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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公子的娇宠》(长相思2)作者:青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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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10-13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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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微《公子的娇宠》(长相思之二)

青微《公子的娇宠》(长相思之二)

青微《公子的娇宠》(长相思之二)

出版日期:2016年9月8日
女主角:瑟瑟
男主角:萧谨岚

【内容简介】
爱情的海洋,女人最傻,天真的以为,男人就是天;
爱情的国界,女人最美,宠爱的告白,她就是唯一。

萧谨岚身处朝堂,别说是官员,就连对他示好的闺秀们,
哪个不是怀着联姻的心思讨好他,像瑟瑟这麽单纯又胆小的女人,
他还不曾见过,索性招她当贴身丫鬟。可这丫头为奴不卖身,
没想当妾也没想争宠,就连被他霸道地占了清白,
他都开口要娶她进门了,她却想都没多想地说不嫁他。
为了对她的初夜负责,萧谨岚出声说要成亲,瑟瑟虽然笨,
可她知道找男人要找个会疼人的,萧谨岚这男人懂得疼她,
但她要不起。他是少爷,她是丫鬟,她暗恋他很多年,
知道他心有所属,她没想高攀。可她都说不嫁了,
萧谨岚却不放她干休,又拐又哄的,就为了娶她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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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3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楔子

  瑟瑟的表情很痛苦,时冷时热的感觉让她一直颤栗。

  摸摸她滚烫的额头,船夫站起身,摇摇头,「人怕是不行了,这样的冷天掉水里本来就是阎王来索命,又没医、没药,听天由命吧。」

  「真没别的办法了?」听到这话脸骤然变色,人牙子追问。

  「除非靠岸去找大夫,单靠她自己是撑不过今夜的。」亲眼看着一个年轻的娃娃挣命,船夫也是难受,抹了一把脸。穷人家的孩子命贱,不然也不会被人牙子买了要送去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可怜她爷娘老子还以为闺女去了别人家能吃饱喝足,却没想到她半路落水就要一命呜呼。

  「找大夫、找大夫,那可都是要花钱的。」人牙子跺跺脚,蹲下身子不肯说话。

  旁边围着的六七个女娃听到人没救了都哭起来,不知道是可怜同伴还是想到自己漂泊无依的处境感同身受。

  听着哭声越来越烦,人牙子猛地站起来怒骂:「都他娘的给我闭嘴,老子倒了八辈子楣才遇到你们,买她的时候看长得好,还多给了一吊钱,指望卖个好价钱,就这麽一个好货色还快死了,船也毁了,晦气,一群赔钱货,再哭就把你们都丢下去喂鱼。」

  听着他叫嚣的话,船夫脸色一变,本想打抱不平,可想到自己也是身不由已,被他雇来撑船,只能闭上嘴,却也看透人牙子压根不是心疼女娃死活,只是疼惜他一场算计落了空。想到这个将要魂归地府的女娃,船夫不由得扼腕叹息,人穷命贱啊,只希望她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

  女娃们都不敢再哭,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流泪。

  人牙子不死心,还想看看人有没有活路,蹲在那里咬着牙瞧,躺在地上的瑟瑟脸色煞白,却掩不去秀美的眉眼,小小年纪已然能看出长大後的好模样。他忍不住在瑟瑟的脸上摸了一把,真是可惜,早知道不千里迢迢卖到京都,随便卖给个有钱的财主做妾也能得不少银钱。

  瑟瑟难受得厉害,闭着眼,神智却还算清楚,拚命想要躲开人牙子的手,却只是微微动了一下。

  看人牙子动作下流,对着一个能做他女儿的娃娃下手,船夫忍无可忍,「人都要去了,你别碰人家孩子。」

  「不还没死,碰碰怎麽了。」人牙子发火,要不是为了卖好价钱他怎麽可能不沾点便宜。

  船夫还想说什麽,门口帘子却被人拉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出现在门口,他沉默地看了看躺在床舱里的瑟瑟,像是思考什麽,随即进来。

  「公子,公子伤势怎麽样了?」看到年轻男人,人牙子蹦起来,和船夫都弯着腰行礼,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原来想要早些到京都,人牙子赁了船夫的船,谁知道半路撞到石头,船漏了,要不是这位公子的船正好路过,救了他们一行人,他们早就去见阎王。

  只可惜躺在地上的瑟瑟为了拉差点落水的同伴,自己掉了下去,还是这位公子把人救上来,却因为水流湍急,不知被什麽碰伤了脸,刚带人爬上来的时候还流了不少血,大概以後会留下一道疤。

  第一眼看到恩人受伤,人牙子吓了一跳,以为要赔钱,腿都软了。眼前的公子无论是穿着还是气势,明显出身高贵,赔上他的小命也赔不起,谁知道恩人不要钱,还答应带他们到前面的集镇,再找一艘船。

  年轻男人没有开口,他左脸受伤的地方抹了药,能看到一道痕迹。

  「多谢公子大恩,我们到前面的集镇就下船,绝不耽误公子事情。」

  「嗯。」年轻男人答应一声,人却径直走到躺在地上的瑟瑟身边,弯腰不费力气地抱她起来,径直往外走,「靠岸後我带人去找大夫,你们去找船,找到就回来等。」

  「公、公子……」

  船夫和人牙子对他的举动都纳罕不已,尤其人牙子吓了一跳,难道是这位公子看上这丫头?还真说不准,这丫头是长得好看。

  床舱里议论纷纷,大家都小声地议论刚才的事情。

  船很快找到最近的集镇靠了岸,可这些都和瑟瑟没多大关系,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因为浑身疼得要命,时冷时热,感觉到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抱住的时候,像是作梦回到母亲身边,硬撑着睁开眼,满是痛苦的眸子里亮了一下。是他,自己的救命恩人。

  瑟瑟记得这个人,在她落入水中拚命挣紮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义无反顾地跳下水,像是救命的神只一般出现在她的身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虽然绷着脸没什麽表情,动作却极其温柔。

