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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玉面修罗恋逆妃》作者: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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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9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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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遥《玉面修罗恋逆妃》

童遥《玉面修罗恋逆妃》

童遥《玉面修罗恋逆妃》

出版日期:2017年7月14日

内容简介:

严炽书,她恨这个男人入骨!
明知她是东胡汗王派人捉拿的祭司之女
他却冷血地拿她当两国休兵止战的筹码
不给她开口求生的机会,无情地将她推向虎口
所以她恨!恨他见死不救,恨他将她当成礼来交换
是他心狠在先,别怪她拖着他同下地狱!
为了报仇,也为了博得父母的一线生机
她拿命当赌注,忍辱负重让自己成为一枚杀棋
以献女之名来到他的後宫,伺机行刺……
这男人当真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炽皇吗?
明知道她要杀他,却对她包容宽待没有降罪
他不用帝王的威权来胁迫她
却用温柔一点一滴消融她满身的刺,抚平她的心伤
被人细细宠护的窝心暖意让她不由动了心
但他们的命运注定好了,他不是她该动心的良人
早在他将她送回地狱的那一刻,她便与爱情绝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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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6-29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龙炽皇朝 炎龙元年

  六年多前,因「赋性奢侈、暴戾僭越」为由被外放到居南关,贬为凌王的前太子严炽书,於瑞龙二十八年夏天,瑞皇寿宴之日,领着四大边关近百万大兵攻陷皇城,歼灭长年祸乱朝廷的叛臣贼子。同时继承大统,登基即位,是为「炽皇」,并改年号为「炎龙」。

  「臣等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富丽堂皇的龙御殿内,文武百官齐列,手持笏板,恭敬敛首地迎接登上龙座的皇帝。

  「众卿平身。」浅淡的轻吐四字,甫登基的新帝嗓音低沉清冷,透着股唯我独尊的威严气势。

  「启禀皇上,东胡汗王遣使臣送来金银百担、汗马百匹以及献女一名,以贺吾皇登基之喜。」卫尉秦守成手持笏板,恭敬地低首上奏。

  「宣。」高座龙椅的帝王神色不兴,清俊的龙颜像尊玉面修罗般叫人望之生畏,肃然起敬。

  东胡使臣在典客的接引下步入了大殿,身後跟着一名身着东胡传统服饰,螓首低垂的娇俏女子。两人双双跪地叩首,觐见龙颜。

  当东胡使臣滔滔不绝地赞颂着中原新帝的丰功伟业,同时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地说着身後献女是如何的能歌善舞、才艺兼俱时,龙座上的帝王冷眸一个淡扫,立时让东胡使臣浑身一颤,机灵地住了嘴。

  「抬首。」

  当女子螓首轻抬,那称不上美艳的清丽娇颜,让满朝文武百官全都低低抽了口倒息,纷纷为了献女其貌不扬的长相与东胡汗王的诚意不足,恐会惹怒龙颜而窃窃私语。

  「郎中令,备回礼,随同东胡使臣归返。告诉汗王,他这份大礼朕收下了。」无视群臣的议论耳语,新帝神色依旧不兴,嗓音清冷地继续下旨,「东胡献女慕容妍,册封妍妃,赐住华颜殿。」

  1-1

  龙炽皇朝 瑞龙二十三年春

  中原边城的西塞关,隔着片滚滚黄沙与位处片片草浪中的东胡遥遥相对。

  一名身着粗布衣衫,以布巾蒙着头脸,只露出双水灵灵大眼的少年,微低着头,困难地顶着劲风,来到了关内不远处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

  「请、请问……咳咳……」才开口,少年便因喉头乾涩地喘咳了声。

  刻意压低的嗓音,惊醒了因为门可罗雀而支着头打盹的掌柜,连忙一脸热切的出声招呼:「这位客倌好呀!您是要用膳,或是要来壶酒小酌一番呢?」

  咽了口唾沫,润泽了因劲风而乾渴不适的喉头,少年低低轻喘了下後才接着再道:「不是,我是想问问您可知道从京城被贬到西塞关的前中原使臣,住在哪?」

  一听到少年不是上门花钱的,掌柜热络的神情淡了几分,「咱这西塞关与中原京城可是离了十万八千里,哪会有什麽使臣呀。小兄弟若没打算用膳或喝茶,那劳烦往别处问去,别扰了我这小店的生意。」

