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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珠玉妻》作者:金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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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9-20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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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萱《珠玉妻》

金萱《珠玉妻》

金萱《珠玉妻》

出版日期:2017年9月20日

内容简介:

在市井里靠卖粥养家的卫家女,被个侯府纨裤公子看上啦,
本来麻雀变凤凰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但也不听听那位二少爷的名声,
吃喝玩乐最在行,夜宿花街柳巷与人争风吃醋,後宅女人一大堆,
这哪是飞上枝头,根本是掉入火坑!
没错,真是坑死人了──苦主卫珠玉用上辈子抑郁至死的下场做见证,
嫁进侯府後被夫婿冷落,被婆家人不喜,被府中下人讥讽,怎一个惨字了得,
只是如今虽然重生了,也找不到法子不嫁,不过她可学聪明了,
她猜前世因自己新婚夜没圆房,没有落红元帕才不受婆母待见,
这回她主动服侍夫君,顺利让自己被吃……不是,成了有名有实的真夫妻;
前世她啥都不懂,这一世她什麽规矩本事都学好了,附带解语花功能,
夫君表面上被婆母一招「捧杀」养废,其实还是好苗子,她奉上赚大钱的主意,
为求不引人注目好低调发展事业,夫妻俩装作大吵一架,她搬到偏僻小院,
但相公夜里都来她闺房报到,没料到看在有心人眼里,竟以为她偷人来捉奸,
这下脸被打得肿肿的也活该,所以说後宅斗心机火候差一点没关系,
有相公可以靠比什麽都强,婆母还有什麽阴招尽管放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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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9-20 15: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一场梦

  大庆皇朝立国两百余年,近百年更因历经三代贤明帝王统治,民风开放,政治开明,国泰民安。

  皇朝立都封州淀野,京城内八街九陌,车水马龙,繁华似锦,令人惊叹。

  九华街位於京城之东,和京城内其他大街一样熙熙攘攘,繁华热闹。

  李家胡同就位在九华街後段巷内,巷子里住了十余户人家,其中有户人家姓卫,是十几年前的外来户,原来只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一儿一女与人分租一间屋子居住的人家,没想到经过了十余年,却成了胡同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声最为显着的一家人。

  说起这个卫家,不得不提一下出名的卫家女。

  这个出名可不是什麽好名声,而是凶悍之名。

  十几年前带着一对女儿搬迁来此的卫姓夫妻也不知是身子早有病,抑或是操劳过度,不过几年间夫妻俩便先後辞世,留下一对未嫁未娶的子女,当时卫家长女卫珠玉才刚及笄,卫家的儿子还不足十一岁。

  正所谓长姊如母,卫珠玉虽然年轻,还是一肩挑起了养家与照顾弟弟的责任,继承父母留下的粥摊,每日贪黑起早的到巷口卖粥养家糊口。

  卫珠玉人长得清秀可人,嗓音如黄莺出谷,嘴巴又甜,加上粥煮得也好吃,日子久了粥摊便逐渐做出了口碑,立稳了脚步,不料「粥红是非多」,明明只是个卖粥的小摊,却惹来一波又一波的麻烦,逼得卫珠玉不得不变得凶悍起来,与人吵架对骂是小事,持棍打人、提刀砍人也没在怕。

  总而言之,卫珠玉的悍名在九华街传开之後,原本还对卫家女有意想上门提亲的人家个个都息了心思,她的亲事这麽一耽误就耽误了好几年,直到二十二岁的大龄都还嫁不出去。

  七年过後,卫家小弟已经长大,也已娶妻生子,镇日都在为长姊的婚事伤透脑筋。卫家的粥摊也早已成了京城内小有名气的一间

  粥铺,偶尔还能看见一些达官贵人特地乘着轿子或马车前来吃粥。

  然後某一天,不知怎麽的就传出卫珠玉被安庆侯府给看中,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高嫁的事。

  安庆侯府乃是大庆皇朝的开国勋贵,身分地位贵不可言,因而此一消息传出後简直无人置信,但在得知卫珠玉要嫁的是侯府二少爷之後,众人起先的难以相信与羡慕嫉妒顿时都变成了同情。

  安庆侯府的二少爷上官赫宇,年纪二十有三,是京城之中出了名的纨裤子弟,与其君子端方、为人刚正的兄长完全不似一母同胞的兄弟。

  他成天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还经常夜宿花街柳巷与人争风吃醋,名声臭到没有一个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才会至今都二十好几了还未娶妻。

  不过别以为他未成亲後宅就是空的,事实上说是人满为患也不为过,美妾美婢多不胜数,偏偏这位二少爷还不知节制,动不动就将看中的美人往家里带,气得侯爷夫人日前才发卖了一堆女人出府。

  也因此,在确认卫家大龄女将成亲的对象是安庆侯府二少爷上官赫宇之後,众人除了同情还是只有同情,再无一丝的羡慕嫉妒恨。

  这样的贵夫不要也罢!

  这样的枝头凤凰不当也罢!

  而卫家一介平民百姓能拒绝得了高高在上的侯府的求亲吗?

  不可能!

  所以,除了嫁,可怜的卫家女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卫珠玉真的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

  不,她有,她可以选择死,一死百了,所以她自尽了。

  是的,卫珠玉自尽了,只是没死成,被人救了起来,最後还是乖乖地上了侯府的花轿,嫁进了安庆侯府,成了上官赫宇的嫡妻,然後被夫婿冷落,被婆家人不喜,被府中所有下人讥讽一生,终至忧郁成疾,四十未满便抑郁而终。

  卫珠玉死时其实心中并无怨恨,只怪自己太过愚蠢、太过自卑、太过懦弱,才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在侯府内蹉跎浪费一生。

  临死前,往事历历在目,她徒留的只有无尽的悔恨。

  如果有机会能够重来,她一定不会这样做,不会因自卑而缩手缩脚,不会因懦弱而不敢抗争,更不会将时间都浪费在自怨自艾上头。

  她是卫珠玉,为了生活、为了弟弟,她可以和五大三粗的摊贩大叔大婶对骂掐架,可以向流氓地痞挥刀动棍,她怕什麽,有什麽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大不了就是被侯府休弃,如此而已,不是吗?

  她觉悟得太晚了,都要死了才明白这个道理,才领悟到自己这一世活得有多无奈、多憋屈。

  与安庆侯府的这桩婚姻并非她所求所愿,她为何要怕失去,为何要委屈自己,为何要为了非她所愿的一切人事物而失去自我、蹉跎一生?她真的是太傻、太傻了。

  觉悟得太晚,後悔莫及,只愿在她死後,侯府能看在她没功劳也有委曲求全苦劳的分上,别为难她的弟弟,为难卫家……

  「有财,别哭了,你姊姊救回来了,现在只要等人醒过来就没事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忽远又忽近的出现在临死的卫珠玉耳边。

  「是真的吗李大夫?谢谢你,谢谢你。」

  这是……弟弟的声音?

