子了,世子也喜欢听我唱曲吧?如果来日有人到了官府指称我是异端,世子可得救我。」

  「一定,说来花老板会逼迫你,大概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我,如果因此造成你的困扰,我很乐意帮你的忙。」

  「世子此话何意?」

  「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见你,总不能老是在这院子里转悠等机会,只得不断问花老板你何时出来唱曲,花老板便转而逼你了。」

  原来她的问题根源是他啊!苏语恬佯怒的对他嘟着嘴,心知就算他没这麽做,花老板也不会让她快活多久,但既然有人自己想当出气桶,她就如他所愿。

  「原来是世子害我。」她脑子一转,邪邪地笑了出来,「世子,我恢复表演的第一天你一定要来,第一首曲子就是唱给你听的。」

  「喔?能透露是什麽样的曲子吗?」

  「我的家乡有一种戏曲,里头有一名豪迈的侠女出场最爱唱的一首曲子,语言也是用我家乡的方言唱的,你一定要来听喔!」

  这绝对是挑逗、是勾引!

  白擎苍看苏语恬嫣然一笑,福了个身就转身离去,那眼波流转的暗示哪里只是要他那日捧场听曲而已,根本诱得他几乎就要跟着追往栖蝶馆去了。

  他无奈苦笑,她这一着,岂不是让他往後几日想她想得心痒难耐吗?

  白擎苍像个傻小子似的望着苏语恬离去的方向发呆,过好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正要离开院子,才一转身,就看见翠舞出现在身後。

  「世子,翠舞可否问世子一句?」

  他记得这个侍女就是贴身跟在苏语恬身边伺候她的,苏语恬才刚走,这侍女就守在这里等他,这对主仆在玩什麽把戏?

  主子来个欲擒故纵,侍女再从中推波助澜吗?

  「你问,我能答便答。」

  「世子是不是喜欢蝶姊姊?」

  果然正如自己所猜想的,白擎苍也不急着说明,反而闪过翠舞,往前走去。「为什麽这麽问?」

  翠舞十分着急,追了上去问道:「蝶姊姊在楼里的处境很危险,或许保不住性命,或许保不住贞节。」

  「喔?那与我喜不喜欢蝶儿姑娘有何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如果世子喜欢蝶姊姊,可否为她赎身?」

  这一点白擎苍倒是很意外,原以为这个侍女是想当红娘,让他成为苏语恬的入幕之宾,但他没想到苏语恬的野心更大,竟想他为她赎身?

  「我世子府不缺奴仆,虽然她有一副好嗓子,我要听曲到醉梦楼来就好,何须多事为她赎身?」

  「世子不是喜欢蝶姊姊吗,为何只想让她当世子府里的奴仆或歌伎?」

  白擎苍陷入沉吟,原来苏语恬要的是他世子府里侍妾的地位吗?

  「翠舞,要进我世子府成为我的妻妾,一名青楼女子是不行的,至少得是清白之身。」

  「蝶姊姊的出身或许不好,但翠舞可以为蝶姊姊作证,她是清倌,绝对是清白的。」

  「翠舞,其实我从来不信青楼之中能有清倌。」

  原来世子对蝶姊姊一直有着高度的兴趣却没有更进一步,是因为他不相信蝶姊姊的清白之身,只想着与蝶姊姊逢场作戏吗?

  「这麽想是侮辱了蝶姊姊了。」

  白擎苍倒也不觉得抱歉,口头上这麽应道:「如果她真是一个清倌又肯委身於我,我便为她赎身,如若不是……」

  「如若不是,世子便会从此厌弃蝶姊姊吗?」

  瞧翠舞那紧张的模样,不就是担心哪日谎言戳破了苏语恬会有麻烦吗?不过苏语恬即便有这样的野心,说来他也并不讨厌她,生在欢场,没有心机的女子怎麽存活,更何况还能一路爬到她如今的地位?

  这对主仆想算计他,就由着她们吧,他正愁捧着银子花老板也不答应让苏语恬与他共度一夜,如此岂不正中下怀?

