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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宅斗不及格》(见观发财卷一)作者:千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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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20 18: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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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叶子 于 2015-3-31 21:20 编辑

书  名:宅斗不及格
系  列:见观发财卷一
作  者:千寻
出版日期:2013年2月6日

【内容简介】
是妻子,也是敌人——
自从皇帝赐婚后,他这靖王府便无宁日,
这个性格乖张暴虐的王妃,动不动打侍妾、杖奴仆,
搞得内宅众人胆颤心惊、愤恨不满。
向来不对盘的皇贵妃想靠这样的妹妹来拉拢他,着实愚蠢,
只是,更愚蠢的在他府里,竟不懂得宅斗靠的是脑力而不是掌力,
哪天她若死于“意外”,他可是一点都不意外。果然……
是妻子,也是陌生人——
受伤醒来后,她变了个人,不再打人不说,还笑得一脸谄媚亲和,
随口就是经国治世的道理,(那篇〈阿房宫赋〉怕连文官都写不出)
萝卜随手一刻就是一只北极熊,(虽然他压根没听过北极熊)
每天窝在院子里玩土,做出一只只令人惊艳、价格也令人咋舌的茶壶,
银子就像江水滚滚而入,皇帝甚至赏赐黄金百两……
他困惑也迷惑,这个爱笑爱唱歌更爱钱的女人到底是谁?
原以为她变聪明了,可惜依旧蠢,不明白“你不斗人,人斗你”的生存法则,
爱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

链接:https://www.yqtxt.net/thread-42279-1-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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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5-20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古文观止

  星期日早上,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适合全家出游的好日子,电视新闻上说阳明山花开得正好,去阳明山赏花是阿观家族每年必游行程,就像日本人到樱花季一定要赏花的道理。

  但爸爸考虑到阿观的弟弟阿止要准备大学指考,决定暂停今年的行程。

  于是今天阿观睡到自然醒,漱洗完毕,灌下一杯酸奶后就打开计算机,她一面在网络上搜寻图片,一面用Skype和大姜对话。

  陈国良的鱼乐、岁寒三友、竹报平安、林泉、一粒珠……吴群祥的虚扁壶、七气龙凤壶、曼生提梁……

  这次,要挑哪一把下手好?

  “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等莲荷呈祥出窑,这把壶和真品有九成像。”

  “大姜,唬得过人吗?”她喊大姜时,有一种软软懒懒的山东腔,像撒娇似地。

  “当然,你这位赝品大师的作品,谁都唬得过。”

  “既然我是大师级人物,为什么只有九成像,剩下的那一成在哪里?”

  “印章。”他一句话直指重点。

  他的批评,她连抗议的空间都没有,她同意,自己这辈子大概是刻不出好印章了。“没关系,了不起以后我找个会刻印章的嫁。”

  “为了做伪壶嫁个刻印章的,凌叙观,你还真是长进。”她没在他跟前,如果在的话,他肯定要戳她的头。

  “可不就是这样吗?我又上进,又追求完美嘛。”她皮皮地应一声。

  “哼,你一把壶只卖真品的三成价,我就不信那些玩壶高手会弄不清楚真假,人家只是想弄一把几可乱真的摆在玻璃柜里炫耀。”更何况他做的是黑市生意,怎能太招摇。“晚上过来吧,我们一起帮这几把壶拍照。”

  阿观咧了咧嘴,呵呵笑,谁说经济不景气,几万块的假茶壶都有人抢。

  关掉网页,拿起未完成的草稿,一面画图一面跟大姜聊天。

  画插画才是她的主业,做假壶只是一个很好赚的副业,哦,这样说好像不大对,事实上,她的主业是学生,而且是台湾第一学府的中文系高材生,但她天生对艺术有高度敏感性,所以不管是画画、捏陶、制瓷、雕刻……凡是跟美有关的东西,她摸

  几下就能上手。

  既然她对艺术这么有天分,为什么没填美术相关科系?

