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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临演贵妇》作者: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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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4-13 20: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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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临演贵妇》

深深《临演贵妇》

深深《临演贵妇》

出版日期:2017年4月14日

内容简介:

身为一名新好男人及制药公司总裁,要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他怎麽可能会和童家家这个「合法萝莉」谈什麽契约婚姻,
不过说也奇怪,自从两人结婚後,他的衰运就正式Say goodbye,
光这帮夫运就足够他好好对待,更别说她实在很得人疼,
即使再苦再难,她依旧勇往直前,努力朝美甲师的目标迈进,
知道他最挂心爷爷的病情,她有空就会去陪陪老人家,
尤其当其他女人觊觎他这块鲜肉时吃醋的模样,怎麽看怎麽可爱,
让他超想把临演妻子升格成正式女主角,从此幸福一辈子,
偏偏万恶的前女友跑来搅局,阴谋诡计一个接一个来,
害得本已愿意一起睡的她不肯再同床共枕,放他一个人独守空闺,
厚,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憋死啦~(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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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7-4-13 20: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章

  国历二月十一日,农历正月十五,星期六,元宵节。

  天微寒,夜幕刚刚拉下不久,四处可见提着鸡形灯笼的大小朋友,这儿是北市一座十分着名的庙宇,亦是台湾的地标之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香火鼎盛,游客、香客络绎不绝。

  庙外,易楚珩一身手工订制西服与皮鞋,微抬着头,眼神清冷、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庙宇宏伟的正门,犹豫着要不要入庙参拜,将近一九○的身高以及天生的王者气息,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他为什麽要来这里做这一件连他自己都觉得很荒谬的事?易楚珩再一次自问着,心里十分纠结,可想起自农历年开始遇到的一连串衰事,他自信的肩头垮了。

  随便举几个例子,大年初一,他不知道吃到了什麽不新鲜的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到医院挂急诊;大年初五,他的车好端端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不晓得是哪只瞎猫,竟朝他的车肚子撞出一个大凹洞,害得他只能暂时用公司车代步;大年初十,他最理想的床伴传了一则简讯给他,说她要嫁人了,请他不要再跟她联络。

  很不顺,他这阵子真的很不顺心,不过没关系,有句话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大可不必在意,直到今天中午,他收到美国大药厂MST传来一份暂停签约的传真。

  这是他就任易天制药总裁以来,争取到的最大一件外商投资案,只要双方成功结盟,不只可以从此奠定他在易天的地位,更可将易天的事业版图从亚洲拓展到全世界,但MST竟毫无预警且仅用一份传真便单方面喊卡,怎不教已准备好签约事宜的他错愕?他又怎能不赶快急思对策,设法与对方重启合作协商?

  他同时也想到了当他因急性肠胃炎躺在病床上吊点滴时,他的好友郭益安打来慰问他的那通电话—

  「楚珩,不好意思,我妈说过年期间不宜到医院探病。还有,我妈也千交代万交代,叫我一定要转告你,说今年是我们的本命年,太岁当头,无灾恐有祸,事业运、感情运、健康运……什麽运都不佳,叫你出院後快去庙里安个太岁,最好再点几盏灯,保佑你今年可以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度过。」

  他当下当作一则笑话听听,完全不放在心上,但看看现在的他,莫名其妙背到一个不行,他还能再不信邪吗?这麽想着,易楚珩迈出了步伐,但当他走到庙宇的门口时,他还是犹豫的停下脚步……

  「啊!」

  真的是衰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童家家不小心跟急着入庙的福态阿桑擦撞,整个人往前扑,眼看止不住脚就要撞到人,她本能的伸手一推,利用眼前像是一棵大树的男人「刹车」。

  不似一般人在春节期间身上多少穿戴一点增添喜气的红,或是身着色彩明亮一些的新装,童家家今日依然是一身旧旧的黑保暖衣、黑毛衣、黑外套、黑牛仔裤与黑布鞋。

  她今年二十四岁,发长及腰,五官清丽,身高刚刚好超过一五○,本该是个清秀小佳人,无奈旁人看到她,十个有九个半会觉得她还没转大人……是的,她最常被问的一句话就是—你高中毕业了没?

  关於自己老是被小看好多岁这事,她一开始是有点气,长得娇小可爱又不是她的错,为什麽要白白受这个气?可随着年龄增长,发觉被人误会年纪小好处多多,她反而乐见其成,有时她甚至会主动与人开起这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一来可当作生活的调味剂,二来也可当成保护自己的一道防线,尤其是自她去年一个人北上打拚之後。

  忽然被人从後面一推……或许说是被人当成刹车板,易楚珩很自然的往前踏了一步,被半推半撞地跨进了那道他迟迟跨越不了的门槛。

  童家家站稳之後,立刻松开双手,继而退後一小步,不停向易楚珩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撞你的,对不起。」

  清脆的女声从背後传来,易楚珩转过身想告诉对方没关系,就见那位频频向他致歉的小姐垂得低低的头颅,撞到他的是个小朋友?

  久久等不到对方答覆,仍低着头表示歉意的童家家好奇的抬头、抬头、再抬头,直到看清楚易楚珩的脸,才知道原来对方正看着她发呆。

  哇,她是时来运转了吗,不然怎麽会去撞到一个这麽帅气的男人?童家家在心里暗暗惊呼,眨了眨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错。

  哦,不是小朋友,是一个眼睛大大、个子小小,长得很可爱也很有礼貌的……应该是女高中生吧?易楚珩心忖,想说没关系,但他还来不及开口,便见那一张超级卡哇伊的小脸露出一个超级卡哇伊的笑容,再超级卡哇伊的偏头张开小嘴,「大叔?」

  大叔?犹如迎面被一计铁拳击中般,易楚珩不由一阵晕眩,他错了,她不是一个有礼貌的女生,是一个超毒舌的坏孩子。

  见童家家仍陪着笑脸等待自己的原谅,不想再被她的毒舌伤到的易楚珩,快快开口打发她走,以免自己的男性自尊二度受创,「没关系。」

  终於获得谅解,童家家再向易楚珩点个头致歉,才安心的走进庙里参拜,易楚珩这也才发现自己已走进庙里。

  由於他没参拜的经验,也不好意思向庙方人员询问,看见童家家一派轻松的往正殿的方向走去,一副就是很会拜拜的样子,他考虑了一秒钟,决定暂时把自己的男性尊严摆一旁,跟着刚入庙的她一起拜。