  拚命睁大眼睛看着他,瑟瑟没什麽力气,轻声问:「我会死吗?」

  男人低下头,俊朗的脸上表情极认真,「不会。」

  瑟瑟猛地咳嗽两声,绝望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她不舍得闭上眼,紧紧看着男人,像是要把这张脸印到脑海里。他长得很好看,她从小到大都没见过这样俊朗的男人,因为没进过学堂,所以不会用华丽的词来表达,只有一个好看。

  「对……对不起。」说话声音有些断断续续,瑟瑟觉得他的怀抱好暖,忍不住依偎得更近,拚尽全力擡手触摸他脸颊上的伤口,「对不起,害你受伤。」

  男人加快了脚步,甚至对着她笑了一下,耳畔传来他刻意压低却清润好听的声音,十分温柔,「没事,我会救你,好好睡一觉,很快就能好了。」

  「真、真的吗?」

  「真的。」

  他好温柔,瑟瑟第一次有被人在乎的感觉,昏过去之前喃喃开口,「你别走、别走。」

  「好,我等你醒过来。」

  他的声音让瑟瑟觉得安稳、踏实,还想和他说话,却抵不过身体虚弱到极点,眼前一黑,又一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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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3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章

  天上下着雪,洋洋洒洒得像是飘落的飞絮,格外好看。

  可瑟瑟这会没有心思多看,想到自家小姐唐若瑶大着肚子一个人赏雪,她急得不行,脚步越来越快,生怕自己晚到主子会饿,更怕爱妻如命的公子萧谨寒心疼。想到把自家小姐捧在手中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的萧谨寒,瑟瑟又是开心又是羡慕。

  开心的是她身为贴身婢女,自从随着唐若瑶嫁到颍州,唐若瑶与萧谨寒的关系越来越好。羡慕的是……对他们你侬我侬的相处看得多了,她们这些在唐若瑶身边伺候的婢女们都觉得羡慕,就连她都有些生出别样的心思,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心疼她的人。

  可想想自己婢女的身分,瑟瑟又沮丧起来,她大概以後也会配一个靠谱的小厮,不过能在小姐身边陪伴一辈子也不错,就这样吧。

  从厨房到後花园亭子要绕一个大圈,瑟瑟想到唐若瑶正饿着,她决定走小径,穿过梅林,绕过听雪亭过去。这里向来僻静、少人,瑟瑟护着怀里温热的食盒往亭子走,她着急,拐弯的时候没看路,谁知道意外就突然降临,像是撞到什麽。

  「呀。」瑟瑟摔倒,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己是撞了人。来人比她高得多,胸膛坚硬,瑟瑟吃痛轻呼的时候还不忘把食盒紧紧抱在怀里,小姐还等着,她可是尽忠职守的好丫头,绝不让小姐挨饿。

  高大的男人动作很快,疾风一般伸手拉起她,揽住她的腰,声音略带笑意,「慢一点。」

  这声音真的很好听,像是一股泉水般清澈又温柔,让人听过一遍就很难忘记,却又有些耳熟,瑟瑟几乎是手忙脚乱地退後一步打量撞到的男人,他真的好高,她要擡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只是这一眼看过去,她如同被雷击一般愣在那里,是他吗?

  眼前男人的皮肤比她记忆中的公子略黑一些,虽然不是京都流行的美男子模样,却更让人侧目,眉眼刀凿般深邃迷人,挺直的鼻像是被雕刻过,薄唇噙着一丝淡笑,将满身的淩厉气息掩饰去一些,可即便他是笑吟吟的,那股气势却浑然天成,像是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剑,寒光闪烁。

  这会天已经冷得令人发抖,可这个男人穿得却有些单薄,只有那件大氅还算可以挡风。

  心突然就怦怦地跳得飞快,瑟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眼前这张脸和记忆里几乎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别。声音熟悉、模样一样,会是巧合吗?瑟瑟几乎是急切地把目光落在男人的左边脸颊上,看到那道疤痕的时候,深深印在脑海中的回忆拚命地翻涌起来,心底充斥着喜悦、感激和意外。

  这一刻,她忍不住感激上天,她竟然还能见到这个男人。他更俊朗了,眉眼模样未变,眼睛里锐利更胜从前,不只是贵公子的高贵,更添了几分慑人的气势,淩厉得让人颤栗。

  萧谨岚同样在打量眼前的人,矮矮小小的一个小丫头,年纪看着不过十几岁。他早已习惯别人的目光落在那道疤上,然後露出害怕或遗憾的表情,他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反倒继续笑着,「怎麽,吓到你了?」

  再一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瑟瑟终於回神,低下头有些羞赧,反省自己盯着男人瞧的行为。却又忍不住擡头,眼睛明亮,「没有,我不害怕。」

  萧谨岚不过随口一问,可看到那双明亮眼眸的时候,愣了一下。她怯生生的,像极了记忆里的晏眉。也许是这种意外的发现,萧谨岚的神情更温柔了,忍不住开口,「你的眼睛很漂亮。」

  瑟瑟看着他不知所措,不懂他突如其来的话是什麽意思,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只是一种隐隐的欢喜涌上心头。从来没有一个人赞美过她,这麽直白而坦然,她只是唐家一个小小的婢女,尽管後来随着她的小姐嫁到萧家,也是默默无闻,从没有人夸赞过她。尤其是被萧谨岚说出来,这让她受宠若惊。

  「你……」瑟瑟突然有种疯狂的念头,想问他是否还记得自己,话未出口,又没有勇气。

  「为什麽不敢看我?」已经习惯小姑娘被自己看一眼就吓跑,瞧着瑟瑟紧张却不逃跑的样子,觉得好玩,萧谨岚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冒出一股逗她的心思,语带打趣,「不害怕的话,你发抖做什麽?」

  「我没有发抖,真不害怕。」她怎麽会害怕呢,她是高兴。

  也许是回到了故乡,萧谨岚的心情极其放松,「你叫什麽?」

  他一点都不记得自己了吗,心里冒出一点失望,开口相认的冲动一下被击溃,瑟瑟只觉得心里酸甜苦辣五味俱全,高兴的是再见到他,苦涩的是他不记得她……不过,这没关系,只要她还记得他就好,能再见面已经是莫大的惊喜。

  把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压抑下去,瑟瑟看那道伤疤,像是被鼓舞了勇气,终於出声,「我叫瑟瑟。」