  这可以从三方面来讲,第一:时下父母亲的观念里,学艺术的孩子不会变坏,但会饿死,于是在变坏和饿死当中,深爱孩子的父母亲大力提倡孩子们把艺术当休闲娱乐,但三餐还是得要靠国英数理来创造奇迹。

  第二:阿观的妈妈在国中教中文,阿观的爸爸在高中教中文,他们深信中文在未来是种强势语言,学比不学好,早学比晚学好,因此阿观家四个兄弟姊妹,两岁会背唐诗宋词,三岁长恨歌就能琅琅上口—— 即使她从头背到尾后,还不晓得长恨歌里面是谁在恨谁,谁怨谁。

  第三:阿观天生有一项令人羡慕的超能力—— 考试,她永远有办法在一堆烂答案当中挑出最不烂、最切合老师心意的那一个。因此,分数能上第一学府的她,父母亲怎能容许她去填别的学校?

  她现在不只画插画,也画漫画、封面图稿;也曾在马路上摆摊替人画素描、卖捏面人;在安亲班教过小朋友做纸黏土……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打破老爸老妈迂腐的观念,谁说艺术不能赚大钱?

  “阿观,你做茶壶的手艺不比名家差,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名字做,说不定将来有机会出名。”

  “你以为我不想?”

  可她能在大姜的工作室里泡多久?她家爸妈管得可紧了,身为大学生,门禁时间是九点半,这要是换成别人家小孩,早就到地检署按铃控告父母精神家暴了。另一方面,市场上人人都在炒名家壶,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想受人青睐,有得等。

  “既然想,为什么不做?”大姜问。

  他问到她的痛处,她偏偏连一句话都无法辩解,这年头“乖小孩”绝对不是夸奖,而是一种贬抑词。

  “阿观?”

  母亲在敲着她的房门,阿观看一眼手表,急忙对大姜说:“十分钟后打手机给我,拜托。”

  丢下话,把草稿收好、计算机关机,快步走到门边打开门。

  “妈,有事吗?”她笑得极其谄媚。

  “你说呢?弟弟背完了,轮到你了。”妈妈瞪她一眼。

  哦……她怎么会忘记,今天是十五啊!

  别人家初一、十五要吃素,他们家初一、十五要考《古文观止》。

  不必怀疑,阿观、阿止再加上两个叫做阿古、阿文的哥哥,四个孩子合起来就是古文观止。

  “妈,我已经上大学了,可不可以停止这种童年活动?”

  “就是上大学才更要背,你知道有多少中文系的学生连一篇文章都写不好,我和你爸要是教出一个无法出口成章的女儿,肯定会被外人活活笑死。”

  “要笑死就让他笑死啊,反正又不用我们出丧葬费。”她嘟起嘴抗议。

  “你说什么,我们在外面教别人孩子中文,总不能自己的孩子教得乱七八糟。”

  “那哥哥为什么不必背?”

  “你哥哥有更重要的东西要背。”

  也对啦,两个哥哥念医学院,世界上的病毒名称已经足够谋杀他们的脑细胞,实在不必请出《古文观止》来帮忙。

  “娘,您就饶了女儿吧。”

  母亲用力掐了一下阿观的屁股,阿观跳起来,大喊:“性骚扰!”

  “就说你国学程度不行吧,什么性骚扰,明明就是家暴。” 

  “妈……”

  她嗯嗯哼哼好几声,还是坚持不过老妈,不得不走出房门外,和弟弟肩并肩地站在同一行列。

  阿观两手放在背后,头低垂,扭着脚,表现得很心虚。

  爸爸看一眼阿观,冷声道:“开始背吧,〈伯夷列传〉。”

  “这个高中时就背过,不必重复背了吧。”

  “很好,既然已经背过,所以就算没有临时抱佛脚,也能背出几句吧。”老爸说得斩钉截铁,无从商量。

  “夫学者载籍极博,犹考信于六蓺,诗书虽缺,然、然……”她的顺畅度只维持三句,偷看一眼老爸,心底暗骂,十分钟有那么久吗?大姜过的是哪一国的时间。“爸,可不可以缓一天,我明天补给你。”

  “晚一天和早一天的差别在哪里?”

  “我忙疯了,最近……”

  “忙着画图?你不把握时间尽力学习,他日出社会何以谋生,宜未雨绸缪,毋临渴而掘井……成天视讯,说些没营养的话,岂不知三姑六婆,实淫盗之媒……”

  “我也不过想要打工赚点钱,我朋友……”

  爸爸截下她的话。“见富贵而生谄容者,最可耻;遇贫穷而作骄态者,贱莫甚。你就不能交点助你学业长进的朋友?”

