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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收录] 《只是小妻太猖狂》(下)作者:沐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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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1-18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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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  名:娇妻太嚣张(下)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沐清雨
出版日期:2013年11月21日

【内容简介】
跟女人赌气时,为了哄她,千错万错全是他的错;
跟男人撒娇时,因为想他,左哄右哄只想他爱她。

十年前,厉行早认定,自己会是贺熹未来老公,
她不嫁他也得嫁。谁知,这小醋醰子误会他有女人,
吵着要跟他分手时,他以为这小女人不过是在耍小性子,
他也以为只要哄一哄,她就会乖一点,没想到,
贺熹却来个一走了之,自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与他再不相干。六年后重逢,贺熹心里明白,
她与厉行早已是桥归桥、路归路的陌路人,
反正他家世好,口袋钱多多,想嫁他的女人哪还会少,
骄傲的她才没那闲功夫跟别的女人抢他。可她却忘了,
厉行这强势的男人一向执着,一但他看上了的,
除非他不要,没有他要不到的。当她气得不准他宠她时,
他却温柔的说,不宠着她他宠谁时,贺熹心酸的红了眼眶,
心想,这个男人,她怎么也放不开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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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18 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第一章

  陆军医院里,医生帮贺熹处理肩伤,所幸刀口不深,只是失血过多让她显得比较虚弱,贺雅言立即安排病房让贺熹先休息,但她坚持要等卓尧出手术室,厉行沉默。

  直到卓尧脱离危险,冷静下来的贺熹才发现厉行左臂的袖子上有个破口,凭经验判断,那是子弹造成的,子弹出膛后的飞行速度是以秒来计算的,任凭厉行速度再快,在毫无遮掩的情况下,要毫发无伤地迎面避开陈彪的连续射击,哪怕是特种兵出身,也绝对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说厉行中弹,依先前的情况而言是避无可避的。

  如果说把无辜的米佧牵连进来让贺熹内疚,那么厉行为救她而受伤就令她心疼和难受了,哪里还有心思顾及肩膀的伤,她本能地抓住厉行的手腕。

  厉行还因她以身涉险在气头上,被她突如其来的大幅度动作吓得下意识“啧”了一声,他欲伸出另一只手挡开,却被贺熹“啪”的一下打开。

  强硬地挽高他潮湿的袖子,目光触及厉行小臂上腥红的伤口,贺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你怎么……”不说呢三个字,她已经哽咽得说不出来了。

  如果不是她,他现在肯定好好的留在部队做他的参谋长、指挥官,怎么会受枪伤,贺熹低着头,觉得厉行有她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倒楣,幸好伤的只是手臂,如果……她不敢再想下去。

  这就是爱人,他疼,她比他更疼;这就是恋人,她疼,他恨不得代替她疼。

  厉行看不见贺熹的表情,只是听到她像小动物呜咽般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随即改拉他去找医生。

  怒气被她低低的道歉声化解了,厉行反手握住贺熹冰冷的小手,缓和了口气,“没事,皮肉伤。”先前眼里心里都是她,他只隐约感觉到手臂上似是被利器扎了一下,随后交手时更是无暇顾及,如果不是贺熹发现,厉行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也挂彩了。

  实际上这样的轻伤比起他在特种大队服役时所经历的根本不值一提,曾经枪林弹雨的日子、那些令他随时可能送命的任务,以及留在他身上的一枚枚勋章,哪个不比今天严重、凶险?身为一名职业军人,厉行身穿的是军装,头戴的是国徽,肩膀上扛的是责任,他没有后退的权利。

  身为一个男人,他为了自己的女人拚命更是义不容辞,总之在厉行看来都是分内事。

  贺熹心里难受,竭力控制住眼泪,她加快了脚步。

  厉行的手臂中弹,所幸只是被子弹穿透了皮肉没有伤到骨头,不过由于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先是打斗又再雨淋,加上他先前有过超高烧的病例,贺雅言建议留院观察。

  军演在即,身为指挥官的他怎么可能撤出战斗,厉行不容反驳地拒绝,“不需要,我会注意。”见贺雅言还要再说什么,他直接吩咐医生,“麻烦给我开点药,谢谢。”转而抬手摸摸贺熹的脸,故意以调侃的语气低声逗她,“不要紧,你老公身体棒得很。”

  贺熹以眼神谴责他,但终究没有出言劝他退出演习,除了了解,更多的是支持和理解,一如厉行知道她作饵引陈彪入局一样,尽管担心,依然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支持和谅解。

  贺雅言没有错过两人的眼神交流,微笑,觉得此刻厉行脸上调笑的表情与一身严肃的军装实在不符,如同赫义城不正经时一样,严重破坏了军人高大的形象,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好呢?相爱本就是一件值得张扬的事,这种幸福可以昭告世人、昭告天下。

  发现贺雅言眼中的笑意,厉行也微笑,“我们先去取药了。”贺雅言点头。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厉行去牵贺熹的手,贺熹避开,迳自走在一边,自责中。

  在不牵动彼此伤口的情况下,厉行霸道地将她拉到身侧搂住,低语道:“该秋后算帐的似乎是我吧。”

  贺熹低着头,“可能真如爷爷说的,我不是做警员的料。”话音消弭,她背过身去,掩饰胀痛的眼眶。

  厉行当然不是真的要责怪她,哪怕心里已然决定无论她同意与否都必须退下一线,可是也不希望贺熹因为此事背负压力和阴影。

  他扳正她的肩膀,温柔地以指腹为她抹去眼泪,“以今天的情况而言,这样的战损比已经很漂亮了,况且抓罪犯啊,总不是谈谈话就能抓吧。”俯身以略显粗糙的脸颊轻轻贴了下她的,他笑着逗她,“换个角度想想,要不是你,谁能劳驾得了新时代的特种兵、堂堂厉参谋长我啊。”

  贺熹破涕为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娇嗔说:“你怎么那么讨厌。”

  厉行神色一紧,按住她不安分的手,“小心压到伤口。”

  置身于厉行怀里,贺熹轻唤:“阿行。”

  厉行“嗯”一声,摸着往他怀里拱的小脑袋。

  就在贺熹以为厉参谋长会大人大量、不计较她行动不听指挥的错误时,听到他说:“不要以为撒个娇就没事了,等演习完,我们要对今天的突发事件进行一次单独而深刻的谈话。”

  贺熹在不牵动伤口的情况下轻轻环住他的腰,小声应说:“好吧。”

  厉行满意地弯了弯唇。

  牧岩很快赶到了医院,见厉行和贺熹双双挂彩,说实话他觉得有点窝囊,身为警局副局长,布置安排了这么久,不只拿下犯罪嫌疑人的是军方的人,自己的手下还被送进了医院,牧岩有种自己该砍掉重练的错觉,然而原则不容改变,他只能以副局长的身分公事公办的对贺熹说:“先回去养伤吧,等处分下来通知你。”

  贺熹微仰着头,眼睛红红的,很温顺、很可怜地依赖着厉行,见他鼓励般地点头,她低低应了声:“是。”

  贺熹随厉行走了,片刻又折返回来,牧岩以为她想参与审讯,正欲开口驳回,却听贺熹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上面说有心理障碍的人大多受过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如果审讯不顺利,我建议调查一下陈彪小时候的事。”见牧岩皱眉,她补充说:“我先后与陈彪见过三次,他给我的感觉根本不像同一个人,让我一度猜测他或许是有孪生兄弟的。”

  “说下去。”

  “陈彪今天情绪波动异常,仿佛是个站在崩溃边缘的人,随时可能爆发,说实话,昨晚的他深沉得让我有点害怕,尤其是他借口去洗手间时与我对视那一瞬,我几乎以为自己身在他设下的局里而不自知,这样的性格反差实在太大了,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精神有问题。”斟酌了一下,她说:“我在想他会不会就是那种比较特殊的病例,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牧岩闻言首先所想到的是,如果最终确认陈彪的精神存在问题,给他定罪就有难度了,还有从未露过面的老鬼的消息该如何获取呢?到底老鬼是为掩护身分,故意用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属下,还是他也不知道陈彪有病?牧岩心中的疑团渐大。

  ◎       ◎       ◎

  医院门口,越野车旁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米佧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在见到米鱼时波动得很厉害,抱着姊姊“哇”的一声哭起来,邢克垒站在旁边,几次想插话都被她陡然拔高的哭声挡了回来。

