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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嫡妻这大业》作者:唐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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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27 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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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筠《嫡妻这大业》

出版日期:2016年4月22日

内容简介:

穿越前她是个医生,努力扛起家中经济重担,只因生不出孩子,
被婆婆嫌弃,老公搞外遇,小三还怀孕了,
穿越後,她有个现成的女儿,让她一圆当娘的梦,
原主的丈夫还是个皇商,她不必再为了生活斤斤计较,
却没想到他不但花心还是个蠢的,女儿被小妾虐待他不知道,
明明是小妾耍阴招陷害她他也看不清,还将她软禁在废宅,
只许女儿和丫鬟、奶娘作伴,算了,反正她也不想和陌生人当夫妻,
这麽一来也省得老是担心身分会露馅,
平日她就写写字画卖钱,把宅子隔出一处当温室种点菜,
哪里晓得自由的日子过得正起劲,他却三天两头不请自来,
不是称赞她炒的饭媲美御厨,找机会蹭饭吃,
就是私下收买走路工,让人送吃食、送礼给她和女儿,
最诡异的是,他每次看她的眼神总带着无奈、不解和深情(?),
难道他偏宠小妾、与原主感情不睦是误会,其实是有什麽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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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27 15:52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现代人无子承欢膝下多得是,但是思想八股的还是大有人在,江家就是那种守旧的家庭,婆婆江李桂枝和丈夫江俊哲都是一个样,母子俩根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

  平常他们欺负她也就算了,竟然还联合起来欺骗她,这就真的太过分了。

  看着丈夫把小三带进门,婆婆还帮腔说:「谁教你蹦不出一个子来,我们江家不能绝後,你就答应让倩倩进门待产吧。」

  张若曦是个家医科的医生,但就算平常忙进忙出,她还是克尽身为妻子和媳妇的职责,她也知道自己没替夫家生个一儿半女,所以对於丈夫的坏脾气、婆婆的冷言冷语,她向来逆来顺受,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脾气,刚知道丈夫外遇,婆婆马上又要她接纳怀有身孕的小三,她怎麽可能受得了,隐忍多时的怒火,碰的爆发了。

  「我死也不会同意让她进门的!」

  「那你就去死吧!」江俊哲冷冷的嘲讽道。

  纵使知道这段婚姻关系早就岌岌可危,可是当丈夫说这句话後,等於彻底把她打进万丈深渊,也抹杀了她的最後一丝丝希望,偏偏她又做不到成全,她就是无法忍受被夫家人当成傻子。

  「我们江家需要子嗣,但也得给孩子的妈一个名分,你乾脆和俊哲签字离婚吧,这是你欠我们江家的。」江俊哲又道。

  张若曦不懂,她到底欠了江家什麽?她把婚前存的积蓄都给了丈夫当创业基金,丈夫事业不顺,她一肩扛起家计,要说谁欠了谁,也应该是江家欠了她才对。

  但是,她又怎能寄望江家会知恩图报?

  「我不会签字的,绝对不会。」

  她不是恋栈江太太这个身分,只是不甘心自己努力经营的家,就这麽轻易的拱手让人。

  「那你就接受倩倩,她怀孕了,我不可能放着她不管,只要你真心诚意接纳她,她不介意当小的。」

  这男人还真敢说啊!

  张若曦第一次觉得自己非常没有看人的眼光,当年那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男人早就不存在了,现在的江俊哲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又或者她以前只是被他装出来的善良给骗了。

  「我介意,你们想要她进门,就请搬出这间屋子。」她也狠下心了。

  她倒要看看,当这个男人一无所有,那个女人是否还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吃苦受罪!

  然而她怎麽也没料到她的选择,竟让她赔上了宝贵的生命,这对天杀的男女竟然在她的车子动手脚,等她察觉时,一切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在车子因为刹车失灵,冲出护栏,向一旁的坡地冲出时,张若曦後悔了,或许她早该放手的,要是当时潇洒的转身离去,或许她的命运会有所不同。

  如果有再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会豪不犹豫的放手离开。

  第一章

  夜半,宽广的霍宅安静得像一座空城,一家大小早早就寝,只有外头忽地传来敲锣打更的报时声,已经丑时了。

  然而这个时刻,还是有独醒之人,这人踩着轻缓的步伐,一如往常的踱向馨园。

  馨园是霍家少夫人刘巧若居住的院子,刘巧若和霍家少爷霍棋佑感情不睦,在生下小小姐霍香宁之後,她就搬进了馨园。

  平日会出入此处的,除了刘巧若本人,就只有她的贴身丫鬟春儿,其他人,就连女儿,也鲜少踏足。

  这是有原因的。

  霍棋佑小时候随父亲到龙江镇做生意时,认识了家住在龙江镇的刘巧若,那阵子,他们俩常玩在一块儿,後来她为了帮他赶走野狗被咬伤了,他因此承诺长大要娶她为妻。

  霍父也赞同儿子的勇於负责,便到刘家替儿子订了这门亲事,当时霍棋佑十岁,刘巧若六岁。

  後来霍家父子回京城,刘家也搬到洵河镇,由於路途遥远,几年下来,两家也渐渐疏於联系。

  长大後,霍棋佑想起了有这门亲事,为了信守承诺,他送上聘礼,得知刘家家境不好,他还派人送去很多银两。

  他依照多年前的约定,将刘巧若娶进门,洞房花烛当晚,他喝醉了,没有多加留意她的心情,强要了她,之後她便以死要胁,若他胆敢再碰她,就要当场自刎死在他面前。

  事後,他才得知,刘巧若在洵河镇有意中人,自此,他们就像陌路人,各过各的生活。

  但霍宅门第深深,刘巧若过得很不愉快,连当年怀了骨肉,她也一心想要让孩子流掉,常常捶打自己的肚子,或是跳上跳下的,可是孩子就像当定了霍家的骨肉,最後她只好认命的把孩子生下来。

  可是孩子生下来之後,她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让人直接把孩子交给奶娘照顾,她完全不闻不问,彷佛孩子不是她亲生的骨血。

  霍棋佑知道,刘巧若恨他入骨,连带着也不想要他的骨肉,对刘巧若母女,他总是感到有诸多亏欠,但他是一家之主,拉不下脸道歉,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越来越疏远。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刘巧若最後竟然还是选择了轻生。

  他本以为她是无法再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後来才晓得她是因为接到一封来自家乡的信函,故友告诉她,她的心上人柳庆云即将与其他女子成亲,她痛不欲生,因而走上绝路。

  现在,刘巧若就像个活死人,只留着一口气,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但若非发现得早,或许她连这口气都喘不上来了。

  为了不让下人知道,霍棋佑总是选在这个时候过来看也,夜深人静的,正好可以毫无忌惮的显露他最真实的感情。

  但今日,他才推开刘巧若的房门,就听到她在呻吟,彷佛被什麽缠住或者追赶着,声音听起来相当痛苦。

  是作恶梦了吗?