  铃……手机终于响了,眉毛一挑,她飞快从口袋里找出手机,把食指压在嘴唇,对爸妈说:“嘘,是我们学校姜教授。”

  打开手机,她礼貌周到、态度恳切,像古代的学生对待老师那样。

  “姜教授你好,我是凌叙观,哦,那个征文比赛啊,我不大有把握,我想……”

  话说一半,她把目光扫向爸妈,果然爸妈猛对她点头。

  她矫情地摇两下头,妈妈瞪她,毫无商量余地的用力点头,意思传达得很清楚—— 你不参加比赛,就别喊我妈。

  阿观其实不太介意这种恐吓,反正不叫妈,也可以喊娘或夫人啊。但这个时候,她得介意、得在乎,她不想待在客厅里直到把〈伯夷列传〉背熟过关,有这时间她宁愿到大姜那里,等那把莲荷呈祥出窑。

  “好吧,我先到教授那里,和同学讨论一下再考虑要不要参赛。”挂掉电话,她看一眼爸妈,眼中有百分百的为难。

  “爸妈,我真的不行啦,欣赏我文章的人还没出生。”

  她说谎、她虚伪,她明明很假却能够表现得很真,也幸好有这等超异能,她才能在父母亲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若干年,否则,她早就窒息在这个古板……呃,不,是传统的家庭里面。

  “没试试怎么知道不行?”提到比赛,爸爸比阿观更起劲。

  “谁规定参加比赛一定要得奖,好胜心不要那么强,就当作是经验,写文章这种事情,靠的就是经验。”妈妈用爱的鼓励柔性劝说。

  什么时候她变成好胜心强的女生?爸妈不是经常批评她不够积极、不够努力?

  “我先说喽,比赛不一定保证得奖,我只能尽力去做。”

  “当然,快去吧。”爸爸忘记〈伯夷列传〉,催促着她出门。

  *******

  就这样,她诡计得逞,半个小时后,阿观坐在大姜家的沙发上。

  “我什么时候变成姜教授?哪一间大学发的聘书?”大姜似笑非笑地问,伸手送了她一个栗爆。

  大姜长得很帅,丹凤眼、风流唇,明明是男生,皮肤却比女生还白,他说是长期关在工作室里的关系,她倒觉得他是维生素吃太多的关系,他是那种健康生活的最佳代言人,吃蔬菜、水果,生活得很洁癖,不是有机食物不碰触、不是现打果汁不入腹,他比阿观家的老妈更注重养生。

  他是个很早就成名的艺术家,最擅长的是雕塑,捏陶不过是他的小休闲。他比阿观大五岁,可两人一见面就臭气相投,于是一身本领倾囊相授,阿观也没漏气,看什么学什么,只要跟美有关的东西,三两下就上手。

  “他令堂的,会痛耶。”阿观揉了揉额头。

  大姜走到小陶炉旁,提起用炭火保温的水,冲了两杯热茶,看着他温文儒雅的动作,他的形象和艺术家差很大,比较起来,他比阿观更像中文系学生。

  “哦,骂脏话,我要去告诉你妈。”他扬扬眉,笑得一脸贼。

  阿观的妈很巧是大姜的国中老师,所以他背古文的痛苦只维持三年,不像阿观得持续一辈子,就算她老爸老妈离婚也没用,因为不管跟谁,他们脑子里都会有一本《古文观止》。

  “哇靠,你以为我几岁?”

  “二十一岁,但每个月还是要背两篇古文。”他嘲笑阿观。

  望向阿观,她长得不错,如果不要穿得男不男、女不女,不要嘴巴三不五时问候人家爸妈,应该是男人会想追的那一型。

  他曾问她,“好好说话很难吗?为什么要把脏话当成口头禅。”

  她回答,“不说一点脏话,把我脑袋里的高尚、尊贵的古文冲淡,我怕自己会精神错乱。”

  世界上有这种女生吗?有,阿观就是一个。

  他问她,“你已经赚不少钱,为什么不给自己买漂亮衣服?”