  「姊、姊,你别吓我,快张开眼睛看看我,姊!」

  耳边忽远又忽近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清晰,近在咫尺,还伴随着一波又一波用力摇晃她的力道,晃得她整个人好难受。

  「姊,你听得见我说的话吗?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姊—— 」

  这是弟弟有财的声音没错,虽然比她印象中的还稚嫩许多,但她确认自己不会认错,卫珠玉心想着。可是有财他怎麽来了?是收到她快要死的消息,特地赶来见她最後一面吗?

  她也想在临死前再见弟弟一面,於是使劲的将沉重的双眼睁开。

  「姊!」看见姊姊睁开眼睛,卫有财顿时喜极而泣。

  围绕在四周的人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纷纷转头朝外围的人说道:「醒过来了,人醒过来了!」

  四周响起一片吵杂又欢喜的声响。

  「太好了,人醒过来就好了。」

  「是啊,这孩子福大命大,都溺了水了还能被救起来没事。」

  「不是福大怎能被侯府看中,即将嫁进那高门大院?」

  「唉,这事是福是祸还不好说。」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後福,我看这门亲事八成不会有错,这卫家姐儿也许天生就是个富贵命,注定要嫁进侯府享受荣华富贵的。」

  「别的我不敢想,只希望她将来富贵了,别忘了咱们这些街坊邻居,偶尔在街上遇见了还能打声招呼,别当没看见。」

  围观的人歪了话头,纷纷议论起近来九华街最热门的八卦话题。

  「好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有人看不过去,出声驱赶众人。

  「有财,别哭了,快背你姊姊回家,虽说这天眼见就要入夏了,可这河水还是冷冰冰的,你姊姊刚在水里泡了不短的时间,不好好休养恐怕会落下病根。你一会儿到我那里,我开张药方给你,你去药铺抓几帖药熬给你姊姊喝。」李大夫说。

  一语惊醒梦中人,卫有财迅速的点头应道:「好,谢谢李大夫。姊,来,我背你回家。」

  说着,他在媳妇儿的帮扶下,背起浑身湿淋淋的姊姊,大步朝李家胡同的方向走去。

  卫珠玉趴伏在弟弟不算宽阔的背上,整个人因震惊而脑袋陷入一片紊乱之中。

  她这是在作梦吗?为何会梦到当年安庆侯府来提亲後,自己因一时想不开而投水被救起来的事?

  可是这真的是梦吗?如果是梦,她怎能感受到弟弟身上传来的温度,感受到身体因畏寒而起的冷颤,感受到弟弟背着她行走的每一步震动,以及来自於四面八方或关心、或好奇、或看热闹的问话和目光?

  她伏在弟弟背上发呆了一会儿,然後转头看向紧跟在他们身侧的弟媳,尝试着开口出声道:「阿蕊?」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而她的弟媳朱蕊也听见了,朱蕊立即上前一步来到她身边,柔声的安抚着她道——

  「大姊,怎麽了,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你再忍一忍,一会儿就到家了。」

  卫珠玉怔然的看着她,听着她说的话,然後在心里问自己,她真的是在梦中吗?

  记忆中,当年她被救醒之後心若死灰,连续好几天连一句话也没开口说,又怎会像现在这样开口与弟媳对话?所以这一切真的是梦?

  想了想,她忍不住再次开口试了一回。她问道:「阿蕊,你还没出月子怎麽跑出来了?孩子呢?」

  她记得当初便是因为自己想不开而拖累到还在坐月子的弟媳为了照顾她而伤了身子,致使之後几年连续小产,直到成亲第十年才千辛万苦的替弟弟生下第二个孩子,此後更是再无所出。

  「大姊放心,我将孩子托给了大杂院里的梁大娘帮忙看着,没事。」朱蕊柔声答道。

  「孩子重要,你的身子也一样重要,别不当回事。回去之後好好给我躺着休养,没坐完三十天的月子别想出门。」她蹙眉道。

  「是,大姊。」朱蕊怯怯的朝她点头微笑,眼里有着明显的感激。

  「大姊,你别只是会说阿蕊,回家之後你也要好好躺着休息,身子没康复前不许出门做生意,这回不管姊说什麽都必须听我的。」卫有财冷不防的开口道。

  「好。」卫珠玉哑声答道,觉得鼻头有点酸,眼眶泪意涌现。

  她伸手抹了下眼睛,感觉到指尖传来一片温热的湿意,那是她刚刚流下的眼泪。

  所以眼前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呢?她都要死了,怎麽会作梦呢?

  她有些恍神,有些怔然的转头看着四周的景致,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感受着弟弟背着她走路的震动,觉得所听所感受真的都好真实,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一场梦。

  她说话,她流泪,她感觉自己的心在跳动着。

  头顶上有太阳,四周有风动,一阵风吹来,让浑身湿漉漉的她都忍不住的打起了冷颤。

  突然间,她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问自己会不会过去她所经历过的那一世才是一场梦,而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她只是终於从恶梦中清醒过来?

  她的心脏蓦地跳得飞快,这不可思议的想法让她觉得震惊,却又充满了期盼和希冀。虽说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她不知道,她就是觉得自己此刻真的不似处於梦中,而是在现实之中。

  如果,她是说如果,眼前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境是现实的话,那麽过去她所经历过的那一世人,是不是反倒是一场梦呢?还是说时间当真能倒转重来,人真的能回到过去,重新再活一次?

  思绪太过天马行空,混乱得让卫珠玉头昏脑胀,她有些难受的闭上眼睛,在弟弟卫有财一步又一步的步伐中逐渐昏睡过去,连何时到家、被安置在床上躺平都不知不觉。

  当她再度清醒时已经天黑,房间里点着烛火,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食物香气,勾得她口中生津,饥肠辘辘。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举目四望,眼前的一切景象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是她出嫁之前所居住的闺房,陌生是因为它早已随她的出嫁消失了近二十年。

  可是明明都已经快被她遗忘,消失了快二十年的景象此刻竟又出现在她眼前,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到底是眼前的一切是梦,还是她所经历的那不堪回首的二十年才是梦?

  卫珠玉低下头,看着自己有些粗糙但明显散发着年轻肌肤光泽的双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颊充满了弹性,不再如梦中那一世那般,松垮又布满了抚不平的皱纹。

  她再度将双手拿到眼前看着,正面反面,从手指、手背到手臂,还忍不住捏了自己一把,直到感到疼痛,看见肌肤被捏红了,这才激动的告诉自己——

  没错,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是现实!记忆中那憋屈又自卑的人生才是梦,只是一场恶梦而已!