  贺熹内疚地摸摸米佧的头发,“对不起,佧佧,连累你了。”

  米佧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不用道歉啊,要不是你,我就被那个坏蛋杀啦。”她以邢克垒军装的袖子蹭去眼泪和鼻涕,“当时的情况那么危险,我还以为……”

  邢克垒抬腕看看表上的时间,不得不打断她,“两位能否等一下再分析形势、展望未来?现在……”停顿了一下,目光定格在米佧的脸上,“先把军装还给我吧,我得赶回基地报到。”

  米佧闻言,低头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衣服,想到前一刻还把人家衣服袖子当纸巾,小脸顿时红了,“那个……要不然我帮你洗洗吧,你告诉我你住哪里,过两天我帮你送过去。”

  见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邢克垒英俊的脸上浮起痞痞的笑,“洗什么啊,你看,比我的脸还干净呢。”话语间伸手去取军装,无意间触到米佧柔软的小手,好笑地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脸颊,他以惯常调侃的语气逗她,“小妞,你干嘛脸红啊,我就那么让你不好意思啊?”眼睛余光瞥见米鱼瞪他,他无所谓地一笑,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坐上驾驶座。

  发生了这样的事,厉行自然不放心把贺熹这个病号独自留在公寓里,陪她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把人送去了五三二团,路上萧熠打电话来,贺熹才“喂”了一声,就听他语速极快地问:“在家吗?一个人还是和谁在一起?”急切得像是担心她出事一样。

  “在去部队的路上,和厉行。”贺熹如实回答,随后不解的问:“你怎么了?一大早的不睡觉干嘛,有事啊?”

  听到她说和厉行在一起,萧熠显然松了口气,再开口时又没好气,“没事就不能问候你了?好了,挂吧,打错了。”话音未落,迳自挂断。

  前一分钟还问她在哪、和谁在一起,随后居然说打错了,贺熹皱眉,抬头迎上厉行若有所思的目光,摸摸被淋得脏兮兮却依然精神抖擞的黑猴子,她说:“萧熠大概睡糊涂了。”

  厉行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什么话都没说。

  ◎       ◎       ◎

  把贺熹送回部队后,厉行连半湿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掉,直奔训练场。

  此次战斗集结的地点距离较远,据厉行所知,是亚洲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而且本次演习的规定相较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尤显苛刻,说苛刻或许并不恰当,因为实际上根本没有明令规定什么,除了取消电子萤幕,让红蓝两军的指挥官无法看到局部战场,也没有规定具体对抗时间,甚至不以战损比论输赢,只是通知说谁能控制白城谁就胜。

  所谓白城,在军用地图上的座标就是一处狭小的山坳,两边各有一座山,分别为355高地和426高地,355高地地形开阔,容易发扬火力优势,426高地则有死角,容易被敌人接近包抄,想要控制白城必先抢占355高地,夺得制高权,所以简单来说,谁能占领355山头谁就赢了,至于打法,两军可自由发挥,有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架势。

  厉行是立了军令状的,如同贺泓勋任营长时与特种大队较量时一样,是带着必胜的决心走上战场的。

  隐蔽的指挥所里,厉行与侦察连连长陈卫东、副连袁帅、战毅、上尉参谋韩亦初等十人分散地站在巨大沙盘周围,厉行的中校肩章在清一色的尉官里显得相当耀眼,但是今天的主角却不是他,几名尉官是厉行领受军演任务时亲自挑选出来的,担当此次对抗的前锋。

  先前团部会议上,厉行否决了贺泓勋任用营级军官为前锋的想法,提出启用年轻一级的军官打这一仗,起初贺泓勋是有顾虑的,他多少有些担心袁帅等一批少壮派军官无法担当重任,但看着厉行浓黑如墨的眉毛飞扬着自信与傲气,听到他铿锵有力地说:“当问题上升到需要在战场上解决的时候,我不会和谁讲道理。”他同意了。

  简易但伪装良好的临时指挥所里,厉行站在沙盘前凝神看了会,将第一面红旗插下去,“十二点整陈卫东从这里出发,一个小时之内必须赶到355高地直径三公里内,记住,你的任务是要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完成战前侦察,一旦曝露,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有人突围成功。”

  “是。”

  接着插下第二面旗,“凌晨五点前,袁帅你带人到达这里,身为第二梯队,叫打就打、叫停就停,一切行动听指挥。”

  “是。”

  然后是第三面旗,“韩亦初的人隐蔽在距离426高地一公里外的地方,按兵不动。”

  “是。”

  第四面旗插入沙盘,“战毅,你就给我待在这负责无线电畅通无阻。”

  “是。”

  “安基。”将目光投射到此次对抗唯一一名营级军官黝黑的脸上,厉行交代,“绿色信号弹亮起,不必听我口令,直接带领第一梯队进攻,确保在三十分钟之内突破敌之防御,如果计画有变,我会在开战前二十分钟调整作战方案。”

  安基信心十足,“用不了三十分钟肯定结束战斗……”

  “别说大话。”厉行以锐利的目光盯了他一眼,适时打预防针,“赫参谋长用兵厉害,邢克垒擅守擅攻,没有意外的话,他肯定也是第一梯队,这一仗我们会打得很艰难。”

  贺泓勋点头,“还是稳妥一点好,赫义城可是卯足了劲等着收拾我们呢。”

  安基脖子一仰,“怕他啊,大不了死拚到底。”

  站在旁边的宁安磊适时插话,“拚输的话可就惨了。”几名军官忍笑。

  之后随着一面面红旗插入沙盘,以及一声声响亮的回应,五三二团的战斗任务一一布置完成,厉行与贺泓勋对视一眼,见他点头表示没有异议和补充,面色严峻地问:“兄弟们有没有信心?”

  十名尉官霸气十足地吼出两个字,“必胜!”

  厉行满意地点头,仿佛慢镜头重播般缓慢但异常坚定地伸出右手。

  军官们瞬间领会,一个一个将他们孔武有力的右手覆在团参谋长、团长和即将并肩而战的战友手背上,他们大喊:“杀!”

  然后厉行低沉浑厚的嗓音扩散在空气里,他朗声说:“凯旋!”

  这一幕如此熟悉,不禁让厉行想起在特种大队出任前的情景。

  随着那声凯旋,他迅速摘下肩章与遗书放在一起,后来等他不再写遗书的时候,就只有那枚孤零零的肩章静静地留在他专属的柜子里,之后没有名字,唯有代号“判官”的特种兵便持起枪走向战场了,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能暂时放下贺熹,心无旁骛地上阵杀敌。

  六年短得犹如一个瞬间般悄然逝去,厉行想念那些同生共死的兄弟,于是这辈子,他为能拥有一段在特种大队服役的军旅生涯而骄傲、无憾。

  六年又漫长得似是一个轮回,仿佛再多一天,厉行都承受不了对贺熹想念的煎熬,所以这辈子,他为能拥有一个让自己爱到刻骨的女人而幸福、满足。

  厉行觉得他何其幸运,无论是从事的职业还是将要携手一生的伴侣,都是自己的挚爱。

  ◎       ◎       ◎

  万籁俱寂,伸手不见五指的训练基地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存在,然而那些蓄势待发的狼群们,却已在暗夜中悄无声息地分头行动了。

  当静默的无线电终于有了动静,在计画时间内得到与预想偏差微小的战场讯息,厉行眼眸里升腾起犀利与警惕,那是一名职业军人在开战前夕嗅到火药味时特有的表现。

  抬腕看表,滴答声中,厉行沉声说:“全体注意,原定计画不变,看绿色信号弹行事。”话音消弭,时针指向整点,分秒不差,天将破晓之时,象征开战的绿色信号弹冲天而起,轰然炸开,一时间,方圆百里的寂静与安宁被彻底打破,火光冲天、枪声大作,一场由军区组织的年度对抗正式开始。

  此时红蓝两军已完成兵力调集,红军有着王牌兵团之称、特种兵出身的厉行任指挥官的五三二团,对手则是由赫义城亲率的正规蓝军模拟部队,此仗谁胜谁负,战过自有分晓。

  果然如厉行所料,邢克垒正是蓝军的第一梯队,根据赫义城的部署,由其手下爱将邢克垒率领师属装甲侦察营为先锋部队,对抗红军在绿色信号弹亮起时,即时掀起的第一轮强势进攻。