  听到这话,她就瞪他,咬牙切齿地说:“那些钱是要买房子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穷吗?某人还要没良心地抽我五成价。”

  于是他明白,她很小气、很吝啬、很抠门,深究其原因,就是她想挣脱束缚、享受自由,想离开古板传统的家,有一个自己的小窝。 

  “呼……我真他Grandmother的衰,为什么别人在上大学之后就能把古文彻底丢掉,我却还要被它苦苦纠缠?”她就不知道自己跟那些圣贤是结下什么仇恨,为什么这辈子要为他们“做牛做马”。

  “还不简单,你念的是中文系啊。”大姜落井下石。

  呃,她后悔了,她哀怨了,当时为什么要巴结她家的希特勒和武则天去选填中文系?就算不能填美术系,也不应该自甘堕落到这等程度啊。

  她生气了,进厨房把大姜冰箱里的红萝卜、白萝卜、青椒、西瓜……通通拿出来,再翻出抽屉里罗列整齐的雕刻刀,在利落的刀法下,很快地,一条龙、一只凤、一朵大芙蓉、一只小鸡……纷纷出现在桌面上。

  她利落的手法让大姜看得啧啧称奇,这丫头的手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凡是和美有关的东西,东掐掐、西捏捏就能成型,如果给她一堆布,她会不会三两下就变成时尚大师?那给她一堆冰、一堆沙呢?这丫头可以从事的行业太多了,绝不是她爸妈认定的只能当中文老师。

  “阿观,什么时候你连蔬果雕都学会了?”

  “果雕、泥雕、纸雕有什么不同吗?”瞟了大姜一眼,说实话,她会想和他走在一起是因为他那张帅到很养眼的脸,而不是大姜自认为的艺术实力,唉……她对美的东西,总是缺乏免疫力。

  “有,材料不同。而且做茶壶的不见得会纸雕,会在厨房刻水果的,也不会去雕茶壶。阿观,你是个艺术天才。”

  他讲半天,只想阐述一个事实,这个世界上能够触类旁通的人很少。

  是这样吗?阿观想半天,耸耸肩。学音乐的,在学其他不同的乐器时不是比别人快?学芭蕾的人,练国标、跳街舞不是比人家好看?对她来讲,只要动手、跟空间有关的东西,她就是顺利一点而已。

  “我爸妈宁愿我是国学天才。”她叹口气,把栩栩如生的小狗放在桌上,左看右看,又拿起来把飞扬的尾巴再修两下。“看,这条狗是不是很兴奋,像不像刚刚找到一坨新大便?”

  这是什么鬼形容?中文系,她果然是读到背后了。

  “暴殄天物,叫猪看家、叫狗耕田、叫鸭子拉车、叫牛下蛋,你爸妈没搞清楚你的才能。”大姜摇摇头,端起茶水,轻轻

  啜饮。

  阿观噘噘嘴,没回嘴,“中午要煮什么?”

  “蔬菜健康汤。”

  “哦。”她嘴巴说完,飞刀快起快落,一只鸡被切成七八块、一只凤被头身分离……连那只摇尾巴的可爱小狗,也没免除受害。

  “喂,你干么把作品破坏掉。”

  她拿起幸存的龙,手肘靠上他的肩膀,问:“这是什么?”

  “龙啊。”

  阿观摇摇头。“再猜一次。”

  大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横看竖看后,回答:“它怎么看都是一条龙。”

  “原来我的作品那么没创意,一眼就能让人看穿。”

  “不然它在你眼里是什么?”他皮笑肉不笑地问。

  “白萝卜。”她理所当然回答,他噗一声把满口茶给喷了出来,幸好阿观闪得快,不然那口茶就要滋润到她乌黑柔顺的头发上了。

  有洁癖的大姜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新沙发,连忙放下杯子,拿来抹布来来回回地擦拭,好像那口茶里的细菌数比马桶更可怕。

  见他心疼模样,阿观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白萝卜当然要拿来煮,难不成拿来洗澡吗?”

  话题绕回来,她下了最后结论,然后刀起刀落,飞龙在天变成死龙入锅。

  “茶壶应该好了吧,我下去看看!”丢下满桌子混乱,阿观走往地下室。

  大姜看着她的背影,很想揍她几拳,那些刀是用来雕泥雕土的,她拿来雕完蔬菜水果,还指望他把东西吃进肚子?她不知

  道细菌会让人致命吗?