  霍棋佑猜测的同时,缓步靠向床榻,并且在床沿坐了下来。

  在睡梦中的张若曦则是又一次体验着翻车的恐惧,她想喊救命却喊不出口,只能不断地呻吟,突然,她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暖意,她就像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抓住那温暖的来源,期盼着有人可以将她从这万劫不复的境地中拯救出来。

  霍棋佑任凭刘巧若紧抓着自己的手,对他来说,她有反应是好事,总强过像个只有呼吸的活死人。

  或许不久之後她便会苏醒……他是这麽希望的。

  但是很快的刘巧若又平静下来,好似她刚刚的呻吟、激动的反应,都只是一场幻影。

  霍棋佑就这样坐着,静静的看着紧闭着双目的人儿,一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才起身,来时无人知晓,走时,亦无人察觉。

  但他知道,并非无人知晓,一直在他身边守护着他、那个不擅言词却非常尽责的护卫,始终如影随形。

  「石定,可以回去歇息了。」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门口,霍棋佑朝空中说道,彷佛在自言自语。

  隐匿在暗处的石定现身了,打躬作揖,恭敬的目送主子进屋,才转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

  说话声像是吱吱喳喳的鸟叫,在耳边起起落落,张若曦听着陌生的嗓音,实在不知道声音的主人到底是谁,最後,她决定张开眼看清楚那只不停吵她的小麻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泪流满面又陌生的胖胖圆脸,而且随着她的视线慢慢往下,她发现这个胖女孩打扮得很奇怪,因为她绑了两条长辫子,身上穿的衣服很像电视剧里古人的服装。

  相较於张若曦一脸茫然,胖女孩则是突然破涕为笑,嚷嚷道:「少夫人,你总算醒了!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春儿都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她刚刚叫她啥,少夫人?她是听错了,还是在作梦呢?张若曦觉得应该是後者。

  丈夫外遇、小三怀孕的两个消息都太震撼了,所以她肯定是被刺激过度,才会作这种奇怪的梦,她决定再度闭上双眼,等睡醒後一切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

  「少夫人,别睡了,万一你又醒不过来该怎麽办?!」春儿怕少夫人又像先前一样,一睡就是个把月,一直轻推着少夫人的肩头想要把少夫人摇醒。

  张若曦被摇得头好晕,只好再次张眼制止道:「好了,别再摇了,你摇得我头都晕了。」

  闻言,春儿马上停止动作。

  这几个月,春儿每天都期盼着少夫人能够快点醒过来,可是等啊等的,都要望穿秋水了,少夫人还是不醒,她真的很怕少夫人会一辈子躺在床上起不来。

  想到这儿,春儿的心情终於放松了,开心的泪水忍不住流下双颊。

  落下的泪珠滴到张若曦的手背上,那温热的感觉让她的心猛地一震,  她激动的从床上弹坐起身,仔细的看着眼前的一景一物,越看心越惊,也越来越慌乱。

  身为医生,她遇到过不少疑难杂症,除了自身的感情事以外的事情,她通常都是以非常平静的心情去对待,但这会儿她却无法保持冷静,因为情况实在太吊诡了。

  为何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像电视古装剧里演的那样……古色古香?!

  原木的床、硬邦邦的枕头、称得上是骨董的家具,窗子竟然是纸糊的!门上还有木栓!连水泥地都没有!

  天哪!这是梦吧?!如果不是梦,这一切该如何解释呢?

  张若曦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痛感马上从手臂传达大脑,她是有感觉的,而且感觉非常真实,所以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我为什麽在这里?」她呐呐的盯着胖女孩问。

  春儿错愕的望着少夫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几个月前,少夫人想不开,悬梁自尽,虽然最後被救了下来,可是一直昏迷不醒,连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也来看过了,依旧束手无策。

  但少爷吩咐了,要她每天还是替少夫人准备吃食,但是要弄成稀粥或汤,慢慢喂少夫人喝下,如今看来少爷的决定是对的,不但保住了少夫人的命,少夫人也醒过来了。

  可是少夫人是不是睡坏脑袋了,要不然她都跟着少夫人四年多了,少夫人怎麽还问她是谁呢?

  「少夫人,我是你的丫鬟春儿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噗……张若曦差点笑出来了。

  她不看连戏剧的,不,严格说来,是她根本没时间看电视,除了偶尔会抽空看一下新闻,其他时间她不是在诊间看病,就是做家务,要不就是看专业书籍和看夫家人脸色。

  但她多少也会听到护士们讨论哪出戏很红、哪出戏很好看,也知道时下很流行宫斗剧和穿越剧。

  八成是她被洗脑得太严重了,才会出现这种几可乱真的梦,毕竟她要真有少夫人的命,就不会被逼着离婚了。

  想到这儿,张若曦突然觉得是场梦也不错,不要醒来也好,免得又要面对江家母子和侵门踏户的小三。

  「看来已经没事了。」

  霍棋佑看似对宅子里的琐事满不在乎,但是只要宅子里有什麽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法眼,尤其是有关刘巧若的所有事情,一定有人会在第一时间向他通报。

  刘巧若醒来这种大事,在她张开眼、春儿大呼小叫的同时,石定就向他报了。

  石定是霍宅的护卫,更是他的贴身护卫,也像是他的影子,平常话少得像个哑巴,但是从来没有遗漏过任何一件正事。

  霍棋佑很快便来到刘巧若的房门外,当然也听到她和春儿的对话,他也同春儿一样的困惑,不禁想着,刘巧若是不是真的把脑袋给睡坏了?

