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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收录] 《卖夫七公主》作者:季雨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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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15 22: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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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19-11-24 20:23 编辑

书  名:卖夫七公主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季雨凉
出版日期:2012年4月6日

【内容简介】
他许过愿,一辈子对她,不离不弃,她却先走了;
她承诺过,一辈子对他,不理不睬,他却缠上了。

赫连筠朵,东夷国最娇贵刁蛮的七公主,向来随心所欲的她,
仗着皇兄对她的疼爱,还有那美得比花娇的美貌,
任谁见了都要宠爱三分,自然养成她那要风是雨的霸道性格。
唯独那男人,好久以前,明明是他说好要陪她一辈子,
说过要永远对她好,他却毫不留情的转身走了。那现在呢?
花荣里这负心汉,这么多年后,凭什么想对她好?
凭什么敢来哄疼她?凭什么这么对她百般纵容?
不行,这男人是个祸水,是她赫连筠朵这辈子躲不掉的情债,
她张狂、她嚣张;她美、她艳,可惜,还是被这男人抛弃了,
所以她不要他。怎知,高傲如她,竟然胆大的将他勾引上床,
她不要他的爱,但他的陪睡侍寝,她准了!
只是眼前这位不知好歹的女人,怎敢看上她视之如命的花荣里,
为此,赫连筠朵生平第一次回皇宫搬救兵。
毕竟,她不要的男人,别人也不准碰,更何况,这男人,
还是她七公主这辈子唯一想“折腾”的男人!

链接:https://www.yqtxt.net/forum.php? ... 2%C6%DF%B9%AB%D6%F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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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4-15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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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筠儿,喜欢不?”男人举着朵绿色的花儿送到她眼前,那是她最爱的绿绣球。

  “喜欢!”筠朵欢喜的接过来。

  “爹不在的时候,就由这花儿陪着你吧。”

  “爹,你要去哪里呀?”筠朵收到花儿的欢喜已不在,变得担忧起来。

  “等到新一季的绣球花开时,爹就回来了。”男人摸了摸她的头,“要听娘的话。”

  “爹……”筠朵眨了眨眼。

  周围的场景忽然变得很模糊,细微的烟雾从男人的周身浮起,他的身体朝后飘走,越来越快,无论筠朵如何跑都追不上……

  “爹……爹!”筠朵忽的从床上坐起来,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她喘了好一会儿,才从那熟悉的梦魇中解脱出来,又是这个梦,每到爹的祭日,她就会作这个梦。

  她摸了摸自己还在扑通扑通跳的心口,匀了匀气,而后扯了扯唇,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又是一天呐!”

  之后,经她一声传唤,宫人们鱼贯而入,伺候这位东夷国的七公主梳洗打扮,其中一个宫人托着叠有华丽宫装的盘子弓身走上前,头压得极低,手高高举起,小心翼翼的说:“公主,这是内务府新赶制出的衣裳。”

  今天本是西凉国使者来访的日子,不知怎的,东夷国君赫连息未特意指了七公主赫连筠朵一同赴宴。

  筠朵朝那衣服扫去一眼,立刻扁了嘴,“怎么是粉色的?”

  宫人的头压得更低,怯声道:“是皇上吩咐的……”

  筠朵秀眉一拧,抬手便翻了那盘子,“我要穿绿色的!”她不高兴的转过身,拍开给她戴耳环的宫人的手,“皇兄这个大笨蛋,谁要听他的吩咐?我不管,给我换绿色的来。”她气鼓鼓的嘟着嘴,吓得这一屋子的宫人都跪下了。

  “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你们该死什么?”筠朵不耐烦的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满屋子的宫人还是不停的磕头。

  “别磕了,讨厌!”筠朵倏地拔了头上的钗掷出去,“都给我滚出去,我自己会选衣服穿!”筠朵发了一通脾气,将宫人们都轰了出去。

  而后独自坐在梳妆镜前,生了一会儿的闷气,她素来是有起床气的,尤其是今天,刚刚作了那个梦,心情更是差极,稍微和缓了些后,她自己梳了头,又去衣柜里取了绿色的衣裳来。

  俐落的穿戴好后,她站在镜前看了看自己。

  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儿,白晰粉嫩的皮肤,小巧秀挺的鼻子,彷若朱丹的唇,还有一对月牙儿般天生微弯的眼睛,配上这一系嫩绿色的衣裳,真真像是森林中的妖精一般,灵秀逼人,但是……

  她不喜欢,她最最最最讨厌绿色了!筠朵啪的一下将铜镜拍倒,呼吸再度变得有些急促,梦中那种心慌的感觉再度袭上心头。

  绣球花,曾是她最爱的。

  曾经有两个男人说过她穿绿色最好看,一个是爹,一个便是他……

  “知道绿绣球的花语是什么吗?是希望,就和朵朵一样。”他曾那样温柔的对她说。

  “对我来说,朵朵就是希望。”他向来是个笨口拙舌的人,可说起那样的话来,却是格外的好听,欢喜得她都要溺死在那片温柔中了。

  那时候,绿色是她的幸福;而现在,绿色是她的符咒。

  她无时无刻不穿着绿色衣裳,只是为了提醒自己的罪和母亲的孽。

  而她又是那样胆小,她舍不得现在这样安逸的生活,也没勇气回到那里,于是她决定要本本分分的当东夷的公主,之所以身着绿色,不过是为了留在东夷的同时还能不忘记父亲,就好像这样时时刻刻的愧疚,就能抵消了以往的一切一样。

  她不会忘了爹,无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东夷的先皇。

  至于他……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筠朵摇了摇头,其实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她不再喜欢他了,现在她已经有新的喜欢的人了!