  照常理分析,赫义城完全可以让擅攻擅守的邢克垒率先发起进攻,毕竟此次对抗没有时间限制,不以战损比论英雄,如果能速战速决、一蹴而就,不是赢得更体面、更风光?要知道赫参谋长曾经可是贺团长手下败将,收复失地的用心和决心肯定是有的。

  但是那样的话会不会缺少了点……刺激感?加上战前少校参谋邢克垒以谦虚淡定的神情提议,“五三二团素有常胜将军之名,现在又如虎添翼地有了一位特种兵出身的指挥官,何不藉此让我们的弟兄领教一二,顺便给他们提个醒,免得他们每天觉得自己很行。”

  领教?是一探虚实吧,好吧,传说特种兵喜欢钻研战术,赫义城也早有一探究竟的想法,眼下机会来了,当然不能错过,所以尽管他给出一副你够险恶的表情,还是拍板同意了,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邢克垒决战安基的戏码上演。

  根据原定作战计画,安基率一个加强连的兵力发起首轮进攻,希望抢在三十分钟之内突破蓝军防御。

  比起安基的急于求胜,邢克垒就更不是省油的灯了,粗犷的个性和俊朗的外表不成正比的少校同志,抹了油彩的脸上看不清表情,唯有黑眸中迸射出的灼灼目光昭示出他莫名的兴奋,在得到赫义城出击的指令后,恭候多时的邢克垒对着耳麦喝说:“集中火力防御,扼守第一线防御阵型!”

  刺鼻的火药味扑面而来,震天的杀声由远及近,密集的炮火横扫在半空中呼啸着袭向蓝军阵地,紧接着伴随低沉的引擎声,伪装得与周围树木浑然一体的蓝军步战车,如孤狼般杀出来,眨眼之间已成功抢占了林地间最有利的通道,与此同时,车上的枪炮毫不留情地射向红军坦克,轰鸣的枪炮声激烈刺耳。

  首战不利的安基迅速整理队形,继续进攻,艰难本在意料之中,多坚持一分钟,距离胜利就更近一步。

  获知安基重新组织冲锋,厉行按住袁帅的第二梯队不动,冷静地指挥说:“分散力量自左右翼攻击,一面避开蓝军火力,一面抄他家。”

  掂量了厉行话的分量,安基下决心对手下的兵鼓励说:“三十分钟,我们一定要做到。”随即果断地传达指挥官的命令,“品字形散开,包抄蓝军。”

  于是安基的第一梯队迅速变换队形,行进间持续开火,很快局势又被扭转过来,猛烈火力掩护下,红军暂时压制住了蓝军。

  赫义城面色平静无波,他适时改变策略下令,“集中力量逐一击破。”对方分散,他便集中,比的就是谁的速度更快,或许这正是所谓的抢占先机。

  不愧为手下爱将,赫义城的指令发出的同时,邢克垒那边已经有所动作,步战车全速变阵的同时,车上的高射机枪无情地扫向红军,仿佛吃人般要扫清眼前的一切障碍,那种排山倒海的气势仿佛是在向对手示威,挡我者死。

  如此正面的交锋没有伤亡就不正常了,伴随着激烈的交火,红蓝两军的步战车车体均有感应到镭射光束,白烟升起时,有战士“阵亡”了。

  一波交锋结束,趁着双方都在构筑新工事时,厉行与赫义城很有默契地同时说:“报告战损情况。”

  像是商量好的,安基与邢克垒双双答说:“五辆步战车退出战斗。”

  居然没占到便宜?那么当然是继续打。

  枪炮声不断,两军的战士情绪高涨、血液沸腾。

  在战损比持续持平时,贺泓勋开始揉太阳穴了,负手站在沙盘前,他侧头问厉行,“真的打算硬拚到底啊?”嘴上如是问,心里却觉得打得过瘾,完全忘了战后又要被小妻子的小舅舅以开会之名荼毒耳朵了。

  厉行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神秘的笑,抬腕看表,“再坚持五分钟,邢克垒这道防线就算破了。”胸有成竹。

  与政委宁安磊对视一眼,贺泓勋做万分深沉状,“看来今天有望回家吃晚饭。”

  厉行淡然一笑。

  然而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即便安基咬牙挺过了五分钟,战势依然没有朝厉行预想的方向走。

  其实厉行让安基打头阵也并不是真的指望攻得下邢克垒的防御,凭借对赫义城为数不多的了解,他有理由相信赫参谋长安排邢克垒开局必是抱着攻必克、守必坚、战必胜的决心,卯足了劲要收拾他们。

  而他之所以安排老将出马,只是希望安基发挥作战狠猛的特点拖住邢克垒,尽可能地削减蓝军第一梯队的战斗力,为随后的抢占高地保存实力,也就是说,安基所率领的梯队实际上根本不是最精良的第一梯队,而身为唯一一名营级军官,他这个先锋不过是障眼法,反而被厉行按在手里,以袁帅为首的第二梯队才是真正的主力。

  说得再通俗易懂点,就是厉行把“田忌赛马”的故事转换成了军事战术,同样的战士,只是调换一下出场顺序,先不避短、后再扬长的为下面的战斗积蓄更强大的力量,后来军区盘点经典军事战术,厉行这一仗也被列入其中,当然这是后话。

  红军第二梯队与蓝军第一梯队打了个平手,接下来的情况对赫义城就十分不利了,此时厉行掐在手里的还是精兵良将,邢克垒的第一梯队却已经不幸地阵亡过半了,哪怕安基并没占到丝毫便宜。

  能否按照预先制定的计画吃掉五三二团?答案是想吃,但似乎很难消化,所以如何吃掉它,这是对赫义城的一场考验。

  前方邢克垒仍然不断地组织防御,但伤亡只升不降,就在赫义城准备调集第二梯队,接替第一梯队的防守阵地之时,忽然接到情报,“有人跨出预设阵地向白城推进,这是违规。”

  厉行接到同样的讯息,深邃的眼里涌起犀利光芒,他透过耳麦问:“所有人报告方位。”

  陈卫东说:“战前侦察任务完成,返回一号阵地待命,完毕。”

  袁帅说:“第二梯队到达战前指定位置隐蔽,完毕。”

  韩亦初回报,“距离426高地一公里处,完毕。”

  都在指定位置无人违规,那么……听全体尉官汇报完所处位置,贺泓勋皱眉,“有蹊跷,不可能是赫义城的人。”

  厉行的神色显得有些凝重,他否定了另一种可能,“这是年度演习,全军都在备战,不可能是部队在训练。”

  究竟是谁搅进如此重要的演习之中呢?难道是……导演部?除了他们,哪支部队敢在这个时候掺一脚。

  厉行猜对了,确实是导演部的杰作,此次演习军区是打破了常规的,对抗的焦点根本不是以厉行和赫义城为代表的红蓝两军,以控制白城为终极目标没错,抢夺355高地也是必须的,问题的关键在于和谁抢夺。

  所以在红蓝两军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由军区首长钦点的一支为数不多但装备精良的特种分队,正悄然向355高地推进,实际上他们才是红蓝两军真正的敌人,用以考验王牌军的战场判断能力和实际作战能力。

  而这样的战前部署,红蓝两军并不知晓,所以当战场出现异常时,厉行和赫义城都停止了指挥,相隔甚远的临时指挥所里,他们开始思考。

  没有得到新指令的安基和邢克垒也像是打累了一样,透过潜望镜虎视眈眈地注意着对方,按兵不动。

  这时通讯员报告说:“目标小分队持续向白城推近,行进速度六公里。”

  一分钟之后再报,“出现二号分队,初步判断是向355高地推进,行进速度七公里。”

  预设阵地外通向白城的路不易走,所以以六公里的速度连续不间断地快走,而去355高地的路相对平坦,于是采取七公里如同小跑的速度行进,同样的训练有素,思及此,厉行的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他命令,“炮兵连长给我轰。”

  此言一出,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炮兵连长即时喝道:“开炮!”