  见她双手合十站在大殿前方,他也跟着双手合十站在她的左後方一点点,心里好不纳闷,不用摆贡品,也不用点香和烧纸钱吗?他偷瞄了下前後左右确定着,好像是这样,只不过参拜的方式有些不同,有些人是三跪九叩。

  跟着童家家在庙里拜了一圈後,易楚珩理所当然的等着继续跟着她去求签,却见她往庙外走,逼得他不得不出声拦下她,「小姐,你不求签吗?」

  闻言,早紧张到一颗心提到喉头的童家家这才安下心来,顿时一阵腹诽,厚,不会拜就早说嘛,干麽一句话都不说一直跟着她,害她以为自己又遇到怪叔叔了,差点没吓死她。

  「今天不开放求签。」童家家好心的告诉他,心想他大概是不想麻烦家里的长辈,才会自己一个人来庙里瞎子摸象吧?

  一听,易楚珩明白了,没关系,反正他最主要是来安太岁的。他有礼的再请教道:「那小姐知道要去哪里点灯安太岁吗,还有,功德箱在哪里?」

  再闻此言,童家家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想,而他既然不是一个怪叔叔,一向热心助人的她便没理由不帮他这个小忙,遂点头道:「需要我带大叔去吗?」

  易楚珩太阳穴一跳,拜托,可不可以不要再叫他大叔了?他还没有做好要变成一个大叔的心理准备。

  想归想,但在童家家面前,易楚珩也不得不服老,他迅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坦然的回道:「如果不麻烦小姐的话。」

  童家家笑着摇摇头,心忖,她才要感谢他给自己日行一善的机会呢。「请跟我来。」话落,她带头往前走。

  她带他去一个服务台乐捐,再带他去求来一张安太岁的符咒,就这样,没了!

  易楚珩顿觉有些空虚,不禁再开口向童家家求助,「小姐,请问你什麽时候会去别间庙拜拜?」他很衰,才拜这样怎麽够?

  童家家笑笑,想着他大约也和许多人一样,不习惯这麽环保的参拜方式,会觉得自己对神明不够有诚意。

  「心诚则灵。」她笑着说完,脚跟一旋,一边快步走一边喜孜孜地想着,她这次要请阿辉伯吃什麽呢?嗯……还是像从前一样,让阿辉伯自己选吧。

  她说走就走,易楚珩顿时没了主意,现在怎麽办?他才正想着,便有人从背後轻拍着他的肩膀。

  转过身,他看见一个满头白发、身穿道袍、蓄着长胡须的老人。

  「老人家,您叫我吗?」

  老人一手负於身後,一手捋着他的长胡须,脸色十分凝重的说:「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眼泛血丝……」他摇摇头,口气很沉重的又说:「大劫,你今年肯定有大劫。」

  「我有大劫?」易楚珩拧眉,半信半疑,「什麽大劫?」

  「天机不可泄露,但我看你刚刚拜得很认真也乐捐了不少钱,可见你是一个很虔诚的信徒,我就给你提个醒吧。来,把你的双手给我。」

  易楚珩伸出双手,老人抓着他的左手看看、右手看看、再两只手并在一起看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你虚岁三十七、生肖属鸡对吧?」见易楚珩点头,他才接着说:「快去娶一个生肖和你一样属鸡的女人来转运,不然别说你的健康、事业会亮红灯,就连你的命也……总之,若你想平安顺遂、大吉大利的度过今年,就……」

  说到这儿,老人突然眸光一闪、身子一伏,咻地消失在大殿里。

  易楚珩才纳闷老人怎麽话说到一半就丢下他闪人了,便见几名庙方人员带着一脸歉意从他的身边跑过去。

  发生了什麽事?他不解的左右张望,觉得自己今天遇见的怪事还真多,先是遇到一个心肠好却不长眼的小不点,再遇见一个指称他今年有大劫的神秘老人,现在又……

  没再想下去,易楚珩甩甩头,甩掉脑中那些怪异的事情,跨步离开庙宇。

  话再说回那几名从易楚珩身旁匆匆跑过的庙方人员—

  「阿辉伯,都跟你说过几百次了,不要跟香客乱说,你怎麽都说不听呢?」庙方人员甲很无奈的说道。

  阿辉伯,就是刚刚和易楚珩说话的那个老人,被那几个追赶他的庙方人员团团围住,但他不慌不忙不害怕,还高高地抬起下巴,振振有词的对众人训示道:「我是关圣帝君转世,看见我的信徒有难,怎麽可以不现身帮忙?」

  「阿辉伯!」庙方人员乙哀叫,觉得老人的幻想症更严重了,「你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不是……」

  「胡说!」阿辉伯斥道,「我是奉了玉皇大帝的旨意,下凡来为侍奉我的子民消灾解危,我……」

  「是是是。」庙方人员丙连声附和,只想赶快哄走这位老人家,免得更多无辜的香客遭殃,「您说什麽都是。肚子饿了吧?庙後有信徒买给您的热食,您得快去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再一次,阿辉伯笑呵呵的被庙方人员架走,说到底,他只是一个生病又无依的可怜老人,若不是他精神不正常到造成庙方的困扰,庙方也不会防他像是防贼似的屡次驱赶他走,不让他在庙里多作停留。

  走出庙宇的易楚珩站在马路边想拦一辆计程车回家,却怎麽也忘不了老人对他说的话,因而一直默默伫立着没动作。

  要平安度过今年,要娶生肖属鸡的女人来转运?他今年三十六岁,往上就不必了,同龄的……他不记得身边有哪个未婚女性和他是同龄的,往下是二十四岁,这个年龄层上下的未婚女性他认识的就多了,哪一个刚刚好是二十四岁,又不会坐上易太太的位置後就赖着不走了呢?

  这麽想着,易楚珩的脑海里也同时转过无数张女人的脸,却没一个可以令他百分之百安心娶回家供起来一年的,他不由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却听见两声叹气声,他下意识往另一个叹气声的来源望去,是那个小不点!