  张若曦怔怔的看着起进来的男人。这人……是谁啊?

  春儿马上恭敬行礼。「少爷。」

  少、少爷?!张若曦随即又想到,春儿刚刚叫她少夫人,现在又叫这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少爷,这不就表示……表示……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吧?

  她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绝对参杂了不解、讶异、惊慌,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现在到底是在演哪一出啊?

  霍家老爷过世後,由霍棋佑接掌家业,他不但有经商的天赋,而且学识渊博,李敦坐上皇位之後,几次劝他参加科考进宫为官,但他受不了大臣之间的尔虞我诈,也看不惯他们那种虚与委蛇的嘴脸,他甚至当着皇上的面表示只愿从商不愿当官。

  皇上当然拿他莫可奈何,只能允了他的任性,但却不让他和皇家完全切割,故把皇宫内院的内需都交给他的商行负责,御赐为皇商。

  其实霍棋佑和当今皇帝很早就认识了,霍棋佑小时候不识李敦是太子,有一回两人在市集上为了一幅笔墨差点大打出手,没想到不打不相识,他们反倒成了挚友,常常相约吃饭喝酒,更结为拜把兄弟。

  霍棋佑知道相国何广倚仗先皇给的权力干扰朝政,皇上有心想削弱相国的势力,需要富可敌国的霍棋佑当他的金钱後盾,霍棋佑二话不说允诺了,但表面上,他们并没有公布他们的关系,他人因而误以为皇上让霍棋佑当皇商,多少有牵制霍棋佑的用意。

  相国也是这麽认为,得知霍棋佑和结发妻感情不睦之後,便极力撮合庶女何绮凰与霍棋佑的婚事,想藉此拉拢霍棋佑为己所用。

  起初霍棋佑是不愿意的,但後来皇上说了,或许可以藉此机会扳倒何广,霍棋佑才勉为其难让何绮凰入了霍家门,成了他的妾,当然,他会答应还有另一层用意,他是想藉着何绮凰来刺激一下刘巧若,希望她能吃醋,激起她对他的重视。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刘巧若始终不在乎。

  她一直对他视若无睹,不管他宠爱谁,她始终不当一回事,她的心就像一滩死水。

  他知道她恨他,也视他如毒蛇猛兽和掠夺者,因为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如此不堪,所以他也只能假装不在意她,哪怕明知道她被何绮凰欺负,他也不曾插手制止。

  可是现在,他发现刘巧若竟然正眼看他了,她清澈的眸光中有他的身影,这还是第一次,她的眼中有他的存在,这让他感到莫名的雀跃。

  张若曦看着他,试着解释道:「这是个误会……我不是这个人……我的意思是,我不是我,不对,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听到她这麽说,霍棋佑方才的喜悦瞬间消失。怎麽,她漠视他不够,还要耍着他玩吗?

  他难掩愤怒,语气不自觉变得冷淡,「我对於你是不是你那种事情丝毫不感兴趣,既然你醒过来了,我的责任便了了,以後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要再做出令我难堪的事。」

  他的口气令张若曦倏地浑身发冷。这个男人真的是原主的夫婿吗?怎麽态度这麽冷淡?

  只是话说回来,如果他和原主的感情不好,倒也是件好事,她可以少去不少麻烦,况且她到现在还无法消化自己突然穿越到古代的冲击。

  张若曦脱口回道:「慢走,不送。」

  霍棋佑怔愣了半晌,随即转身拂袖离去。

  「生气了?」她看见他转身时,那张漂亮俊朗的脸蛋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被激怒了,但明明是他先耍冷的,她都没生气了,真不知道他在不满什麽。

  不过很快的,她的注意力就被躲在门旁的小女孩给吸引过去。

  小女娃约莫四岁大,长得圆润可爱,但个性胆小,一直躲在奶娘的身後不肯上前,即便奶娘和春儿一直鼓励她快去同娘说说话,对,娘就是指她,小女娃还是动也不动。

  张若曦困惑极了,这到底是怎样的一户人家,夫妻感情不睦,连母女也显得非常生疏,难道这就是古代大户人家的真实状况?

  的确有可能,据说古代人都三妻四妾、儿女成群,有些夫人成天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孩子都丢给奶娘和丫鬟照顾,自然无法和孩子培养什麽深厚的亲情。

  但就她看来,这可是非常不正常的。

  在现代世界里,哪个小孩不黏父母,就连她这个蹦不出半个子的女人,都渴望当妈渴望到有点失心疯,常常看见病人带小孩来看病,她就会和小孩先玩一下才开始看病。

  想到这儿,张若曦想要和「女儿」亲近亲近,她下了床,才发现身上穿的衣服几乎拖地,她一个没注意,踩到了裙摆,差点整个人往前扑倒。

  在春儿的惊呼声中,她勉强站稳步伐,再缓步走到小女娃面前,弯身笑问道:「你叫什麽名字?」方才她只听到奶娘和春儿唤小女娃小小姐,她不晓得小女娃的名字。

  闻言,奶娘和春儿惊愕的面面相觑,  却又没胆子多问。

  少夫人从前就待人很冷漠,对丈夫、女儿如此,对下人也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不会像二姨娘那样虐待下人。

  当然她们也不会像大宅子里的其他下人一样到处乱嚼舌根,因为这宅子里的人都知道,霍棋佑和刘巧若感情不睦,刘巧若对霍棋佑冷若冰霜,霍棋佑也对侧室欺凌结发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大家都认为,刘巧若不得少爷欢心才会被冷落。

  少夫人不受宠,她们这些服侍少夫人的下人地位更是整座宅子里最低下的,所以少夫人的事,其他人知道得越少越好,她们也不会笨得自找麻烦。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过去少夫人对小小姐的态度一直很冷淡,但这会儿少夫人却温柔的冲着小小姐笑。