  掌柜那打发人般的话让少年眉心轻拧,人地生疏的慌怕让他不敢再开口多问,才想转身离开时,空了许久的肚皮却让他眼前一花,腿软得差点站不住。

  扶靠着陈旧的柜台,少年疲累地喘着气,隐约觉得有道注目的眼光落在自己身上。没抬起头,少年尽可能不引人注意的悄悄环顾四周,这才发觉除了自己,这简陋的小酒馆里只有一桌客人。

  暗暗思忖了片刻,少年朝着掌柜开口,「我想用膳,劳烦掌柜给我来点利便的吃食,还有茶。」

  「欸,马上给客倌送上。客倌这边请坐。」一听到生意上门,掌柜连忙笑开了脸,殷切地领着少年往空桌上落坐。

  没多久,几颗松软白胖的馒头和一碗卤得咸香的五花肉便上了桌,虽是朴实的粗食,但对又饿又累的少年来说却已相当足够,连忙卸下了蒙面的布巾,有些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炽书,怎麽了吗?」搁下酒杯,罗修武忍不住朝始终执杯未饮的好友问了声。

  看着少年吃得急乎,还因为差点哽到而连忙灌茶的举止,严炽书唇角轻轻扬扯了下,接着才将目光转回,「没事。」

  深知严炽书的腹黑性,罗修武也懒得多问,又喝了杯酒後便接着方才中断的话题,「玄殷说庞邑那头老狐狸会对平曦下手,就是想将你这个被贬到边关的太子逼回京城,好给你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要我们千万别躁进,可你却急着先往庞邑手下的西塞关来,你到底是在打算什麽?」

  罗修武的话让严炽书裹着伤布的胸口又隐约泛疼,捏握着酒杯的手紧得像杯子与他有深仇大恨般。

  「我、已、经、不、是、太、子。」话,自齿缝中迸出。

  看到严炽书瞬间蒙上阴影的神情,罗修武悄悄在心底为自己大意失言抹了把冷汗。好在他们是亲如兄弟的好友,要不那几个字恐怕不是从严炽书嘴里吐出来,而会是白光闪闪的利刃,一刀一刀往他身上砍了。

  胸口的痛意让严炽书英眉紧拧,薄唇抿直,精雕般玉润的五官因思绪而显得阴沉狠戾,像尊杀气腾腾的玉面修罗。

  庞邑,龙炽皇朝的当朝丞相,十几年前与皇后联手诬陷母妃,导致母妃在诞下平曦後便魂断死牢。长年来更是酒池肉林的谗言媚行,导致父皇色令智昏,自己则浮云蔽日的权倾朝野,甚至处心积虑地欲将被册封太子的他除之而後快。

  就因为太清楚庞邑的野心,他才会在深思熟虑後假顺其意地让自己被贬到居南关,藉此松懈其防心,而自己则在边关默默布局,壮大实力,待时机成熟再兴兵反击,将庞邑这奸臣斩首示众,把被搅得几要崩毁的严家天下收复整顿,再现风光的发扬光大。

  可严炽书却怎麽也想不到,这庞邑竟然老谋深算,机关算尽地在他被贬到居南关半年後,卑鄙地朝平曦下手。

  想到自己一手带大的亲妹就这样无辜地成了痴儿,严炽书便恨得心痛如绞,理智全失地要贸然回京。要不是跟在身边的罗修武以命相搏,硬是将他拦下,只怕他由小至大的即位复仇计画便要功亏一篑。

  即便严炽书回复理智没落入庞邑的陷阱,可气极了自己没将亲妹带在身边的他仍是恨得举剑朝胸口砍了一剑,用深可见骨的伤来提醒自己国仇家恨,为夺回天下的决心,添上血染的势在必得。