  是的,没错,她是绝对不会像梦中的那个她一样愚蠢、自卑又懦弱的蹉跎时间,葬送自己的一辈子,即便她注定逃不开要嫁入安庆侯府的命运,她也会活出属於自己不後悔的人生。

  房门轻轻被人推开一条缝隙,发出了「咿呀」的声响。

  卫有财从门外探头查看,见到她已经清醒,立即扬起笑容推门而入。

  「姊,你醒了。我熬了粥,你先吃点粥,一会儿再喝药。」

  卫珠玉看着年轻的弟弟,眼眶有些发热的点头问道:「什麽时辰了?」

  「酉时三刻了。」

  「我竟然昏睡了这麽久吗?」她喃喃自语,因为她记得自己突然想不开,着魔似的投水自尽是在巳时,那时河边洗衣的人大多散去,只剩三三两两晚来的人,她也算其一。

  「大姊的身子受了凉,先前发热烧了好一会儿才会昏睡半天。李大夫来看过,说没事,要我们别担心,你只要好好歇息个几天就能痊癒。所以接下来这几天,大姊一定要乖乖地待在家里休息,哪儿也别想去。」

  「铺子里—— 」

  「铺子里有我在,姊就别再担心这些事了,我能处理好的。」卫有财迅速地打断她道。

  卫珠玉怔愣了一下,喃喃自语般的答道:「也是,等我出嫁了,店里的一切还是要交给你来打理,侯府的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我再抛头露面的。」她的语气有些失落,毕竟这间粥铺不仅是她的心血,也是她的兴趣所在。

  看着姊姊脸上失落的神情,卫有财忍不住冲动的开口道:「大姊,咱们跟侯府退亲吧,就算他们是咱们卫家得罪不起的贵人,也不能牺牲姊姊的幸福与一生来护我周全,咱们姊弟能相依为命就能同生共死,弟弟不怕死。」

  「别说胡话,你才刚当上爹,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什麽死不死的?」卫珠玉轻斥弟弟。

  「大姊,我是认真的。」卫有财一脸严肃的神情。

  「我知道,可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阿蕊和孩子想一想。」她对他说,一顿後又改用轻松的语气接着道:「况且以姊姊这种平民百姓的身分,能让安庆侯府相中聘为妻而不是纳为妾,已是咱们卫家祖上积德,是姊姊求之不得的福分了。」

  「可是姊姊并不想要这样的福分。」卫有财皱紧眉头。

  卫珠玉摇了摇头,道:「是人都会想要拥有荣华富贵,姊姊也是个人。」

  「大姊你别骗我了,如果真这样,你今日又怎会做出投河这样的傻事?」卫有财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直言道。

  姊姊在他心中一直都是外柔内刚,坚强不屈,百折不挠,似乎没有任何人事物能将她击倒,可是今日之事真的把他吓坏了,他作梦都想不到姊姊会做出自尽这样的傻事。

  由此可见,姊姊对嫁入安庆侯府这门亲事有多麽的抗拒,抗拒到宁死不屈,一点也不像她表面上逆来顺受的平静。

  他既然都已经知道姊姊的真心了,就不能再视若无睹的让姊姊牺牲自己来保护他这个弟弟。

  他已经长大娶妻生子了,再也不是七年前需要姊姊保护的孩子,这回换他来保护姊姊。

  「什麽投河?什麽傻事?我是不小心落水的。」卫珠玉坚定的否认道。

  卫有财压根不信。他说:「姊,咱们离开京城吧。天下之大,我就不信会没有咱们一家人的容身之处。」

  卫珠玉摇摇头,对弟弟说:「有财,你别担心姊姊,也别再胡思乱想了,姊姊在大街上都敢拿棍棒和刀子与地痞流氓拚命了,就算是嫁进侯府,这不畏强权的性子也不会改变,不会任人欺负的。」

  「姊—— 」

  「好了,这事到此为止,别再提离开的事了,免得被人听去引发什麽误会,无端惹是生非。」她打断他。「阿弟,姊姊肚子饿了,你不是说熬了粥吗?快点端来给姊姊吃,不然你姊姊就要饿昏了。」

  卫有财无奈又无力的看了难得与他撒娇的姊姊一眼,只得乖乖地转身走出房门去为姊姊端粥。

  卫珠玉这回完全遵从弟命,乖乖地在家里休息了三天才恢复日常作息,重回粥铺掌勺卖粥。

  这次的事令她连续三天没进粥铺做生意,与她梦境里的那一辈子一样,不同的是心情与心境。

  她记得梦里人生中的她在重回粥铺後,整个人变得阴沉沉的,除了教导弟弟传承粥铺的经营之法外,她鲜少开口与人说话,更别提是笑了。

  也因此,她投河自尽的事便被散播开来,进而传进侯府,致使日後整个侯府的人都不待见她,连下人们都瞧不起她,说她根本认不清自己的身分,以她的身分即便是给二少爷做小妾或通房都是抬举她了,能成为二少爷的嫡妻完全是撞了大运,不知道她还在矫情、假清高什麽。

  因为这件事,梦境中的她在嫁进侯府之後完全是举步维艰,四面楚歌,想找个可以陪她说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怜又可悲。

  总而言之,既然那场梦让她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导致出什麽样的後果,她就得想办法将那个可能性扼杀,绝不允许那场恶梦有成真的机会,绝不!

  深吸一口气,她扬起笑脸面对每一位前来吃粥的客人。

  「王大叔,好一阵子没见,近来可好?今天要吃什麽粥?」

  「吴大婶,又来买粥回家给您宝贝金孙吃啦?一样要吃肉粥,还是要换新口味?」

  「赵爷爷,您上回说腿疼,可曾请大夫看了?大夫怎麽说?」

  「荷花姊姊,您今日这样穿真美,这衣裳不会又是你家小姐赏您的吧?你家小姐对您可真好。」

  「这位大爷有点儿面生,您是第一次来吧?」

  卫珠玉带着满面笑容,用着黄莺出谷般美妙的嗓音亲切周到的招呼着每一位上门吃粥或买粥的客人,让铺子里的人都有一种宾至如归的舒适感受,不由得也面带微笑,铺子内因而充满了愉悦的气氛。

  「哟,我没看错吧?这不是前几日寻死的卫掌柜吗?」

  突如其来的声响来自於店门口,瞬间便将粥铺内的愉悦气氛破坏殆尽。

  九华街的地痞张三嘴上叼着一根竹签,身後跟着两个一样与他一身流里流气的跟班,三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铺子里来。

  卫珠玉面色一沉,直接抓起放在灶台上的菜刀面对那三人。

  「你们想做什麽?」她冷声问道。

  「别紧张,先把刀放下,我和兄弟是来向卫掌柜讨个答案,不是来闹事的。」张三说。

  卫珠玉轻怔了一下,问:「什麽答案?」

  「我听说你前几天投河自尽了,不知是真是假?」张三朝她问道。

  「真假与你们何干?」她蹙起眉头。

  「自然有关系了。」张三提高嗓门大声地道:「我和兄弟们与人打了个赌,说这是不可能的事,像卫掌柜这麽一个女汉子怎麽可能会寻死呢?偏偏那家伙硬要跟我辩、跟我赌。你快点给我个答案,告诉我到底谁输谁赢。」