  筠朵整理了一下表情,甩去那些凌乱的回忆,取了几支钗插到发间,左右端详了自己一下后,方唤了宫人进来,取了公主专用的朝珠戴上。

  离开寝宫时,已有轿子候在外面。

  筠朵甩开宫人搀扶的手,提着裙摆小跑到轿子边,抬腿就要爬上去,这时候,一双大手不知从哪探出来,稳稳的扶住她,消去她的冲势,稳妥的将她扶上去。

  筠朵一惊,回神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坐上了轿子,她转了转眼珠儿,探出头来看了看那人……噢,是个太监呀。

  那人身材高大,身着深蓝色的宫衣,以宫冠束着发,面容很陌生,筠朵狐疑的打量了他一下,而后倏地将他的手抓住。

  男人手一僵。

  筠朵扒开他的手,只见他五指修长,指腹带着薄茧,而在他右手的中指指甲里,有一点黑色,应是幼时夹了手落下的痕迹,瞧见那黑点,筠朵立刻恍然的笑,“啊,是你呀!”她亲切的晃了晃男人的手,眼睛笑眯了起来,“好久不见呐。”

  将近五年了吧……这个男人总是出现在她身边。

  他当过太医、当过御厨、当过侍卫,也当过大臣,她向来是敏锐的,早就识破了这个总是在她周围打转的男人,但经过观察,他非但对自己没有恶意,还百般保护。

  况且筠朵一向是个离经叛道又好奇心强烈的人,对于这个神通广大,能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的男人,她真是好奇的要死啊!

  “你这次……”筠朵两眼发亮。

  “公主,宫宴的时辰到了。”男人低头,拂开了她的手,他的声音还是跟原来一样,醇厚中带着些沙哑。

  筠朵先是不悦的拧眉,而后又左右打量了一下……噢噢,明白了,他这是怕别人发现呢,她理解的点了点头,旋即乖乖的坐回到轿子中。

  而后对着男人招了招手,装模作样道:“你,站到轿子旁边来,本公主有话要问。”宫人抬起玉辇,男人不语,缓步走到轿子边随行。

  “是荣哥儿吧?”筠朵很小声的问,不知何时起,她就这样唤他了。

  “叫小荣子就行。”花荣里缓声道,就算是承认自己的身分。

  “我就知道是你。”筠朵笑了笑,坐正了身子,摆弄衣服上的流苏,“要待多久?”

  “不知道。”花荣里头也不抬,步履稳健。

  约莫过了半刻钟,筠朵被抬到了琼玉台,远远的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丝竹管弦之声,花荣里跟着随侍的队伍候在了琼玉台外。

  六月的天气,日头正大,一帮内侍都躲在了树荫下,花荣里拢着手站在了队伍的最后,当一行人都被晒得昏昏欲睡时,他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琼玉台的方向看,就怕筠朵早出来一刻自己会错过。

  这些年来,这样默默的等着她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从最开始被她漠视,到被注意、被识破,再到如今的和平相处,还真是过了好久了……

  花荣里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那一点黑斑,薄唇不自觉的扬起了个微小的弧度,“朵朵。”

  你离开了不要紧,我一直追着你就好,海角天涯,你都是我的希望。

  ◎             ◎             ◎

  宫宴上的气氛有些古怪,但筠朵又说不上怪在哪里。

  西凉的使者是个老头子,看起来很没精神,半死不活的看着歌舞,而息未倒是健谈,一直跟他找话说,而且还句句不离他这个“妹妹”。

  筠朵听著有些不自在,但在外国使者面前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一个白眼接着一个白眼的瞥向息未。

  宫宴散了后,息未将筠朵叫住。

  筠朵满心不愿,但还是扯了笑脸笑嘻嘻的,“什么事呀,皇兄?”

  “怎么不穿新制的宫装?”息未拧眉打量她一下。

  “我从不穿粉色的。”筠朵撇了撇嘴,有些撒娇的意思。

  “什么叫不穿粉色,你根本就是除了绿色,什么色都不穿。”息未戳穿她。

  “怎么,我丢你的人了吗?”筠朵嘟嘴,倾身上去扯了扯他的胡子,“依我看,倒是皇兄蓄了胡子后,丑多了呢!”迅速的伸手一拽,她足尖一点,退着飞出去老远。

  息未摸了摸自己唇上与下巴上的胡子,若有所思起来。

  筠朵说的没错,他变了,也老了。

  他身边的人都一个一个的离开了,先是完颜,之后又是齐硕。

  年少傲慢的时候已过,自己年过三十,也忍不住开始反思,或许一直以来,错的都是自己?可是为什么呢,他只是很喜欢看热闹而已啊。

  息未抬眼,看了看那跑走的倩影,轻轻的叹了口气,但这次对于筠朵的决定,他是真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希望不会又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筠朵没注意到赫连息未的目光,一路跑到琼玉台外。

  这时抬轿的内侍早已接到传召,整齐的候在朱红色的大门外,筠朵踮着脚,眼珠儿转了一圈,看到花荣里的身影后,便噌噌噌的跑了过去。

  一直在凝视筠朵的花荣里却在她靠近后,轻轻的移开了目光,然后跟着其他内侍一起下跪行礼,“公主万福。”

  “免礼吧。”筠朵招了招手,“小荣子。”

  “在。”花荣里起身,走过去将她扶上了轿子。

  “天气这么热,你就一直在外面晒着呀?”筠朵坐上轿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不,一直在树下。”花荣里顿了顿,从袖口里摸出了一片树叶,递上去。

  “什么东西?”筠朵咕哝着接过来,而后笑开,那是一张由树叶剪成的小象。

  “荣哥手拙。”花荣里始终看着别处,沉声说。

  “这还叫拙呀?好看着呢。”筠朵偷偷的把小象凑到自己脸边,“你瞧,多像。”