  沉默半晌,默默隐敛了心中狂躁的恨思,严炽书阴鸷的神情渐褪,回复成玉润却不失威严霸气的清俊面容,「表面不躁进,脚步仍可添快。」

  「什麽意思?」看着严炽书在短瞬间便敛稳了思绪,罗修武连忙正了正神色,开口再问。

  「西塞关最挨近恶狼嘴边,却是驻兵最少、领头最弱的。由此可见老狐狸只兴弄权,不兴掌权固守。」

  「所以你打算先从西塞关下手,那又要怎麽做?」

  「要让边关守将变成叛将,得先有所为地叫人服气。东胡近年来屡次扰关,就先替西塞关打打恶狼吧。」

  「何时动手?我这手痒得可久了。」看着严炽书眼底跃动的弑血光芒,一身武魄战魂的罗修武也禁不住热血沸腾了。

  「瞧你乐急的,这回我要亲自──」严炽书话还没说完,便被响亮的拍桌声给打断。

  「嘿,你这小子,没钱还敢点菜吃。我这酒馆小归小,可也不是随便让人吃白食的。」原先还乐着有钱可赚而挂着笑容的掌柜,此刻怒气腾腾,对着一脸无措的少年吼完,又转向一旁小二喊道:「阿木,去叫灶头李出来,记得让他拿着菜刀出来。」

  「掌柜大爷,您、您听我说,我没要吃白食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为什麽我的钱袋会不见,您让我再找找……」

  掌柜意欲动私刑的话,以及少年惊慌失措地不停在身上翻找的模样,让严炽书眉心轻蹙,起身便走了过去。「这小兄弟的食费多少,我付。」

  严炽书一开口,不只掌柜愕然地张大了嘴,连坐在椅上的罗修武也傻眼了。他怎麽不知道自己的知交兄弟有这麽慷慨助人的个性?!

  1-2

  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耳背听差的少年愣愣抬头,看着眼前高了自己许多的男人掏出银两给掌柜,然後转回头正视自己,那清俊却英气的俊颜让他看傻了眼,心底泛起一丝如电击般的撼动,久久不歇。

  「小兄弟?」见眼前瘦弱得像个女孩儿的少年恍惚失神,严炽书薄唇轻启,开口唤声。

  「啊?」让浅淡却醇厚的嗓音唤回了神魂,少年这才惊觉男人正在对他说话,连忙压低了嗓音开口,「呃……谢谢这位大侠出手相助,慕容……呃,小慕铭记在心,他日再遇必定回报。」

  看着少年白皙的脸蛋泛起红晕,严炽书禁不住扬起了笑弧,「小兄弟不是关内人吧?」同时伸手帮他拉拢被翻得褪落的外衣,手背不经意地滑触过他胸前。

  男人的手让少年打了个激颤,有些迟地婉拒他继续帮自己整衣的举止,小心冀冀地开口,「我、我是奉父令来投靠亲戚的。」

  惊觉自己语气中掩不住的慌乱,以及男人微微挑眉欲再开口的神情,少年连忙又开口说了句:「再次谢谢大侠的相救,那、那个……我还要赶路,先走了。」接着便仓卒地转身跑了。

  少年红透的脸蛋和落荒而逃的举动让严炽书加深了笑容,弯身拎起小包袱,足尖一点便跃出了酒馆外。

  呼呼呼……好险跑得快,要不她一定会露出破绽的。

  跑离了小酒馆,假扮成少年的慕容妍靠在一道墙边低低喘气,试图平复思绪时,阴影霍地将她笼罩,那张让她惊慌逃离的俊颜又瞬现眼前,吓得她抽了口倒息,错愕地当场木然。

  「小兄弟,『你』忘了东西了。」噙着莞尔笑容,早在帮少年拉拢衣袍时便知道他是女儿身的严炽书低低开口。

  接过拎到眼前的小包袱,慕容妍觉得丢脸极了,勉强扯出了笑容,呐呐开口,「谢、谢谢大侠。」

  连听她喊了自己三次大侠,严炽书心下暗笑到快内伤,怎麽也想不到出身皇室,儿时便贵为太子的自己竟会让人称作大侠。偏偏面上表情还是端得一脸正经,「我瞧小兄弟似乎颇为担惊受怕,是孤身寻亲遇上什麽困难了吗?」