  「我是为了捡掉到河里快飘走的衣服才不小心落水的。」卫珠玉毫不犹豫的道,也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澄清她寻死之事全是子虚乌有,并非事实。

  「我就知道那是谣言。」

  当场就有不少客人信了她说的话。

  「我听见那传言时,第一时间也不相信那是真的。」

  「跟我一样。我都在这儿吃粥吃了五年多,以我对这姑娘的了解,怎麽也不信她会做出那样的傻事。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道听涂说,胡说乱传的。」

  店里的客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低声讨论着。

  「哈哈哈,我就知道是这样,我赢了!」张三在愣了一会儿後,得意的哈哈大笑。「兄弟,咱们走,来去收银两了。」

  说完,三人如来时那般突然,转身就这麽离去了。

  卫珠玉偷偷地松了一口气,将手上的菜刀放回灶台上後,转身对店里的客人歉然的微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受惊了。」

  「没事。」赵爷爷笑着说:「张三那个混小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本来打算他敢在这里闹事,我就要代替他爹他娘好好教训教训他的,可惜了。」

  「赵大爷,你怎麽一脸惋惜的表情,好像恨不得张三那小子在这里闹事啊?」有人笑道。

  「赵大爷惋惜的不是张三没闹事,而是没理由出手教训张三那小子,赵大爷想揍张三那小子想很久了。」

  此话一出,铺子里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卫珠玉也忍不住跟着大夥笑了起来,脸上看不见一丝外传她对即将嫁入安庆侯府、嫁给京城出了名的纨裤上官二少爷的不满、怨怼与阴霾。

  想想也是,卫家是士农工商四民中最末流的商,还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商户,以他们这种身分能嫁进侯府,还是当正妻,而不是做小妾通房,那真是祖上烧高香了,卫姑娘又怎麽会不乐意呢?

  上官二少爷是个纨裤又怎样?总比病秧子或是有龙阳癖好的好吧?只要她在成亲後赶紧生个儿子,就能坐稳安庆侯府二少奶奶的位置,一辈子坐拥荣华富贵,过着成群婢女服侍、不愁吃穿的生活,只有傻瓜才会不想嫁。

  看样子投河自尽之说当真是无稽之谈,为了捡被河水冲走的衣裳不小心落水才是实情,谣言果然是不可尽信。

  坐在铺子里吃粥的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客人如此心想着。

  几日之後,关於卫家女投河自尽的谣言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卫家女不小心落水,差点溺毙却大难不死,是个有後福之人,安庆侯府之所以相中她做媳妇,便是得到高人的开示与指引,要不然又怎麽会选这麽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结亲?

  总而言之,谣言传来传去,真真假假没有人知道,而距离卫珠玉嫁入侯府的日子却愈来愈近,转瞬即到。

  第二章 嫁入侯府

  王公贵胄娶媳妇自然不同於一般百姓,不将女方人家的祖宗八代调查清楚是不会轻易结这个亲家的,毕竟位在权力核心之中,稍有不慎让对手安插奸细眼线进侯府,未来极有可能面对的就是被人背後捅刀的下场,他们不可不慎重。

  所以对於卫家,即便明知他们只是平凡卑微的巿井小民,侯府还是花了些时间与人力将卫家姊弟的祖宗八代都仔细的调查了一遍。

  结果和想像的一样,卫家八代里有五代是贫农,三代是小货商,家族也曾经出过几个读书人,但个个止步於童生,连个秀才都不曾有过。

  说实在的,这样纯朴百姓人家的女儿即便是送进侯府当丫鬟,都还可能会嫌弃不够聪明呢。

  那麽为什麽貌不惊人,也无才无德的卫珠玉会被侯府相中,而且还不是纳为妾,而是聘为嫡子的正妻呢?

  这个问题梦里人生中的卫珠玉从没想过,如今穿着凤冠霞帔正坐在新房里的她则是怎麽想都想不透。

  老实说,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多天了,也让她日思夜想的连续失眠了好几天,以至於一个人坐在安静的新房中,她不知不觉就这麽戴着凤冠,坐在喜床边打起了瞌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吵杂声惊醒,眼前的红盖头让她迅速想起一切,她立刻坐正身子。

  下一刻,房门「砰」的一声被人大力推了开来。

  「好了,本公子要进洞房了,你们都可以滚了。」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像是有人撞到什麽东西的声响。

  「不行,我们还没看新娘子呢。」

  「没错,我们要看新娘子。」好几个声音同时叫嚷着。

  「新娘子是本公子的,关你们什麽事啊?不给看!」醉醺醺的声音带着几分霸道。

  「二少爷这是新娘娶进门,媒人丢过墙啊,太没义气了。」有人揶揄道。

  「滚,快点滚,别耽误本公子进、进洞房的时间,没听过春宵一刻值、值千金吗?」醉醺醺的声音开始有些大舌头了。

  卫珠玉安安静静的坐在喜床边上,心里满是震惊,只因为这些人的对话听起来是那麽的似曾相识,也的确都在她的梦里出现过。

  梦中成亲当晚,喝得醉醺醺的上官赫宇被几个酒肉朋友送回新房,朋友们借醉装疯的吵着要看新娘子,纨裤二少爷却意外的没有同意,硬是将朋友们都赶了出去,然後「砰」一声的将房门关上,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不给他们看,本、本公子的新娘子只有本公子能、能看……」

  上官赫宇醉醺醺的说道,也没用秤杆,直接伸手就将她头顶上的红盖头给扯了下来。

  卫珠玉抬头看向他,忽然有些分不清此时此刻是现实,还是在梦中?

  不,眼前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因为梦中的她在面对红盖头突然被人扯去之後的反应是僵直、是羞怯,是垂眼低头、是胆颤害怕,根本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不像现在。

  此刻的她正抬头看着他,从他的束发,他身上所穿的吉服,吉服上的金丝刺绣,到他仍抓着红盖头的那只手,再往上将视线移到他脸上,从他有些刚毅方正的下巴,到他嘴角微挑、厚薄适中的嘴巴,他挺直端正的鼻子,最後深陷在一双漆黑如墨,似醉似灼的深邃眼眸中不能自拔。

  上官赫宇原来竟长得如此风神俊秀吗?

  包含梦里人生那一世,卫珠玉发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将他看仔细,然後愈看愈觉得暴殄天物。

  他明明有着如此出色的外貌与家世,却不思长进的成了世人眼中的纨裤,真是太浪费了。她摇着头,还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在摇什麽头?」

  「太浪费了。」

  「浪费什麽?」

  「二爷的外貌和家世。」

  「二爷?」

  「啊?」卫珠玉突然回过神来,惊愕的瞠大双眼。

  她看着他,回想着自己刚才都说了什麽啊?他不是喝醉了吗?怎麽感觉喝醉的人反倒是她而不是他呢?