  花荣里的脸有些发红,抿了抿唇,算是笑了。

  筠朵欢喜的拿着小象比来比去,不断感慨着,怎么会有一个男人有这样巧的手。

  回到寝宫后,花荣里理所当然的跟了进去,筠朵不知道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她畅春宫的首领太监。

  筠朵没问,因为他知道花荣里什么都不会说,不过有点神秘感有什么不好呢?他总是带着面具面对自己,两人隔着这一层薄薄的人皮面具,反而可以敞开心扉,就好像把所有的心事都吐露给一个陌生人,他不知道你是谁,也就不会泄露出去。

  筠朵一回寝宫,就发现了花荣里带给她的小零嘴儿,以往几次也是这样,他每每再度出现时,总会从宫外带回来些好玩的或好吃的,也正是因为这,彻底打消了馋嘴的筠朵对他的敌意与戒备。

  与往常一样,筠朵欢喜的打开花荣里带给她的包袱,将每一样都逐个摸一遍,新鲜极了。

  “这个是空竹,我认识!”筠朵拿起一个,炫耀着。

  “嗯。”花荣里点头,抬手抹去她吃糖葫芦留下的糖汁。

  “呀呀,还有陀螺呢!你怎么知道上回送我的坏掉了?”

  筠朵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翻腾着包袱里的东西,感觉嘴巴黏了后,就索性凑过去在花荣里的袖子上蹭蹭,而后继续翻腾,把包袱里的东西都玩一遍。

  最后当她看到垫在包袱下的蓝皮书时,眸子更是一亮,连糖葫芦都扔了,“这是什么?武功秘笈吗?”

  “轻功而已。”花荣里眼疾手快的接住她扔掉的糖葫芦。

  “又是轻功呀,我的轻功已经很好了。”筠朵有些失望。

  “嗯,很好。”花荣里顺着她的话茬,抬手将糖葫芦送到她嘴边。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带些别的绝世武功来?”筠朵就着他的手吃了颗糖葫芦。

  “没必要。”花荣里收回手,看着她嚼完后又递上去,“不要打架,会跑就成。”

  “嘁,打不过就跑可不是我的风格。”筠朵大力的嚼了几口。

  “荣哥能打。”花荣里随口就说。

  筠朵的心莫名其妙的一跳,旋即笑道:“嗨,我整日闷在宫里,哪里有架可打?”她轻轻的跳到圆桌边,拿了颗苹果扔给花荣里,“荣哥儿,你这回来,多待些日子吧,我无聊得紧,还有啊,我决定了一件事!”

  “嗯?”花荣里单手接住苹果,拿起盘中的小刀开始削。

  “我决定了,不能再喜欢阿猫阿狗什么的了,我要正正经经的喜欢一个男人。”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的忘掉那个人!筠朵握了握拳,满脸都是要慷慨就义的正气。

  就在她握拳起誓的时候,花荣里却是手一抖,小刀自指尖上划过,没流血,只是破了点皮,他不着痕迹的藏起手指,低眸认真的削苹果,语气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要喜欢谁?”

  “我的皇兄。”筠朵一字一句的说:“赫连息未。”

  “他?”花荣里忽的抬眸,眼底的失望一闪而过。

  “别这样看着我,你知道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筠朵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花荣里如何能不知道?赫连筠朵本家姓季,本是西凉国的人,由于东夷先国君微服西凉国,遇见了筠朵的母亲何氏,并与她坠入爱河,不顾一切的将她接入宫中,又封与自己毫无关系的筠朵为公主,百般疼爱。

  他知道的清清楚楚,更是知道筠朵还在娘胎里时,就已与自己订下了婚约!

  只是她一朝飞上枝头成凤凰,自己便再也无法与她相配了,他知道自己已与筠朵没有可能,情愿这样隐姓埋名的默默守护在她身边。

  可为什么筠朵会喜欢上一个更加不可能的人?虽然息未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名义上还是他的哥哥啊!

  “荣哥儿?”筠朵推了推发呆的花荣里。

  “嗯?”花荣里迅速回神,收敛了表情。

  “你会帮我的吧?”筠朵摆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嗯……”花荣里目光有些闪烁,但仍没有拒绝她的要求。

  “荣哥儿真好!”筠朵扑到他怀里,之后又迅速弹开,拿起空竹和陀螺出去玩了。

  花荣里看着她俐落的动作与身手,眼神变得有些暗淡……

  自己对她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即便是再过天真、再过爱玩,她也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了,而她留到现在未嫁,全是因为这副娇蛮的性子。

  花荣里知道她在装傻,也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单纯,在有些人眼中,她甚至是有些可怕的。

  她曾笑咪咪的看着多少人死、又看着多少人生不如死,她几度害得其他公主身陷险境……她做过好事,也干了不少坏事,但她仍能摆出一副天真的笑颜来。

  明明不再是当年的朵朵了,但为什么自己还是放不下呢?或许因为她就是自己的绣球花,是自己的希望,而希望,便是信仰。

  ◎             ◎             ◎

  圣旨到时,花荣里正在教筠朵玩空竹。

  太监捧着圣旨鱼贯而入,筠朵不明就里的将空竹扔给花荣里,然后跪下接旨。

  筠朵听着那太监掐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的念,而后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那是张指婚的圣旨,上面明明白白的写着要当朝七公主嫁到西凉国去和亲!原来这就是皇兄让她出席宫宴的原因,原来他是想把自己给嫁的远远的!

  “七公主,七公主?”太监唤了几声,忌惮道:“请接旨。”

  “不接!”筠朵突然发作,起身挥开太监的手,圣旨“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太监被吓了一跳,忙不叠的跪下去捧起圣旨,嘴里嘟囔着:“使不得呀……公主。”

  筠朵哪里会听他的话,抬手扒拉开涌上来的宫人们,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畅春宫,一路走,还一路骂:“什么混帐西凉,我才不去,不去不去!”