  一声叹、两样情,童家家是因为找不到阿辉伯一起吃晚餐、怕他又饿肚子而心疼叹息,发现竟有人和她一样站在庙外面唉声叹气,她好奇的转过头,想看看那个人长什麽样子。

  是那位大叔!她惊喜的瞠眼暗叫,继而朝易楚珩莞尔一笑,他们还真有缘,又遇见了。

  「你的生肖属什麽?」语毕,易楚珩才发觉自己说话了,而且还是这样没头没尾的问题,他正觉得有些尴尬,但没想到女孩回答了他。

  「鸡。」

  一听,易楚珩好不吃惊,他以为她顶多十八岁,没想到她已经二十四岁了。

  童家家很自然的反问:「你呢?」

  「也是。」

  这就难怪了。童家家释然的点点头,原来他们是同病相怜,难怪他们会有缘千里来相会,还二度偶遇。

  易楚珩解读着她的表情,「你也很背?」

  「开工第一天就失业了,你说呢?」童家家笑笑的回答他,心里却是满满的苦楚。

  连续领了半年的半薪,也没有年终奖金,亏她那麽相信陈姊,陈姊竟然趁放年假把美甲屋搜括一空跑了,现在她的户头剩下不到百位数,皮夹里也没剩几张小朋友,再找不到工作,她下个月就要喝西北风了。

  是的,童家家是一个美甲……她自认尚未出师,所以还是个学徒,而她口里的陈姊就是她老板陈栩妤。

  她属鸡又失业?这麽刚好,这不是天赐的良机是什麽?没有迟疑,他先递上一张名片表明自己的身分,才开口邀请道:「方便找个地方谈一谈吗?」

  童家家接过名片一看,易天制药!这间药厂她知道,是一间很老的大药厂,它有一款感冒糖浆很出名,她过世的外公、外婆就是爱用者,好像是前年吧,这间药厂出产的几项药品被卫生署抽检出成分不实,公信力因而大减,直到去年推出一款标榜纯天然无副作用的瘦身产品大卖,信誉才渐渐恢复。

  直觉易楚珩是想介绍自己到易天工作,童家家看了名片上的公司名称後,便没再看下去,她笑着婉拒,「我的兴趣不在这里,不过还是谢谢你。」

  「我不是要请你来易天上班。」易楚珩表明。

  「那是要做什麽?」

  「这里不方便谈。」

  童家家犹豫着,低下头再看着名片,却被他的职衔吓了一大跳,「总裁?你是易天的总裁?」她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是骗人的吧?她竟然运气好到去撞到一个大总裁?

  「你可以上网查证一下。」

  他敢叫自己上网查验他的身分,那就表示他没有说谎,不过,凡事小心一点总是好的。童家家就这样当着易楚珩的面,拿出手机上网验证他的身分是否属实。

  不查还好,这一查……哇,连续好几页的绯闻,看得她眼花撩乱,有名媛、有名模、有名伶,童家家一边看着手机萤幕惊叹,一边想着她终於否极泰来了,管他想和她谈什麽,他是一个大总裁,肯定认识不少开美甲店的老板,等谈完之後,她就脸皮「结厚厚」,拜托他帮忙引荐一下,对,就这麽办。

  思及此,童家家把易楚珩的名片和自己的手机收到包包里,才抬起头笑看着他,「大叔想去哪里谈?」

  易楚珩猜想她可能和自己一样还没吃晚餐,於是反问道:「你想吃什麽?」

  童家家想也没想便答:「牛排。」不是她看易楚珩是个有钱人想讹诈他一顿,而是她真的想了好久好久,才会就这麽脱口而出。

  易楚珩点头,随即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让童家家先进去,自己才坐进去。

  半个小时後,两人来到一间知名的西餐厅。

  「我们坐包厢可以吗?」易楚珩尊重的问道,他要和她谈的事情,最好不要给第三者听见。

  童家家不置可否的点头。

  两人随着服务生的带领来到包厢坐下後,易楚珩做主点了两客牛排,待服务生退下,他才又开口,「你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童家家,今年二十四岁。」说完,她礼尚往来的递上自己的身分证给他看。

  易楚珩接过,确定了童家家的身分後,把证件递还给她,同时道:「吃完主餐再谈?」

  童家家再一次点头。

  餐点很快就送上来了,闻着牛排香喷喷的味道,童家家的口水都快流下来,「大叔,那我要开动了哦。」

  易楚珩点点头,也拿起刀叉用餐,看着童家家吃得好认真、好满足的可爱模样,他不得不说,虽然明知道她已二十四岁,但那清纯可爱的样子,还是教他很难不把她当成小妹妹。

  须臾,待服务生收走餐盘离开包厢,童家家立刻问:「大叔想和我谈什麽?」

  易楚珩沉默了几秒,才道:「我需要一段为期一年的婚姻。」

  一听,童家家可爱的笑脸登时皱成一团,「大叔的意思是要我和你假结婚?」收回、收回,她要收回前言,他是一个怪叔叔,如假包换的怪叔叔,还有,她撞到他才不是好运,是噩运,是她自开春以来最大的噩运。

  「对。一个月一百万,合约到期,我一次付清。」细节再谈。

  一年一千两百万?童家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麽多钱。

  「为什麽是我?」她是一定不会答应的,但她很好奇,因此她便开口问了,心里想着他们是陌生人,他找她假结婚不是很诡异,也很没有保障吗?

  易楚珩勉为其难回答她这个问题,「我需要,你正好出现。」

  「你为什麽需要一段为期一年的婚姻?」童家家追问,想到一个最普遍的答案,是因为他的父母或是他的爷爷奶奶生病了,他想替他们完成最後的心愿吗?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

  「哦,那对不起,大叔,我必须拒绝。」

  「没关系。」她立刻答应他才会觉得奇怪,况且,他本来就是在碰运气,再者,这一段脱轨的剧情并不在他今晚的计画之内,因此她的拒绝易楚珩全然不以为意,「你要吃完甜点再走吗,还是……」