  说实话,阿观真的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也会不以为然。

  所以她快快乐乐地跑进地下室、快快乐乐地打开电窑,看见那只和大师作品唯妙唯肖的莲荷呈祥,心情飞扬,这一把……可以卖个十几二十万吧。

  数钱的时刻最令人兴奋,她要赶快赚钱买房子,赶快搬离家里,然后每个月的初一、十五,烧几页唐诗三百首、四书五经外加《古文观止》,直到那些“美丽的”词句在她幼小心灵造成的伤害被弭平。

  她收敛笑容准备上楼,这时……

  地震 

  她不会分辨地震级数,只知道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乒乒乓乓,柜子上的东西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已纷纷落地,她踉踉跄跄地往前奔,本来已经跑到楼梯口了,眼看就可逃出生天,却想起那把价值不菲的茶壶,心一横,冲回去抢救。

  说时迟那时快,天花板凹陷崩落,一大块水泥砸向她的脑袋。

  她最后的意识是——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古人诚不欺我矣。

  第一章 暴力主子

  她的头很痛,不是普通的痛,是非常非常的痛,好像后脑勺被鳄鱼的尖牙咬到,也像被卡车辗过去,痛到整个人手脚无力,动弹不得。

  阿观企图睁开眼睛,但是有技术上的困难,因为眼皮好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似的,怎么都打不开,如果有一柄雕刻刀在就好了,她可以朝眼缝精准一划,扒开眼睛、看清楚四周。

  但……很抱歉,她没有雕刻刀。

  眼睛打不开,什么都看不见,阿观只能在脑袋里猜测,自己现在是被压在瓦砾堆下,还是已经被救到医院? 

  地震这么厉害,不知道死伤多少人,如果死伤不多,自己肯定会上头版新闻,那老爸老妈就会知道,自己不是在“姜教授”的办公室里讨论征文比赛的事情,而是在为经济生活而打拚。

  知道后,爸妈会怎么做?骂她重赀财,薄父母,不成人子?批评她人无诚而不立?还是加倍惩罚,以前是初一、十五各背一篇古文,现在是从初一到十五,天天背古文?

  如果是的话,唉……她但愿长睡不愿醒。

  有没有办法逃过这种处罚?嗯、哦、呜……啊!有了,假装自己是从古代穿越来的女人,古代女人多不识字,看不懂文字怎么背书?不过,爸妈会信吗?还是会逼她背更多的古文来重建脑细胞?不管了,想不出别的方法,还是装穿越好了……

  意识慢慢模糊,头歪到一侧,她又睡过去。

  就这样,醒来、眼睛扒不开、胡思乱想、睡觉,醒来、眼睛扒不开、胡思乱想、睡觉……以四个作一循环,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每次醒来,阿观都提醒自己,看见爸妈时要装孬演戏,要瞪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啊……这里是哪里,好恐怖哦,路上为什么有很多铁盒子跑来跑去?要紧张、要恐慌、要把白痴装得很彻底,然后大声宣布,我穿越了!

  不知道是第几次清醒,这一次,沉重紧黏的眼皮终于扒开了。

  她转动眼睛望向四周,咦?这里是哪家医院,装潢得这么古色古香?而且没有抱着《古文观止》的老爸,没有正在背书的

  阿止,没有念医学院念到头发稀疏的哥哥,只有……

  等等,那是传说中的月光纱吗?那个呢!是不是小说里经常提及的楠木嵌银丝桌椅?那、那、那……是小说中的玉璧屏风?她思绪混乱,脑子彷佛被迅雷连番轰过。

  不会吧!她真的穿越了 

  急切间,她想跳下床,却发觉双脚很软,硬撑了好一会儿,两条腿才勉强支撑得起她的上半身,她低头细看自己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手。

  哇靠,她那双永远都沾着油彩或泥巴的粗糙双手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换上这双又白又软、看起来像棉花糖的软绵物?

  她那双修长笔直、可以参加环球小姐选美的美腿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换上这两支品种短小的筊白笋?不要啦,这种腿在逃命时肯定跑不远。

  她用力咬紧下唇,扶着床慢慢挪动,从圆桌旁缓行到墙边那个应该是化妆台的东西,她双手撑着桌面,缓缓坐下……

  夭寿鬼,她利落清爽的俏丽短发呢?换上这一头及腰长发,如果有人想要强暴她,只要拉住这头长发,谁跑得掉?