  「你……」她欲言又止。

  「你什麽你,要叫我相公或是夫君,要不然叫我的名字也可以,叫我赫、赫宇—— 嗝。」他忽然打了个酒嗝。

  「赫、赫宇?」卫珠玉惊讶的看着他,没想到他竟会要她唤他的名字。这段对话在梦中没有出现过。

  「不是赫赫宇,是赫宇,上官赫、赫宇,本公子的名字。」他有些立足不稳,摇摇晃晃的一边伸手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一边告诉她。

  卫珠玉有些不知做何反应,但也明白上官赫宇是真的醉了,不然绝对不会有这个要她直接唤他名字的要求。

  在梦中,她与他做了一辈子的夫妻却从未唤过他的名,不是她不愿意与他亲近,而是他总是视她为无物,还让她和府中下人一样唤他「二爷」,就像她对他来说与府中那些丫鬟没什麽两样。

  刚开始时,她也曾经唤过他相公或是夫君,但他不是嘲讽她,就是待她如卖笑女般与她打闹、调笑一番後翻脸不认人,让她屈辱又难堪。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几次之後,她便不再自取其辱,从此除了二爷这个称呼外,她再不曾唤过他其他。

  「二爷,你醉了,先上床躺下来休息。」她起身扶他。

  「我没有醉。」他反驳道。

  「好,二爷没醉,二爷先坐下来休息。」她从善如流的点头道,伸手将他扶坐到床边。

  「你为什麽叫我二爷?要叫我赫宇。」他抓住她的手,醉眼迷蒙的看着她。

  「好,赫宇。你乖,先躺下来睡觉啊。」卫珠玉再度从善如流,像哄孩子般的哄他躺下来。

  她心想反正他都醉了,明天醒来就会忘了今晚的事,也不怕他会为此生气,就算他记得好了,想他也没那个脸与她提起此事,找她秋後算帐吧?

  「媳妇儿陪我睡。」他用力拉她,想将她也扯上床。

  卫珠玉怔愣了一下,急忙道:「我要先把这身衣裳换下来,还有头顶上的凤冠也还没拿下来。」

  「凤冠?」他迷蒙的目光往上移,像是忽然想起还有这件事般的点头道:「对,凤冠还没拿下来,我来帮你。」

  「不用麻烦二爷了,我自己来就行了。」她赶紧摇头,趁他松手时赶紧後退。

  卫珠玉真是有些怕了这个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上官赫宇,因为此时的他与她梦中的他反应完全不同。

  梦中,他在赶走那群酒肉朋友,用手扯下她的红盖头之後就直接将她扑倒,把她吓得差点没尖叫出声,而後她浑身僵硬的躺在他身下,害怕颤抖的任他胡乱拉扯着她的衣裳乱摸一通,接着感觉他醉倒在她身上,最後翻身躺平,一觉到天亮。

  她被吓得整晚不敢睡觉,直到天亮,丫鬟前来叫起,张嬷嬷前来收取元帕,却看不见元帕上应有的那抹红,她才後知後觉的感觉到不妙。

  她不知如何开口解释,一旁的他则是丝毫不在意,更不会替她解释,於是在随後敬茶时,婆母不仅对她冷脸相向,甚至当众就用三从四德将她训诫了一顿,让她难堪到恨不得想死。

  此事後来也致使她未来只能在侯府内过着被人看低瞧不起的生活。

  回想起梦中那一世有口难言的艰难与苦楚,她神情黯然,但片刻後,神情却变得坚定且坚强。

  她告诉自己那只是梦,眼前才是真实的,而她是绝不会让那个恶梦有机会成真的,绝对不会!

  深吸一口气,她伸手将凤冠取下,熟门熟路的往浴间的方向走去取水梳洗。

  待她梳洗完换下那一身华贵的喜服後,又端了盆水进房,替仰躺在床上已经睡着了的上官赫宇擦脸洗手,以去除沾染在他脸上和手上的浓郁酒气。

  他似乎睡得挺熟的,对於她加诸在他身上这一连串的举动没有丝毫反应,於是她很放心的接着动手帮他脱衣裳。

  对於今晚圆房这件事,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抱过一丝希望,不仅是因为那场梦的关系,更因为上官赫宇明显醉得不省人事。

  反正也没差,因为在梦里经历过一回的关系,她对明天早上要交出去的元帕早有打算,不过就是几滴血的事,一会儿她找个尖锐的东西在手上戳个洞不就有了?

  总之,她是绝对不会再让那场恶梦重演的。

  卫珠玉一心二用,一边想事情,一边替上官赫宇脱衣服,完全没注意到她认为早已醉死的上官赫宇正睁着灼灼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直到他突然伸手勾住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用力拉到他身上,她才被吓得惊呼出声。

  「二爷?!」

  她被吓得心脏狂跳,整个人跌趴在上官赫宇只剩穿着单衣的胸膛上,丝绸的衣料又薄又软,让他较平日要高的体温直接透衣而出的熨烫着她,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又加快了一些。

  「二爷,你怎麽醒了,是不是想喝水?」她强作镇定的开口,「您先放开手,我去倒水过来给您喝好不好?」

  他没应声,却冷不防带着她一个翻滚,将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下。

  卫珠玉被他吓得心脏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二爷?」

  「媳妇儿陪我睡觉。」他嘟嘟囔囔的说,似醉似醒。

  卫珠玉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紧张,不确定他是真要睡觉还是要做别的事,是醉还是醒?

  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柔声试探性的安抚道:「好,我陪你睡觉。那你先躺平,别压着我。」

  「媳妇儿真傻。」

  「什—— 唔……」卫珠玉还来不及搞清楚自己有没有听错,开口说了个「什」字,连「麽」都还来不及发出声音来,嘴巴就被他给堵住了。

  他深深地吻住她,含住她娇嫩的唇轻啮,用他滚烫的舌钻入她口中勾惹她逃避不了的丁香,绵密的吸吮着,令她遏制不住的嘤咛出声,一双抵在两人之间的手从推拒到迎合,不自觉的爬上他的肩膀,攀住他的脖子。

  她的生涩与热情令上官赫宇欢喜不已,一边热烈的吮吻着她,一边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拉扯她身上的衣裳,将它们一件件的拨开扯去,露出她未着寸缕的白皙浑圆,伸手覆上。

  卫珠玉浑身发热,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不能自已。

  在梦中她从未感受过这种不能自已的感受,与他屈指可数的几次行房,带给她的记忆是疼痛、难忍与羞愤,可是现在这是怎麽一回事?

  她感觉他的唇舌落在她胸脯上吸吮舔舐,感觉他的手滑进她双腿间抚摸逗弄,两者都逼得她不知所措,明明想逃却又拱身迎上,在他身下扭动呻吟不已。

  她到底是怎麽了?