  童家家摇头站起来,「对不起,大叔,让你破费了。」

  「不会。慢走。」

  童家家再向他点个头,才背起自己的包包离开。

  她走後没多久,易楚珩也结帐离开西餐厅。

  一周过去,易楚珩必须说,他去庙里求来的那张安太岁的符咒似乎没什麽效用,因为他仍是诸事不顺、衰事不断。

  晚上七点,易楚珩位在信义区的豪宅里,易楚珩与郭益安各坐在一张沙发,桌上摆满郭益安从家里打包来的美味,以及易楚珩早准备好的一瓶顶级红酒。

  「你说什麽?」郭益安大叫,觉得好友简直是疯了,「我妈是叫你去庙里安太岁、点个灯挡挡煞气,不是叫你利用假婚姻来转运好吗?」

  「小声一点。」易楚珩一脸的无所谓,又夹了一块郭母拿手的炖牛肉送进嘴里,「反正又没成功。」

  「你都不怕那个小姐告你哦?」郭益安是一名律师,想到的第一件事当然就是与法律有关的问题,他与易楚珩是当兵时认识的,两人因臭味相投渐渐变成好友,他已婚,育有一男一女。

  「她要告我什麽?」易楚珩轻啜了一口红酒,「拐骗?骚扰?」

  又耍无赖。郭益安再一次被老友气到无力,发泄似的喝了口红酒後,他懒散的靠向椅背,环起臂、跷起脚不可思议的说:「不过那个小姐也真勇敢,竟然敢一个人跟你走?」

  好友摆明了损他,易楚珩抗议道:「拜托,我有给她名片,还请她上网查证好吗?」

  「所以我才说那个小姐真勇敢啊。」郭益安撇撇嘴又说:「她看到你那一串落落长数也数不完的风流史,还敢一个人跟你在包厢独处,都不怕你会起邪念,趁机辣手摧花吗?」

  「喂!」易楚珩横了他一眼,想着好友是没看到童家家本人,他要是看到童家家本人,他就不会这麽说了,「你说反了吧,是我应该比较怕她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借机投怀送抱才对吧?」

  「是是是,你是一个超级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她只是一个失业的小资女,你好怕被她赖上。」没再抬杠,郭益安正色道:「说真的,楚珩,就算你想假结婚,找一个二十四岁的小姐……你不会觉得自己太没品吗?」

  「不然咧,你要我往上找吗?」

  「那倒不必,至少找同年龄的嘛,比如说……」郭益安说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最後叹了口气,「你是对的,咱们往下找。」他还真想不到,他们有认识哪个未婚的女性友人今年是三十六岁的?

  「其实这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一年後她才二十五岁,有了那笔钱,不论她想做什麽都可以。」

  「话不能这样讲啊,离过婚对女人来说很伤,不像男人,就算离过一百次婚,只要口袋麦克麦克,照样无尽增值。」郭益安说句公道话,离婚的女人他见多了,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站起来。

  「所以啊,她一拒绝,我就让她走了。」易楚珩一顿又说:「要不是一切都安排得那麽刚刚好,我也不会真那麽做。」

  「你真的相信那老人说的话?」

  「无所谓相不相信,只是觉得试试也无妨。」

  郭益安知道易楚珩近日的压力有多巨大,才会连这麽迷信的事,超铁齿的他都闷着头干,「美国那边……还是不回覆你的电话?」

  「嗯。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再亲自过去一趟?」

  「不好吧?你爷爷跳过继承顺序推你上位,你叔伯到现在都还不甘心、小动作不断,你再唱空城,不等於将易天拱手让人?」

  说到这,易楚珩就想叹气,「易天是我爷爷一生的心血,我也没有意思要一个人独占,但他们实在是……唉,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在想什麽,竟然为了节省成本买进有瑕疵的药材,搞到爷爷得拖着病体亲自出面公开向社会大众道歉、赔偿不说,还毁了易天多年建立起来的信誉。」

  「幸好你爷爷还有你,那些难关都过去了。」郭益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黑掉的企业要洗白不容易,也幸得易楚珩够魄力,把有问题的药品全部回收,再推出新的主流产品横扫药妆市场,这才让易天起死回生,重新在制药界站有一席之地。

  「但是我一个人扛得好累,益安,如果我扛不起来了怎麽办?」易楚珩也不想这麽唱衰自己,他的父母因飞机意外双双离世了,他又没有半个兄弟姊妹可以依靠,真的觉得自己好孤单。

  「不会啦,你只是一时不顺,熬过去就好了。」之前更大的难关他都安然度过了,没道理这一次会过不去。

  「益安,你来帮我好不好?」易楚珩再一次提出请求。

  「楚珩,不是我不帮你,制药我完全外行,你也知道,我妈就希望我本本分分做一个好律师,把我的家庭照顾好,这也是我想要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梦想,而他的梦想早圆了,他只想继续这样走下去。

  两人相交多年,郭益安的心易楚珩又怎麽会不明白,「抱歉,又为难你了。」

  「是我野心太小,才会把握不住这个功成名就的好机会。」

  「呿。」易楚珩轻斥一声,很不甘愿的承认道:「律师界谁不认识你郭大律师,你靠自己就已经够功成名就了好吗?」

  「厚,你终於承认我的实力了哦?」

  易楚珩先赏他一记白眼,才言归正传,「如果我真的找到一个愿意和我假结婚的女人,所有细节你负责?」

  「那有什麽问题,这是我的本行,念在你是我多年老友的分上,律师费收少少就好。」这是玩笑话,听听就好,千万别当真啊。

  「最好是收少少啦。」易楚珩笑着举起酒杯,郭益安也笑着拿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两人把酒话当年,聊得好不欢快。

  同时间,另一头,童家家的租屋处。

  「家家,真的很抱歉。」房东太太再一次满怀愧意的说。若不是她和老伴就靠出租这几间套房吃饭,她也不会想请家家这麽乖巧的好房客退租。

  「房东太太,您千万别这麽说,您让我积欠了那麽多个月的房租,我已经很感激您了。」童家家由衷的感谢道,她只身北上谋职,多亏遇到这麽好心的房东太太,她才能有一个温暖的窝,可以安稳的过日子。

  「房东太太,扣掉押金,我还欠您……」

  「不急。」房东太太打断,「剩下的那些租金你慢慢还就好。」

  「谢谢您,我一定会还的,还是我写一张借据给您……」

  「不用了。」房东太太再次打断她,「你就像之前付我租金的时候一样,汇到我的帐户就好。」

  「好,我会在月底前把套房空出来。」

  「家家……」房东太太不舍的握着童家家的手,心里想着,家家就像她的孙女一样,她一定会很想念家家。

  童家家展开一个甜美的笑靥,安慰担心她的老人家,「您和房东先生都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就不去和您们说再见了。」