  眉梢一挑,萧谨岚没听清楚,「什麽?」

  深吸一口气,瑟瑟猛地擡头,语气坚定,「我叫瑟瑟。」

  她情绪变得这麽快,萧谨岚吃了一惊,又觉得十分有趣,笑意更浓,「我不过是问你的名字,紧张什麽。瑟瑟,是瑟瑟发抖还是琴瑟和谐?」

  「不知道。」瑟瑟很坦白地摇头,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破败的两间屋子,父母亲生了她们姊妹五个才生出弟弟,父亲本来就不重视女儿,恨不得一生下来就丢掉,大概是因为母亲总是哭才留下她们,可最後闹了灾荒,还是要把一个女儿卖掉。

  她是主动要求被卖掉的,因为四个妹妹都瘦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也卖不出好价钱,她当时只想着卖了自己能养活一家人也不算亏,就主动要求被卖了,可等到人牙子真的来的时候才後悔,那时候却什麽都改变不了,只得哭着离开家。

  想到自己离开後不知道家人如何,能不能活命,瑟瑟的情绪有些低落,低着头,「我识得的字不多,不知道你说的是什麽意思。」

  敏锐如萧谨岚怎麽会看不出她因为自己一句话变得消沉的情绪,话脱口而出,「有机会我教你。」

  眼睛一下子又亮了,瑟瑟仰头看他,目光却还是流连在那道疤上,「真的吗?」她从来不是胡闹的性格,虽然这些日子被她家小姐带着,也会产生一些玩闹的想法,可比起小姐还是规矩的,可不知道为什麽,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平静的心像是被拨动了一样,竟然真的开始期待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有机会的话。」萧谨岚也很意外自己的反应,却维持着微笑。

  「嗯。」

  「你怎麽总是低着头。」

  「没有。」

  「擡起头来。」

  萧谨岚含笑命令,瑟瑟下意识擡头,却始终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是游移在那道疤痕上。

  她的反应实在是出乎萧谨岚的意料,为什麽她总是盯着他的伤痕?偏偏那目光里没有丝毫的害怕,倒像是看到什麽熟悉的东西,萧谨岚本没有多问的想法,不过是萍水相逢一个有趣的女子,可看她盯着自己的脸表情复杂,终於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为什麽总是盯着我脸上的疤瞧?」

  他问得突兀,瑟瑟脸红,「没有。」

  「为什麽?」萧谨岚从来就不是委婉的性子,也不理会她的掩饰,直接追问。

  要说吗?还是乾脆不提这些事?可最终还是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心底怀着一种期待,瑟瑟缓缓开口,「你脸上的伤是怎麽来的?什麽时候?」

  听到这话,并没有半点意外的情绪,萧谨岚也没有介怀,只是一脸平静,「五年前,不小心碰伤了。」

  「原来是这样。」萧谨岚轻描淡写的口气让她失落一下。

  「怎麽了,你很好奇?」

  「没有……」瑟瑟有些郁闷,欲言又止,最後还是把说穿的念头彻底压抑下去。

  不想追问下去,萧谨岚并没有多说,把目光扫向她怀里的食盒,「这里面是点心吗?」

  说到食盒,终於想起自己还要快点去凉亭陪着她家小姐,瑟瑟表情紧张,「我要走了,小姐还等着点心呢。」

  不以为意地拦住她,萧谨岚一笑,「不如把东西留一些给我,我也饿了。」

  「这都是小姐要吃的。」瑟瑟紧张了一下,像是犹豫到底要把东西给谁。

  不过是个玩笑,萧谨岚并不当真,「快去吧。」

  看他一眼,瑟瑟鼓起勇气轻声开口,「我能问问你叫什麽吗?」

  「萧谨岚。」

  「萧谨岚……有些熟悉。」

  身在萧家却只是对他的名字有一些熟悉,萧谨岚几乎要笑出声,这丫头还真是笨得可爱。

  「啊,你是大公子!」默默想了一会,瑟瑟惊叫出声,她在小姐身边听过这个名字好几次,这会才想到他是萧家老大,萧谨寒的大哥。

  不以为意,萧谨岚点头,「去吧,你的小姐还等着呢。」

  「我、我走了。」没想到那时救她的他会是萧家大公子萧谨岚,瑟瑟犹豫一下,「待会再给你送吃的。」

  「好。」他随口一应。

  朝着她家小姐所在的凉亭的方向走过去,瑟瑟的心情却依旧激动得要命,像是要跳出来……竟然还能遇到他,那个救了自己的男人,那个让她心心念念了五年的男人。虽然他像是忘了那件事,可只要能看到他,只要能默默地报答他的恩情,就算对方不知道也好。

  尽管五年过去,瑟瑟对那一天的记忆依旧清晰。那是在镇上一家医馆里,喝了药的她时而昏沉,时而清醒,可只要她睁开眼,救她的男人就会安慰她,一遍遍地保证会让她好起来。

  这一病她足足在医馆待了两天,男人守了两天,在大夫说无碍的那一刻,似乎听到男人舒了一口气,瑟瑟也很高兴,想要说出心底无尽的感激,可知道自己不会死,还能有很多机会报答男人,紧绷的心安定下来,困倦感立刻袭来。

  你别走,这是她睡去前说的最後一句话。可惜,一场好睡醒来,男人走了,留下一些碎银子和一句嘱咐,说如果她醒了就好好活着。

  瑟瑟还清楚记得那一刻的失落,不敢相信救命恩人就这麽离开,甚至忘了问他的名字。

  去问人牙子,面对她的疑问,人牙子说得含糊不清,眼神闪烁,直说遇到贵人就好好活着,打听这麽多做什麽。後来船夫看不过去,偷偷告诉她,好心的公子看她性命无忧就离开去赶路,留下一锭银子,嘱咐他们帮她养身体,可都被人牙子昧下了,拿一点碎银子打发她。

  瑟瑟并没有去讨要属於自己的东西,因为清楚要不回来,甚至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悄悄地把碎银给船夫,求他好心地带回给她的家人。後来到了京都,她被卖到唐家,去到小姐唐若瑶身边侍候,可她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一直藏在心里,连同萧谨岚留给她的记忆。