  「我的确喜欢蝶儿姑娘,如若她不是清白之身我也不会厌弃她,我会常常到醉梦楼来见她,捧她的场,这样你可放心了?」

  「君子一言,请世子到时切莫食言。」

  「那是自然。」

  蝶儿又开始在醉梦楼表演了,而且唱的还是过去从未听过的曲子,楼里的乐师只消听她清唱过就能自行谱曲伴奏,据说这曲子是来自於蝶儿的家乡,有些是听得懂的语言,有些则是她家乡的方言。

  蝶儿的嗓音本就悦耳,加之她的家乡曲子听来有时如泣如诉,有时又听了心头发甜,客人大多买帐。

  当初蝶儿是被人卖到醉梦楼的,卖来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娃,说也说不清她来自何方,所以花老板也不知道蝶儿的出身,当蝶儿说她要重新表演并且唱来自她家乡的曲子时,花老板本不抱太大的期待,想不到如今反倒因为这份新奇感,让听曲的客人们觉得不虚此行。

  花老板本就抱着让蝶儿卖身的打算,若她能再造一波风潮,无疑对提高她的身价有很大的帮助。

  苏语恬一眼就能看见客席之中白擎苍果然来捧场了,而且整场表演都被她吸引了视线。

  她知道他对自己有高度的兴趣,如果还在现代,她倒不吝於给他一个机会,应允他追求她,但她身处於这个时代,她知道他对她的兴趣仅止於对一名欢场女子,她不能有所回应。

  表演结束,自有楼里的小厮会招呼客人到主馆去招待,苏语恬则让翠舞陪着往二楼走去,刚刚开始表演前,花老板对她说有话与她谈,要她表演结束後回房去。

  只是苏语恬刚要踏上二楼阶梯,便遇上了一个醉酒的客人。

  「蝶儿,来!来陪我喝几杯。」

  那名客人说完,伸出手想搭住她的肩,被翠舞先一步抓开了。

  「张老爷,您知道规矩的,蝶儿姑娘不陪酒的。」

  「我知道蝶儿你是清倌,我也不是要你陪我过夜,只是喝三杯酒你也不肯?」

  「张老爷,坏了规矩会让蝶儿姑娘难做的。」

  「我在蝶儿身上都花了多少银子了,就三杯酒也推托,是看不起我吗?」

  翠舞还想再说,苏语恬制止了她,张老爷见状,以为自己有机会,一伸手就想搂住苏语恬的腰,却被她灵巧闪过了。

  「张老爷,蝶儿是歌伎,酒太辛辣喝了伤了嗓子,以後哪能再唱曲给各位大老爷听呢?」

  若是识相的人早在翠舞制止时就放弃了,哪里还会苦苦相缠,想当然耳,苏语恬的话并无法让张老爷放弃,他变本加厉,这回硬是把她抱进了怀里不说,连说的话都越来越放肆——?

  「唱不了无妨,我为你赎身,你到我府里当姨娘吧!」

  一听,苏语恬当下就想给张老爷一巴掌,只是身子连带一双手都被他紧紧箍着,好不容易才挣出了一只手,就见他嘟起嘴想要亲她,她连忙压住了他的嘴。

  「张老爷,您再这样我要喊人了。」

  「你喊啊!我看这四下……」张老爷四望着,刚刚小厮把客人都请往主馆去,如今栖蝶馆只剩他们了。「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的。」