  房东太太点点头,又紧紧抱了童家家一下,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关起家门,童家家环顾着这个她住了一年的家,离开这里,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不过她有手有脚,肯定不会饿死。

  她盘起腿坐在地板上,拿出手机上网寻找工作,她知道以她目前的状况,她没资格挑工作,但非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会朝成为美甲师之路迈进。

  第2章

  连续好几天,由於童家家都没有收到面试通知,她只好厚着脸皮拿着自己的作品集,到每一间她投过履历表的美甲沙龙毛遂自荐。

  大环境不好,一般小型的美甲屋不是个体户,就是几个兴趣相投的好朋友合资,根本不需要再额外聘人手,她连投履历表的机会也没有,陈栩妤的美甲屋就是属於这一类,而大型的美甲沙龙重视的不只学历还有证照,她却两样都没有,自然在第一关就被刷掉了。

  这几日,她拜访五间美甲沙龙,至少有三间会把她直接请出去,剩下的那两间也只是稍微和她谈一下话,便请她回家等消息。而眼下这一间,是她今天拜访的第五间,也是唯一一间请她到会客室和店长面谈的,前面四间她只走到柜台,就被柜台小姐直接请出门了。

  炫采美甲沙龙是全台数一数二的连锁专业美甲店,童家家此刻正坐在一间装潢得十分时尚的会客室里,紧张地看着正在审阅她作品的店长许蕴菁。

  许蕴菁今年三十三岁,装扮入时,一看就是能力很强、走在时代尖端的女性,童家家一直很羡慕像许蕴菁这样的女性,不只是因为她们拥有一切她所没有的外在条件,更是因为她在她们身上看到满满的自信,以及永不妥协的奋斗精神。

  「童小姐。」合上童家家的作品集,许蕴菁抬起头来,一脸认真,并没有因为童家家不够体面的外表而轻视她,「你的作品我很满意,但我们是一间专业的美甲沙龙,你不是相关科系毕业又没有证照,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录用你。」她欣赏童家家的才华,但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就算她是店长,也不能不遵守。

  「店长,拜托您,我一定会认真学习,请您给我一次机会。」童家家很诚恳的请求,她知道这是一个凡事讲求证照的时代,她也早计画好今年要去考美甲证照,谁晓得陈姊会……唉,她也很无奈啊。

  见童家家如此恳切又积极,许蕴菁凝神考虑了会,觉得童家家是个可造之材,就这样放弃她太可惜了,於是通融道:「童小姐,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先去考取二级证照再来找我,我保证一定录用你。」

  果然还是不行,童家家勉强一笑,「谢谢店长。」

  「不客气。」许蕴菁顿了会,好人做到底的又说:「童小姐,希望你下次再来炫采的时候,我能够看到你更专业的一面。」见童家家似乎不太了解,她再说得具体一点,「你应该也知道,你的外表看起来比你的实际年龄小了许多吧?」

  当她看到童家家的第一眼时,真的有点儿被吓到,不施脂粉不说,还穿得很随兴,不过这都还是其次,有人天生高 成熟,十八岁看起来像二十八岁,有人天生娇小可爱,二十八岁看起来像十八岁,而童家家就是属於後者,且情况是偏严重的那种。

  见童家家点头,许蕴菁才接着说:「我们是服务业,第一印象很重要,过分年轻会令客户无法产生信赖感。以你来说,你的个子娇小,就更需要穿高跟鞋来衬托自己,你的样貌可爱,就得靠化妆来增加自己的成熟度,娃娃头不是不能剪,但稍微染烫一下会更好,还有你的穿着……童小姐,我说这句话希望你不要生气,你乍看真的很像童工,我想,任何一位老板都不会想聘用这样的你。」

  听完许蕴菁给自己的建议,童家家心中只有满满的感激,也不禁要想起陈栩妤,陈姊也曾经对她这样说过,她也不是不曾像许蕴菁说的那样打扮过自己,只不过……唉,只能说有一好没两好,在第三个常客发现自己的男朋友竟看着她流口水,当场翻脸从此未再来店里光顾後,陈姊决定让她还原本色,对,就像她现在这般容易让人无视的样子,当然,坏人除外。

  童家家微笑的站起来,收回自己的作品集,觉得自己短时间内做不到许蕴菁的要求,所以她也不敢向许蕴菁承诺什麽,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她非常愿意在许蕴菁的手底下工作。

  「谢谢店长,再见。」

  她会再来吗?许蕴菁看着童家家离去的背影,有预感她会再见到童家家,因为她在童家家身上看到一股不向环境低头的坚毅韧性。

  走出炫采,童家家心中不无失望,被拒绝了这麽多次後,她才发觉自己当初有多幸运,陈栩妤竟愿意录用毫无美甲经验的她,且一路不藏私的栽培她,甚至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疼爱,教会她所有妈妈应该教她、却没教过她的事。

  童家家知道自己差不多快山穷水尽了,但她仍然不放弃希望,继续坚持追逐自己的梦想,屏除脑中的杂思後,她挺起胸膛、带着决心,往下一个可能的工作机会前进。

  易天制药。

  下班时间已过,易楚珩的办公室里炮声隆隆。

  「楚珩,你最近是怎麽了,老是出包,你再不争气一点,我真的没办法再挺你了。」易楚珩的叔叔易庆荣脸不红、气不喘的说,心里想着,虽然他不是接班的第一顺位,但比起在侄子手底下做事,他宁愿当个永远的老二。

  「楚珩,MST的投资案你拿不下来,这我能理解,但你怎麽连几件小小的药材采购案都处理得乱八七糟,若你无心经营易天,我劝你快些从总裁之位上下来,免得误人误己。」易楚珩的伯父易宗恒一脸痛心地说道。原本该他的位置却被侄子抢走了,他怎能不快些在侄子羽翼未丰之前把大位抢回来?