  她不想忘记这个人,人海茫茫,也没有奢望过此生还能再见,可看到萧谨岚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想要跪下来感谢上天,自己终於又一次看到这个人了。

  ◎             ◎             ◎

  也许是因为碰到瑟瑟,看到那双相似的眼睛,萧谨岚又想到晏眉,那个温柔可人的邻家妹妹。晏眉见到自己的时候总像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看到自己就躲躲闪闪得,连笑都怯怯的,对上自己的目光都会立刻躲开,就算是被捉弄也不会生气。

  萧谨岚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晏眉时,自己只是个少年,性格张扬,显得肆意,他好几次都听到母亲夸赞隔壁晏家的女儿,还每每拿着两人开玩笑。他心中有些不屑,想着什麽样的女儿家引得他母亲这麽称赞,他才不信。听得多了,有一次终於忍不住抛下小厮翻过两家间相隔的那道墙。

  墙对那时候的他有点高,跳下的时候就有点犹豫,最後差点崴到脚。他就是那时候看到晏眉。

  晏眉那会正躲在後花园清静处弹琴,看着从墙上跳下来的他吓得白了脸,却堵住了嘴巴没有惊叫出口,反倒把他当成了偷盗的小贼,苦苦地劝说大丈夫要有所为,有所不为,最後还把随身携带的香囊送给他,里面是一些造型别致的碎银,很多有钱人家都会打出吉祥如意的样子给女儿带着玩的,图个好兆头。

  萧谨岚当时心虚地接了东西,还腹诽她胆子真小,他翻墙回去的时候,她只是瞧着,脸就白得更厉害。後来清楚他的身分就更害羞,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羞红了脸。

  就连最後一次见面,晏眉也是怯生生的,听到他说想要去外面闯闯,犹豫很久都没有说出挽留的话,尽管她把思念和不舍都写在了眼底,可最後还是柔柔地笑着说等他回来,等他来娶……後来一场大火毁了一切,她没逃出来。大火一年後,睹物思人的晏家双亲卖掉宅子离开颍州。

  他母亲当初的玩笑犹在耳边,低眉浅笑的佳人却成了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抹颜色,成了朱砂痣,狠狠刻在心上。已经十年过去,闭着眼去想晏眉,却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果然年华就是这麽残忍,总能把很多往事遗忘,伤痛抚平。如果不是今天突然看到那双同样闪亮的眼睛,他真的很久没想到晏眉了。

  一双和记忆中同样明亮的眼睛,让萧谨岚几乎一瞬间就回到曾经的岁年,那些肆意飞扬的年华。瑟瑟,真是一个好名字,大概就是因为那双眼睛,他破天荒地聊了那麽多。

  萧谨岚想得认真,坐在软塌一边,旁边石桌上温好的酒已经凉透,听雪亭是他以前很喜欢来的地方,名字是他起的,後来他去京都,便渐渐把这个地方忘了,可这一次回来,又忍不住来到这里,静静坐着休憩。

  四周很安静,下雪的时候天冷得要命,很少下人会过来这边,可他敏感地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就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萧谨岚从小习武,本就比常人耳聪目明,他立刻就睁开眼,诧异地看几步外那个女子。

  瑟瑟的怀里依旧抱着食盒,身上却沾满了雪花,比刚才见到时显得狼狈了许多,整个人因为寒冷而抖得厉害,可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食盒上,像是想要用体温不让食盒变凉,看到他想说什麽又没开口,两个人反倒安静了。

  好一会,瑟瑟终於鼓足勇气,迈步走进听雪亭,把食盒放下,柔柔地开口,「你说饿了,这是我去厨房拿来的点心,那一份是小姐的。」

  「你……」萧谨岚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充斥着,他不过是一句戏言逗她,没想到这丫头会在大雪中跑来跑去几趟,只为了帮自己送点心。

  很想告诉她那只是无心之言,可萧谨岚看着瑟瑟认真而执着的目光,到喉口的话不由得又咽下去,露出笑容,「正好我饿得狠了。」

  曾经跟着父亲萧老将军出战,几天几夜不吃不休都经历过,怎麽会忍不了饿,可他感觉自己要是说饿,她大概会很开心,因为不想看到那张满含期待的脸上露出失望,他破天荒地起身接过食盒,拿起里面软糯的点心吃了几个,很甜,让不喜欢甜的他有些难以下咽,他却掩饰得很好,没有露出异样的情绪。

  看着萧谨岚几乎把点心吃了一半,瑟瑟脸上的笑容完全藏不住,虽然还怯怯地不敢多看他几眼,可眉梢、眼底的笑却透露出她很开心,「你喜欢吃就好。」

  「我很喜欢。」拿过一杯凉酒冲下满口的甜腻,萧谨岚点头,「没想到你会去帮我拿这些,这天冷得要命。」

  脸上沁出一抹红色,瑟瑟看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你说饿了我就……酒凉了,我去帮你再拿一些温酒来。」

  「等等。」看她转身就要走,萧谨岚突然出手抓住她的手腕,面带笑意,「跑了这麽几趟不累吗,不如陪我坐坐,冷酒就着雪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被抓着的地方火辣辣地像是要烧起来,瑟瑟的脸红得几乎要滴下血来,她没出息地很想逃开,尽管之前找藉口从她家小姐身边赶过来,只为了给这个男人送东西,可真的见到,偏偏心里乱七八糟的,什麽都说不出来,只剩下慌张。

  「来坐。」听雪亭一边栽了梅树,里面摆着软塌,萧谨岚坐到一边,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不用了,我没关系。」看看那位置,几乎要和这男人挨在一起,瑟瑟哪里敢,有些哀求地看他一眼,想让他放开手。

  知道自己一撒手这个小丫头就会跑开,想到她大雪天忙碌的样子,萧谨岚突如其来有一点心疼的感觉,更是不肯退让,「你不坐下,难道是害怕我的样子。」

  他一说害怕瑟瑟就想到那道疤,这几乎是瑟瑟的死穴,她立刻急了,「没有,我没有。」

  「那就来坐下。」

  怎麽都拗不过这男人,瑟瑟只得扭扭捏捏地坐下来,之前虽然不小心撞到萧谨岚,可当时因为惊吓,并没有真的有什麽别样感觉,可这会坐在萧谨岚身边,瑟瑟只觉得浑身都紧张得不行,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找个地缝埋起来。并非不想与他相处,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机会和他靠得这麽近。