  虽然小女娃一直拒人於千里之外,但是张若曦并没有因此放弃拉近与小女娃的距离,她自认是很受小孩欢迎的医生,没道理会被小女娃讨厌。

  「我桌上有果子,你要不要吃?」

  霍香宁望了一眼屋内的桌面,过了许久才摇摇头。

  她对果子没多大兴趣,但是目光却不自觉的一直瞅着那盘看起来美味可口、也比较吸引她的甜糕饼上头。

  张若曦因为修过心理学,她观察了一下小女娃的眼神,马上就猜到小女娃在想什麽,她直起身,走到桌前,端着那盘甜糕点又走回到小女娃面前,再弯下身询问,「想不想吃糕饼?」

  霍香宁眨了眨眼,还是没有开口。

  张若曦也不勉强,她拈起一块糕点递向小女娃。「吃吧,等你以後想跟我说你的名字,再告诉我就行了。」

  霍香宁年纪虽小,但是她也看得出来眼前的娘亲不太一样了,以前她怕娘亲,是因为娘亲都不对她笑,现在不一样了,娘亲竟然对着她笑,而且笑得好温柔。

  如春风般的笑容瓦解了霍香宁的惧怕,她伸出小小的手,接过那块甜糕点,开心的吃了起来。

  看到小女娃那麽开心,张若曦的心也跟着一暖,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活着真好,只要活着,肯定就会有好事发生,至少此刻,她真的很感谢老天爷可以让她有机会体会一下当娘的感觉。

  就算是梦、就算短暂,她都想好好的抓住这一刻。

  ***

  保持距离不代表不在乎,不见面也不代表不闻不问,自从刘巧若苏醒之後,霍棋佑对她更加关注。

  他怕她又想不开,除了命春儿时刻注意她的情绪起伏和安危,还让石定随时在暗处盯着,并向他报告。

  可是听到石定的回报,他除了错愕还是错愕。

  石定告诉他,馨园一整天笑声不断,少夫人教小小姐习字读书、陪小小姐玩耍,两人还打雪仗,少夫人还会唱歌哄小小姐睡觉,而且少夫人的歌声很美,唱的曲子他连听都没听过。

  「你在发梦吗?」

  看到石定摇摇头,霍棋佑也知道自己这话是问得太快了,但这样的情况实在太匪夷所思了,石定说的那些事情,刘巧若从来不会做,她的表情向来如冰一般冷冽,她对女儿,除了冷漠,没有任何情感,更准确一点来说,霍宅的一切 ,都不入她的眼和她的心。

  为了亲眼看看刘巧若的改变,霍棋佑起身踏出了书房。

  馨园在他居住的东厢房的後方,需要越过三道长廊才能抵达,离东厢房有一段距离,就像他和刘巧若的距离,有些遥远。

  他不厌其烦的绕过一道又一道的长廊,顶着飘落的雪花,经过一座小池子,来到馨园。

  霍棋佑人都还没走进去,就听到了陌生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让他不由得又上前了几步,接着是一阵歌声飘入耳里,他的心彷佛被勾了一下,悸动不已。

  果真如石定所言,那是听都没听过的乐曲,但是清新好听,就像暖暖的春风,在寒冽的冷冬注入一股暖意。

  如果他和刘巧若的关系不是这样僵,如果他也能同她和女儿如此开心相处,是何等美好惬意的事情啊,不自觉的,他起了一丝遐想,本想走进去,却猛地想起她曾说过,他若打扰,必以死相报,脚步瞬间一顿。

  逼不得已,他只好隔着墙,听着里面的对话—

  「娘亲,这玩意叫什麽?」

  「捏面人。」

  「怎麽个玩法?」

  「就随意捏,想捏什麽就捏什麽。」为了拉近与霍香宁的距离,张若曦花了不少心思,除了教霍香宁识字,也想出自己小时候玩的玩意儿,但怕太过新颖引人怀疑,她刻意找些古代就流传的游戏,例如踢毽子,或者做做竹蜻蜓。

  方才她让春儿去厨房要了些面粉,再用一些可食用的花卉做染料,虽然颜色不多,但还是可以做出几种色彩。

  捏面人她是不在行,不过和小孩玩耍,也不需要太较真,随便捏个叶子、花瓣,霍香宁就看得津津有味,也很有兴致的自己动手做。

  「我捏了一朵花!」霍香宁照娘枕教的,用红色面团捏了花瓣,用黄色面团捏了花蕊,再用绿色面团捏了叶子,做了一朵花。

  张若曦轻抚了下她的头,点点头笑道:「做得真好!」

  霍香宁一听,开心的咯咯直笑。

  霍棋佑从没听女儿笑得这麽欢快过,她总是怯怯的躲在奶娘後面,连喊他一声爹,也能令她浑身发抖,他虽然对女儿感到愧疚,却因为平日实在忙碌,加上又不知道该怎麽和女儿相处,只能让情况僵持着。

  妻子和女儿的笑语声,让他实在好奇,引领着他鼓起勇气举步,可是当他正要越过拱门的门槛,就看见总管曲少寰从左侧走来。

  「何事?」霍棋佑低声询问。

  「那位请少爷过去一叙。」

  霍棋佑点点头,先让总管退下後,他又留恋的看了院内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

  何绮凰的母亲是何广的第六个妾,她从小在相国府被欺负,个性变得极为阴沉狠毒,她一直在等待机会报被欺凌的仇。

  她表现得端庄有礼,琴棋书画样样学,可私底下却和舅父走得很近,想从舅父那边获得一些人脉。

  她的舅父看似是个安分守己的小生意人,实际上却做着人口买卖的勾当,她嫁进霍家後,积极推荐舅父,成功说服霍棋佑安排舅父到霍家的码头当监工。

  表面上,她是替经商失败的舅父谋一份安稳的差事,实际上,舅父是在替她与父亲干些见不得人的差事,举凡她看不顺眼的人事物,她就会请舅父替她解决。

  嫁进霍家,也是她自告奋勇的,虽然霍家家大业大,可是她的嫡姊妹并不想嫁人为妾,她便逮住了这个机会。

  嫁入霍家当妾其实没什麽不好,至少她的地位比在相国府时高了一些,在霍家,没人敢惹她不高兴,可是还是有些让她不顺心的事,例如刘巧若母女的存在。

  本来这阵子刘巧若昏迷不醒,她省心多了,但一听到刘巧若醒了,她又开始感到心烦意乱。

  打从何绮凰进了霍家,便处心积虑的要弄走刘巧若母女,刘巧若不管事,她虽落得轻松,但是霍棋佑表面上对她极好,却从不在她的宅院过夜,为了讨好霍棋佑,她还主动表示要照顾霍香宁,可是那个小丫头真的很不讨人喜欢,无论她怎麽诱哄,小丫头就是不肯和她亲近一些,再加上小丫头长得太像刘巧若,害得她每次看见小丫头就来气。