  易楚珩无法反驳,只能低着头站在一旁挨骂,不明白自己为何屡屡做出错误的裁示,这太不像他了。

  「楚珩,不懂就要问,不要自作聪明,易天的股价已经连跌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那些个大股东就要杀到公司来了。」易庆荣说得宛若他有多担心易楚珩似的,天知道他近来扯了易楚珩多少次後腿。

  弟弟已用股东们打脸侄子,易宗恒身为兄长,自是得提高规格再给易楚珩洗脸,「楚珩,要不是有你爷爷为你护航,你也坐不上这位置,现在你爷爷的身体愈来愈不好,你再这麽不长进,教你爷爷怎麽安心待在家里休养?」

  「楚珩,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以为有你爷爷为你撑腰,你就这样有恃无恐、独断独行,看看你那些个堂兄弟们,哪一个不是每天战战兢兢、安分守己的为易天奋斗,你要多学着点,知道吗?」易庆荣嘴巴上说堂兄弟们,但在场的人谁不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的儿子们。

  易宗恒哪肯吃下这个暗亏,他二话不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珩,没人奢望你能一个人撑起易天,你身边还有这麽多亲人可以帮你,你要是不好意思找我和你叔叔帮忙,你就去找你的堂兄弟,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很用心帮忙你的。」

  兄弟俩你一言、我一句,修理易楚珩修理得可爽快了。

  尽管是一件爽事,但话说多了总是会口渴,就在易宗恒兄弟喝水解渴时,易楚珩的手机响起,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後,立刻藉故请走两位长辈,「不好意思,伯伯、叔叔,是一通很重要的电话。」

  闻言,兄弟俩相互使个眼色後,相偕离开。

  直到办公室的门重新合上,易楚珩才接听手机,「林秘书,没事的话,你可以下班了。」

  「是,总裁。」

  原来易楚珩早事先交代过自己的秘书林淑莉,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他的叔伯进入他的办公室超过十五分钟没出来,就立刻打电话给他。

  可恶!易楚珩高高抬起拿手机的手,想摔手机泄愤,可他终究是忍住了。

  为什麽?他为什麽会一直做出错误的判断?就算有人暗中设计他,他也应该要像从前一样,轻轻松松就能化险为夷才对,怎麽会每一次都栽跟头呢?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难道就像他的叔伯说的,他根本没能力扛起易天,之前是他运气好,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冲破难关,终至得到爷爷的认可,让爷爷把易天交给他?

  易楚珩颓然的在沙发上坐下,用双手蒙住自己的脸,再一次想起老人对他说的话,他不敢说老人是个活神仙,但开春都还不满一个月,他就从一个倍受看好的接班人落难至此,再不想个办法让自己恢复往日雄风,他真的会保不住总裁的位置。

  要再去找另一个童家家吗?易楚珩考虑着,最後下了一个决定,就再等个几天看看,若他还是拉不回自己的声势,他就再去找另一个童家家。

  找不到,还是找不到工作,眼看再过三天就是月底、她就要无家可归了,童家家再高的志气也要被打趴到地上,偏偏又遇到二二八连假,岂不天要亡她?

  晚上十点,童家家躺在单人床上,用棉被把自己的脸蒙起来,痛骂着自己,她是眼瞎了吗?怎麽会没注意到今年的二二八是四天连假呢?

  现在怎麽办?假日去餐厅应徵工读老板会理她吗?童家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直想用棉被把自己闷死。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手机铃声,她伸出一只手,摸来放在床头的手机接听,「喂?」

  「家家、家家……」

  听见舅妈王秋菊恰似哭喊的声音,童家家心一惊,连忙掀开棉被坐起来,「怎麽了,舅妈,你在哭吗?」

  「家家,怎麽办,你表哥他、他……」

  「表哥他怎麽了?」

  「他跑路了。」

  「跑路?」童家家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知道表哥不学无术,又不甘心接手舅舅的果园,但也不至於弄到要跑路啊,「表哥为什麽要跑路?」

  「他欠组头好多钱还不了,就跑路了。」

  「什麽?」童家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舅妈,你和表哥已经玩六合彩玩掉一片果园,还不怕吗?」

  六合彩是地下博奕,曾经十分盛行,虽然近几年比较退烧,但还是有很多人暗中在玩。

  「我没有,我也不晓得你表哥还在玩,是组头刚刚找上门来,我和你舅舅才知道的。」

  覆水难收,童家家只能赶紧帮忙想办法解燃眉之急,「欠多少?」

  「三、三、三……」

  「三十万?」久久未闻回应,童家家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三百万?!」

  「嗯。」

  童家家闻言直想尖叫,「表哥疯了吗?」把舅舅剩下的果园统统卖掉,也不见得卖的到三百万。

  「家家,现在就只有你可以救你表哥了,你今天晚上赶快梦一组明牌……」

  「舅妈!」童家家喝停她的话,好後悔自己的少不经事,才会害舅妈和表哥陷入赌海里不可自拔。

  「不然怎麽办?我们到哪里借三百万还给组头?组头说我们再不还钱,就要断了你表哥的手筋和脚筋。」

  怪她对吧?她都逃到这麽远了,舅妈还是要怪她?童家家觉得自己好无辜,不想承担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却又不能见死不救,「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筹三百万给你。」

  「什麽时候?组头说只给我们三天的时间。」

  「好,钱我最晚後天汇给你。」

  债务有着落了,王秋菊这才升起愧意,「家家,对不起……」

  光一直说对不起有什麽用?表哥就是仗着有家人会替他还债,才会执迷不悟。想到这,童家家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是啊,她早该觉悟了,她没有能力、也不想再为表哥擦屁股,所以就断了吧,彻彻底底和那个家断了吧,或许这才是她报答舅舅一家养育之恩最正确的方法。

  童家家又慎重考虑了会,才淡然的开口,「舅妈,谢谢你和舅舅的养育之恩,这三百万,是我能给你们最後的报答,三天後,我会换掉手机号码。」说完,她结束通话,再关掉手机。

  童家家放下手机,四顾茫茫,她话说得大声,但她身边一个朋友也没有,连三百块都借不到了,去哪里筹这三百万?她自嘲着,无尽的悔恨也在此时再一次蚕食着她的心,让不轻易掉泪的她忍不住掩面痛哭。

  她错了,是她太愚蠢,才会害敦厚老实的舅舅被六合彩害到连祖产都快守不住。

  她自小多梦,但大多醒来後就忘了,突然有一天,她意识到她的梦可以预知未来,就在这时,她的舅妈迷上玩六合彩。

  她天真的以为,如果她梦到会中奖的号码,舅妈就发财了。然後,她真的梦到号码了,舅妈也真的中奖了,这样的情形一次、两次、三次之後,她成了舅妈口中的活财神。

  然而,梦境不是她所能控制,也不是她想梦就能梦得到,渐渐地,她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日日夜夜压迫着她,她愈来愈害怕面对每天的早晨,因为她又没有梦到舅妈想要的那个梦。