  这是什麽八零年代的电影才有的台词啊!苏语恬气得用力把张老爷的脸推开,没想到反而被张老爷压到了墙上,翠舞死命的想把张老爷扯开,他却不为所动。

  「蝶儿啊,看你身子骨单薄,想不到抱起来还挺舒服的,怎麽样,不考虑来当我的姨娘吗?」

  「我才不要!」苏语恬已经无法再容忍,赏了张老爷一巴掌。

  这一巴掌让张老爷的面子挂不住,勃然大怒,眼见就要回给苏语恬一巴掌,但要挥出去的手却被人扣住,停在了半空中,他不解地回过头一看,五官顿时变得有些扭曲。

  「人家姑娘家不要你还骚扰便罢,如今还想打人吗?」

  张老爷怎会不识阻止他的人是谁,连忙放开苏语恬,转过身对着白擎苍鞠躬哈腰的,「世子误会了,我这是发现自己吓着了蝶儿,想安抚她摸摸她的脸,不是要打她。」

  「我就当你刚刚真是要安抚蝶儿,现在快滚,以後蝶儿是我照看着的,你再惹她不开心,我就让你不开心。」

  「是是是,小的不敢,这就离开。」

  张老爷一听苏语恬已经是白擎苍照看的人,立刻猜想她已经是白擎苍的人了,虽然懊恼自己迟了一步,但也只能乖乖离开,毕竟他可不敢得罪堂堂世子爷。

  苏语恬以为自己就要让那脑满肠肥的男子轻薄了,没想到白擎苍会突然出现来英雄救美。

  「世子怎会出现在此?我还以为主馆里的姑娘们比较吸引世子呢!」

  这是在对他撒娇吗?白擎苍没好气的看着苏语恬,她表演之际,时不时地望向他,可是一等他们视线相对就又闪躲开,一整晚吊足了他的胃口,现在还敢对他说这种话?

  「我这不就埋伏着打算与你亲近,就发现居然有人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才刚让她觉得被他所救开心,他就又要说这样一句话来激怒她,她没好气地一哼,福了个身就要离去,「世子又说玩笑话,我要走了。」

  「等等,我哪是玩笑,说要亲近你,是真的。」白擎苍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虽不像张老爷那麽没分寸,却已经够让苏语恬觉得羞怯了。

  翠舞捂着嘴轻笑,识相的站了远些守着。

  「世子快放开,让人看了不好。」

  「除非你先告诉我,你说今天的第一首曲子是唱给我听的,但我听不懂词意,我要你说给我听。」

  「世子听了可喜欢?」

  「喜欢,你唱这首曲子时嗓音甜美,是在对我诉爱吗?」

  苏语恬笑得开心,看他急着想知道,她刻意逗了逗他,「这歌词是说,在女子眼中,男子英俊不稀奇,就算十分富有也入不了她的眼,看来看去还是有气魄的男子比较让她喜欢。」

  白擎苍皱起了眉头,佯怒道:「好啊,你这是用我听不懂的语言数落我,说我长得再俊、家世再好,也入不了你的眼是吧?」

  她由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当然不是张老爷那种不识相的,自然不会勉强她,她招了招手示意翠舞跟上,两人便要往栖蝶馆楼上走去,等觉得距离够远了,她才好整以暇的回过头对他说道:「英俊、有钱的的确入不了我的眼,但有气魄的男子就较能吸引我了,例如……由坏老爷手中救了我的那种男子。」

  苏语恬说完,立刻往楼上跑去,翠舞也急忙跟了上去,只剩下白擎苍还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苏语恬的背影。

  这绝对是调情!

  白擎苍心痒难耐,他非得到苏语恬不可,花老板似有松动了,如今苏语恬又吊他胃口,希望到时他得到苏语恬时,她可别让他失望。

  花老板已在蝶儿房中等待许久,一看她回来了,马上讨好地道:「蝶儿,表演完後你去了哪里,怎麽这麽久?让我好担心。」

  苏语恬可不会被花老板这种殷勤的模样给骗了,她知道今天来看表演的人多,花老板肯定满意,但若要她认为花老板只是来赞许她的,她可不会这麽天真。

  「还不是那个张……」

  苏语恬抓住了翠舞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翠舞虽不明白,但也听话不再说。

  「没什麽事,花老板不用担心,这醉梦楼前门後门你都派人守着了,我不会再随便出去再次发生意外了。」

  花老板陪着笑脸,把苏语恬拉到桌边坐下,桌上摆着一只锦盒。「你看看,这是凌王世子送你的。」

  原来他刚刚是托人送礼,才会这麽迟才离开栖蝶馆吗?不过送礼就送礼,有什麽不好意思说的,还说他是埋伏着想亲近她?

  苏语恬这麽想着,脸上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意。

  花老板可把这抹笑给看进了心里,觉得蝶儿对世子不反感,此事似乎能成。

  过去的蝶儿太过冷傲,她就是没处理好说服她接客的事才引得她轻生,这回,她可得好好安抚好蝶儿的心,她虽然才十八,但青楼女子的年华不长,一转眼就成了老姑娘,她趁早开始接客攒些银子在身边,不但她醉梦楼赚钱,也是为蝶儿自己的未来着想。届时若真找不到人家从良,至少也可为自己赎身,甚至自己再开间青楼都可以。

  苏语恬打开了锦盒,不是寻常的金银珠宝,反而是一盒……茶叶?