  他的身上有股清新的味道,有些冷冽,也不知是下雪的缘故还是他气势本是如此,可她竟然并不怎麽怕这个气势昂然的男人,只是不由自主地紧张。

  这些年萧谨岚也见过不少女子,她是最容易害羞的。萧谨岚哭笑不得,看她紧张得像根柱子一动也不动,「不是说不怕我,为什麽这麽紧张?」

  「我、我没有。」她回答得言不由衷。

  「既然不怕,那就是冷。」萧谨岚突然站起身。

  没料到他的动作,瑟瑟吓了一跳,擡头去看发生了什麽事情,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发现萧谨岚脱下大氅……带着男人体温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显得她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

  眼睛因为意外睁得很大,瑟瑟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满脸惊诧。

  「眼睛瞪那麽大做什麽。」萧谨岚不以为意地坐下,也不觉得冷,又端起一杯凉酒喝下,「女儿家天冷身子弱,以後出来多穿些。」

  「你、你不冷吗?」瑟瑟发现自己问了一句蠢话,这个男人怎麽会不冷,可她竟然有些舍不得把大氅还回去,这是他的东西,他这麽温柔,这个认知让她开心得几乎要笑起来。

  「还好。」萧谨岚连饮两杯凉酒,看她脸色酡红,便微微一笑,「我从小习武,身体好。」

  瑟瑟抿嘴笑,对他的回答有些满足,可看到酒杯里的酒没有一点热气,又忍不住担心,「虽然身子骨好,可喝多了凉酒还是会伤身的,我还是去帮你温一壶好了。」

  「没你想像的可怕。」看她眨眨眼的样子像个孩子,萧谨岚倒了一些酒在杯中,含笑递给她,「你也试试?」

  几乎是惊吓地看着酒杯,瑟瑟呐呐地开口,「我没喝过。」

  她从来没喝过一口酒,一丁点都没有,虽然偶尔也会好奇这让人爱又让人恨的杯中之物到底是什麽味道,可真的让她喝一口还真是没有勇气。

  「试试,没那麽可怕。」萧谨岚看透她蠢蠢欲动的心思,怂恿着,「尤其在下雪天喝酒,别有一番滋味。」

  「真的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他笑。

  犹豫再三,瑟瑟还是伸手接住酒杯,手指相触碰的感觉酥麻麻的,再看看萧谨岚含笑的目光,心神荡漾,她几乎是被蛊惑着端起酒杯凑到嘴边,辛辣的味道还没下口就能闻到,让她心里生出怯意。

  「不妨试试,别怕。」

  萧谨岚鼓励的话给了瑟瑟勇气,她终究还是没有放下酒杯,缓缓凑到唇边吮了一点点。入口偏苦,喉咙里辣辣的,很呛,可真的咽下去又觉得像是一股热流涌入身体里,并没有想像中的难喝。眨着眼看鼓舞自己的男人一眼,她鼓起勇气把酒喝下去,很快那股热辣的感觉就跑遍全身。

  她的脸色很红,不知道是因为喝酒还是害羞,萧谨岚被她谨慎的举动逗笑了,「是不是没有那麽可怕?」

  抿着嘴细细感受,瑟瑟点点头,「好像没有太大的感觉。」

  「这些东西能让人放松,平时喝一些没有什麽。」身在官场行走五年,萧谨岚不敢说自己千杯不醉,可普通时候确实没被灌醉过,最多就是微醺,可理智还是在的,绝不会做出什麽有损颜面的事情。

  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瑟瑟的面色越发红润,觉得胆子都大了不少,「我想再喝一杯。」

  笑着看她,萧谨岚拿起酒壶给她倒上,「好奇可以,贪杯不行,喝完这一杯就不能再喝了。」

  「嗯,好。」这感觉很好,完全忘了寒冷,整个人晕乎乎、暖洋洋的,很舒服。瑟瑟笑着答应,又小口抿着喝了一杯。

  看她小心翼翼的举动,始终带着微笑,萧谨岚觉得自己沉重的心情被缓和不少,那些伤感的情绪被这个丫头一闹都不知道跑到哪里,整个人都轻松了。

  「感觉如何?」

  「没感觉了。」

  「喝了酒最好别吹太多冷风,你回去吧,我一会也要回房了。」

  「嗯。」瑟瑟答应着,可刚站起来就觉得自己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而且那种轻飘飘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萧谨岚没料到瑟瑟会喝不到两杯酒就醉倒,他快手抱住往地下倒的她,看她的脸颊透着一种异样的红晕,哭笑不得,「你怎麽醉了。」

  「没醉,没有。」

  「你是谁房里的?我送你回去。」

  「我、我侍候小姐。」

  「小姐是谁。」

  「小姐就是小姐。」

  「瑟瑟。」

  摇摆着手臂,瑟瑟眩晕得说不出话,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五年前,她同样被这个男人抱在怀里,那感觉是从未有过的踏实,她紧紧贴着他的胸膛,近到能听到他的心跳声,这是她五年来总会梦到的梦境,可每次醒来只有她一个,那麽寒冷,可现在她像是又回到那一次,遇到这个男人,被他抱着,被他安慰。

  终於知道他的名字,知道他是谁,她好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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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10-13 22: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瑟瑟觉得自己还在梦里,也像是飘浮在云端,晕乎乎的没个落脚点,这大概是个美梦,因为一直希望再见到面的萧谨岚出现了,他果然如同想像中的那麽俊朗,一举一动都让人无法拒绝。

  大概是梦太美,无法作得更长久,因为脑袋隐隐在作痛,像是被几个人同时敲打,这让瑟瑟忍不住呻吟出声,担心自己受了风寒。她伸手按捏着额角缓缓睁开眼,眼前完全陌生的布置却狠狠吓了她一跳。

  她的床帐是素红色的,房间里的摆设也都是女儿家喜欢的,可眼前的分明就是一个极其严肃的房间,布置简单,青色的帐子,无处不透露着冷色就能看出房间主人定然是个安稳的性子,就连家俱都是最古朴的样式。

  瑟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再瞧瞧自己穿得好好的衣裳,她舒出一口气,可看一眼窗外,很快又惊慌起来,这会天都要黑了,她到底是在哪里?小姐那边谁在陪着?