  不过她当然不会笨到明目张胆的欺负霍棋佑的心头宝,她会故意找人修理霍香宁,要麽让她无端被东西割到,就说小孩自己贪玩,要麽就让她无端落水,林林总总的手段,理由总是离不了小孩本身顽皮,要不就是帮忙照顾孩子的下人笨手笨脚。

  何绮凰也担心那些受处罚的下人会去霍棋佑面前乱嚼舌根,她便拜托舅父趁着她派下人外出采买物品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不听话的下人,然後在霍棋佑准备追究的时候,谎称下人畏罪逃了。

  无奈霍香宁的命韧得很,不管她用了啥法子,都弄不死她。

  再说刘巧若吧,她故意让舅父派人伪装,从刘巧若的家乡送来信函,谎称刘巧若的心上人要娶妻了,目的就是想刺激刘巧若,看她是否会回洵河镇找情郎,没想到刘巧若的反应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好,竟然悬梁了,她都还来不及高兴,哪知刘巧若居然没死,命硬得让她捶胸顿足。

  更惨的是,刘巧若若是一辈子像个活死人倒也省事,偏偏现在又醒了过来,害得她的心情也变差了。

  心情差,就想找人麻烦,所以她让人去把霍香宁带过来,还不许奶娘跟着。

  等霍香宁来了,她就特意叫人去端了滚烫的热汤,然後极尽所能的表现出慈母的模样,对着霍香宁说:「宁儿,这是姨娘特地命人炖的汤,快点喝了吧。」

  霍香宁惊惧的看着姨娘,每次只要和姨娘在一起就会受伤,几次之後,她不敢和姨娘靠得太近,就像现在姨娘叫她,她也不敢走上前。

  何绮凰见她迟迟不挪动脚步,开始有些不耐烦了。「姨娘唤你呢,怎麽不过来?」

  「宁儿……想去娘亲那……」霍香宁怯怯的回道。

  何绮凰一听,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姨娘可比你娘亲对你好多了,你娘亲根本不想理你,你去做什麽?!快些过来,别惹姨娘不高兴。」

  见霍香宁还是不肯动,何绮凰对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马上上前抓住小小姐的手臂,硬把小小姐抓到姨夫人跟前。

  何绮凰接着又看了桌上那碗热腾腾的汤一眼。

  这个丫鬟虽然是新来的,但是伺候姨夫人已久的秋香早就提点过,所以她大略知道姨夫人的意思,她把小小姐拉到桌前,看似要端汤给小小姐喝,却故意手滑打翻了汤,热腾腾的汤就这麽洒到小小姐的身上。

  霍香宁痛得大声哭喊,「疼啊!疼啊!」

  何绮凰和屋内的几个丫鬟们冷眼旁观,过了许久,何绮凰才假装骂道:「怎麽那麽不小心,你看,你把小小姐给烫着了!还不快去请大夫!」她说是这麽说,可是唇角却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

  大多时候,为了避人耳目,皇上和霍棋佑都是派身边可信之人传递消息,但偶尔皇上会溜出宫来找霍棋佑,两人也有极为隐密的固定密会之处。

  皇上已年过三十,但生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仍像个青年,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一点,平常的他总是蓄着胡子。

  这会儿,皇帝打扮成满头白发、满脸白须的老翁来到相约地点。

  此处位於城内一隅,前屋以卖字画做为掩护,且掌柜的相当挑剔,他看顺眼的客人才能进门,但其实掌柜的是霍棋佑的人,会这麽刁难,只是为了不让闲杂人等随意进入;  後屋则是和另一栋屋子相通,只要出了後门,钻进另一栋房子,再出大门,就是另一条街道。

  当然,霍棋佑和李敦不会同时从同一处入口进入的。

  「找我何事?」纵使面对的是皇帝,霍棋佑的态度依旧不卑不亢,更没有一丝谄媚。

  「我们许久未见,就不能和颜悦色的问问我最近过得好不好吗?」为了配合自己目前的角色,皇上故意把嗓音压低,像个中气不足的老头子。

  「你是来找我闲话家常的?」

  「自然不是。」

  「那又何必多说废话?」

  皇上叹了口气,拿他没辙了。「整日待在宫里,闷得都快生病了,陪我找点乐子会少你一块肉吗?」

  敲敲皇上放在一旁、上头写着「铁口直断」的旗帜,霍棋佑哼了口气道:「若阁下哪天打算不再当皇帝,改当江湖卖艺的,在下绝对乐意捧场。」霍棋佑依然不改冷酷本色。

  皇上叹了口气道:「你若真当我是皇帝,至少也该有点分寸,朕可未曾见过你向朕行大礼。」

  「原来阁下是想让在下行君臣大礼,那简单呢,宣我进宫不就得了。」人前,他的确会卖皇帝老爷一下面子的,但人後嘛,大可不必,且他也不认为李敦真的在乎这些礼数。「有话直说吧,说完快快回宫去,免得被有心人发现你我的关系。」

  李敦是个不错的皇帝,若要说有什麽缺点,就是有时不够深谋远虑,就像现在这样,想到就溜出宫,若不小心被何广发现,那麽他们过去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而且很难保证何广不会趁李敦在宫外时对他下毒手。

  「以後还是少溜出来,有事情交代无影来联系便可。」

  无影是皇上的密使,专门替皇上跑腿,并在宫外暗中搜集大臣不法情事。

  「这你就不懂了,我是明君,自然得微服出宫,亲自体恤民情,如此才能懂得民之所愿、民之所想,再说,有无影在,我何须担忧。」

  无影也是霍棋佑训练出来的,能力多强,霍棋佑自然比谁都清楚,但就算无影武功高强,也难保不会有任何闪失,还是小心为上,但皇上的任性又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他以前就常跑出宫,霍棋佑也知道这样的叮咛他肯定听不进去。