  听她如是说,花荣里眼神一黯。

  宣旨的太监左右为难,退回圣旨是死,交给那脾气任性的公主还是死,正犹豫着,便瞥见了穿着首领太监衣裳的花荣里,他眼珠一转,扯了几句便将圣旨塞给了花荣里,而后逃也似的走了。

  花荣里凝眸看着那圣旨,须臾后也跟着走进去。

  刚一踏进,一个茶杯就极准地朝他飞了过来,花荣里侧头一躲,茶杯在自己身后的门框上摔碎,瓷片飞溅,从自己脸颊上划过,他随手抹了抹,揣着圣旨继续往前走。

  筠朵见他脸上见了红,眸子一颤,但还是扭着性子转过头,气呼呼的躲到东暖阁去,又摔上了门,“你也滚出去,别烦我。”筠朵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花荣里抿唇,将圣旨随手一放,而后站到门边,“荣哥给你变戏法。”

  东暖阁里没什么反应,花荣里从怀中掏出了一片树叶,从门缝中送进去,而后一弹,准确的飞到了筠朵的脚下。

  筠朵低头看了一眼,撇嘴“切”了一声,而后只听得门外的花荣里打了记响指,同一时间,脚下的树叶倏地就着起火来了!筠朵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起了脚。

  “别怕。”门外的人沉声说。

  “喂喂,不许在我这儿放火!”筠朵抬脚上了床。

  “已经灭了。”花荣里又说,像是能看到暖阁里发生的事一样。

  筠朵扒着床边往下看,火果然已经灭了,她好奇的探手下去把烧得黑漆漆的叶子拿起来,而后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用手指抹了抹,越抹越奇怪,她用力的搓了搓,最后发现手中的树叶竟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象!

  而那小象的主人公自然是她,赫连筠朵。

  筠朵又是惊愕又是感动,气也稍微消了点,她又摸了摸小象,下床去帮花荣里开了门。

  “我告诉你啊,我的气可不是一个戏法就能消了的,我还是很生气,气得要死……”她咕哝了几句,把小象塞到袖子里。

  “嗯。”花荣里附和着点头。

  “你知不知道西凉在哪里?”筠朵耷拉下肩膀,转过身去。

  花荣里眉角一跳,语气仍是无波无澜的:“知道。”

  “我不喜欢那个地方。”筠朵在床上坐下,端起了下巴,“特别不喜欢。”

  “为什么?”花荣里怕知道答案,却又情不自禁的问。

  “没理由。”有的话,筠朵还是很难说出口,那是她心里的疙瘩。

  她摆出那副蛮横的表情,恶狠狠的瞪着花荣里,“我是公主,讨厌一个地方还需要理由吗?反正就是不想去。”她收回目光,呢喃着:“我一定要想个办法出来。”

  花荣里不语,笔直的站在圆桌边,开始给她削苹果。

  筠朵坐在床上愁眉苦脸的想办法,不知想了多久,花荣里已经削了三个苹果,现在正逐个将苹果切成角,整齐的摆放在碟子内,筠朵看着他出神,而后双眼倏地一亮,“荣哥儿,我想到办法啦!”

  “什么?”花荣里一抬眼。

  “我的办法就是……你!”筠朵飞过去攀住他的肩,“你这么厉害,每次入宫都能不被发现,那这次你易容成一个侍卫吧?我就和皇兄说和你有私情,这样他就不会把我送走了,况且我刚决定要喜欢皇兄,这样也可以试试他喜不喜欢我。”她眨了眨眼睛,见花荣里没反应便又晃了几下,“好不好嘛,荣哥儿?”

  “有损你的清誉。”花荣里严肃的拧眉。

  “清誉算什么,我离经叛道惯了,谁都管不得。”

  “可是……”花荣里的犹豫源自于自哀……他就要成为一个工具了吗?

  “别可是啦,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荣哥儿,我们交情这么深,你不能见死不救吧?”筠朵松了手,微微敛了些神色,有些恼怒的意思,“到底帮不帮我?”

  筠朵就是这样喜怒无常,顺着她就给你笑脸,呛着她就给你脸色看。

  花荣里不怕她,只是舍不得拒绝她,他垂下了目光,将装有果肉的碟子递给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二章

  得知筠朵和侍卫的“私情”之后,息未毋庸置疑的勃然大怒了。

  如今正值东夷和龙南交战的敏感时期,而西凉是他的最佳盟友,将筠朵嫁过去,既是让她回了自己的老家,又得到了这个盟友,真真是两全其美,更何况他早就调查了西凉国国君的为人,年少有为又一表人才,决计不会委屈筠朵的。

  他步步盘算,顾全了她的幸福又稳固了江山,又是哪里做错了呢?为什么她这个离经叛道的妹妹,偏生要跟他对着干!

  “这回不是阿猫阿狗,而是个人,男人?”息未摸了摸胡子,眯眼问。

  “是。”筠朵理直气壮的回答,面对着息未皮笑肉不笑的脸,毫不认输。

  “是什么是!”息未猛地拍案而起,他一向是漫不经心又格外懒散,但唯有面对这个老么妹妹的时候,总会发火,“你还敢说是?当初扔了圣旨,朕都不跟你计较了,你倒得寸进尺起来,居然跟一个侍卫……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不行也要行,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

  “不行就是不行,朕偏不让你跟他在一起!”