  「珠玉,我的妻。」

  迷蒙间,她似乎听见他粗哑轻浅的低语,但她却无力回应,在他食髓知味一次又一次的压覆在她身上,在她体内驰骋冲刺的将她带往那陌生却愉悦的高峰後,终於不支的昏睡了过去。

  春宵苦短,夜复明。

  「玉儿,醒醒。」

  卫珠玉是被人摇醒的,刚开始她还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後一动身体,腰腹和双腿间传来的酸涩与疼痛的感觉立刻让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这里是安庆侯府,她昨天成亲了,嫁给了侯府二少爷上官赫宇,还与他洞了房……与梦境中完全不同……

  「玉儿,还没清醒过来吗?时间不早了,你得起床准备了,一会儿咱们还要去向爹娘敬茶。」

  敬茶?!

  卫珠玉被这两个字吓得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接着忍不住疼痛的低吟一声,「啊!」

  「怎麽了,很痛吗?」站在床边的上官赫宇立刻问道,脸上有着些许歉疚与尴尬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昨晚过分了些,偏偏当时却情不自禁。

  「你有没有办法下床走路,还是我抱你进浴间?听说泡泡澡会舒服些。」他柔声对她说。

  卫珠玉缓慢地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表情呆若木鸡。

  「怎麽了?我脸上有什麽东西吗?」他问她。

  卫珠玉却怀疑眼前的他真的是上官赫宇,安庆侯府的二少爷吗?她忍不住出声试探,「二爷?」

  上官赫宇皱了下眉头,问她,「为什麽你一直叫我二爷?是谁告诉你让你叫我二爷的?」

  卫珠玉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总不能告诉他,是在她的梦里人生的他,要她这麽叫他的吧?

  看着一脸茫然的她,上官赫宇换上较为和缓的语气对她说:「二爷是下人对我的称呼,你就叫我夫君吧,或是直接叫我的名字赫宇也行。」

  卫珠玉呆呆的看着他,有些被吓傻了。她呆滞的心想:他该不会还醉着,还没真正的清醒过来吧?

  「你有办法下床走路吗?」他问道,一顿後又改变主意地说:「算了,我抱你吧。」

  「什麽?」卫珠玉被吓得迅速回神,赶忙摇晃着双手,谢绝他的好意,「不必、不必,我可以自己走。」她急忙说道,说完迅速起身下床,这一系列动作,让她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气。

  「逞强什麽?」上官赫宇看不下去的说了一句,也不再问她意见,乾脆直接动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卫珠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我看你在粥铺里卖粥的时候一直都很沉稳,一副泰山崩於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怎麽在我面前却总是这麽一惊一乍的?」他低头看着她说,一边朝浴间走去。

  闻言,卫珠玉忍不住轻愣了一下。「二爷—— 不是,」她迅速改口,「夫君去过我铺子里?」怎麽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曾经路过几次。」他说。

  「那……」她欲言又止。

  「那什麽?」

  「没事。」她摇头转移话题。「浴间到了,你快放我下来,我得赶紧些,免得误了时辰。」

  「你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泡个澡。」他放她落地同时告诉她。

  「好,还有,谢谢。」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後才转身离去。

  卫珠玉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麽意思,只是觉得他真的跟她梦境里的上官赫宇差别很大。她当然知道不能太把梦境里的那一世人生当真,可即便如此,他也和传言中的纨裤公子形象不太一样啊。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她泡在浴池内喃喃自语的问。

  当然没有人会为她解答这个问题,她只能靠自己慢慢地寻找答案—— 反正都嫁给他成了他的妻他的人了,她多得是时间,不是吗?

  想通这点之後,她也不再费神去思考那些暂时无解的疑惑,迅速把自己洗了一遍後,起身着衣回房,让早已等在房里的丫鬟服侍她换上一会儿要去向公婆敬茶的衣着。

  上官赫宇在丫鬟刚替她梳好头发时走进房里,有两个如花似玉、容颜娇媚的丫鬟随侍在他身边,对她这个新上任的二少奶奶完全视若无睹。

  卫珠玉也对她们视而不见,因为她认得她们。不只是她们,现在房里的每一个丫鬟她都认得,不仅知道她们叫什麽名字,知道她们的职务,连她们家里有些什麽人都知道个七、八成,因为这些人全在她梦里出现过。

  帮她梳头的名唤紫衣,有一双巧手,能梳出其他丫鬟都梳不出来的许多美髻。

  刚帮她着裳的名唤彩衣,女红极好,听说她娘还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绣娘。

  站在上官赫宇右後方的叫红菱,左後方的叫红芙,是这房里的大丫鬟,十岁开始负责伺候他,至今都十七、八岁了却还没出府嫁人,打的主意是路人皆知,只可惜上官赫宇虽然纨裤花心又好色,却从不吃窝边草。

  所以他房里的这些丫鬟不管长得美丑,最终都会因年纪到了而被送出府,没送出府的则是早送了命。

  她若没记错的话,眼下这四个丫鬟就有一个最後是送了命的。

  卫珠玉还在回想那个丫鬟究竟是为何送命时,就见张嬷嬷带着一个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是来收元帕的—— 卫珠玉知道这事,所以见她直接往床铺走去,还动手翻找一番,她也见怪不怪。

  将沾血的元帕收进丫鬟手上捧着的木雕盒内後,张嬷嬷转头朝上官赫宇福身道:「二少爷,侯爷和夫人会在昭明厅接受新媳妇的敬茶,还望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能早点去,别让侯爷和夫人久候了。」

  「我现在就过去总行了吧?」上官赫宇用带着些许不耐的语气道,说完直接起身就走,连朝卫珠玉招呼一声都没有。

  卫珠玉呆了一呆,赶紧随後追了上去,无奈他的步伐大又快,让她只能一路追赶,等她追到人时,他们的目的地昭明厅也到了。

  卫珠玉有些气喘的跟随着他走进昭明厅,厅内聚集了侯府内上官家的所有成员,包括上官侯爷夫妇俩、世子爷夫妻俩、三房四房这两对夫妻,还有未出嫁的两位姑娘,以及孙字辈的所有孩子们。

  光这些就超过二十人,还不包括侯爷的几位姨娘和各房的侍妾与其他出嫁女。总之,上官家说来也是人丁兴旺的。

  张嬷嬷赶在她向公婆敬茶前将装着元帕的那只木雕盒送到侯爷夫人面前,侯爷夫人朝盒内看了一眼後点了点头,什麽话也没说,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卫珠玉一直偷偷注意这件事,她以为侯爷夫人应该会露出一丝喜色或满意的神情,结果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新婚夫妻双双跪在丫鬟摆置的跪垫上,卫珠玉先向侯爷公爹敬茶,侯爷一如她梦里人生那样,一脸严肃的接过她手上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茶後,将茶盏放下,从一旁几上拿起一个封红放在托盘里,抬头严正的对她说了句话——

  「以後你就是侯府的媳妇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分。」

  在梦里人生里,侯爷便一直对她的出身有所不满,现实中在她没有插手想改变这事之前,自然也不会有什麽很大的差别。

  她似乎已经找到了现实人生与梦里人生之所以有所差异的原因,原因就在於她的改变与插手。

  侯爷没变是因为她没针对公爹做过任何一件事,就像她对张嬷嬷和水云院里那四个丫鬟一样,所以这几个人所做之事和所说之话都与她的梦里人生吻合,不同的只有上官赫宇和侯爷夫人,因为她的确对他们做了些事或在他们面前有了改变。

  这个结论让她有些激动,因为这证明了她只要努力,人生就会有所改变,不会沦落到梦里人生中那样悲哀的结局。

  「是,媳妇知道了。」她慎重回应侯爷公爹的教诲後,恭敬的转向婆母敬茶。「母亲请喝茶。」

  她有些期待侯爷夫人这回会对她说些什麽,在梦中因为元帕上没有落红的关系,婆母不仅对她冷脸相向,还当众训诫她一顿,这回她可是圆了房也落了红,婆母又会对她说什麽呢?