  轰隆声随即响起,巨大得几乎撼动了整个战场,烟雾缭绕中,特种分队即时停止了前进,且有白烟冒起,然后超高分贝的爆炸声接踵而来,凭借变换节奏,野战部队的指挥们恍然大悟,那是领先了他们一代的杀伤武器所具备的攻击力。

  特种大队!厉行有了答案,白烟?演习的标志性物件;开炮掩护?参战的明显表现。

  几枚炮弹就试出来了这代的价值,厉行情绪忽然亢奋了,挑眉看向贺泓勋,“看来不是自由发挥这么简单,怎么样,打吗?”

  贺泓勋也兴奋了,“身为指挥官,请参谋长全权决定。”

  厉行果决地说:“那就干。”即时进入状态,他边思考新的战略布置,边对战毅说:“给我想办法接通蓝军无线电。”

  五分钟后,赫义城的声音透过电波传过来,“嚣张了啊,我的指挥网都敢闯!”

  厉行笑,“请示首长要不要联合作战?”

  猜测着某种可能性,赫义城问:“消灭不明敌军?”

  厉行一笑,“化敌为友。”

  实际上赫义城也是好战分子,他爽快地甩过来一个字,“干!”

  于是原本视对方为敌人的红蓝两军决定联合作战。

  第二章

  当安基和邢克垒接到指示,他们迅速调整各自的队伍,全速向白城和355高地推进,而事先埋伏好的第二梯队则按兵不动,等待第一梯队的战友到达后一起发起总攻。

  两方即将接应之时,特种分队忽然有了大动作,眼看安基和邢克垒的攻势被其强大的火力瓦解,厉行和赫义城同时出击,两方的地面压制火炮及高射炮联手合作,一阵地动山摇中,总算以超强大的火力勉强压制住特种分队的突然进攻。

  赫义城在电波中感慨,“即便拿下白城,也有点胜之不武吧。”

  “那你站着别动,让他们向你开炮。”回应他的是贺泓勋。

  赫义城想说我现在最想轰了你,结果一枚炮弹落在他的临时指挥所前方,把他蓝军的无线电指挥系统炸断了。

  贺泓勋被耳麦突来的声音震得皱眉,自言自语说:“这下热闹了。”

  厉行稳住情绪,透过电波下令,“在蓝军指挥系统中断期间,所有到达白城和355高地的部队都由我指挥,现在我把决心改得更明确些,355高地要拿下、白城要控制,另外……”停顿了一下,厉行掷地有声地甩出八个字,“集中力量,歼灭敌军!”

  歼灭?如此气势,唯王牌军才会有的雄风。

  红蓝两军反应之快令特种大队惊讶,其总指挥夜亦命令二分队以重火力掩护,一分队则加速向白城推进,到达指定地点后,拆分成两个小队分别负责抢占355高地和控制白城,计画中午十二点整结束战斗。

  在特种大队持续向白城推进之时,安基和邢克垒也在全速赶过去,与此同时,厉行下令由炮兵连对付特种大队二分队,尽全力压制其火力,以确保安基和邢克垒的兵力在向白城推进时的安全。

  炮兵连的战斗力相当强悍,火力猛烈得几乎令特种大队二分队抬不起头。

  听着通讯员汇报的一组组资料,贺泓勋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去年对抗夜亦以一换十还跟我说输了,今年也换他郁闷郁闷。”侧头看看神情淡漠的厉行,他好奇心起地问:“以前在特种大队和普通部队对抗时,你们是什么心理,有没有那种无所不能的优越感?”

  “特种兵嘛,难免强一点。”厉行无所谓地挑了一下眉,自爆糗事,“第一次参加对抗操演,弦绷得挺紧,可是没想到对手太不济,三两下就解决了,身为菜鸟,我们那批兵当时有点得意忘形,以为天下舍我其谁,大队长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只是随后安排了一场内部演习,结果可想而知,我们被老兵狠狠收拾了一顿。”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的性子才渐渐稳下来,所以说战场上厉行超强的战斗力和耐打能力,完全是在老兵的捶打下练就出来的。

  贺泓勋朗声笑道:“难怪你谨慎得很,原来是被揍得多了。”

  厉行想起对抗时老兵恨铁不成钢的说:不会打还不会挨打啊?装什么死,起来!

  “亏吃多了自然就知道小心。”涂了油彩的脸上扬起一抹笑,厉行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说:“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能打的人都是被打出来的。”

  闻言,指挥所里包括贺泓勋在内的军官们都笑起来。

  这时,特种一分队与厉行和赫义城布置在355高地附近的兵力相遇。

  接到厉行的指令,袁帅率领第二梯队拦下特种一分队,与其正面交锋,但哪怕经过打磨的袁帅已变得稳重、谨慎许多,可是终究不是远距离的重火力交锋,一对一对峙下来,普通部队的兵怎么可能是特种兵的对手,结果可想而知,根本讨不到丝毫便宜,好在安基及时赶到,发挥步战车的优势,使局面得以控制,尽管如此,阵亡资料依然很可观。

  在安基率领他的兵和特种一分队激烈交火时,尚不知晓导演部真实用意的邢克垒按住兵力没有动,而是悄无声息地命令蓝军第一梯队抢占了最有利的地形,观战。

  特种兵果然不是闹假的,手里确实有真章,看情况不妙,安基边指挥队伍散开,边对着耳麦吼:“火力太猛,人又越打越多,请求支援。”

  “邢克垒还没到?”厉行已经又抽调了兵力全速赶过去,可是凭他的判断,安基他们明明可以坚持得更久。

  安基怒了,“他在旁边看热闹呢。”

  贺泓勋皱眉,“那小子很固执,怕是不会配合我们。”

  对于赫义城手下桀骜不驯的邢少校,厉行略有了解,稍作思索,他冷静地对安基说:“再坚持两分钟,他要是还不动,我拿炮轰他。”

  两分钟过后,邢克垒的第一梯队依然没有动静。

  厉行毫不犹豫地命令炮兵连长,“目标蓝军五号步战车,开炮。”

  不是联合作战吗,怎么内讧起来了?炮兵连长一愣,以为指挥官下错命令了,迟疑了一下没有动作,见状,厉行冷凝了声音,“你耳背吗?我让你开炮!”

  被厉行喝得一愣,炮兵连长不敢怠慢,即时开炮。

  紧接着两声轰隆巨响,邢克垒旁边的那辆步战车被击中,冒起了白烟。

  当即反应过来是红军干的好事,邢克垒火大的骂说:“等老子吃掉他们再跟你算帐!”然后他面色严峻地发布命令,“高射炮排掩护,炮长、二炮手准备。”出击前又补充了句,“别打错了啊,目标是揍红军的那帮孙子!”

  请将不如激将,邢克垒到底还是分得清立场,即时助战红军,接下来的场面可谓相当震撼,红蓝两军以高于对方两倍的兵力和特种分队打得难分难解,持续升高的伤亡资料令演习总导演都皱眉了,却没让安基和邢克垒气馁,反而更加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在新一轮攻势被瓦解后,邢克垒一面按厉行的指令迅速调整队形,一面以冷沉的声音砸出四个字,“揍他娘的!”显然被特种大队打恼了。

  可是就在他们掀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势时,特种大队居然抢先一步占领了355高地,这意味着,白城即将失守?按照演习规定,谁控制了白城谁就赢,可是当厉行获知这个消息,他没有下令撤出战斗,而是果断地砸出三个字,“给我抢!”

  这算不算违规?与贺泓勋对视一眼,宁安磊的眼里写满了疑惑。

  厉行洞悉了他们的心思,“演习的规定是谁控制了白城谁赢,没有说谁先控制谁就赢,所以现在论胜败为时过早了。”

  没错,既然对抗没有时间限制,在尚有兵力的情况下凭什么认输?