  「这是……」

  花老板热情地介绍道:「这茶名为凝心翠,是进贡给朝廷的名贵茶叶,皇上给了世子一些,他一听说你爱喝茶,全拿来送给你了。」

  苏语恬本身也是爱喝茶的,不管是英国的伯爵红茶、日本的煎茶还是台湾的高山茶,她全都爱,原来原主也是吗?

  苏语恬拿起那盒茶叶,唇角的笑意更明显了,蝶儿的衣饰华丽,若白擎苍真的送她一些什麽金钗步摇的,她或许还不喜欢。

  「那请花老板帮我向世子道谢吧。」

  「不用我替你转达,你有机会亲自向他道谢。」

  莫非花老板知道她与白擎苍曾私下见过面?苏语恬没自己招认,反而故作一脸不解地反问:「花老板这是何意?」

  那日楼里一个姑娘陪着白擎苍到後院,他见了苏语恬就遣走了她,她一回主馆就向花老板告知这事了,花老板当然知道他们私下见过了,花老板这才知道为什麽白擎苍会突然对蝶儿有了兴趣,足见那日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但如今蝶儿既要装傻,她也不明说,她打的主意就是让蝶儿一步步的开始与客人陪酒,为日後做准备。

  「世子送了这个名贵的礼物,你不好一点表示都没有吧,我希望你能设宴款待世子,向他道谢。」

  苏语恬就知道花老板今天来果然不安好心眼,但她也没立刻冷起面孔,她笑意依旧,只是语气坚定,「花老板说过我恢复表演,就不再逼我接客的,不是吗?」

  「当然当然,我这不是逼你接客,只是要你陪世子喝几杯,世子是风流,但不下流,说了只与他共饮他就不会逾矩,他说了,只想与你亲近亲近,他知道你是清倌。」

  「其他客人若知道了,认为我开了先例,以後都希望与我一同饮酒,那我岂不是难以推辞?花老板,我不善饮酒,饮酒更伤嗓子。」

  「这我知道,这次设宴是秘密进行的,世子也承诺不会声张,他可是堂堂世子,得罪不得。」

  苏语恬盯着花老板久久不言语,看得花老板都以为她又要拒绝了,最後,当苏语恬点了点头要花老板安排时,花老板真是大喜过望。

  「你同意了?」

  「是,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我这就去安排。」花老板忙不迭的站起身。「今天表演你也累了,好好歇歇,与世子安排好时间後我会告诉你。」

  「我明白了。」

  看着花老板开心的离开,苏语恬重重的吁了一口气。

  翠舞听见她答应设宴时其实本是觉得开心的,却不解她为什麽看起来不怎麽高兴。「翠舞以为蝶姊姊是有些喜欢世子的?」

  谈喜欢未免太早,只是今晚一堂的客人之中,白擎苍不管是相貌、仪态都是最拔尖的,若不是有层「交易关系」在,她倒是很乐意与他先由朋友做起,但就因为他们的身分,她知道所谓的朋友是奢望。

  「我会答应是为了安抚花老板,撕破脸了她若强要逼我接客,我能拒绝吗?」

  「所以蝶姊姊才不说张老爷的事?」

  「因为说了也没用,花老板肯定叫我能避就避,毕竟也不好得罪客人。」

  「蝶姊姊既然说了下不为例,花老板应该暂时不会再烦蝶姊姊了吧?」

  「保得了这个月,保不了下个月,你没听张老爷说他花了多少钱在我身上,像他这样大手笔的客人有多少?」

  翠舞想了想,虽然蝶姊姊个性冷傲,脸上的笑容也常常暖了脸暖不进心里,但不知为什麽几个大户老爷就吃这一套,固定捧场撒银子的常客没有十来个也有五、六个,只要一听到风声能让蝶姊奶设宴款待,肯定个个捧着银子上门来要花老板安排时间,但喝了酒,嚐了甜头,下回再要求的,可就不只是喝酒而已了。