  「所以你是来体恤民情的?快去,不送。」

  「霍棋佑!」李敦气得都要跳脚了。

  「好了,不逗你,你这趟来,要的应该是这个吧。」霍棋佑从衣兜里拿出一封信函递给他。

  「真的到手了?」皇上飞快拆开信函,看见里面的纪录,眉头马上皱起来。「这个何老贼,一边让众大臣替他说话,证明自己是最忠君的臣子,私底下却大量招募私家兵,他这是想起兵造反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早有异心,与其浪费力气生气,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削削他在朝中的势力,至於宫外的问题,我会替你处理,你大可放心。」

  「你有何良方?」

  「定个律法。」

  「怎样的律法?」

  「各官宦臣子的私家护卫,每户不得超过十五名,以此限制各官宦大臣的军力,每户人家家中武器必须递上数量纪录,若查发现数量不符者,一律充公。」

  皇上赞叹的看着霍棋佑,他不当官为国之所用,真的很可惜,不过话说回来,他在暗处帮忙出钱出力,也和为国所用没两样,这麽一想,皇上心中的阴霾马上又一扫而空。「应该有不少人会跳脚。」

  「只有如此,他们才会露出马脚。」

  那些心怀不轨之人,若不想缴械,又想继续壮大自己的势力,必然会开始往暗处移动,他便可以趁此机会扫除那些足以危害国家的私人力量,这就是他能帮得上皇上、也帮得上黎民百姓最好的法子。

  「老贼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还是有法子可以挫挫何广的锐气,若是卸掉何广的左膀,你说老贼会不会跳脚?」霍棋佑再送上一份帐册。

  皇上一看,忍不住笑了。

  「这个好!」

  第二章

  刘巧若很喜欢霍香宁这个孩子,霍香宁才被奶娘带离开馨园没多久,她就迫不及待想再看看她,可是当她来到霍香宁的寝房,才知道霍香宁被烫伤了,白皙的小手又红又肿的。

  「这是怎麽回事?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何会伤成这样?!」见霍香宁缩在床上一直哭,张若曦心疼极了,连忙坐到床边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几名丫鬟没人敢回话,奶娘支吾了半晌才道:「姨夫人煮了碗汤给小小姐喝,小小姐不小心打翻了,所以……」

  小孩子打翻东西很正常,但是张若曦看奶娘的表情,总觉得另有隐情,她连忙卷起霍香宁的袖子,就见她手臂上青一片、紫一片的,怵目惊心,她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霍香宁被虐待了。

  为了弄清楚真相,张若曦又问:「这些伤是谁弄的?」

  「小小姐自个儿摔伤的。」

  「说实话!不然我就报……」警字差点脱口而出,张若曦连忙改口,「再不说实话,我就报官!」

  奶娘一听,连忙跪地求饶,「少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小小姐只是去了姨夫人那儿……」

  姨夫人……啧,原来霍棋佑还有小老婆啊!

  哼,她在现代的婚姻有小三乱入,没想到穿到古代了还要对付小三,难道这是她的宿命吗?但不管大人之间有什麽感情纠葛,都不应该牵扯到小孩子身上!

  张若曦向来追求和平,也不喜欢吵架,但是她无法接受大人拿小孩子当出气筒,她决定要去找那位姨夫人理论理论。「马上带我去找姨夫人!」

  「少夫人,别了吧……」奶娘马上劝道。

  姨夫人脾气不好,几乎所有下人都吃过姨夫人的苦头,去了是自找麻烦。

  「你们是真心视我为少夫人吗?还是嘴里随便喊喊好玩的?!」不得已,张若曦只好板起脸,端起少夫人的架子。

  奶娘还是第一次看到少夫人生气,连忙起身领路,春儿则扶着少夫人跟上。

  何绮凰的院子在西厢房北边的凰园,得先绕过宽广的後花园,三人刚好在後花园的池子旁遇到了何绮凰。

  见到何绮凰,春儿和奶娘都往後退了一大步。

  这几年刘巧若不受宠,何绮凰一进门,整个霍宅就像是何绮凰的天下,大家都怕何绮凰,何绮凰也不曾把刘巧若母女放在眼里,这後花园有她在,其他人通常都得回避,其中自然包括刘巧若母女。

  「姨夫人……」春儿和奶娘怯怯地唤道。

  张若曦看到两人的反应,微微挑眉,原来就是这个女人,怎麽,她有这麽可怕吗?

  「原来是姊姊啊。」

  她的声音尖锐、语气又酸,张若曦一听,顿时觉得整个人好不舒服。 「你就是姨夫人?」

  张若曦上下打量着她,据说在古代要看一个人是不是富贵荣华,看对方的打扮和身上的饰品大概就能猜出一二,而这位姨夫人,雍容华贵,自不在话下,堪称贵女,气势比原主可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下人们怕她怕得要命。

  「姨夫人是下人们叫唤的,姊姊就叫我绮凰吧。」何绮凰假装认分的道。

  张若曦懒得和她说这麽多,劈头就问:「宁儿身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冤枉啊!我疼那孩子都来不及了,怎可能打她,姊姊是不是误会什麽了?」何绮凰故作委屈的道。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不知怎地,张若曦就是觉得何绮凰现在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

  「姊姊不是一向对孩子不闻不问,怎麽这会儿又表现得那麽在乎了?敢情是醒来之後转了性了?」

  「你说实话,孩子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我都说了与我无关,我还有事情要忙,不陪你胡搅蛮缠了。」