  “那……”筠朵一瞪眼,突然笑了,“不跟侍卫在一起嘛,也不是不可以。”

  息未一愣,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让我跟你在一起。”筠朵做了让步,却语出惊人。

  息未登时愣住了。

  筠朵还是坦荡荡的瞧着他,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多么不可理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息未脸色变得更加凝重。

  “当然知道,你不让我和侍卫在一起,那你就和我在一起。”

  “混帐话!”息未骂她一句,抬手将龙案上的笔筒给挥了下去,毛笔洒了一地,哗啦的一阵响,他匀了匀气,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梁,“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历朝来西凉与东夷都是保持着联姻的关系,到了朕这一朝,恰逢适婚年龄又未嫁的公主就只有你了,所以说,你不得不嫁,再找什么糊涂理由都没用。”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把我赶走吗?”筠朵有点发急。

  “西凉是个好归宿。”息未稍微平静了些,闭上眼不再看她,“至于你所说的那个侍卫,朕自会处置的,你就死了心,去西凉吧。”他将眼前的摺子合上,也无心再看了,转而起身,往养心殿侧室走去,“你退下吧。”

  “你要怎么处置他?”筠朵突然问。

  “来人呐,把公主送出去。”息未未答,挥了挥手便消失了踪影。

  筠朵突然觉得自己作了个愚蠢的决定,她的一时冲动非但没有帮到自己,反而害了花荣里。

  自从和息未谈完后,花荣里所易容装扮的宫中侍卫便消失了,据说是被收了监,而不久后,筠朵又得到了一个消息,侍卫从狱中逃跑了。

  正在摆弄陀螺的筠朵停了动作,看向那来传递消息的宫人,“逃了?”

  “是。”宫人恭谨道。

  “皇兄遣人去抓了?”筠朵又问。

  “正在全国通缉。”宫人说。

  筠朵的心咯噔的一跳,荣哥儿不会出事吧?她作这个决定时是太欠考虑了,只是一味的不想去西凉,但没想到会害了花荣里,如果他出事的话……

  筠朵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慌,一时没握住陀螺,它在桌上打了转,便倒下了,她咬了咬唇,有些焦躁的捏了捏自己的唇。

  然而就在筠朵心慌不已的同时,花荣里正被追兵追得狼狈至极,他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越狱出来,因为在牢中被打得遍体鳞伤,所以身手迟钝了许多,几度被官兵围堵,搞得他是伤痕累累,差点就搭上了一条命。

  最后他逃到了帝都城郊外的一处小村内,投奔了自己师父,青都会东夷分舵的掌门人,徐老头。

  这个掌门人的名字一点都不掌门,他没名字,别人都叫他徐老头,听着更像是个修鞋的老头子,而他的为人,也跟个修鞋的老头差不多,抠门又古怪,若不是那是自己的恩师,花荣里还真不会和这样一个怪老头打交道。

  可不得不说,自己能在东夷混得如鱼得水,能变换不同的身分去接近筠朵,也全是徐老头的功劳,他帮徐老头打理一个帮会,徐老头就为他提供所需。

  当自己因为保护筠朵而遍体鳞伤时,他能投奔的,也只有徐老头家了,虽然当他满身是血的跑到徐老头那时,总会招来一顿臭骂。

  “哦哟,你搞什么鬼?又弄成这幅鬼样子了!”

  “师父……”花荣里捂着冒血的胳膊,低着头。

  “如果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老子绝不当你的师父。”徐老头黑着脸,打开门让他进来,“老婆子,烧盆水来,小崽子又来舔伤口了。”他毫不温柔的扯着他破破烂烂的衣服打量,摸清了他的伤势后,一指床,“自己脱光了爬上去。”

  花荣里闷不吭声,默默的爬了上去。

  徐老头的妻子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鬼医,医术了得,三两下就把花荣里裹得像个粽子一样,不过期间夫妻俩因为他的治愈方式起了争执,给他包扎好后,就忙不叠的冲到屋外比试切磋去了。

  一转眼的工夫,屋里就只剩下花荣里一个人了,他抬起还能动弹的手,摸了摸自己没被包上的脸……人皮面具是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师父一眼就能透过人皮面具看出是自己,那筠朵,可不可以呢?

  如果哪一日筠朵揭下了自己的面具,会不会认出自己来……但认出来又能如何?他们很多年前就分手了,她怒气冲冲的说过要一刀两断。

  ◎             ◎             ◎

  十一年前,筠朵十一岁,他十三岁。

  筠朵的母亲何氏身分卑微,再加上西凉与东夷一直交好,东夷国君表现出想要纳这个平民女子为妃的意思后,西凉国君立刻就答应了。

  这门亲事很快就传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骂何氏的不忠,花荣里也不例外,可他并没有就此迁怒于筠朵,只是她一瞬间贵为公主,两人的婚事一下子就变成了不可能,所以当父亲提出要解除婚约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自那后,父亲就不再允许他和筠朵见面,花荣里强忍着想见她的欲望,告诉自己要忍耐,时间久了就不会这么想念了。

  事已至此,他已经不能再喜欢朵朵了,对她的喜欢,只会造成自己家庭的悲剧,她已是东夷的公主,不会和自己这个普通百姓成亲的。

  可饶是这样躲避不见,某天花荣里独自出门时,还是被一直等着的筠朵给堵了个正着。

  “三哥。”筠朵拦住他。

  “朵朵?”花荣里愕然,“你怎么在这儿?”

  “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筠朵有些委屈的扁嘴,“他们说,你爹解除了婚约。”

  “是的。”花荣里直接大方的承认。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筠朵一惊,眼里瞬间蓄了泪。

  “理由不是明摆着吗,你要去当公主了,我们不合适了。”花荣里硬着心肠说。

  “我不要当什么公主的呀!三哥,爹爹不要我了,你不能不要我……”她可怜兮兮的上前拉住花荣里的胳膊,“三哥带我走吧,朵朵不要当公主,朵朵不想离开三哥。”她说的泫然若泣,委屈至极。

  花荣里瞬间就心软了,他自小就疼筠朵,最看不得她落泪、受委屈,可这件事,自己的心软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他不能心软!