  被逼到最後,她不得已开始瞎猜,想着杠龟也好,那表示她的梦不准了,这样舅妈就会放过她,也不会再玩六合彩了。但她太低估人的赌性,尤其是曾中过大奖的人的赌性。

  输掉了所有赢来的钱、再输掉所有积蓄,而那一片被舅妈和表哥赌输掉的果园,是压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她不能待在舅舅家了,再继续待在舅舅家,舅妈和表哥就不会死心,更可能会为了想赢回输掉的钱而赌得更大,所以她收拾简单的行李,告别疼爱她的舅舅来到她梦想中的台北……

  想到这儿,童家家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命令自己要坚强起来,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是好活还是赖活,只要还活着,她的未来还是充满希望。

  赚钱最快的方式就是下海,但她急需三百万,老板会先借她吗?低头看着自己一点也不火辣的身材,童家家怅然地笑了,虽然她仍保有处子之身,可她又不是十七、八岁的漂亮妹妹,就算老板肯帮她找恩客,她又能有多少行情?

  三天,她只有三天,她又不认识什麽有钱的大老板、大总裁……思及此,童家家的脑海里跳出一个人,对了,易楚珩!易楚珩就是一个有钱的大总裁。

  童家家连忙取来自己的包包翻找着,她记得没丢掉,在哪里?易楚珩的名片……找到了!她如获至宝的将名片紧紧压在自己胸口,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她用她的初夜向他先预支三百万,他应该会答应吧?

  童家家颤抖的拿起手机开机,再颤抖的拨出号码,随着接通的铃声响起,她的心脏也如鼓一般急遽跳动。

  接电话接电话,拜托,接电话。童家家不停的默念着,终於,铃声停止,接着传来一串低沉的嗓音—

  「我是易楚珩。」易楚珩分心说道,他现正在书房里加班。

  对方久久未回应,他再道:「不说话,我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请等一下。」童家家连忙出声,深怕易楚珩真挂了她的电话,那她可能就没有勇气再打了,「易先生您好,我是童家家,您还记得我吗?」

  童家家?她怎麽会打电话给他?易楚珩一时没注意到童家家不同於上次的称呼与态度,他神色一变,快快放下手上的工作,专心与她对话,「记得。」

  太好了,他还记得她。童家家按捺下狂喜再道:「请问,您还需要我和您假结婚吗?」

  她真是为了这件事打电话给他。易楚珩大喜之余,也有点困惑,「为什麽改变心意?」

  「我……」

  「算了。」易楚珩截下她的话,「我们见面谈,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如果说,他上一次向她提起这个交易是无意的,那这一次他就是有心的了。

  「我在……」童家家和易楚珩约在一个离她家最近的捷运站口见面。

  「好,我马上出发。」

  易楚珩收线後,随即再拨出电话,「益安,成了,你赶快帮我拟假结婚的契约,愈完备愈好,明……後天晚上好了,带你老婆和印章到我家里来,就这样,挂……」

  「等一下!」郭益安大声喊停,早被好友的话吓到心惊肉跳,「楚珩,你现在是走投无路,想死马当活马医吗?」

  「对。」

  还对咧,郭益安坐不住的站起来踱步,「楚珩,你醒醒,那老人说的话怎麽能信?」

  「不然怎麽办?再不想个办法阻止我的衰运,不用别人轰我下台,我自己就先摔死了。」他已经算不清楚这几天他又做了多少次错误的决断,再这样下去,他不自动引咎辞职,怎堵得了悠悠众口?

  「楚珩,你冷静一点,我们再想别的……」

  「我很冷静,我决定这麽做,挂电话了。」语毕,易楚珩快步走出书房,抓起大衣和钥匙,用跑的出门。

  易楚珩和郭益安通话的同时,童家家还不相信自己成功了。

  这是真的吧?她用力咬了下自己的小手臂,会痛,是真的……耶!她开心到整个人跳起来,可下一秒,她意识到一个事实,瞬间,她的心凉透了。

  她真的要为了帮表哥还债把自己卖掉吗?童家家怔忡的自问着,这时,心底的一个声音告诉她—不值得,你并不欠表哥什麽,所以,回绝易楚珩吧。

  对,回绝易楚珩,那样她就……不,不可以,舅舅就表哥这麽一个儿子,回绝易楚珩,那舅舅怎麽办?

  她不可以临阵抽腿,她已经答应舅妈了,不能说话不算话。

  几番天人交战後,童家家最终选择了面对残酷的现实,卖了自己,她还剩下什麽?她再一次自问着,而答案只有一个,她只剩下骨气而已,一点用都没有。

  但如果答应假结婚,她就有一千两百万,扣掉三百万她还有九百万,可以去买一间小套房,再开一间小小的美甲屋,她的未来会比现在更光明,她的人生会比现在更有价值。

  思考完,童家家不再犹疑,她坚定的从衣橱里拿出旅行袋,把套房里属於自己的东西全部装进去,穿上外套後,她留下套房的钥匙,默默许下誓言,走出这里,她的生命也重新归零,而她的新人生,就从她与易楚珩契约失效的那一秒开始。

  易楚珩驾着一辆百万名车在黑夜里驰骋,在目的地即将到达时,他远远就看见一个小黑影站在捷运站口,童家家把头垂得低低的,双手向前交握提着一个旅行袋,寒风吹起她的长发,那瑟缩又萧然的模样让他不禁泛起一阵心疼。

  不久,易楚珩将车子靠边停,按下车窗唤童家家过来,待她坐上车後,他一句话也不说、不问,便直接将她载往自己的住处。

  「喝杯温热的开水暖暖身体吧。」等童家家把玻璃杯接过去,易楚珩才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温热的玻璃杯温暖了童家家冰冻的双手,而易楚珩贴心的举动,则安抚了她紧张的心情,「易先生,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易先生?您?易楚珩终於发觉童家家的不一样,但这个问题他可以晚点再研究,「你先说,为什麽改变心意?」答案他完全不在意,他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先了解一下。