  「你叫珠玉吧?名字倒是贵气,可惜出身不行,不过能以这样的出身嫁进咱们侯府也是你的福气。以前的事我不管,从今天起你既入了侯府,就要遵守咱们这侯府里以及京城世家的规矩,明日我会派个嬷嬷到你身边专门教你规矩,你好好学,别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知道吗?」

  卫珠玉有些错愕。这是下马威吗?在所有家人面前先摆明瞧不起她的出身,又讽刺她的没有礼教不懂规矩,最後再派个下人来压她,这样和梦中当众训诫她一顿又有何差别?

  所以,婆母对她的不满根本就与元帕上有无落红无关吗?卫珠玉突然茫然了起来。

  「母亲不是早知道她的出身了,还聘了她给儿子做嫡妻,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无趣吗?」

  上官赫宇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把卫珠玉吓了一跳。

  「混帐!你怎麽跟你母亲说话的?」安庆侯爷怒斥出声。

  「我不过实话实说,哪里错了?」上官赫宇懒洋洋的开口道:「要是不满这个媳妇,当初就不应该到人家家里去提亲下聘,现在人都娶进门了,才在这边挑剔人家出身不行又没规矩,不觉得无聊吗?」

  一顿,他又道:「如果你们觉得有趣,那你们继续。茶应该算是敬完了吧?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他迳自从跪垫上爬了起来,转身就想离开这昭明厅。

  「你给我站住!」安庆侯爷怒不可遏的吼道。

  上官赫宇无奈的停下脚步,「父亲大人还有何吩咐?」

  「现在是让你带新进门的媳妇跟我们敬茶,你要去哪里?」安庆侯爷怒声质问。

  「这茶不是敬好了吗?」上官赫宇蹙眉不耐道。

  「茶敬好了还有家人要认!」安庆侯爷怒目而视。

  「我都认得啊。」

  「你认得,你媳妇儿不认得!」安庆侯爷都快被气得抓狂了,他隐忍怒气沉声训斥道:「你现在已经成亲了,就该像个大人,要有担当,要做你妻儿的依靠,不许再像以前那样镇日在外头吃喝玩乐不着家了,也该找个正经事来做,听见没有?」

  「我不是都在翰林院任职了吗?」上官赫宇嘟嘟囔囔的回了这麽一句。

  「任职?你敢说你是任职而不是只是个挂名的?」安庆侯爷忍不住拔高嗓音,怒声质问:「你一个月到翰林院露面有没有三次?若不是看在你是我上官正浩儿子的分上,你以为你还保得住这个从六品修撰的职位?」

  「我又不稀罕这个位置。」上官赫宇撇唇道。

  「你再说一遍!」安庆侯爷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媳妇才刚进门,你别吓到人家。」侯爷夫人出声缓颊,然後转向仍跪在跪垫上的新媳妇道:「珠玉,起来吧,你去和大家认识一下,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是,母亲。」


  第三章 捧杀

  结束认亲之後,卫珠玉是一个人回房的。

  上官赫宇在她一一见过家里的人之後,丢下一句「我可以走了吧」,接着就头也不回的离开昭明厅,又把安庆侯爷气得发火,指着他离去的方向大骂一声「逆子」。

  侯爷夫人自然随後出声安抚缓颊,替上官赫宇说了不少好话,什麽年纪小还没定性,什麽他的性子就是这样,什麽虽然爱玩了些但至少不会杀人犯法之类,最後安庆侯爷抱怨一声「都是你将他宠坏的」才了事。

  当时的她既尴尬又无措,府中的三位少奶奶轮流安抚她,除了大少奶奶带点真心外,三少奶奶和四少奶奶都客套疏离,有些应付敷衍的感觉。

  这事并未出现在她梦中,因为梦中她被婆母狠狠地训诫一顿之後,大夥也没心情自我介绍了,点个头或尴尬的一笑後就散了。不过拜梦中那一世在侯府的生活,她倒是对这三位妯娌有些熟知。

  大少奶奶谢氏身为世子夫人,出身高贵,知书达礼,在侯府中很得下人的尊敬,安庆侯爷夫妇俩对这个媳妇一直都很满意。

  三少奶奶蔡氏的出身也不差,娘家父亲官拜从二品侍郎,胞兄胞弟在朝中官位也不低,还有一位家财万贯的商贾舅父,自小就不缺钱用,性子自然养得骄纵恣意、眼高於顶。

  四少奶奶佟氏的出身是这三人中较差的一个,但也足以甩她八条街。佟父是个武将,正五品官职,育有五男一女,对於这个唯一的女儿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然也是在娇宠中长大的。

  结论就是这几个妯娌并未超脱她的预期,倒是公爹和婆母与她梦中所认知的有些不同。

  梦中的侯爷是严肃而不多话,总是冷着一张脸,对她这个媳妇虽不到视若无睹,但绝对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一直归咎於公爹对她出身低下不满所致。

  至於侯爷夫人……

  卫珠玉对於婆母今日所有的言行反应都充满了不解疑惑,这是在她的梦中从未有过的感觉。

  首先是元帕的事,她原以为婆母对她这个媳妇的不满始於此,但从今日她的反应看来并非如此,好像不管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是好是坏,做婆母的她都早已打算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这种事在婆媳间本也无可厚非,可问题在於这与安庆侯夫人外传的和善宽厚有冲突。

  其次是侯爷训斥儿子的时候,侯爷夫人明明可以一开始就出声制止安抚侯爷的,但她却让侯爷训斥上官赫宇半天之後才出声缓颊,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再来便是上官赫宇离开昭明厅之後,侯爷夫人虽表面上为上官赫宇这个儿子在侯爷面前说了许多好话,但她怎麽听,都觉得那些话有些挑拨离间和落井下石的感觉,而非袒护。

  侯爷说上官赫宇是被侯爷夫人宠坏的,语气有无奈却无怪罪,但这真是宠爱的结果吗?她怎麽有种心惊胆颤的感觉,觉得那根本就不是宠爱,而是捧杀啊?