  两国联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虽然年轻,但也知道利害关系,自己和筠朵还小,并没到海誓山盟的程度,所以就此分手是最好的选择。

  “三哥,你带我走吧。”筠朵又拉住他的手。

  “我们还是分开吧。”花荣里咬牙,拂开了她的手,却不去看她的眼睛,“不管你愿不愿意,你现在都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我高攀不起,若是带了你走,那东夷国君岂不是要灭我满门?”

  “我不是公主,我是朵朵,是朵朵。”

  “不,你是,现在你的爹是东夷国的君王。”花荣里甩开她的手,冷冰冰的别开了头,“你是东夷公主,我是西凉臣民,我们是不可能会有交集的。”

  “但你说过……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

  “你的爹娘也曾许过一生的承诺,可现在你娘不也成了别人的妻子?”

  花荣里这句话重重的撞击了筠朵的心,难道他和别人一样,看不起自己和娘吗?

  她触电般松开了花荣里的手,后退了几步,嘴角不受抑制的抖动,眼泪扑簌簌的流了下来,“我知道了,你瞧不起我,你瞧不起我娘,你和那些人都一样!你不想要我了,觉得要我是耻辱,觉得要我会亏了你的面子……好吧,我明白了,明白了!”她失控的尖叫道,而后抬手拽下脖子上的璎珞,“还给你,都还给你,就按你说的,我们分开,我们一刀两断!”

  她把璎珞扔到花荣里身上,哭着跑开了。

  花荣里觉得那璎珞格外的沉,砸到心口,只觉得心都痛了。

  花荣里在回忆中沉沉的睡了过去。

  同时,筠朵却在梦魇中惊醒,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胡乱的摸了几把后才想起来,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脖子上的那串璎珞,自己早已还给了他,怎么还会梦到呢?

  真没出息!筠朵骂了自己一句,下床去喝了杯冷茶后,又爬上床,她把被子拉得很高,下意识的又伸手摸了摸空荡荡的脖颈。

  好像从那日后,自己就什么项炼都没带过了。

  ◎             ◎             ◎

  筠朵和息未谈过之后,他的态度似乎更加坚决了,和亲的时间很快就敲定,再过几日筠朵就要被送去西凉,这段日子无论她如何闹都没用,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就没有丝毫转圆的余地,就连诡计多端的筠朵也使不出什么计来。

  更何况,花荣里事令筠朵满心愧疚,战斗力直接下降了一半,虽然以往花荣里也经常会很长一段时间不出现,但这次筠朵却是知道原因、明白底细的,所以总会忍不住去乱想,想到头疼时,她就会懊恼的沉吟:“没神秘感时,真的很头疼啊!”

  一转眼,就到了离宫的日子。

  筠朵虽然骄纵,但在有关两国关系这件事上,还是没法太过分,事已至此,她还是乖乖的参加了为她送行的宫宴,然后在第二天,在排场极大的仪仗簇拥之下,离开皇宫,踏上了送亲之路。

  息未携着妃嫔和大臣送她到城门,筠朵一改以往刁蛮任性的样子,变得沉稳安静了许多,默然的接受了他人的寒暄,她毫不留恋的上了马车,唯一有些惦念的,就是花荣里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这么久没出现……或许是生气了?

  这次的马车是辆十分宽敞的箱车,偌大的车厢内摆着精致的檀木衣橱、软榻和圆桌。

  她盘膝坐在铺着软垫引枕的美人榻上,手里摆弄着花荣里带给她的陀螺,一想到自己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心就会变得惶惶不安,甚至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给她变个戏法什么的……

  “噗”的一声响打断了筠朵的愁思。

  她忽的抬眼,看到自己眼前漂浮这一个小火球,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小火球的火焰渐渐消失,化作灰烬落在她眼前的桌上,她跟着那灰烬看下去,赫然发现灰烬在桌上拼成了自己的模样!

  心咯噔一跳,筠朵“刷”的抬起头来,只见一个男人站在她面前,健硕的身躯令箱车显得有些狭窄,男人没什么表情,虽然是张陌生的脸,但眼神却是温柔又熟悉的。

  筠朵莫名其妙的眼眶一酸,“荣哥儿……”

  花荣里敛眉,知道她受了委屈,抿唇片刻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来,他温厚的大手熟悉的打开油纸包,然后蹲下身,将纸包端到她眼前,“荣哥给你买了好吃的。”

  筠朵抬眼,看了看那被送到自己眼前的核桃酥,拚命的眨了几下眼,逼退了眼泪后,“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少拿这个糊弄我,不是说好了要帮我吗?怎么一个人跑掉也不回来,让我一个人挨到现在,还不得不去那个鬼地方……”她抹了抹鼻子,头还是侧着的,却伸出手来,气呼呼的摸摸桌上的小象。

  “荣哥的错。”花荣里温声道,抬了抬纸包,“吃吧。”

  “当然是你的错。”筠朵鼓着嘴,有些心虚的把头转过来了些。

  虽然一直对花荣里有愧,但看到他突然出现却很开心,可她就是这样死要面子,就是忍不住要去欺负花荣里,就是这样要他哄自己,筠朵突然觉得自己其实很无理取闹。

  “不想去的话,我带你回去。”

  “怎么回去啊,除非西凉退婚,否则皇兄绝不会收回成命的。”筠朵撇嘴,歪过头来,就着花荣里的手叼了块核桃酥,嚼了起来,一面嚼,一面咕哝:“现在东夷要和龙南交战,西凉是最好的盟主,皇兄自然恨不得好好的巴结巴结他。”

  花荣里不自觉的拢眉,对这种政治婚姻很反感。

  筠朵又吃了块核桃酥,花荣里的手纹丝不动,像是个专用托盘一样,之后筠朵又絮絮叨叨了很多,像是把这段日子的苦水都倒出来一样,花荣里安静的听,偶尔会替她抹去唇边的核桃酥渣,说了半天,筠朵突然想起件事来,“啊,对了,你这次易容成谁了?”