  「那蝶姊姊打算怎麽办?」

  「我之前本想逃出醉梦楼,才刚走到後门,就见两个大汉守在那里,虽说不是针对我一个,但大概之前我坠塔的事让他们有了戒心。」

  说到坠塔,翠舞便想到之前偷听到花老板交代护院看好前後门的事,言谈之中好像说蝶姊姊是轻生的,她不由得问道:「蝶姊姊,你会坠塔真的只是意外吗?」

  苏语恬幽怨的看了翠舞一眼,并没有明说,只道:「醉梦楼不是我的归宿,我会找机会离开。」

  翠舞也是个聪明的,知道她的话中之意,也认为一直在自己心头的盘算应该是最好的路子,她捧起她的手,恳求道:「虽然翠舞还比蝶姊姊小了两岁,但从小我们就是一起长大的,情同姊妹,你答应我别再想不开了,好吗?」

  原来翠舞与蝶儿的感情这麽深吗?可她终究还是要回现代去的,蝶儿既然有九成的可能已经坠崖死了,那麽她离开後,翠舞还是没了蝶儿这个姊妹。

  「翠舞……生离死别是我们无法做主的,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要看开……」

  「我才不要看开!蝶姊姊答应我别做傻事,蝶姊姊要离开醉梦楼,如今就有一个好机会。」

  「什麽机会?」莫非翠舞知道什麽密道?

  「让世子为蝶姊姊赎身。」

  赎身?先不说花老板会不会答应,就算答应了,开价肯定很高,况且白擎苍怎可能白白为她赎身,想必她也得付出代价,而那代价是什麽,她不难想像。

  「我不同意。」

  「世子答应过翠舞,只要蝶姊姊是清白之身,他就为蝶姊姊赎身。」

  「你……你去找过他了?」

  「是!翠舞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蝶姊姊再次轻生,蝶姊姊若要死,那下回带着翠舞好了。」

  难怪白擎苍总是对她不肯死心,原来除了花老板,连翠舞也想着撮合他们,现在白擎苍肯定以为她对他有意,才会明着不说,暗地里让这麽多人为她安排。

  她与白擎苍之间并无情爱基础,就光凭他长得俊,她就要把自己的身子给他吗?这她绝对办不到!

  可想到张老爷今天如此骚扰自己,苏语恬又很难不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她能拒绝得了多久?她猜不出一个月,花老板就会再安排第二个客人与她共饮了,那麽距离她被逼着上客人的床,又能有多久?

  若能在这段时间内找到回到现代的方法倒好,若是不能呢?

  「蝶姊姊,别再考虑了,趁着这回设宴,蝶姊姊就跟世子相好了,让他为蝶姊姊赎身。」

  「我做不到,我不可能去勾引他,再说了我也不会这种魅惑人的手段。」

  「世子对蝶姊姊不是完全没有意思,蝶姊姊不用想太多,酒过三巡自然水到渠成。」

  「翠舞,让世子为我赎身就等於要进世子府成为他的女人,这等终身大事我怎能随便交付予他?」

  「蝶姊姊,世子是你最好的机会了,来日若真被花老板逼着接了客,那最好的选择只剩大户老爷们的续弦或姨娘了,蝶姊姊要的是那种归宿吗?」

  苏语恬知道白擎苍的确是她最好的出路,但她该为了逃离醉梦楼而交出自己的身子吗?她站起身,在房里来回踱步,思绪翻转。

  「蝶姊姊,你就别再考虑了。」翠舞苦口婆心地再劝。

  不!没有情爱的性她绝对做不到,她要怎麽做才能全身而退……突地,她灵光一闪,有了点子。

  「翠舞,你能帮我弄到蒙汗药吗?」

  「蝶姊姊要这个做什麽?」

  「除了蒙汗药,还要凤仙花汁,我先在酒里下药把世子迷昏了,然後在床褥上倒上少许的凤仙花汁,待他醒来我就说他酒後乱性,好事已成。」

  对世子爷下药,这怎麽行?!翠舞惊吓地道:「蝶姊姊,怎麽能对世子下药?更何况躲了一回,下回呢?你若是进了世子府,世子更不可能不碰你啊!」

  「我会想办法一进世子府就逃。」

  「逃?」

  「好了,我心意已决,你去为我准备就是,除了酒里的,还要用水化一些备用,万一他没被迷昏就想对我乱来,我就用滴了蒙汗药的巾帕迷昏他。」

  翠舞只担心好好一个机会被苏语恬给弄砸了,可见苏语恬心意已决,她无可改变,只好乖乖应命去准备苏语恬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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