  「没、没有……我知道该往哪走的,谢谢大侠的热心,那个,时候不早,我真该赶路了。」

  明明吓得脸都发白了,却不愿开口求援,这小家伙倒挺倔。

  饶富兴味的暗自思忖,严炽书才想着要不要再逗逗她时,一片被落了孔洞的树叶却精准无比地从树上飘下,横过眼前落在地面,让他暗翻白眼地打消了逗弄的念头。「我没想阻止你赶路,不过方才在酒馆里你不是说落了钱袋,身无分文又该怎麽继续这寻亲之路呢?」

  听到男人的话,慕容妍这才後知後觉地想起这件事,脸色瞬间一阵青白,「我、我……会再想办法的。」

  看着小家伙一脸窘迫,严炽书心下莫名紧揪,意外地发现所谓的恻隐之心竟然存在自己身上。

  一手拉过她揪着包袱的小手,一手往自个儿怀里掏取,严炽书将身上的锦织钱袋塞到那紧张到冒汗的掌心,「相逢自是有缘,这钱袋你收着,西塞关里不甚平静,小兄弟一路可得多当心,保重。」

  说完,也没给人反应的时间,严炽书便旋身离开了,徒留下一脸「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慕容妍原地傻愕,好半天都回不过神。

  ☆☆☆   ☆☆☆   ☆☆☆

  我到底该上哪才能找到向明允呢?

  抱着包袱,曲膝坐在小巷内的慕容妍,掀开了覆头蒙面的布巾,满脸愁容的思考着娘亲交代的事。

  数十天前,身为祭司的养父与当巫女的娘亲告诉她,东胡二世子乌图自从在祭典上看她跳献神舞後,便存着染指她的念头,屡次要招她入皇帐服侍。

  原本双亲还能因为深受老汗王以及大世子的重用而有恃无恐,可是当老汗王莫名猝死,大世子又行踪不明,乌图顺理成章地继任汗王後,他们便再不敢掉以轻心。

  不说乌图生性狂妄自大,向来不将先祖传下的神巫祭祀放在眼里,光就他性好渔色,且长年来行径荒淫这点,慕容妍的双亲便提心吊胆,唯恐唯一的爱女遭受迫害。

  虽然对乌图了解不多,但忆及他看着自己的淫邪目光,再知道他觊觎自己的事,才笄年不久的慕容妍也不免胆颤心惊,可是从未离开过东胡的她,又能逃往哪去?

  就在她慌惧地手足无措时,从双亲口中说出的另一件事,更是让她如遭雷击般久久不敢相信──原来自己竟有一半的中原血统!

  当年代表龙炽皇朝来到东胡的使臣向明允,与身为巫女的娘亲互有情愫,在被发现後遭遣返中原,被夺了官职後便痴守在西塞关。而珠胎暗结的娘亲为了保护腹中的她,毅然下嫁自小便恋慕巫女的大祭司,也就是自小便将她捧在手心上疼爱的养父──慕容克木。

  就算接受了这个事实,向来孝顺的慕容妍怎麽也不愿丢下双亲独逃,直到双亲语重心长地殷殷劝逼,要她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自己的命,否则就是对不起他们养育她的恩情。