  “谁都不是。”

  “啊?”筠朵不解的眨眨眼。

  “我潜进来的,没人知道。”花荣里云淡风轻的说。

  “你这么大的个子,居然没人发现吗?”

  筠朵跳下软榻,跑到小窗前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车辇的前后左右都有数名侍卫策马保护,还有随行的丫鬟、姑姑在跟着车走,在这么多双眼睛下,花荣里究竟是怎么潜到车里来的?最重要的是,坐在车里的自己起先都没有发现呢!

  筠朵不禁感叹:“你也太厉害了吧!”

  花荣里将空空的纸包团起来攥在手心,没言语。

  筠朵又跑回来,抱着膝蹲在他眼前,忽闪着大眼,“那你今天戴面具了吗?”

  花荣里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点头,“是。”

  筠朵略有些失望,抱着膝盖又挪近了几分,抬头仔细端详着他的脸,“面具的边缘在哪呢?是假的,总要有点纰漏吧。”她睁大了眼睛看,还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下巴。

  花荣里有些局促的移开目光,片刻后又情不自禁的移了过来。

  筠朵端详了他一会儿,目光一闪,不经意的与花荣里的目光相撞

  筠朵怔怔的眨了眨眼,而花荣里的目光则是缓缓地移到她的唇上。

  “呃……”筠朵的心乱跳起来。

  花荣里抿唇,突然抓住了那双停在自己下巴上的小手,那一瞬,两人的身体都情不自禁的紧绷了起来。

  筠朵迅速的眨眼,唇惊愕的微张。

  花荣里攥着她的手停顿了一会儿,而后挪开她的手,沉声说:“品质好,不容易找的。”

  “噢。”筠朵将手揣进怀里。

  “想看我揭下面具?”花荣里问。

  “不,不想看。”筠朵迅速的说,她最珍惜的就是两人之间的神秘感。

  “嗯。”花荣里垂下眼,撩起衣袂,盘腿坐下,而后在膝盖上铺平了方才那张油纸,又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剪子,开始剪纸。

  筠朵悻悻的闭了嘴,起身到榻上坐下,拿起看到一半的书开始看……不要以为她在学习,她看的是带插图的“聊斋志异”,随手翻了几页,筠朵把书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对儿弯弯的眸子来。

  “荣哥儿。”

  “嗯?”花荣里眼都没抬。

  “面具下的你,不会是个丑八怪吧?”

  “喀嚓”一声,花荣里手中的剪子剪了个空。

  “唔,我随便问问的啦,就算你是丑八怪,我也会和你做朋友的。”筠朵干笑了几声,迅速抬高了“聊斋志异”遮住了自己的脸。

  “你喜欢好看的?”花荣里问。

  “也不是。”筠朵想了想,“好看的男人都不靠谱。”

  她记得三哥就长得很好看,又黑又粗的眉毛,挺拔的鼻梁,饱满的额头,薄薄的唇瓣,虽然那时只有十几岁,但却能看出他是个十足十的美男痞子。

  可就是这样一个好看的少年,狠狠的伤害了她、离弃了她,所以如果以后有机会见到花荣里的脸,她更希望对方是个普通人,希望他的脸就跟他现在所表现出的性格一样,内敛、稳重,对她又好。

  “那,荣哥靠谱吗?”

  “嗯,目前来看,还算一般靠谱。”筠朵做了个鬼脸。

  花荣里微微扬唇,放下剪子,轻轻抖开油纸,一串连在一起的女子小象在他手中出现,他将一串小象拉开,铺到圆桌上,目光在那小象上凝视。

  筠朵惊喜的看了看那一串小象,又歪着头看了看花荣里的脸……普通至极的一张脸,可眼睛却很漂亮,黑白分明,深湛幽深,那看着自己小象的眼神,更是温柔极了。

  他是喜欢自己的吧?筠朵越来越确定了,想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             ◎             ◎

  筠朵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女人,她陷害过很多人,也目睹过别人的死亡而无动于衷,所以在对待花荣里这方面,筠朵的态度有点不厚道也算正常。

  她明知道花荣里喜欢自己,还利用他去试探息未;明知道自己什么都给不了他,却还与他亲近,或许这种做法很自私,但她没必要去阻止一个男人喜欢自己吧?

  况且,有一个人在身边守护着自己,也不是坏事,且她也没必要觉得愧疚、混乱的吧。

  筠朵对着镜子,下意识的将脑中的想法呢喃了出来。

  这时候,马车倏地颠簸了一下,筠朵的手一颤,铜镜落地,镜面瞬间裂了条缝,她蹙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马车外就嘈杂混乱了起来,丫鬟在尖叫,马队在嘶鸣,刀枪相抵也在铿锵作响,筠朵瞬间起身,在摇晃的马车内寻找平衡,而后紧紧贴在车壁上,摸出了自己藏在圆桌下的软鞭。

  “保护公主!快!”侍卫长怒吼着。

  “咚”的一声响,筠朵抬头,只见一把长刀插进了车厢顶,她咬牙,抽出软鞭猛地一甩,车厢顶被她一鞭子劈开,她足尖一点跃出去,用软鞭缠住一根树杈,凌空一翻,稳稳的踩了上去。

  筠朵居高临下,目光迅速一扫,发现不少黑衣人闯进了车队,现下正与侍卫打在一起,她刚才凌空出现,使交战变得更加激烈,因为几个黑衣人发现她的踪影,迅速袭了上来。

  他们个个都武功高强,筠朵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她迅疾的飞开,从一个树杈飞到另一个树杈,轻巧灵活的躲开黑衣人的袭击。