  贺泓勋赞同厉行的决定,看向他的眼神满是激赏。

  在双方的不断抢夺中,直到下午一点整,别说白城,连355高地都没有被任何一支部队完全控制,对于这样的局面,除了令导演部很震惊外,更加惹火了夜亦。

  考虑到五三二团的综合实力,结合去年对抗的经验,夜亦在作战略部署时其实已经非常谨慎了,参战的队员相较以往也是最多的,却没想到依然打得如此艰难,对于有着老A称号的特种部队来说,目前的结果简直是耻辱。

  为扭转战局,夜亦亲自率领最优秀的狙击手,扬言在一个小时之内解决红蓝两军所有的狙击手、扫清一切隐在暗处的阻碍,助特种分队一举拿下白城。

  而他的这份指令,轻而易举就被有着电脑天才之称的战毅截获了。

  战毅如实报告,“夜亦说,他要领教一下五三二团代号‘判官’的指挥官的厉害。”

  到底还是因为厉行拒绝夏知予心有怨气,贺泓勋叹气,“看来这笔帐得记在小七头上,怎么办,你这个梅兰芳不上台,戏不好开场啊。”人家就差指名道姓说要找厉行单挑了,他们也不能装作不懂吧。

  深邃的眼底浮起冷意,厉行身上莫名散发出一种凛然的杀意,“既然他夜亦如此看得起我,盛情难却,我只好奉陪到底了。”

  原本厉行手臂挂伤不宜让他参战,可是现在夜亦公然下了战书,于公于私,厉行不出面都说不过去,况且现下的情况对红蓝两军也很不利,想要稳住战局,也确实需要一个具备实战经验的人上阵,纵观全团,唯有厉行有实力与夜亦一较高下。

  什么叫势均力敌,王牌的作用就该适时发挥,可是贺泓勋却有顾虑,为了警队集训、为了这场演习、为了贺熹参与的案子,这段时间以来,厉行已经透支了体力,如果再带兵亲赴战场,贺泓勋担心他旧伤复发。

  厉行冷静地分析形势,“以现在的战况而言,对我们和特种大队都是无利无不利,如果在关键时刻让对方的狙击小队抢占了先机,这一仗我们就输得冤枉了。”

  见贺泓勋沉默,宁安磊建议,“我们的狙击手也很优秀,正好藉此机会磨练一下。”话虽然这么说,但宁安磊心里明白,普通部队的狙击手和特种部队的狙击手根本不是同一个水准的,比如特种部队训练出来的狙击手心跳都是有规律的,一分钟六十次,而普通部队的狙击手几乎没人能做到,至少五三二团目前没有,当然厉行除外。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贺泓勋正想表态,却听通讯员报告,“三号阵地、五号阵地的狙击手阵亡,退出演习。”

  时间紧迫,再拖延下去只会失去作战时机,厉行以强硬不容反驳的语气当即宣布,“我是总指挥,由我决定。”

  ◎       ◎       ◎

  临出发前,厉行派人到连接红蓝两军战场的一条必经之路上迎接赫义城,他判断,如果蓝军的无线通讯系统持续中断,凭借战场经验,赫义城肯定会摸向他们的指挥所来,然后他作下一步的战斗部署,“所有人坚守阵地,尽全力消耗敌军,万不得已时,韩亦初可将兵力分批撤往白城,355高地丢了可以再抢,白城失守我们就输了,明白?”

  安基、袁帅、韩亦初都是五三二团的人,对于厉行的命令自然无条件执行,他们齐声应说:“明白。”

  邢克垒打得正起劲,对着耳麦扬声说:“任务有点难啊,我们行不行?”

  整装待发的厉行踩着军靴往外走,神情冷厉地搁下话,“不行的话摘你肩章!”

  邢克垒没好气,“这么狠,我不过是谦虚一下。”随后他干劲十足地喝道:“十车并射!”

  直到这一刻,贺泓勋终于明白为何此次演习有个莫名的规定,除总指挥外,任何人不能指挥作战,也就是说如果赫义城不到,即便厉行上战场,贺泓勋也不能代理指挥官一职。

  所以说蓝军的通讯系统被破坏,其实是导演部刻意安排的,至于迫使厉行上阵,除了局势的需要,也是夜亦的一种挑战,那么在厉行赶到白城前,在他无线电必须保持静默的情况下,确实只能靠邢克垒和安基等人死守强攻了。

  记得贺泓勋曾说过,夜间作战是我军的优势,可是此时正值午后,厉行等人极不好隐蔽,更无法像上次贺泓勋带人赶赴战场时能借助夜色掩护造势,加上夜亦早有准备,沿途安排了特种兵对厉行围追堵劫,致使行进极为艰难。

  好在受过特殊训练的厉行丛林作战经验十分丰富,在他的带领下,五三二团的战士不只在零伤亡的情况下,穿越了导演部设的沼泽地障碍,还比预定时间提前了二十分钟,以水路抵达了白城。

  在骄阳下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到达指定位置后,厉行命令战士全部弃步战车,化整为零潜入附近的树林隐蔽起来,一方面瓦解特种大队的火力优势,也使持续作战的战士得以休息,而他则与夜亦周旋,消耗着特种大队最精锐的狙击小队。

  特种大队服役期间,厉行有“判官”的代号,判官是对最优秀狙击手的称呼,由此可见他射击的精准度有多高,所以特种大队的狙击手在同样是特种兵出身的厉行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加上厉行亲手训练出来的狙击小组相当有力,连连报销了对方三名狙击手,使得红蓝两军士气大振。

  这时静默的无线电里传来赫义城低沉的声音,他点将,“邢克垒、安基……报告方位。”

  等军官们一一报告完位置,隐蔽在草丛里的厉行低声说:“来得很是时候。”

  赫义城淡然一笑,“你都冲锋陷阵了,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瞄准镜里的树枝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厉行迅速扣动扳机,目标冒出白烟之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翻身滚至别处,持枪警戒间已再次隐蔽起来,然后才压低声音说:“决战在即,可以启用你的御林军了吗?”

  赫义城一愣,“你知道我的第二梯队埋伏在哪?”

  “我还没笨到以为你只有邢克垒一支精锐。”厉行没有正面回答,随后提示,“束文波现在所处的位置抢夺白城最有利,适合打突击战。”原来厉行在与特种大队交手时,发现了赫义城手下另一位少校参谋束文波率领的第二梯队埋伏的位置。

  赫义城咬牙,“我们必须找个机会较量一次。”

  厉行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澜,他回应说:“随时奉陪。”

  见赫义城郁闷得手都握成了拳,指挥所里的贺泓勋憋不住笑了。

  瞪了贺泓勋一眼,赫义城指挥说:“邢克垒,限你二十分钟之内拿下355高地;束文波率领第二梯队与红军联合作战,抢占白城。”

  听出老大的火气,邢克垒与束文波铿锵有力地应说:“是!”

  接着厉行低沉的声音透过电波在空气中散开,全体参战将士听到他说:“各归各位,所有人准备,一分钟后发起总攻。”

  一分钟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红蓝两军与特种大队进行最后的较量。

  355高地的抢夺尤为惨烈,经过几轮激战,先前未有大动作、实力保存得当的韩亦初,将一路特种大队的人马困在了死角较多的426高地,为蓝军分担了一部分压力,之后由邢克垒将师属装甲侦察营的营旗,八面威风地插在了355高地之颠。

  夺得制高权,蓝军的火力优势得以发扬,在其掩护下,先前毫无伤亡的束文波的第二梯队倾巢而出,与安基、袁帅一起攻进白城。

  这边,白城的抢夺异常残酷;那边,均剩下两名狙击手的厉行和夜亦进入最后的对峙。

  狙击步枪的瞄准镜里,伪装得与草丛浑然一体的夜亦率先被锁定,厉行想如不能一举击中,凭夜亦的反应,自己脱身的可能性为零,厉行屏息沉默中,他将头抵在狙击步枪上。

  一个轻微的动作使得夜亦终于发现了他,以红色光圈锁定厉行的那一瞬,夜亦是兴奋的,然而子弹出膛后,他后悔了。

  厉行的反应完全出人意料,原本还低着头的他,根本就是在夜亦扣动扳机的前一秒就有了动作,就地翻滚、起身奔跑、行进间射击,这种看似疯狂的冲锋举动快速迅捷到令人匪夷所思,密林中子弹横飞,厉行动如脱兔的身影依据地形、地物的掩护,竟然避开了特种大队两支狙击枪的瞄准。

  当夜亦反应过来一枪落空,分别埋伏在他九点和三点钟方向的特种大队两名狙击手,被厉行射出的子弹击中,都翻了白牌,再看夜亦,已同时被红军两道红色的光圈锁定。

  夜亦撕下臂章撤出战斗,看向迎面而立的厉行,“我只想知道你的视力是何时恢复的。”

  提到厉行的视力,在警队集训时,夏知予来到五三二团,为参训队员讲解枪械知识那天,厉行演示八百米移动靶射击后,贺泓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因为以厉行的射击成绩,贺泓勋实在看不出他视力有什么问题,可是当初厉行调回五三二团时,老首长确实在电话中说他在执行任务时眼角膜受伤,导致裸眼视力下降。