  「你不能走,我们把话说清楚!」张若曦急着要问清楚,下意识出手拉住了何绮凰。

  秋香见自家主子用力挣扎,连忙上前帮忙,虽然她顺利让少夫人松了手,却也害得自家主子一时重心不稳,跌进冰冷的池水里。

  「救命!救命啊!少夫人杀人了!少夫人杀人了!」秋香看见自家主子落水,马上大声嚷嚷。

  真是欲加之罪啊!张若曦突然觉得,这世界似乎没有想像中的那麽美好。

  ***

  最後是张若曦跳下冷得足以冻死人的寒湖中,把何绮凰救起来的。

  何绮凰只吃了几口冰水,却假装病重躺在床上不起,还让大夫把她的症状讲得好像仅存一口气。

  霍棋佑回府,一得知何绮凰落水,便把刘巧若和当时在场的人都唤到厅堂,询问事情经过。

  秋香一口咬定是少夫人想要杀害姨夫人,  还哭哭啼啼的说姨夫人病得有多严重。

  不过霍棋佑并不担心何绮凰,他反而比较在意一直闷不吭声的刘巧若。

  怕她在寒湖中待太久身体受不了,他让下人搬来了椅子让她坐着,又多拿来了两个火炉放在她面前让她暖身,再让下人送上一碗暖呼呼的姜汤。

  「少爷,姨夫人正病着,少爷要不要去瞧瞧?奴婢觉得姨夫人真的太可怜了,姨夫人明明没欺负小小姐,可是少夫人却一直冤枉她,还推姨夫人下水,真是欺人太甚!」

  张若曦冷冷的看着秋香跪在那里自导自演,受不了的想,何绮凰目中无人,连她的丫鬟也是非不分,看来就算她不惹人,还是很难置身事外。

  「事情到底是怎麽发生的?」霍棋佑再次问道。

  张若曦表情严肃的道:「我没推她,是她和我拉扯,结果我一松手,她就落水了,说起来,我还是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我跳下去救她,她可能真的会淹死。」

  「明明就是少夫人把姨夫人推下水的,少夫人可以叫春儿来说说啊,看是谁说的才对。」

  「好啊,春儿,你告诉少爷,当时情况是怎麽样。」张若曦心想,春儿好歹是原主的丫鬟,这几天相处感觉也没什麽心眼儿,应该不会站在何绮凰那边。

  春儿怯懦看了看少夫人和少爷,迟迟不敢开口。

  「春儿,你说,当时的情况究竟如何。」霍棋佑沉着脸命令道。

  春儿身子一缩,头垂得更低了。

  「快说!」霍棋佑的嗓音又冷了几分。

  「奴婢没看清楚。」春儿吓得脸色都惨白了,身子几乎要贴到地板上。

  听到春儿这麽说,张若曦难掩震惊的瞪大眼睛瞅着春儿,但很快的她就想通了,大宅子就等於迷你版的战场,她怎麽会天真的以为只要凭藉事实就能站得住脚,再加上春儿这麽怕何绮凰,只是何绮凰威胁个几句,春儿自然什麽都不敢说。

  她只庆幸春儿不像秋香那样信口开河,但她不敢再寄望有谁会替她作证了。

  「你有何话要说?」霍棋佑转头看向刘巧若,表情深沉的问道。

  「我说得再多,恐怕也无济於事,你只管告诉我,你想怎麽处置我。」

  她当初就是因为冲动争论才会丧命,她本以为是老天爷可怜她,让她穿来古代重活一次,但显然在这个世界,并没有比较好,原主不讨人喜欢,又没有靠山,还能指望什麽呢?

  「你先回房吧,决定如何,我会让人告知你。春儿,扶少夫人回房。」

  「是。」春儿应了一声,马上起身搀扶着少夫人回房。

  石定其实早就将事情经过如实向霍棋佑禀报,霍棋佑会刻意问刘巧若,不过是想听听她的说法,但正如他猜测的,她依然一副天塌下来都与她无关的表情。

  从以前便如此,面对他时,她总是漠然,有时候他真来气了,想狠狠惩治她一番,但又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只是这回,事关何绮凰,他想息事宁人,怕是何绮凰也不会善罢干休。

  就像大夫说的,何绮凰没大碍,但她却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赖在床塌上,摆明就是要让刘巧若好看。

  他不想助长何绮凰的气焰,平常她已经够盛气凌人了,为了取信何广,他也配合着作作戏,好让他们父女俩以为何绮凰在霍府的地位是高人一等的。

  可这回,他实在不太想理会,拖了大半天还是没有任何举动,直到曲少寰提醒他,他才懒懒说道:「让人送些补品到姨夫人那儿去,她需要什麽,都让人送去,别让她把事情闹大。」

  他假意讨好何绮凰,全是为了大局着想,目的就是安她的心,免得她把事情闹到何广那里去。

  但显然何绮凰早了一步,曲少寰还没走出厅堂,家丁就前来告知,「少爷,何相国来访。」

  一想到何广那张诡谲难测的笑脸,霍棋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个老贼,棘手又麻烦,偏偏他不想见,却不得不见,但为何他这麽快就收到消息了?秋香并未外出,看来宅子里还有其他人在替何绮凰传话。

  「少寰,宅子里的人,得稍做整顿了。」

  这是他的地盘,就算假装让何绮凰拥有点势力,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人把宅子里的事儿向外递消息。

  「是。」曲少寰恭敬应道,接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何相国……」他可不敢随便揣测少爷的心思。

  霍棋佑也明白何广向来当霍府是他的地盘,就算曲少寰有心挡人,怕也只是力不从心,只是他都还没吩咐下去,何广便已来到大厅。

  霍棋佑向曲少寰使了个眼色,曲少寰向何相国行了礼後,便先行退下。

  霍棋佑挂上奉承的面具,努力微笑道:「岳丈大人风尘仆仆前来,小婿有失远迎,失礼了。」

  「我听闻绮凰落水了,怎麽会发生这种事?」何广一脸关切的道。

  「是出了点小意外,已经请大夫看过了,说无大碍,只需要多加休息,过两日便能恢复精神。」

  「只是小意外?可我听到的好像并非是意外,而是人为的,莫非贤婿有心护短?」何广面色一沉,不悦的道。

  他本以为刘巧若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在霍府不受宠,也没有少夫人该有的地位和权势,但是这一年多来,见霍棋佑虽宠爱自己的庶女,却不愿意和她同床共枕,以致庶女至今仍未有个一儿半女,他认为,追根究底,还是和刘巧若母女脱离不了干系。

  而这一次,刘巧若竟然敢当面和庶女起冲突,同时激起了庶女的忧患意识,她便让人到相国府通风报信,希望藉由他这老丈人的身分,向霍棋佑施点压力,最好能让他直接休了刘巧若。

  老奸巨猾的何广心底打着什麽主意,霍棋佑是清楚的,只是平日他假装无所察觉,让他们父女在他的宅子里拿点乔,但他没料到刘巧若这回会自己跳进何绮凰的圈套,他知道这对父女一定会藉着此事大做文章,若顺了他们的意,他心底不舒坦,可若是不让他们得逞,何广又会有所怀疑,这分寸拿捏,真教他有些伤神。