  慕容妍这才拧紧了心,泪流满面地跪别了双亲,带着娘亲给的信物只身逃到西塞关。可是,来到西塞关都月余了,明明关内城镇不大,她却是怎麽也问不着向明允的下落。

  即便来到中原属地,但西塞关与东胡间仅有一片黄沙相隔,所以一路上她女扮男装,遮遮掩掩地就怕让人发现自己便是汗王下令捉拿的祭司之女。

  逃难的寝食不安,再加上连日来的担惊受怕,此时的慕容妍已是又累又倦,疲惫不堪的她禁不住眼皮沉重,缩了缩身子短暂合眼。

  殊不知,在她合眼之际,一队西塞关的士兵早就注意到她;而她这一短暂合眼,又将为自己的命运带来多大的改变。

  1-3

  两个月後,当一身黑衣劲装的严炽书与罗修武领着黑衣金领的悍将精兵抵达西塞关口,一些早前听闻消息的守城士兵连忙开了城门,掩不住兴奋的迎接这群解了西塞关燃眉之急的居南关凌王及勇将。

  无视诸多西塞关士兵的热切欢迎,一路策马前行的严炽书却在见到一队押着数十名女子的兵队时调转了马首。

  「押着她们要上哪?又做何用?」跨骑在高大战马上,挡住兵队脚步的严炽书,居高临下的开口。

  震慑於严炽书那股不言而喻的王者气势,领头的将士微抖地颤声回话,「是、是要押往霜北关,当成军妓向霜北关匡王借兵用的。」

  眉心轻蹙,严炽书一个眼神轻使,瞬间几道疾影落下,迅雷不及掩耳地击倒了士兵,同时斩断了那些女子身上的缚绳。

  马步踏前几许,严炽书弯身捞抱起始终瞠大眼看着他的一名女子,「告诉桓王,西塞关的安危,我,居南关的凌王顶了。让他无须再投石入潭的献女借兵。」

  说完,严炽书便策马离开,身後的罗修武及百余名精兵毫不迟疑地尾随其後,浩浩荡荡地往暂驻的方向前去。

  是夜,西塞关内最大的客栈里,坐在上等厢房内的罗修武眼神看向床上那被点了穴的女子,接着转向坐在他对面的严炽书,几次来回,忍不住揶揄开口,「明明这阵子我与你几乎形影不离,怎麽你何时看上了西塞关内的女子,我竟会不知道呢?」

  没好气地横睨了罗修武一眼,严炽书将眼神落在一脸惊疑不解,瞳眸中隐约泛着求救渴望的女子身上,「两个月前,在小酒馆遇见的,当时你也在场。」

  「有这回事?」

  闻言,罗修武疑惑地拧眉回想,去打东胡前他们的确是去过间小酒馆,不过他记得那小店生意差得很,除了他们,好像也没别的客人了……啊,有了,当时的确还有另一桌客人,那饭钱还是严炽书付的。

  自以为恍然大悟的罗修武这会儿可不掩饰嘲弄笑意了,「我说你呀,是给国仇家恨蒙了眼,还是前几日打东胡时给撞到头啦?那时在小酒馆遇见的,明明就是个还没长成的小少年呀!」

  「你才不长眼!连女扮男装都看不出来。」严炽书直接赏了罗修武一记凌厉冷眼。

  兄弟当了好一阵子,罗修武自然是清楚严炽书的底线在哪,故作汗颜地低笑了声,接着又道:「唉呀,那时不过就是看着她身子过於单薄,以为是个没长成的毛孩罢了,哪想得了那麽多?况且我又没脑热的冲上前替人付帐,当然没能看清她那张女儿家的脸蛋罗。」

  没理会罗修武的打趣,严炽书起身朝女子走去,骨节分明的长指轻挑起女子小巧的下颔,锐利的眼打量般地将她的长相仔细审视过一遍,暗自思忖着早前得知的消息。

  「怎麽,还在考虑合不合胃口呀?」看着严炽书异常的举止,罗修武忍不住又讪笑地问了句,然後毫无意外地又收到两枚带杀气的眼神。

  「还想不想复仇,办不办正事了?」冷冷开口,严炽书第一次质疑起自己识人的眼光,这个昨日还跟着他在战场上与东胡兵厮杀的好友,是不是根本没自己以为的那般刚毅正直,心思纯正。