  轻轻捶打着脑袋拚命想之前的事情,瑟瑟有些无措,之前好像是碰到一个人,然後那个人请他喝酒……这会瑟瑟终於意识到那不是一场梦,这个地方可能是萧谨岚的住处,因为房间里的摆设虽然简单,却透着尊贵,显然不会是下人的住处。

  啊,难道她喝醉,睡到了他的房间、他的床?瑟瑟无声地哀叫着,想逃跑又犹豫着不敢走出去,要是正好碰到别人,那不是被误会了吗。

  就在她愤恨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想办法的时候,一声轻笑传过来。

  萧谨岚手里抓着一本看到一半的书,走进来,笑吟吟地瞧着她,「怎麽,头疼?」

  她确实是头疼,可并不只是喝酒的原因,还是因为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喝醉酒,还睡到人家房间里这件事。

  「还没醒,还是醉傻了?」缓步走进来,萧谨岚显得格外自在悠闲。

  可他的放松并没有传染给瑟瑟,她依旧很紧张,「对、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

  脸红成一片,就连脖子都跟着红了,她羞愧地低着头,「打扰了你。」

  「没什麽,是我让你喝了酒,自然要负责。」萧谨岚笑着,「你喝醉的样子倒是好玩,就是闹得厉害,睡相有点……」

  「别说了。」瑟瑟猛地擡头,几乎要羞愤得立刻自刎谢罪的表情,不敢听下去她到底闹了什麽笑话,毕竟她从来没有过喝醉的经验,谁知道会闹成什麽样子。想到她第一天见到她的救命恩人就闹出如此大的笑话,她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乾脆再也不要出来好了。

  「为什麽不让我说?」看她双手攥着衣衫的模样就觉得好玩,萧谨岚打趣说道:「这会知道害羞了,喝醉的时候可一点都不乖。」

  「对不起、对不起。」瑟瑟这一次真的急哭了,眼泪在打转,努力不落下来。

  只是闹着玩却把人逗哭了,萧谨岚有些哭笑不得,想了想该怎麽做,走过来用手帕擦掉她的眼,无奈叹气,「这麽不经吓,我骗你呢。」

  「我、我不信。」

  「真的。」他笑,「你喝醉的时候很乖,一句话都没说就睡过去了,也没闹人,扶你去床上歇着的也是婢女。」虽然抱她回来的人是自己,放她到床上被拉着不肯离开的人也是自己,他还是决定隐藏这一段,毕竟小丫头脸皮薄,再说下去怕她哭起来。

  「你没有骗我。」

  「绝不骗你。」看她眼圈通红,萧谨岚轻笑。

  瑟瑟舒了一口气,心底却又有些隐隐的失落,她以为自己是被这个男人抱进来,原来只是婢女,这种感觉好复杂。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麽,竟然会有那麽不知羞耻的念头,哎,为什麽一碰到有关他的事情就心烦意乱得不行。

  他的手指很漂亮,却带着厚厚的茧,觉得他帮自己擦泪的动作已经极尽温柔,可她的心还是跳得飞快,像是要蹦出来的样子,不过是不经意触碰到他指端,浑身却像被莫名刺激到颤栗,只能强忍着才不那麽明显。

  这会的萧谨岚穿着一件宽松些的衣衫,房间里被几个火盆烧得暖暖的,并不会冷,所以他没有穿得太多,虽然没有之前的打扮英武逼人,现在却更显得容易靠近,让人能够放松情绪。

  同样好看,瑟瑟在心里比较一番,悄悄下了结论。

  「我要回去了。」既然酒醒了,自然也没了留下来的理由,瑟瑟有些闷闷地开口。

  「好。」萧谨岚没有挽留,他能感觉到这丫头在自己面前不那麽自在,就痛快地放人,还走到桌边拿起几本书递给她,「这都是些最基本的启蒙书,你先拿去看看,看懂的多熟悉下,看不懂的就问问身边的人,也可以来问我。」

  听到能够来他这里,瑟瑟的眼睛一亮,「这些……」

  「不用担心,都是最简单的启蒙书,你不是想学着读书识字?」

  瑟瑟接过来,果然是简单易懂的,第一眼她就认识好多字,顿时感激涌上心头,「谢谢你。」她以为这个男人说要教她读书认字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这麽认真,真的替自己准备了这些书。

  看她感激的眼神,萧谨岚觉得好笑,他把挂在一旁的大氅拿过来,「小事一桩,何必这麽感激,天黑路滑,雪还在下,你穿着我的大氅回去,早些时候我已经遣人去谨寒那里说你留在这里帮忙,晚些回去,不用担心会被责怪。」

  闻言惊诧,瑟瑟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做得这麽妥贴,又意外他知道了她的身分,「你怎麽知道我是小姐房里的婢女?」

  笑看她一眼,萧谨岚没有回答,只是顺手帮她系上大氅。

  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瑟瑟的脸色一红,在萧府里想打听一个小小婢女的消息可能会有点麻烦,毕竟婢女是很多,可她身为萧家二公子夫人眼前最受宠的贴身婢女,大家必然都熟悉她,他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

  「我走了。」

  「好。」萧谨岚退後一步让她离开,眼睛却盯着她的身影,眸光复杂。明明自己轻而易举就知道了她的身分,也知道她是弟妹身边的婢女,为什麽当时没有让人把她送回去?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麽没有那麽做,分明那才是正确的决定,却神使鬼差地把人带到自己房里床上,还亲自喂了醒酒汤。

  想想自己为什麽会对一个小丫头格外上心,萧谨岚也是不得其解,大概只能归咎於那双眼睛,那双和晏眉极其相似的眼睛和神情。

  不同於萧谨岚复杂的思绪,瑟瑟现在想得很简单,该怎麽对唐若瑶解释她一下午的离开,还有要不要找机会出现在萧谨岚身边。她想得专注,一出门看到下得很大的雪花,怔了一下,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心。」萧谨岚在她背後喊了一声,看她披着自己的大氅像个小孩,都拖到了地上。他皱了一下眉,大跨步跟了过来,「我送你回去。」