  裸眼视力下降对于一个狙击手而言是致命的,尤其是一名“判官”级狙击手。

  原本厉行的裸眼视力是极好的,但由于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子弹擦过脸颊,距离眼部太近,造成视网膜受伤,他的裸眼视力就达不到狙击手的要求了,这也是他不适宜继续留在特种部队的原因之一,也就是在那次重伤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厉行没有碰过枪。

  后来厉行身体的各项机能渐渐康复,在外人不知晓的情况下,他开始恢复训练。

  一直以来,身为参谋长的厉行,每天的训练强度都比五三二团任何一名战士都要强,比如他每天会负重二十公斤跑五千公尺、训练射靶一小时等等,而且在有时间的情况下,他坚持每周进行一次越野行军。

  也就从那个时候起,厉行重新持起了枪,不只在能见度很低的情况下练习射击,还坚持以心脏计算目标移动的速度,因为心跳影响射击精度,厉行每次都把握住开枪的最佳时机,也就是两次心跳之间的一秒钟。

  记得警队集训期间,进行卧姿装弹匣训练时,厉行小露过身手,对于他创造出匪夷所思的成绩,参训队员佩服得五体投地,但他们并不知道当时厉行根本就是一般发挥。

  就在刚刚和夜亦交手时,厉行不只在行进间射击击毙了两名特种大队狙击手,更是在跑动间拉动枪栓,直接将子弹塞进枪膛,整个过程用时两秒,基本上违反了自然科学规律。

  这不仅仅是速度问题,更是对射击精度的挑战,要知道厉行奔跑的速度相较常人已经是出奇的快了,而换上子弹后又迅速射击,在完全没有瞄准的情况下一枪命中狙击手,动作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所以说不是厉行的视力恢复了,而是他射击时不单单以眼去判断目标的位置,而是用心,什么叫心眼合一,就是他这样的境界,当然心眼合一背后又付出了多少心血,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没有发言权。

  厉行却不会和夜亦说这些,将目光投向远处,他说:“医生说没有恢复的可能。”依当时的情况,眼睛没报销已是万幸,他早已接受事实。

  视力达不到狙击手的标准,射击精准度却超越狙击要求,“判官”的代号厉行当之无愧。

  夜亦不愿却不得不承认他服了。

  被狙击步枪锁定,判定阵亡的夜亦此时已退出演习,而他射击失败为零的记录终被厉行打破,夜亦坐在草地上,目光望向战火纷飞的白城方向,他以半感慨、半伤感的语气说:“今天这一仗是我十五年军旅生涯败得最彻底的一次。”

  厉行摘下耳麦拿在手上,任由额头的汗水一滴滴落下来,他没说话。

  紧接着耳麦里传来邢克垒的声音,“特种大队出动了铁军小队,开始组织冲锋。”

  然后是赫义城冷沉的声音,“铁军?我赫义城没领教过,吃掉他。”

  夜亦笑了,“贺泓勋已经让我牙痛了,如今又多出你和赫义城两根硬骨头,我压力很大。”

  厉行席地而坐,“遇强则强,我们应该感激你。”

  夜亦苦笑,仰躺在草地上,他提及了一个和军演完全无关的话题,“知予哪里不好?怎么你就是不喜欢她?”

  厉行坦然偏头迎上他的视线,“和她一样好,甚至比她更好的大有人在,我都得喜欢?”

  好与不好向来不是衡量爱的标准,一道没有答案的问题无法继续下去,夜亦无言。

  仿佛是对两军指挥官的呼应,在他们同时沉默下来时,一枚象征演习结束的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训练基地霎时恢复安静,对抗正式结束,导演部的判定结果随后下来,不意外地,红军五三二团和蓝军模拟部队歼灭了特种大队整整一个分队,最终控制了白城,胜!

  听到训练场上骤然响起的欢呼声,厉行微笑,忽然就想打个电话给贺熹。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贺熹甜软的声音传进耳里,厉行听到她柔且急地唤:“阿行。”

  心在瞬间绵软得不行,厉行弯唇,不自觉放柔了语调,“肩膀还痛不痛?”

  然而听到的不是疼或不疼的回答,而是贺熹压抑的哭声,那端的她忽然泣不成声。

  她此刻的眼泪为何而落,厉行何尝不懂,柔软的心房泛起一阵心痛,他温柔地哄:“傻女生,我打电话是报喜的,怎么哭了?你不哭的话我告诉你一件事,好事呢,想不想听?”

  贺熹对他所谓的好事充耳不闻,只是哽咽着低低地唤:“阿行……”

  厉行以惯常坚定的语气应说:“我在。”听她哭得伤心,他就逗她,“在家吗?没出去乱跑吧?这次表现不错,口头嘉奖了……”

  这边,厉行退去战场上的冷硬哄着贺熹;那边,红蓝两军开始打扫战场。

  见到夜亦,贺泓勋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怎样,夜大队长,你对我们部队有什么想法?”

  说不火大不可能,夜亦的脸色自然不太好,瞄了眼贺泓勋的肩章,他没好气,“不错,又有长进了。”闻言,五三二团团首长都矜持地笑了,特种大队的军官们则冷着脸不吭声。

  原本红蓝两军都很低调没有准备庆功宴,可是如今风光无比地打败了特种大队,宁安磊提议热闹一下。

  和赫义城商量过后,贺泓勋大手一挥,“五三二团所有人集合,经费算我头上。”

  赫义城笑骂:“破产三回都不够。”

  随后宁安磊打电话给团里安排,赫义城等一行军官先行一步回五三二团。

  第三章

  当两辆越野车驶进家属院,贺泓勋和厉行先下来,紧接着两道身影跑过来,扑进他们怀里,她们的热情把久经沙场的男人吓了一跳。

  厉行将贺熹的小脑袋扣在胸口,回过神来后笑着逗她,“不怕被人笑话啊?等会再抱吧,我身上脏死了。”话虽如此,手臂仿佛有自己的意识般紧紧地拥住了她。

  搂着小妻子,贺泓勋笑望着赫义城,“看见了吧,是我老婆啊,舅舅没人抱。”

  牧可抬手打他,然后跳到赫义城面前挽他手臂,“小舅舅,你看谁来了。”

  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赫义城看到贺雅言从走廊上过来,然后不意外地,某人沉下来的脸瞬间就多云转晴了。

  原本贺雅言是到五三二团帮贺熹换药的,结果听牧可说他们联手打败了特种大队,要回来庆功,就留下来等赫义城,除了她,还有一位不速之客,因为担心贺熹的伤,米佧软磨硬泡向牧岩要来地址,独自一人跑来看贺熹,四个女孩就这样齐聚到贺泓勋家里。

  邢克垒下车,看见首长们都有夫人相迎,感慨说:“家庭日啊,让我这种光棍情何以堪啊。”目光投到意外出现的米佧脸上,他笑言:“小妞,要是你不反对,我俩凑合一下?”

  米佧的眼波纯真羞怯,回敬他两个字,“坏蛋。”

  赫义城没见过米佧,但因邢克垒的搭讪忍不住关注一下,觉得娃娃脸小女人的神情和牧可有几分相似,没来由地多了几分好感,将目光投到桀骜不驯的邢克垒身上,他脸一板。

  邢克垒挑了下一侧的眉,似笑非笑地看了看米佧。

  或许是顾及赫义城长辈的身分,或许天生就比贺熹和牧可稳当,见到准老公,贺雅言表现得比较淡定,在赫义城面前站定,她体贴地用湿巾帮他擦着额头的汗,非常贤妻良母,非常符合小舅妈的样子。

  赫义城嘴角越翘越高,可是在小辈面前偏要故作矜持,傻气地问了句:“来啦?”