  捧杀这个词她原先也是不晓得的,但在梦中那一世,她活到了快四十岁,人成长了,自然会知道许多原本不了解的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件事是发生在顺义伯府中的事,是顺义伯府的丑闻。

  现今的顺义伯夫人是填房,在成为顺义伯夫人之後对前任夫人所留下的独子视若己出,宠爱有加,反倒冷落自己的亲生子女。

  外传那位顺义伯夫人识大体,顾大局,不料结果却将大少爷给养废了,世子之位在伯爷坚持下落在二少爷头上,也就是顺义伯夫人的亲生子,世人这才恍然大悟,说那叫捧杀。

  只是安庆侯府和顺义伯府的情况并不相同,侯府早立了世子,而且也没听说侯爷夫人是侯爷的填房,夫人有必要对上官赫宇这个次子使出捧杀这一狠招吗?

  等一下,她好像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

  卫珠玉眉头紧蹙,用力的回想。

  在梦中,她似乎隐约听过一个流言,是她有一回经过花园时,无意间听见两个老奴私下的碎言,说什麽不是亲生的,是侯爷抱回来的什麽的,只说了几句就被人喝断。

  她当时听了也没细想,更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难道她们口中说的不是亲生的那人是上官赫宇?这怎麽可能?!

  等一等,这件事太重要了,她得好好地想一想才行。

  她是凭藉着那场梦才有胆子嫁进侯府、嫁给上官赫宇的,因为她觉得以她对侯府众人与环境的了解,她要在这安庆侯府里偏安一隅应该不难。

  可是如果她刚才推测的事属实的话,她未来的人生还能平顺的偏安一隅吗?恐怕很难,因为她是上官赫宇的妻子,而有人极力想要上官赫宇不好过。

  这一刻,她终於明白为何她会被相中嫁给上官赫宇了,因为没背景就没娘家助力,不知礼教规矩自然不会受到京城贵胄人家的欢迎,打不进贵女间的圈子就会被排挤,进而连累她的夫君上官赫宇成为笑柄。

  真是好狠的算计啊!

  卫珠玉想得愈明白就愈感觉到头疼。

  她在考虑这件事该不该对上官赫宇说,他会相信她所说的吗?毕竟这一切都只是她个人的臆测,并没有任何证据,重点是,如果那个流言只是流言,上官赫宇身为嫡子的身分并没有任何问题,那麽谁会相信一个做母亲的会去捧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卫珠玉伸手揉了揉疼痛不已的头,忍不住觉得有些後悔了。

  她以为有那场梦的预知,她在嫁进侯府之後能够游刃有余,结果却像是自投罗网,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真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如此……

  不,即便早知道如此,她也无力改变这一切,因为以卫家的弱势,她根本无力与侯府对抗,不想嫁也得嫁,结果与现在并不会有所不同。

  所以说,她注定只能与上官赫宇绑在一条船上同舟共济,船若沉了,两人只能一同灭顶。

  想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就像上了贼船一样,已入歧途,难以抽身。

  事以至此,她还能说什麽呢?只有想办法努力别让这艘船沉了。

  她得好好的想一想。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一个人关在房里认真思考着这些问题,因为太过专心,连肚子饿了也没感觉,外头的天黑了也不知道,直到房门「砰」的一声,从外被人用力的推开来,她才惊醒过来的猛然抬起头。

  「原来你没睡啊,我看房里一片黑漆漆的,还以为你在睡觉。」上官赫宇走进屋里,身後跟随着一个掌着灯的丫鬟,为昏暗的厢房带来一片光亮。「你一个人坐在那里做什麽?天黑了也不知道叫下人掌灯吗?」

  「我在想事情,所以没注意到天黑了。」卫珠玉愣了一下才答道,这才注意到外头已经天黑了。「现在是什麽时辰了?」她有些惊讶的问。

  「没注意到天黑?」上官赫宇皱起眉头。「那麽晚膳呢?难道你还没吃晚饭?」

  听他提起晚饭,卫珠玉这才感觉到肚子饿。别说晚饭了,午饭她也没吃,幸好早饭吃得晚,在敬茶认亲後大夥儿一起用的,虽然吃得不多,但聊胜於无,否则她绝不可能撑到现在。

  不用她回答,看见她脸上怔然的神情,上官赫宇便已经得到答案了。

  「丫鬟没送膳过来吗?」他问她。

  她无言的看着他,然後摇头。

  瞬间,上官赫宇怒不可遏,「来人!」他咆哮出声。

  「二爷。」红菱立刻应声而入。

  「去把今日院子里当值的丫鬟全都给我叫过来!」上官赫宇怒声命令。

  「是。」红菱躬身退去,因感受到主子的怒气,命令执行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召集齐了所有今日当值的丫鬟。

  「二爷,人都到齐了。」

  「全都给我跪下!」

  上官赫宇走到院中,二话不说便怒然喝令道,把院中所有站着的丫鬟都吓得立刻跪了下来。

  「你们好大的狗胆啊,敢给爷的夫人下马威!」

  满院子的丫鬟们个个噤若寒蝉。

  「说!是谁让你们不给爷的夫人送膳,想饿死爷的夫人?」

  无人敢应声。

  「不说就全部发卖!」

  「二爷饶命,奴婢知错了。」彩衣在数名丫鬟同时望向她之後,终於开口求饶,「奴婢以为二少奶奶在睡觉,所以—— 」

  「所以你们就不会进房里看看,或是出声询问吗?」上官赫宇怒声打断她。

  「奴婢知错,求二爷饶命。」彩衣瑟瑟发抖的趴伏在地上求饶。

  「如果你二少奶奶肯饶恕你,我就饶你一条命。」

  「奴婢求二少奶奶饶命、求二少奶奶饶命……」彩衣立即将身子转向跟随上官赫宇一起走到院子里的卫珠玉,不断地向她磕头求饶。

  面对彩衣的求饶,卫珠玉没有马上应答,而是抬眼看向跪了满院子的丫鬟们,打量完她们每一张脸之後,这才缓缓的开了口,「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人瞧不起我,认为我出身卑微,配不上二爷,这的确是事实,可是另一个事实是,我已经嫁给二爷,成了二爷名正言顺的妻子,成了侯府中的二少奶奶,你们就该尊我敬我为我主子,即便心里不服,也不该摆在明面上来欺负我,因为就身分而言,那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说着,她看向彩衣,面无表情的说:「我念你这是初犯,所以饶你一回,但是侯爷夫人说过,侯府有侯府的规矩,所以该怎麽罚还是照府里的规矩来吧。」

  「夫人说的是。」上官赫宇忍不住勾了勾唇。「先让厨房把晚膳送上来,之後每个人下去领罚二十大板,彩衣五十大板,听见没?」

  「是。」众人应是。

  「谢二爷饶命,谢二少奶奶饶命。」彩衣汗湿背心的磕头叩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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