  摇着手,瑟瑟拒绝,「不用了,今天已经很麻烦你了。」

  「等我。」萧谨岚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径直进了房间,在里面翻找一番却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些尴尬地走出来,「伞不知道被放在那里,就这麽回去吧,我送你到门口就走。」

  第一次看他窘迫的样子,瑟瑟差点笑出来,她忍着笑看他,「伺候你的婢女呢?可能还没来得及拿出来。」

  「没有。」萧谨岚一脸云淡风轻地开口,「我房里没有侍候的婢女。」

  还是第一次看到没婢女侍候的有钱人家公子,瑟瑟也是哑然,不知道说什麽,他可是萧家的大公子,尽管看起来很能干的样子,可一些琐事还是需要细心的婢女打理啊。

  「我一直住在京城,很少回来,原来房里的人就都被分到各院里侍候,这一次回来得急,还没找到合适人选,我也不想随便让人来身边。」

  听他的解释,瑟瑟觉得很讶异,这麽好的主子竟然没人侍候。

  看她用同情的目光瞧着自己,萧谨岚哭笑不得,「没有婢女难道不正常吗?」

  瑟瑟摇头,一脸不认同,要是有婢女,哪里会有找不到伞这种事,她可都是早早地给小姐把什麽都准备好。

  「既然这样,你来我房里侍候如何?我会在颍州留一段日子,走了你再回去。」萧谨岚似笑非笑地说着,打算逗她玩。他和二弟萧谨寒不一样,因为从小习武,所以并没有养出世家公子的习惯,反倒喜欢一个人自自在在。

  先是惊讶然後又是为难,瑟瑟想了一下,「可是我家小姐……」

  原本就是突然冒出来逗她的想法,萧谨岚看她不怎麽愿意,乾脆就顺水推舟地拒绝,「既然你要侍候小姐,那我还是一个人好了。」

  他口气很平淡,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可瑟瑟硬生生从里面听出一种萧索,几乎是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我去跟小姐讲,明天过来。」话一说完她转身就跑,也顾不得会不会滑倒,像是做了什麽坏事怕被人抓住一般。

  「慢点,跑什麽。」

  瑟瑟没有回应,只是回头看他一眼,又走了。

  意外地看她离开的身影,萧谨岚抹了一把下巴,她真像个孩子,把什麽话都当真,不过有个这麽有趣的丫头陪着解解闷,好像也不错。

  ◎             ◎             ◎

  瑟瑟这辈子遇到过两件最幸运的事,一件是十一岁时被不留下姓名的萧谨岚救下,第二件就是有个特别好、特别好,好到让她感动得想哭的小姐唐若瑶。

  当初她被人牙子带着京都後卖到了唐家,因为年龄相似,也算机灵,便被安排在唐若瑶身边伺候,後来又跟着陪嫁到颍州,至此後她有了一位这世上最好的小姐,一个借用了小姐身体的外来灵魂……原谅她根本搞不懂她家小姐嘴里的穿越和灵魂互换是什麽东西,可她只要知道现在的小姐是最好的就行。

  有谁家的主子会把婢女的安危看得那麽重,只是扭脚就让她休息三个月,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谁家的小姐会把婢女的房间细心地装饰,说好的环境能营造好的心情,还会让婢女穿着同样精致的衣衫,完全不觉得会拉低自己的身分,可她的小姐就会。

  虽然有时候她家小姐总会做一些胡闹得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可小姐真的是把她们几个婢女当成了妹妹对待,不要她们这些婢女再自称奴婢什麽的,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在这样的前提下,瑟瑟原以为自己提出去照顾萧谨岚这件事唐若瑶会痛快答应,毕竟她像个姐姐般纵容她们这些下人,却没想到遭到了强烈的拒绝。

  唐若瑶大着肚子,坐着很难受,可她为了表示自己严肃对待这件事还是坚持坐着,还轻拍一下桌子,「我不同意。」

  「小姐……」这个答案实在是太意外,瑟瑟都不知道该怎麽开口,毕竟她从来没去反抗过小姐的意思。

  相比她的不满,萧谨寒很冷静,「大哥身边向来不喜欢太多人侍候,难得愿意让瑟瑟过去,你为什麽不同意。」

  「我就是不同意。」瞪一眼自己的夫君,唐若瑶表示不满,「我不能把瑟瑟往火坑里推。」

  听到自己的哥哥被形容成火坑,萧谨寒没同情心地笑了,「怎麽这麽说?」他还记得妻子第一次看到他大哥的样子,眼睛亮得几乎要冒光,让他吃了好一阵子的乾醋,偏偏是自己娇纵的小妻子和亲大哥,谁也不能得罪,只能憋屈着,难得这会听到她说大哥的坏话,他竟然觉得十分愉悦。

  「就是不行。」看着瑟瑟怯生生的眼神,唐若瑶苦口婆心,「大哥那麽优秀,瑟瑟过去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第一次见大伯哥萧谨岚,唐若瑶表示这男人真是极品,和自家夫君满身的贵气不同,那个男人身上还透着一丝匪气,一个眼神就能吓哭人的样子,一张俊朗的脸再配上夺人魂魄的气势,简直就是要被人抢来抢去的极品好男人,就连那道疤都显得格外有味道。

  很不悦地看着爱妻理直气壮地夸赞另一个男人,尽管那是他的亲大哥,萧谨寒醋意横生,「大哥就这麽好,让你这麽赞美?」

  「当然。」後知後觉地发现自家夫君在吃醋,唐若瑶微微一笑,毫不吝啬地赞美,「当然还是没你好,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就是你,不过现在讨论的事情是瑟瑟去大哥那边。」

  「所以?」

  「所以你不懂嘛。」看看夫君,再看看懵懂的瑟瑟,唐若瑶无奈地摇头,「大哥很好,是好男人一个,可你们都忘了他心里还藏着一个青梅竹马的晏眉,这两个问题碰到一起,我怎麽愿意把瑟瑟送过去。毕竟和一个那麽好的男人天天在一起,很难不爱上他……唔,萧谨寒你别堵着我嘴巴……唔……」