  敏感的字眼刺着了被灭门的痛处,罗修武痞笑神情瞬间敛去,「怎麽不想,只是咱们这太子复位的长远深谋,哪里用得上这貌不惊人的陌生女子了?」

  「根据探子回报,东胡汗王乌图正在擒捉一名血统不纯,可能逃往中原边关的祭司之女。那日在小酒馆我便觉她神色匆促不安,今日细瞧下,倒发现她的五官不似胡人尖脸窄额,身形也不若胡女高大丰满,再加上她刻意扮男装掩人耳目,兴许她就是乌图在找的那一个。」

  就在他提到祭司之女时,女子瞬间瞪大了眼,一丝无以名状的恐惧泛在其中,让严炽书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他怎麽会知道……

  「那又怎麽样?」仍是摸不着头绪的罗修武问道。

  「虽然暂时击退了东胡的进犯,但若能再有番作为,则更易让苦候不到朝廷援兵的西塞关桓王心服口服,甘愿臣服。」看着罗修武仍未明所以的挑眉,严炽书接着又道:「如果我用此女当筹码,与东胡乌图谈休兵,让西塞关能喘口气,同时也让你能留在这训练出一支为我所用的兵马,你觉得如何?」

  不!不要送我回东胡!

  瞠大的双眸急出了水气,虽未被捆绑,但被点了穴的慕容妍却是动弹不得,连开口求援都办不到,只能让满腔的无助与惊惧惹红了眼,逼急了呼息。

  听完严炽书的打算,罗修武不由得心生佩服。果真王者天生,这番擅用局势,布棋掳获人心的谋略,果然不是随便谁都学得来。「那要由谁押送?何时动手?」

  看着女子掩不住恐惧而从眼眶滑落颊侧的那滴泪,以及担惊受怕的神情,严炽书骤然心一紧。

  大半年前,在京城为护他而遭庞邑迫害的平曦,她在喝下毒茶前应也曾有这样无助求援的眼神,可在那当时,她能望向谁?又有谁能让她投递这样的眸光?

  瞧她仍显稚气的模样,应当才笄年不久吧。真将她送回东胡,恐怕不出多久,便要香消玉殒,芳华早逝。他该将她推向虎口吗……

  原来,所谓的恻隐之心,还没在他身上死绝。

  当严炽书正思忖着若不拿她当休兵的筹码,那麽自己谋略的这棋局又该怎麽落子时,始终等不到回应的罗修武却突然走来,胳臂朝他一顶,「想什麽,问半天也不回一句!」

  突来的肘击撞散了严炽书心底那丝怜悯,也撞疼了胸口那道旧伤,随着疼痛蔓延扩散的是当年母妃的冤死、平曦喝下毒茶的成了痴儿,多年来奸相反间的玄殷、跟在身边的罗修武,以及前几日与他并肩作战,在战场上壮烈牺牲的士兵面容,在在都提醒着他,国仇家恨忘不得。

  在大业未臻功成的现下,那所谓的恻隐与怜悯本不该,且没有存在於他身上的意义。一思及此,深邃鹰眸里的柔光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夺位复仇的戾气。

  眸心敛合再睁,严炽书的瞳眸中只余冰冷无情,「明早我亲自押送,用她来换东胡休兵。」

  为什麽……连让我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若要这般无情,之前又为什麽要给我钱袋?为什麽不让我在两个月前就饿死算了!

  满腔悲愤无法出口,慕容妍急红的眸心添了丝愤恨不甘,彻底地看清了眼前这男人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好心人,而是铁石心肠的绝情人。

  1-4

  出了西塞关,将慕容妍紧紧困在身前的严炽书,单枪匹马的越过滚滚黄沙,来到位於草原上的东胡皇銮。

  「休兵?」坐在铺着虎皮王座上的乌图,挑眉嗤笑,「凭什麽?」

  「就凭我手上这名女子。」扯下遮掩着女子头脸的大氅,严炽书沉着开口,看到乌图瞬间发亮的眼神,心下更是胸有成足。「她就是汗王要捉拿的祭司之女,对吧?」

  看到自己垂涎许久,苦捉不到的小贱婢,乌图纵是窃喜,却也不大意轻心。自从他登上汗王大位,屡次对西塞关兴战以来,向来胜多败少,没想到从居南关来的一支百人奇兵便让他损兵千名。面对这敢独自来与他谈条件,自称居南关凌王的奇兵将领,自是有所忌惮。