  似是习惯了他的脱线,贺雅言面不改色地说:“你出现幻觉了。”

  赫义城俊脸上浮起一丝红晕,悄悄拉贺雅言的袖子,“给我留点面子。”

  贺雅言打开他的手,似娇似嗔,“首长辛苦啦,帮你备了茶点,快进屋吧。”说罢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赫义城呵呵笑,揽臂搂住贺雅言的肩,“大家辛苦了,进屋坐吧。”

  对于小舅舅的无赖,牧可最无力了,挽着贺泓勋的手臂,她踮起脚附在他耳边小声说:“看吧,等会回去肯定要被修理。”

  贺泓勋笑而不语,只掐了一下小妻子的脸蛋表示赞同,然后招呼大家上楼。

  趁贺熹陪厉行回家洗澡换衣服,贺泓勋询问贺熹和他的伤势,贺雅言如实说:“厉行手上的伤等会我看了再说,小七今天早上有点发烧,我过来的时候帮她吊了一瓶点滴,现在烧退了。”

  牧可坐在沙发扶手上,手臂搭在贺泓勋肩上,向首长打小报告,“小七昨晚都没睡,她嘴上不说,我猜是伤口痛,再不然就是担心厉行。”

  见贺泓勋皱眉,贺雅言说:“小七的身体素质算好的了,不过这半年来接二连三的受伤,抵抗力有点下降。”

  喝了口水,赫义城接口说:“毕竟是女孩子,真不知道你们家人怎么想的,让她从事那么危险的职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贺雅言打断,“既然是我们家人,你操什么心啊?”

  赫义城改口说:“我们家人怎么这样啊?”

  贺雅言没好气地推他一把。

  牧可和米佧则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贺泓勋同情地拍拍准妹夫的肩膀,一本正经地提醒,“注意措辞啊。”赫义城抚额。

  一旁看热闹的邢克垒闲闲地说:“大概贺熹的警服也穿不了多久,你们没看到厉参谋长救人时的猛劲,说实话,我被震慑了。”忽然想到什么,他笑了,“那个犯罪嫌疑人碰上他也够倒楣的,被抓了都不是最惨,脚还中了一枪。”见众人满眼的问号,邢克垒解释说:“当时贺熹已经获救,但厉参谋长还是急了,当即赏了人家一枪,痛得那家伙抱着脚直叫。”

  邢克垒说得没错,当时厉行确实一枪射在了陈彪脚上,等老虎等人赶到现场时,他还惨叫着躺在地上打滚,垂死挣扎般叫嚣:“当兵的要杀人、当兵的杀人了……”

  周定远当即明白过来是厉行开的枪,于是决定把陈彪刺伤卓尧和绑走贺熹的帐一并算了,在李力和老虎将陈彪拉起来时,周定远以枪托在陈彪腹部狠力一击,随后抬腿朝他小腿踢去,同时以冷寒至极的嗓音吩咐手下,“带走!”

  陈彪被打得踉跄了两步又倒在地上,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没有想到周定远会有此举动,李力怔住,老虎则上去补了两脚,才以武夫般的粗鲁提起瘫在地上的陈彪往车上推,嘴里不客气地吼说:“谁他妈看见我们揍你,态度放老实点!”

  当然后面的事情邢克垒并不知道,甚至是厉行和贺熹也是很久以后才听说。

  之后贺雅言帮厉行检查伤口,看着明显拉伤的伤处,贺雅言有点生气,“明知道有伤还上战场,逞什么强啊,还是你们部队没人了非你不可?我都说了别使力,全当耳边风是吧,不要命的家伙,没一个能放心的,我们几个算是倒楣了,整天跟在你们屁股后伺候你们这些大爷……”言语间手上加重了点力道,疼得厉行嘶叫一声。

  贺熹眼神一紧,几次欲张口打断,都在贺雅言警告的眼神下退了回来,最后听堂姊吩咐:“小七你晚上不要被他使唤,毛病都是纵容出来的,等他知道受了伤行动有所不便时,才能长记性。”

  换赫义城受伤你试试?贺熹暗自腹诽。

  没有听到回答,贺雅言抬眼,“听见没有?”

  贺熹与厉行对视一眼,半晌嗫嚅出一个字,“哦。”

  “还有你……”贺雅言看向牧可,“要是下次你的男人再不小心伤了腰、睡觉翻不了身,你就踢他两脚帮个忙。”

  牧可躲在贺泓勋身后,小声嘟哝说:“我男人不是你亲哥啊?”见贺雅言咬牙,她笑嘻嘻地说:“知道知道,踢人我最擅长了。”

  集体被训的场面颇为壮观,贺雅言通通不给面子,无论是老哥贺泓勋、准老公赫义城、未来堂妹夫厉行,还是堂妹和大嫂,都只能洗耳恭听,至于米佧和邢克垒只觉得眼前这群强悍的人类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可爱。

  最后还是赫义城出面为众人解围,他揉揉胃,“有点饿啊,欸,贺泓勋什么时候开饭啊?”见女友大人盯着他,他讨好地一笑,像是在说:给我面子啊面子。

  ◎       ◎       ◎

  庆功宴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地点是五三二团的大礼堂,伙食标准如同过年。

  远远地传来军歌声,米佧看到礼堂前簇拥着一群绿军装的男人,走得近了,她注意到一条红地毯从礼堂前的第一级台阶一路铺到里面,黑亮的眼睛露出兴奋的光芒,她说:“部队真好玩,搞得像颁奖典礼似的。”

  邢克垒笑道:“好像走上星光大道了吧?”

  米佧撇嘴不理他,拉着贺熹的手迳自往前走。

  贺泓勋和赫义城并肩走在前面,后面依次是宁安磊、厉行、邢克垒、安基等一众军官,至于贺熹她们四个女孩则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在这个雄性的世界里分外惹眼。

  凯旋的军官们自然而然地被安排到了贵宾席,落坐以后,雷鸣般的掌声一浪掀过一浪,此起彼伏,尽管出身军人世家,贺熹也是生平头一回亲身经历这样的场面,尤其在赫义城的带领下,众军官起身向参战的战士们敬礼时,她不禁想像着厉行在战场上冲锋的情景,内心忽然被一种叫做感动的情绪填满了,她轻轻握了握厉行垂在身侧的左手。

  一名年轻参谋在贺泓勋耳边说了几句,然后贺泓勋朗声说:“各位。”话音起,掌声落。

  “今天我们完成了年度演习的最后一战,并取得了可喜的成绩,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愿我们的国家繁荣昌盛、我们的部队成为一支无坚不摧的劲旅!”贺泓勋的话简短而铿锵有力,引来响彻整个礼堂的掌声。

  部队酒风剽悍是出了名的,况且今天又是庆功宴,身为指挥官的厉行不死也得脱层皮,所以当政委宁安磊和师参谋长赫义城讲完话,进入最奔放的环节,也就是入席喝酒时,贺熹开始衡量以她的酒量能为厉行挡住几波敬酒的人。

  厉行也紧张了,见参谋把贺泓勋、赫义城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酒,他以手掌盖住杯口,“说好了啊,我酒量浅,只表示一下,不能多喝。”

  如今见他一脸戒备,赫义城顿时来劲了,“你要喝就把杯子递过来,不喝那今晚就不用回家了,睡什么觉,我让人把你家钥匙扔鱼塘里。”

  厉行抓抓头发,难得服输,“我的酒量真的不行。”

  邢克垒可是没忘记厉行轰他步战车的仇,劈手夺过厉行手里的杯子,递给斟酒的参谋,“厉参谋长你就别谦虚了,据说大嫂是千杯不倒,在她的培养下,说你酒量不行谁信啊,是不是,弟兄们?”

  战士们高声回应说:“是!”

  关键时刻,贺泓勋站出来为厉行解围,“邢克垒你够了啊,怎么了,轰你的步战车有意见啊?还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告诉你,换成是我就直接轰你指挥车。”

  邢克垒脸不红心不跳地反驳,“贺团长你看你这话说的,我邢克垒是那样的人吗?”看向厉行,他头头是道,“厉参谋长,我可不是灌你酒啊,你看你一个军人,酒量不行怎么行呢,难不成结婚的时候让大嫂孤军作战?还是说洞房花烛夜你打算醉得不省人事,蒙混过关?难得今天高兴,喝吧,干杯!”说完迳自笑起来。

  见状,整个礼堂的将士们都举起了酒杯,气势十足地喊说:“干杯!”