  在一阵错愕后,她从头往下看,额头、双眉、眼睛、鼻、唇、下巴,这张脸、这个身体很年轻,约莫十四、五岁左右,最惨的是长得相当漂亮,柳眉、杏眼,菱形红唇带着诱惑人的意味,她的鼻子小巧而挺,脖子细长白晰……她根本就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祸国殃民的衰尾道人角色嘛。

  不懂?红颜薄命有没有听过?越美的女人在古代越倒霉,你抢我争,没有人会批评男人好色,只会把罪名倒在美女头上,什么狐媚子、什么淫荡成性,说来说去全是一张美脸造祸。

  呼……所以、因此、于是,她是真的穿越了?

  刷!眼眉无力下垂,双肩瞬地垮下,为什么啊?

  她无助地仰起头望向屋顶,悲催地流下两行新鲜泪,难道这是老天爷的惩罚,罚她不尊重中国传统文化,要她亲身经历一遭文化洗礼?还是老天爷弄错她的意愿,以为她真的很爱穿越?

  不要,穿越只是随口说说,她还是比较热爱计算机网络的虚拟文化,喜欢八卦娱乐的肤浅文化,如果非要惩罚不可,好啦,老天爷,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就罚她、罚她……她咬牙忍痛,做出决断,罚她从初一背到十五,把《古文观止》从头到尾背到熟透透。

  阿观苦着脸,双手在胸前握拳,一句一句默念,苦求老天爷把她送回大姜家的地下室。

  她被砸笨了,忘记自己正在打交道的对象是玉皇大帝、是中国的神祇,却用了对上帝祈祷的仪式,所以搞了老半天,不管几度睁眼,她眼前仍是古装剧场景。

  她傻坐着,再祈祷一次、再一回,直到……次数多到她相信老天爷是正人君子,祂永不走悔棋,便是错了,也要一路错到底为止。

  缓缓叹息,她苦了眉心,逼自己认清事实。

  要继续发呆吗?于事无补啊,又不是发呆发得够久就能穿回去,如果这招有用,就不会有人留在古代被欺、被虐、被斗争了,所以越早认清现实,才会活得越风生水起。

  唉,再叹口长气,她扶着桌子起身,沿着墙壁里里外外走几圈,让双腿恢复几分力气。

  这屋子分里外二进,陈设雅洁、采光明亮,外屋有一张书桌、一张软榻,还有一组和里屋相同的木头桌椅,只不过大组得多,墙上有几幅画,茶几上摆着一个瓷瓶,瓶里供着几枝鲜花。

  里屋放着一张约三尺宽的牙床,挂着银白花鸟帐,床上铺着红锦软褥,虽然不确定符不符合人体工学,却也处处精致华美,屋子里点了炭,她还是觉得冷,在这里,肯定不是阳明山花季的季节。 

  躺回床上,她把棉被拉到脖子上,窝着缩着,贪它几分温暖,阿观开始想象接下来的场景。

  待会儿会不会有婢女跑进来,惊呼一声:“太好了,小姐终于醒来了,感谢老天……”

  接着,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阖起双掌从观世音菩萨谢到妈祖娘娘。

  再然后,她要假一点,目露惊慌,最好还能够下地抱着头转三圈,以增加戏剧张力,仓皇失措、声音哽咽道:“你是谁?我是谁?天呐、天呐,我失忆了,我不是妖孽,我只是被东西砸到头。”

  再再然后,婢女会无条件相信她的说词,抱住她的身子,哭道:“我可怜的小姐,为什么好好的人会变成这样?”

  接下来,婢女会好心地替她解释现在是哪个朝代,她的家庭环境、身分背景,再好心地陪着她慢慢适应新环境。

  当然,由于她是穿越者,一定要表现出至高无上的智慧,然后像费洛蒙泛滥的雌性生物到处吸引帅哥、俊男,一堆子好看到让人发疯的偶像男出现在眼前,由着她扳着手指头慢慢挑选。

  如果选来选去,选不到好的,没关系别害怕,命运一定会引导她找到真命天子。

  阿观闭闭眼睛,再睁开眼睛,告诉自己,没错,不必自己吓自己,反正天大地大,穿越者最大,不管怎样都会得到好结局。

  啊如果没有呢?啊如果好结局都被别人用完了,老天爷指着命运之路,从A烂、B烂、C烂、D烂一路指下去,像月考考题那样,要她挑一个勉强不那么烂的呢?她那个擅长挑答案的天赋异禀会不会跳出来帮她一回?