  「只要汗王答应休兵,半年内不对西塞关兴战,这女子便是汗王的。」浅浅说道,严炽书将擒在身前的女子推向前方。

  女子一跌跪在地,乌图便忿忿起身,一巴掌迎面甩去,「小贱婢,你以为你逃得出本汗的手掌心吗?」能当他的女人可是她的荣幸,她竟还想逃。

  这一巴掌打得慕容妍眼冒金星,嫩颊瞬间红肿,却不开口讨饶,只是紧紧咬唇,任由刺目的鲜红自唇心流淌至秀气的下颔,看向严炽书的瞳眸中,燃着悲愤的恨火。

  她恨!恨这个男人见死不救、恨他将她当成礼来交换、恨他让她的命被掐在乌图手上。

  坐回王座,乌图睥睨地看向严炽书,「既然凌王这麽有诚意,那麽本汗也就礼尚往来,同意你休兵半年的条件。」说是这麽说,但等得到慕容妍这小贱婢後,他要反悔不认,这凌王又能拿他怎麽样。

  「那就谢谢汗王了,告辞。」如愿得到结果,严炽书朝乌图一拱手,又看了慕容妍一眼後便转身离去。

  待严炽书离开後,乌图便延着淫笑开口,「贱蹄子,你以为逃到中原就能得救了吗?」

  手脚均被绑缚,慕容妍顶着张被掴肿的脸蛋,一声不吭地死死咬唇,低敛的眉目间却有着不服输的倨傲。

  看着慕容妍不甘屈服的神情,乌图猛地起身上前,掐抬起她的下颔,「够倔,本汗就让你知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下场。」

  清澈的目光毫不抗拒地与乌图对视,对於即将面对的命运,慕容妍不是无惧,而是在这一刻,骨子里那份倔气让她不愿低头。

  不!她不服!她不信她扭转不了自个儿的命!

  即将遭受屈辱的这当下,力求活路的慕容妍蓦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初到西塞关的遭遇以及前日遭擒的情况。

  怨天尤人的情绪与不甘认命的执拗让她有了绝地求生的念头──就算要死,她也要拉着那男人一起陪葬!

  就在乌图欲撕裂她的衣襟时,女子清然昂首,淡定开口:「汗王碰我只是一时欢快,如果我咬舌自尽成了冰冷屍体,您也贪不得尽兴,不是吗?」

  「你这是在威胁本汗吗?」拧眉一喝,乌图朝旁使了个眼色,侍从立即上前,准备扳开慕容妍的嘴,制止她咬舌。

  「汗王请放心,在我把话说完前我绝不会自尽的。」侧首避开想扳嘴的粗手,女子神色仍旧自若,甚至大无畏地迎向乌图的视线,「我没想也没胆威胁汗王您,我只想与您谈桩合作。」

  「就凭你这小贱婢,能有什麽本事值得本汗与你合作?」

  「汗王虽同意休兵半年,可中原这块肥肉汗王迟早是要叼进嘴里大快朵颐的,对吧?」

  慕容妍的话让乌图挑眉,能在诸多反对声浪中坐上汗王大位的他多少也是有点脑袋的,再加上她那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的神情让他不由得想听听她所谓的合作。「那又怎麽样?」

  「方才来同汗王谈休兵的居南关凌王,其实是被废的太子。」看乌图似被勾着了兴趣般的挑眉,慕容妍接着又说:「我被他擒捉时,曾听到他与将士提及复仇上位之事。」

  闻言,乌图大感意外,难怪凌王会有那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原来是被打落边关的太子。