  「小姐,我没有,我不会对大公子存有非分之想的。」萧谨岚和晏眉的事情她也听到几次,瑟瑟心里有点难受,却不知道为什麽,只是乾巴巴地解释。

  知道唐若瑶什麽都敢说,萧谨岚伸手堵住她的嘴,「你别胡说八道,听听瑟瑟的意见再说。」

  看小姐被堵着嘴巴说不出话,瑟瑟鼓起勇气开口,「小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可我绝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大公子人很好,我不会有别的心思,只是想去侍候他一段日子,他回京都的时候我就回来。」

  挣开束缚,唐若瑶愕然,「理由是什麽?」

  沉默了许久,瑟瑟低着头,「小姐……」

  终於意识到自己夫君的意思,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唐若瑶也是惊讶得不行,瑟瑟从来没违背过她的意思,也不会隐瞒什麽,就算她让瑟瑟去跳河,瑟瑟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可瑟瑟竟然为了萧谨岚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思,这让她高兴又担心,可最後也说不出什麽,只能尊重瑟瑟的想法,「如果你愿意,好吧,我答应。」

  终於得到小姐的首肯,瑟瑟感激得不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出这番话,听唐若瑶的安排下去收拾。

  看着瑟瑟离开的背影,唐若瑶显得十分担忧,看一眼笑得高深莫测的夫君,「你到底打什麽主意?」

  「没有啊。」

  「你敢瞒着我?」

  「娘子息怒,我可不敢,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哪里敢得罪你。」萧谨寒笑着逗她一下,可看唐若瑶是真的在担心,又正经地回答,「我是高兴,大哥第一次愿意在身边放个女人。」

  叹口气,唐若瑶有些忧愁,「这正是我担忧的地方。」昨晚瑟瑟醉醺醺地回来就引起了她的注意,不过是因为看瑟瑟状态不好才没有追问,还想着今天问清楚到底怎麽回事,谁知道她还来不及多问就被撂下一个惊讶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瑟瑟为什麽格外希望去那边侍候,可唐若瑶却能看出瑟瑟那个笨蛋极力隐藏的崇拜情绪。唐若瑶以往从萧谨寒的口中就知道,萧谨岚这位萧家大公子在京都很受女子欢迎,好几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可偏偏从晏眉死後,他对待感情就没有认真过,对每个女子也都极温柔,却没有承诺一次。

  瑟瑟这丫头这麽笨,靠得太近不喜欢人家才怪,到时候岂不是飞蛾扑火。一个迷恋而不自知的笨瑟瑟和样貌与智慧同样出众的萧谨岚在一起,怎麽看这个安排都那麽危险。

  只希望瑟瑟会如她说,不会喜欢得太深,不然後果实在是很可怕。唐若瑶已经开始担忧了。

  这厢唐若瑶正在担心着,半个时辰後,萧谨岚也是惊讶到不行。

  萧谨岚没想到瑟瑟真的能过来,有些感动她的善良,又对接下来的日子含了不少期待,「没想到你真的可以过来。」

  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瑟瑟有些怀疑她是不是会错了他的意思,还是说那只是个玩笑,「你不想让我照顾吗?」

  「怎麽会。」萧谨岚微笑,「我这边地方大,但是住处没有几间,你就睡在最左边的房间。」

  「那不行。」瑟瑟大惊失色,「我怎麽能睡在那里,我要和下人们睡在一起。」要知道这四间房都是正房,是主子住的,萧谨岚睡在了最右边,还有一间厅堂、一间书房,然後就是他说的房间,她一个婢女怎麽能睡在那里。

  「这里没有下人,以前我就不喜欢被侍候就没准备下人睡的偏房,你听我的。」一点都不意外她的反应,萧谨岚撂下第二个问题,「用饭也和我一起就好。」

  瑟瑟简直要把眼睛瞪出来了,还以为只有她家小姐会要求婢女一起吃饭,谁知道萧谨岚也习惯这麽做,「我怎麽能和你一起用饭?」

  萧谨岚径直安排起来,「你听我的,我这边没有婢女,你是唯一一个,要是不肯与我同食,只能特意安排厨下为你准备一份,嗯,你不嫌麻烦吗?」

  他说得云淡风轻,听起来却真的有几分道理,几乎无法反驳,「我去别的院子里和她们一起吃就好了。」

  「那会很麻烦,你想每天过去都被追问我做了什麽吗?」萧谨岚老道地回答。他从五年前离开家後就没回来几次,他这个大公子对萧家下人来说真的很神秘,瑟瑟身为他的婢女,恐怕被抓到之後,会被缠住追问他的一举一动,他不喜欢其他婢女留在房里也是为了减少麻烦,他相信瑟瑟也不会喜欢。

  果然,瑟瑟猛烈地摇摇头,抿着唇想了一会,只得点头,「好吧。」

  虽然无奈答应,可真的去想这些安排,瑟瑟又紧张得不行,她很高兴来侍候萧谨岚,却没有妄想过能有这麽靠近这个男人的机会,这让她心底冒出说不出的喜悦,又添了几分紧张。

  把她的情绪尽收眼底,萧谨岚若无其事地吩咐:「我白天有事情的时候会出去,你待在这里也好,去找你家小姐也行,我没事的大部分时间会在书房看书,你闲时把那些书拿出来看看,有什麽疑惑随时问我,要是看熟悉了就去书架上找些喜欢看的。」

  「所有的书都可以吗?」

  「当然,你看得懂的都行。」萧谨岚打趣地说。

  「好。」瑟瑟乖乖地回答後站在一边。既然成了他的婢女,她就打算规矩一些。

  「坐下,不用站着。」压根就不习惯她恭敬的模样,萧谨岚说道:「以後也像是昨天一样就行,不用战战兢兢的,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要是天天立规矩,倒是看得心烦。」

  被他的形容逗笑,瑟瑟抿着唇笑,「知道了。」她之前还担心自己会做得不好,这会却把心彻底放下来,萧谨岚和自家小姐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别的没什麽,你随意就行,这里没什麽规矩。」

  「好。」擡头看一眼已经打算看书的男人,瑟瑟忍不住按了一下胸口。为什麽只要和他同处一室心就跳得这麽快,自己是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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