  猛然摇头,她习惯在烦闷的时候把俏丽短发揉成鸟窝,但当手指穿进头发那刻……她发觉触感不同、长度不同……她的鸟窝已经淹没在时代洪流。

  她哀愁,企图喊几句“勇者无惧”来提振一下士气,可张口半天,却发现……没心情。

  算了,还是等婢女进来,先把很白痴的失忆戏演一演再说。接下来呢?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躺着,满脑子胡思乱想,被子里很温暖,若不是已经睡太久,这么暖的被窝肯定会让她滚回梦里,可阿观越躺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已经醒来这么久都没有人进来?

  难道她不是小姐,是可怜小婢女?

  不会吧,棉被绣得花团锦簇,屋里的东西看起来也很昂贵,古代阶级那么明显,怎么可能让一个婢女住这么好的房间?或者……她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穿越过来,斗争是她的重大命运?

  不管,先轻咳两声,试探外面有没有人。

  咳、再咳、又咳……她咳到快要变成肺痨了,居然没有半个人进门!

  哇哩咧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一个好端端的小姐咳出满嘴鲜血,才会滚几个人进门吗?

  她一把掀开棉被下床,走到门边,考虑老半天,刷地一声,打开房门—— 

  夭寿哦,原来她不是小姐,是公主啦!

  门外居然、居然……老老小小跪了一地人,天气那么冷耶,她才打开门,全身就一阵哆嗦,他们居然在寒风中挺身直跪,还有几个支撑不了的已经半瘫在地上。

  啊现在是怎样?这个身体的前生是武则天、吕后还是慈禧太后?

  听见开门声,二、三十个奴仆齐齐抬头,他们在看见阿观那刻,居然夸张至极地伏地磕头求饶,有的人语带哽咽、有的人干脆直接放声痛哭,叩叩叩,额头此起彼落地撞击着地面,若非亲眼所见,她会以为是啄木鸟在敲树干。

  “主子,饶了奴婢、奴才,我们不是故意的……”

  哭泣一声比一声惨烈,磕头磕得规则有节奏、铿锵有力,非常之震撼人心,有事先排练过吗?嗯,这节目可以用来当奥运闭幕式,演出者—— 表现大失众望的运动员。

  “停!通通起来说话。”

  命令下达,这群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不管站不站得起来,都挣扎着起身,那副痛苦的模样让她很想给他们每个人发两颗维骨力。

  无论如何,众人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列好队伍,他们脸上布满惊恐,大冷的天,还有人额头冒出汗水,那表情好像她是恐怖分子,正拿着机关枪对准他们似的。

  阿观从左看到右、再从右看到左,每个被她眼光瞄到的人,身子都微微颤栗着,有的抖得厉害,很像癫痫发作。

  她是好人,不想让旁人因为她的存在而心惊胆颤,只好在最短的时间内挑了两个离她最近、穿着最光鲜的女孩,说:“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剩下的去烧点热水、做点东西,我饿了也想洗澡。”

  其实她心里是想看看本尊的发育状况,如果太差的话,依这个年纪吃点青木瓜炖排骨,或许还有救。

  “是!”

  一声齐声应喝,阿观又被吓一跳,这群人是训练有素的军人吗?怎么应声应得这么整齐?她要不要喊一声口号,看看他们会不会喊:整齐、清洁、简单、朴素、迅速、确实?

  甩头,她甩掉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转身回屋,在厅里找张椅子坐下。

  等过片刻,那两个被点名的女孩才磨磨蹭蹭地走进屋里,一到阿观跟前,她们立即跪下来再度求饶。

  阿观叹气,本尊明明长得貌似天仙、闭月羞花,怎么到了她们眼底,竟然成了女罗刹。

  “都起来,不要跪着说话。”

  两个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在用眼光讨论—— 主子这是客套话、试探话,还是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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