  「倘若汗王能大发慈悲的暂且饶我一命,我愿以献女身分进入中原皇宫,帮您杀了那可能为帝的凌王。」

  旋身坐回王座,乌图虎目微眯,捻着落腮胡,暗暗思忖。

  身为一个被贬为边关王爷的太子,能有领百人奇兵击退胡兵的实力,与单枪匹马来与他谈休兵的胆识,单凭一己之力便阻止他东胡大举进兵西塞关,依这般厉害的手段看来,倒是极有可能问鼎中原,成为龙炽皇朝的新帝。

  再者,方才他甩这小贱婢一巴掌时,可是清楚看到凌王眼中瞬闪即过的内疚,愧疚与怜悯本不该存於谋反之人的心,或许这小贱婢未来真能成为凌王的弱点,更何况他手上还有小贱婢的双亲当人质,不怕她不听令行事。

  不过是短暂休兵,只要他扩大举兵依然可以攻进西塞关,就算攻不破,等凌王成了新帝,再使出小贱婢这枚杀棋,中原迟早也会成为东胡的囊中物。

  能不着痕迹的杀了老汗王,取代大世子夺得汗王大位,同时将西塞关逼至危境的乌图,也不是个不擅隐忍,有勇无谋之人,几瞬的思忖之後,便将原先准备反悔的念头给打消了。

  「好,本汗就暂时饶你一命,但你可别忘了,你双亲的命可是掐在本汗手上。」

  1-5

  离开了东胡,蒙着头脸驾马的严炽书,向来沉稳的心思显得有些躁动,抓着缰绳的手劲不停加重,迎着强风在滚滚黄沙中策马狂奔。

  直到进了西塞关防线,他才在一处倚着湖的丘陵上勒停了马。心口处的疼痛让他扯开衣襟,看着胸前那道才刚好的伤疤上新添的红色牙印,忍不住微微蹙眉。

  那小女子的牙可真够利了,这到东胡的路途要再远上个半天,恐怕他胸前不是添了圈牙印,而是会少块肉吧。

  原本是因为不想伤她,所以他才没绑着她,但从他将她扛上马,牢牢困在身前时,她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扭着身想挣脱,逼得他只得点了她的穴道,好制止她的躁动,谁知动弹不得的她居然张嘴朝他胸口咬,而且还像甲鱼那般咬住了便不肯放。

  也不知为什麽,他莫名地纵容着她无用的反抗,也许是因为伴随着痛而濡湿他大半襟口的泪吧。

  要说心疼吗?除了平曦外,这世上还没谁能让他有过这等心绪。

  那是舍不得吗?那就更不可能了,连从小形影不离的亲妹他都舍得下了,这个才见过两次面,根本称不上认识的女子,他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硬要说的话,或许是有趣吧。

  看着他手劲一使便能拧断颈的娇弱女子,那种明知无力回天却仍勇於反抗的意志,让他觉得有趣,甚至欣赏起她的勇气。

  常人总言命不由人,可他却从来只相信人定胜天,命是可以自己去争来的。

  对於冤死的母妃,他曾经有过那麽一丝丝恨,恨她从不试图反抗,恨她总是默默忍受,直到临死前都还说着: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一切都是她的命。

  如果当年母妃能够有此女这般的勇气去顽强抵抗,是不是今日一切便会不同?就算真逃不过迟早要死的命,至少曾试图抵御过,临死起码能少点冤怨,多点与命运对抗过的倨傲骨气。

  也许就是这麽一个念头,所以他放任她困兽般的撒野,任由她将他带伤的胸膛咬到出血,直到进东胡皇銮的前一刻才绑缚她。

  他没想过将她送回东胡後,她会遭受什麽样的对待,甚或有什麽下场,但估计绝对不会是好的。所以他由得她咬,纵容她宣泄着不甘与怒气。

  然而,就算如此,严炽书仍没後悔过将她送回东胡的决定,他不会心疼更没有不舍;为了成就大业,在这当口牺牲一个女子,换来东胡短暂休兵以及西塞关的靠拢,对他来说比什麽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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