  大不了就是被抬回去,厉行豁出去了,端起酒杯,他憋着气一仰而尽,末了皱紧眉头说了句:“要命。”惹得同桌的军官哈哈笑。

  接下来的局面就不受控制了,当以邢克垒为首的主攻群打开了突破口,四周的人纷纷端起酒杯,助攻群、机动群依次排开,加足马力向厉行推进,后来连贺泓勋和赫义城也没幸免于难,被众军官围上了。

  对于这样的围攻,厉行肯定是招架不住的,贺熹本想代他喝,却被阻止了。

  厉行以眼神谴责她,“身上有伤不能喝,老实坐着。”然后俐落地从她手中取走杯子,和敬酒的军官碰过后自己干了。

  ◎       ◎       ◎

  晚宴结束时,厉行醉了,尽管有贺熹扶着,他还是腿脚不太俐落地先把桌子上的酒瓶碰到地上,后又在踉跄中踢翻了旁边的凳子,总之劈里啪啦制造出一连串声音。

  众人关切的目光中,厉参谋长居然一笑,口齿不清地吐出两个字:“见笑。”

  贺熹被打败了,承受着厉行身体部分重量,她没好气,“再也不给你喝酒了!”

  于是从那时起,喝酒这件十分需要技巧的事,显然成了厉行的内伤。

  事实上不只厉行醉了,赫义城也喝多了,为安全起见,贺雅言只好充当司机,本想先送米佧,结果邢克垒以不顺路为名拦下了,在米佧哀怨而担忧的眼神中,邢少校揽下了送佳人的美差。

  等他们都撤退了,贺泓勋亲自送厉行回去,随后通信员送来了蜂蜜水给他解酒。

  以厉行那点不算酒量的酒量,今晚实在是喝得多了,现在酒劲上来,他头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贺熹见状,用温水沾湿了毛巾帮他擦脸,他老老实实地任由她摆弄,只是嘴里低低地呢喃说:“小七、小七……”手也不安分地试图握住贺熹的。

  贺熹像哄孩子一样耐心地哄他,“我在呢,你听话啊,别乱动。”

  厉行眯眼,似乎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他的小七,然后皱眉,“难受……”

  喝醉酒的感觉贺熹再清楚不过了,坐在床边让厉行枕着她的大腿,力道适中地帮他按太阳穴,“睡一觉就好了,忍忍啊。”

  厉行“嗯”了一声,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贺熹肩膀有伤使不上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厉行的军装扒了,接着又把他军装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然后扯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等把他打理好,自己累得出了一身汗。

  看着趴睡的姿势像个孩子的厉行,贺熹的心柔软得不行,这样静静的凝视仿佛比拥抱更加亲密,那记忆中的男孩如今已成长为一个浑身充满阳刚气的男人,但无论怎样,眼前这个叫厉行的男人只是一个爱她疼她的普通男人而已,这样的认知让贺熹觉得很幸福,而这种真实且强烈的幸福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将脸颊轻轻地贴在厉行结实宽厚的背脊上。

  他们还是如愿地在一起了,确切地说,他们一直在一起,哪怕天各一方的六年,心也未曾分离,贺熹握紧厉行的手,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似是被贺熹的动作惊醒,将睡未睡间,厉行翻过身来侧躺着,仿佛清醒地记着贺熹肩膀有伤,他小心翼翼地扶高她的小脑袋枕在他手臂上,将脸埋在她颈窝,修长的腿则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搭在贺熹腿上,在没给她增加多少负担的情况下,亲密而完全地将她拥在怀抱里。

  贺熹听到他呓语说:“小七……”然后他的唇轻轻碰触她颈间的肌肤,吻得很轻很轻。

  贺熹回抱着他,仿佛母亲一样,给予他想要寻求的某种依赖,之后很快的,耳畔传来厉行均匀的呼吸声,酒后的他比以往更安静、睡得更沉。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投射到贺熹脸上,将她恬淡柔美的笑容映照得格外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在厉行怀里,贺熹不知不觉睡去。

  ◎       ◎       ◎

  次日清晨,贺熹被起床号吵醒,本能地想伸手拉高被子蒙住头,却发现整个人被厉行压着根本动弹不得,而他酣睡在自己身边,大半个身子斜压在她身上,姿势亲密。

  果然醉得不轻,连起床号都叫不醒了,贺熹淘气地伸出手,胡抓一把他精短的头发,“阿行,阿行醒醒……阿行。”

  厉行素来浅眠,原本以为是醉得太厉害才叫不醒,结果却发现他身体的温度奇高,有了上次的经验,贺熹的第一反应是他发烧了,心中警铃大作,贺熹一骨碌爬起来,掌心触及他额头,竟是滚烫。

  懊恼自己睡得太沉居然没发现他身体的异样,贺熹先打了电话给贺泓勋,匆匆洗漱过后换好衣服,等帮他把军装套上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没有片刻耽误,厉行直接被送去了陆军医院,接着是持续五天的四十二度超高烧,厉行始终昏迷不醒。

  就在医生研究新的治疗方案时,贺熹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吵大闹,而是冲出了医院,等贺雅言闻讯赶过来时,她拿了两瓶六十度的蒸馏酒回来。

  见贺熹解厉行的扣子,贺雅言试图拉她,“小七你干什么?”

  贺熹避开她的手,“你出去,别让任何人进来。”

  贺雅言的神情是疲惫的,接连几晚没有休息好,让她的大脑运转跟不上贺熹的思路,“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说让你出去!”甩开贺雅言的手,贺熹迎视她的目光“你们没办法,我来想办法!”

  触到她眼里黯淡中透出几分倔强的目光,贺雅言转身出去了。

  病房的门关上,贺熹把酒倒在盆里,准备在不掺水的情况下,直接浸湿了毛巾为厉行擦身,但当她把厉行的上衣脱了,目光触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时,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一滴滴砸在他的肌肤上。

  她早就该想到他的肩章是多么来之不易,一般情况,军衔每四年晋一级,短短六年他就从一个小小的少尉晋升到中校,六年他连升四级,那是怎样一种进步和荣耀,而这光鲜背后又流了多少的血?

  难怪他说不当兵不知道肩章为什么那么重,因为那是他用命换来的。

  难怪两人已如此亲密,他却不愿在她面前光裸身子,因为怕她看见他身上累累的伤痕。

  掌心颤抖着抚过他赤裸的上身,贺熹咬紧下唇压抑着哭声,然而最终她还是趴在厉行胸口失声痛哭,“阿行你醒醒,你不能有事,你还要娶我呢,你快点醒过来啊,我以后都乖乖的,再也不气你、不欺负你了,阿行……”

  听到病房里传来的哭声,贺雅言的眼眶顿时湿了,没想到厉行受伤后体质会变得如此特殊,饮酒过量会令体温中枢出问题,导致高烧不退,她自责没在庆功宴上阻止他喝酒。

  赫义城过来时看见贺雅言站在病房外抹眼泪,吓了一跳,他问:“怎么哭了?”

  贺雅言抬头,泪眼蒙眬地瞪他,“都怪你,干嘛灌他酒啊?你知不知道他这次发烧就是酒精引起的,赫义城我告诉你,要是厉行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完了!”

  赫义城的脸色沉下来,“胡说什么。”听到贺熹的哭声,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缓和了一下情绪,“厉行是什么人?那是受过严酷训练的特种兵,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要是连你都乱了,贺熹怎么办?”之后他不顾贺雅言的挣扎将人搂进怀里,安抚般轻拍她的背,后来平复了情绪的贺雅言去了院长办公室。

  邵宇寒去外地交流学习,才刚下飞机,匆匆换了衣服直奔病房而来,见贺熹用酒帮厉行反覆擦身,他没阻止,只是为厉行检查身体、测体温,并开了新药、安排护士打点滴。

  深夜,厉行的体温恢复正常,清晨,他被贺熹覆在脸上的小手吵醒。

  他缓慢地睁开眼睛,微微嗔道:“你吵到我睡觉了……”话一出口才意识到嗓子哑得厉害,环顾四周,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他聚紧眉心问:“我怎么了?醉得住院了?”

  下一秒贺熹将自己投进他怀里,使力在他身上捶了两下,她以带着哭腔的声音命令,“以后不准逞强喝酒,一滴也不行。”

  厉行被捶得皱眉,但不妨碍他表示决心,“我戒我戒,以后再也不喝了。”

  “再喝就不要你了,你看我是不是开玩笑。”

  “轻点,你肩膀有伤呢,答应你了就肯定戒,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啊?”然后爱怜地拍拍贺熹的背,“看看这点承受力,才多大的事就哭了。”

  贺熹在他颈间咬了一口,回应她的是厉行紧紧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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