  「我急需三百万。」童家家看着手上的玻璃杯说,不想多做解释,但她知道自己非给他一个解释不可。

  果不其然,易楚珩开口追问了,「为什麽突然需要三百万?」

  童家家喝了几口水润润自己乾涩的喉咙,才望向他坦然的回答道:「我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是舅舅、舅妈把我养大,去年之前,我一直住在南部的乡下。我舅妈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我表哥欠了人家三百万,对方说三天之内要还,不然就要断了我表哥的手筋和脚筋。」

  听完来龙去脉,易楚珩只觉得童家家好傻,竟然为了报恩不惜出卖自己,而他虽无意趁人之危,却不能不抓住这个可能让自己翻身的契机,「所以?」

  「所以我想向您先预支三百万。」童家家停顿了下,提起勇气再说:「用我的初夜。」

  她不只傻,还很愚蠢。话虽如此,易楚珩也不免要同情她的处境,「不值得。」

  童家家拧眉,「易先生是指……」

  「为了一个赌徒,不值得。」

  不料童家家却回,「用三百万换一辈子的自由,很便宜。」

  「什麽意思?」

  「我跟我舅妈说,这是我给她的最後报答。」可以给他知道的,她一个字也不会保留,不可以给他知道的,她会永远藏在心底。

  幸好,她虽然傻又蠢,但不会一味的牺牲自己,还有救。听童家家自白到这里,易楚珩不必再费心去研究,已经可以确定自己小看了她,果然是人不可貌相,他会记住她给他上的这一课。

  这麽想着,易楚珩看待童家家的眼光也变得不同,而情势既然有所转变,交易的条件自然也得调整一下,「童小姐,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提出的条件。」

  「易先生……」

  「别急,先听我把话讲完。」易楚珩接着又说:「签约金三百万,一年之後我照样给你一千两百万,同意,我们就继续谈,不同意,请便。」

  「你……」童家家瞠眼,不明白他为什麽要对她这样好?

  「这是一桩交易。」易楚珩先回答她眼底的疑问,再强调,「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需要的是一段一年的婚姻。」

  是啊,他需要的是一个假老婆,但那个假老婆不一定要是她啊。感受到易楚珩满满却不愿承认的好意,童家家暗暗再推翻前言,他不是一个怪叔叔,撞到他是她今生最大的福气。

  「谢谢你,大叔。」她由衷的致上谢意,看见易楚珩的表情僵了下,她登时笑开了,「大叔不喜欢我叫你大叔吗?」

  她分明是故意的,这个利用自己可爱样貌欺骗社会的小骗子。想是这麽想,易楚珩倒也觉得挺有趣的,也就暂时放她一马,没当场拆穿她,「我说不喜欢,你会改吗?」

  「不会。」

  就知道!易楚珩站起来,「走吧,我先把签约金给你,再带你熟悉一下环境。」话落,他往书房走去。

  童家家快快放下手上的水杯跟上,「先给我签约金,大叔不怕我连夜带着钱逃跑吗?」

  易楚珩没有回答,迳自道:「这里是书房,也是我的办公室,我放在书桌上的东西你不能乱动,其他的,你只要物归原位就好。」他先交代,才道:「钱要汇到哪里?」

  她梦见过这里!童家家难以置信的瞠大眼睛,所以她梦里的那个男人就是易楚珩?她望向书桌,对,就是这些报表,他就是……

  「怎麽不……」他转身,见童家家直盯着书桌瞧,於是问道:「你看什麽看得这麽入神?我在问你话你都没听见。」

  「哦。」童家家赶忙拉回视线、收回心思,再伺机借题发挥,就见她拿起书桌上的一张报表,状似不经意的说:「没有啦,我是看这张损益表真漂亮,好像事先设计好的那样,才会……」她乾笑了几声,「大叔别见怪。」

  才刚刚跟她说不要乱动他书桌上的东西,她就乱拿,易楚珩本想念她个几句,听到她後来的话,他登时改了口,「你看得懂损益表?」

  「哦,我没向大叔报告吗?我高商毕业。」这是事实。

  易楚珩接过她手上那张损益表仔细看了下,「你觉得这家药厂的财务造假?」他正准备并购这间小药厂,下个星期一就要报价了。

  童家家装傻,「什麽造假?」

  「你刚刚说这份损益表像是事先设计过。」

  「哦,那个啊,没有啦,我只是觉得它太平衡了,我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哪一次不是算收入和支出算到头破血流,哪能这麽一目了然?」童家家故意欲盖弥彰,「这家药厂的老板真不简单,抓利润抓得这麽准,肯定每一年都赚大钱,投资它的股东们也肯定会紧紧抱着这一只金鸡母,绝对不会卖掉。」

  也就是说,他可能高估了这家小药厂的市值?无心再管其他,易楚珩急急的坐进书桌前的那张椅上,说:「家家,你自己四处看看,累了就去客房睡。」

  「哦。」

  搞定!童家家窃喜的溜出书房,而後躲在门边偷看易楚珩,心中万分感谢老天爷赐给她这个报恩的机会。

  她记得那是她搬上来台北之後的事,某一天早晨醒来,她发觉自己作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十分清晰,唯独梦里的那个男人,他的脸是模糊的,但她就是知道他是一个陌生人,场景也是她从未见过的,而她并未参与其中,她就像是一个观众,看着他演独角戏。

  这是一个预知梦,还是一个无意义的梦?她不确定,直到她反覆梦见他,梦境不尽相同,但除了他的脸,一切都是栩栩如生,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为什麽会一再梦见他?她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都没有答案,只是隐约的感受到,他可能会出现在她的未来。

  於是,她开始刻意记住有关他的梦,她想,或许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变成朋友,那麽,她就可以暗中助他避祸,只是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那个男人竟然就是易楚珩。想到这儿,童家家突然感觉有些疲倦,她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闭上眼睛让自己稍事休息。

  她不记得父亲,和母亲也早已断了联络,这是她的命,她认了,但对於易楚珩,她不会轻易认命,她会牢牢抓紧那些梦,化解他的危难同时翻转自己的人生,让他们都能成为彼此生命中真正的贵人。

  心中再无悬念,睡意也跟着袭来,童家家在不知不觉中睡着,然而,临睡前强烈的报恩意念,却牵引着她往梦的世界走去,让她无法一夜安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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