  想到这里,他不免也对皇上有些微词,没事尽让他做些吃力不讨好的活,看来这些帐以後可得好好同皇上算清楚了,绝对不会是一张免死金牌就能了事的。

  「贤婿,虽然你的家务事我不该过问,但是这次真的过火了,我的闺女可是我的心头肉,她要是有个闪失,白发人送黑发人,教我情何以堪?你无论如何都该给我个交代。」

  「小婿一定会处理妥当。」霍棋佑表面恭顺,心里却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次得委屈一下刘巧若了。

  ***

  一回到寝房,春儿马上双膝一曲,跪了下来。

  虽然少夫人以前对她不是很好,但也不至於像姨夫人那样虐待下人,而且近日少夫人的个性完全改变,对每个人都和蔼可亲,有好吃好喝的一定都会和他们这些下人分享,所以刚刚在少爷面前陷害少夫人,让她觉得非常羞耻。

  「你这是做什麽,快点起来。」张若曦急忙道。

  「春儿对不起少夫人。」春儿极为愧疚的道。

  「那你就说说是怎麽回事吧。」张若曦轻叹了口气道。

  「姨夫人派人来说了,要是春儿帮了少夫人,就要把春儿赶出去,可是春儿不能被赶出去……我娘生病了,需要我攒银子回去给她看病……春儿真的不是故意陷害少夫人的……」

  「原来如此。」张若曦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怒意。「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你也是有苦衷的,我能理解。」

  春儿听话的站起身,却突然号啕大哭。她万万没料到少夫人的心胸如此宽大,竟然连骂她一句都没有,待稍微冷静下来後,她深深觉得不该为了自己的事害得少夫人被诬蔑,她豁出去的道:「春儿这就去向少爷解释清楚,不能让姨夫人诬陷少夫人。」

  「不必了。」张若曦连忙阻止。

  「少夫人……」

  「就让他们那样认为吧。」

  「不可以啊!少夫人明明什麽也没做,还好心的救了姨夫人。」

  「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会被误解。」不过张若曦很想知道霍棋佑会如何处置自己,他不是个可以轻易看透的人,她无法猜测他的想法。「少爷平常都是怎麽处置犯错的人呢?」

  「要看犯的错是大是小。」

  张若曦一听,不禁皱起眉头。惨了,落水的是何绮凰,她      可是掌中馈之人,更别说何绮凰还是霍棋佑的宠妾,说不准她得被抽个几鞭……想到这里,她又问道:「有棉花吗?」

  「棉花?」

  「嗯,有的话去帮我拿来,越多越好。」她可不想被抽得皮开肉绽,在衣服里多塞几层棉花,应该能多点保护吧。

  「这会儿春儿也不知道该上哪儿去替少夫人找棉花,不过真急着要的话,倒是可以把棉被里的棉花抽出来凑合。」大宅子里棉被多着,抽出个一、两件,也没人会说话的。

  「那还不快来帮忙。」张若曦说完,就要春儿帮忙一起拆棉被。

  但是张若曦还没来得及把棉花塞进衣服里,霍棋佑就来了,冏的是,还被他看到满屋子的棉花团。

  「这是在做什麽?」他错愕的问。

  春儿一看到少爷来了,吓了一跳,行了礼後马上退到一旁。

  张若曦当下真的有股冲动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淡然的回道:「想帮香宁做个小布偶。」她总不会笨得老实说是因为害怕被抽鞭子。

  霍棋佑微挑起眉,又是怪事一件,先不说要做布偶给女儿,她连替女儿缝制一件衣物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自从她醒来後,不对劲的举动实在太多了,但最奇怪的还是她和何绮凰杠上这件事儿。

  思绪转到这儿,他这才想起来找她的目的,他向後一甩长袍衣摆,坐到桌前,并要她也坐下来,这才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你得为自己莽撞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

  「喔。」张若曦平静的问道:「你打算抽我几鞭?」

  「抽鞭?」

  「不是吗?还是你打算直接给我一纸休书?」说完,张若曦突然想到霍香宁,连忙补充道:「我先说了,就算你要休了我,我也要把香宁带走。」

  既然霍香宁的亲生父母不疼她,那就让她来照顾她,她可不想把小孩留在这里让何绮凰虐待。

  霍棋佑却误会她的意思,以为她是故意惹事好让他休了她,他突然一阵恼怒,倏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口气不善的道:「我说过了,我不会休了你,过去不会,以後更不可能,所以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其实小时候他们处得挺开心的,她小时候很爱笑,还常常带着他四处玩,所以当他知道刘家允了这门亲事,他其实很开心。

  後来长大了,他没看上过任何女子,因为他一直认定她便是他此生的结发妻子,即使後来知道她心里有其他人,他也无法放手。

  可是当她寻短见昏迷时,他不是没想过等她清醒後,要放手让她离开。

  但是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又不想让她走了,他喜欢她现在的样子,喜欢她和女儿在一起的欢乐笑声,也喜欢她像只护卫小鸡的母鸡,和强大的老鹰奋战。

  「痛!」张若曦低呼一声。

  她被他的怒气吓到了,还有他那霸气十足的目光,差点让她的心从胸口跳出来  ,因为他的目光除了愤怒,还有……占有慾?!

  这是错觉吧,霍棋佑不是不爱原主的吗?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啊,而且连来探望她都不曾,如果说有爱,就太奇怪了,肯定是错觉!

  「怕痛,就牢牢记住我说过的话!」

  不想再自讨苦吃,他一放手,张若曦马上退离他几尺远,也不再挑战他的威严,静静的在一旁等待他宣判罪责,不是抽鞭子、也不是休妻,那麽再坏,应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你得到废宅去自我反省一阵子。」

  废宅?那是哪里?听起来肯定不是个好地方,该不会是现代人说的鬼屋吧?还是古装剧里说的家庙?

  本来听到那名称,张若曦还有点怕怕的,但一想到可以远离这里的妖魔鬼怪,她又忍不住有所期待。

  那算是好事吧,对她来说,所以她欣然接受。

  她的反应让霍棋佑好不容易稍微舒缓一点的怒意又冒上来了,她就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他吗?

  他绝对不会让她称心如意的,绝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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