  另一边,大内侍卫与黑衣人不相上下,队伍已经乱作一团,不少丫鬟、姑姑都倒在了血泊里,高健大马被砍了马腿倒下,牵扯着本就裂了车顶的马车也轰然倒塌。

  双方拚得你死我活,筠朵也是躲得不亦乐乎。

  可就在黑衣人数目渐少,落了下风的时候,暗箭突然凌空出现!雨点般的箭簇密密麻麻的飞来,侍卫瞬间倒地不少。

  筠朵体力有些不支,因为又要躲黑衣人、又要躲箭雨而有些应接不暇,她一个翻身跃到树上,身体左右摇晃了一下,再抬眸发现一支箭簇正朝自己袭来,她瞬间僵住身子,箭簇的尖端在瞳孔中逐渐放大……

  “荣……”她下意识道。

  “朵朵!”一个男人倏地呼喝出声,凌空扑上来,一个转身将她护在怀里。

  “噗噗”的两声响,两支箭同时插进了男人的背后。

  花荣里咬牙搂紧了她,挥剑砍断袭来的箭,然后凌空飞奔。

  筠朵被他紧紧的护在怀里,这才回过神来,她瞪大了眼睛,“你中箭了!快停下来,看看那箭头有没有毒。”她明显的感觉到,那双搂着自己的手臂在颤抖。

  花荣里却是抬手捂住她的眼,“不能停。”

  筠朵只觉得风从自己脸颊边呼啸而过,花荣里像是使尽了全身力气在飞奔,她扒开花荣里的手,仰头朝后看了看,远远的瞧见数个黑影已经跟了上来,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满是焦急与愤怒,“哪里冒出来的王八蛋!”

  “不知道。”花荣里一抬手,劈下一支箭。

  “放我下来,我能和你一起跑的!”风太大,筠朵只能用喊的。

  “荣哥抱着你。”花荣里很坚持,他抖开自己的侍卫斗篷,遮住她的头,“睡一会儿,醒来后就没事了。”他的声音深沉醇厚,莫名的安抚了筠朵焦躁的情绪。

  筠朵窝在花荣里怀里,这个怀抱很温暖,他跑得很稳,都没有颠到自己,期间她还听到了几声刀箭相抵的声音,而后花荣里拐了几个弯,搂着她躲到了一个角落,她不知道是哪里,只知道花荣里停下了,隔了一会儿,她听到黑衣人的声音从头上飞过。

  须臾后,花荣里又开始抱着她跑,不知跑了多久,到筠朵真的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揭开了斗篷,阳光一下子照过来,筠朵的眼睛被刺痛,眯了眯才睁开。

  他们现在在一个破庙里,花荣里身上的斗篷被划了几道口子出来,脸颊上也有血口子,筠朵立即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到他背后,看到两支箭触目惊心的插在花荣里的背上。

  “荣哥没事。”花荣里安抚道。

  筠朵匀了匀气,猛的抬手抖了抖那箭尾。

  花荣里登时疼的抽气,筠朵却是横眉竖眼的骂他:“笨蛋,谁让你去挡箭的,不要命了吗?要是有毒怎么办?看着我干什么,脱了衣服止血呀!”

  那一瞬间,花荣里被暴躁的筠朵吓到了。

  第三章

  花荣里保证,筠朵给他治伤的过程远比受伤时疼得多!

  被扒光上衣的花荣里趴在稻草堆上,嘴里咬着块破布,疼得满头大汗。

  筠朵手脚俐落的给他拔箭、止血、包扎,虽然会弄疼他,但动作俐落,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包扎,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给他减轻了痛苦。

  而筠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脾气,上次花荣里也是为了自己而被全国通缉,但那次的视觉震撼不如这次强烈,这一次,他是真真的扑了过来,搂住她挨了两箭。

  这个男人是傻瓜吗?万一那箭有毒的话,他就没命了!

  到现在她除了名字外,对他一无所知,只当他是个神秘熟悉的陌生人,可为什么,这个陌生人要为自己豁出性命?

  她虽然喜怒无常,虽然不是个好人,但那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人这样舍命救她,从没有人让她感觉到丝毫的愧疚,尤其是当他脱下外衣,露出满目疮痍的背脊时,筠朵的心莫名其妙的抽痛了一下。

  除了箭伤外都是旧伤,已经结了痂,但应该是前不久才落下的,筠朵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是那次全国通缉时留下的,她没说什么,只是将外衫丢在他背上。

  “趴着别动,算你命大,箭头上没毒。”

  花荣里疲惫的“嗯”了一声。

  筠朵抓起一把稻草擦了擦手上的血,然后走到花荣里身边躺了下来。

  “你胆子很大。”花荣里想起她遇到敌人时的镇定,和为自己拔箭时的狠辣。

  “我还有很多你不清楚的特质呢。”筠朵躺着翘起腿来,“你不也一样?”

  “我?”花荣里趴着,侧头看着她。

  “是呀,我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这样蠢。”筠朵阴阳怪气的说。

  花荣里失笑,第一次遇到一个喜欢对着救命恩人冷潮热讽的女人。

  “笑什么,我很严肃的告诉你,喂喂,看着我,我很认真的。”她也侧过身躺着,天生微弯的眼睛都瞠圆了,“我不喜欢有人救我,你保护我可以,但没必要为我拚命,因为我是……不会感谢你的,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报答你。”

  “不需要报答,荣哥愿意。”

  “你真是个笨蛋!这世界上哪里有做事不图回报的人。”

  “我就是那种人。”花荣里有点不喜欢她的观点,微微蹙眉。

  “你……”筠朵看出他眼中的认真,忍不住别过头去,“大笨蛋,不跟你说了!”

  她气呼呼的翻过身去,背对着花荣里。

  花荣里老实的趴着,看着她纤细的背影,而后疲惫又不安稳的睡去。

  筠朵的自我调节能力总是好得惊人,第二天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昨天的惊心动魄,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然后舒舒服服的呻吟:“嗯……又是一天呐!”

  但事实却是,她昨晚一直在辗转反侧,想着是谁刺杀,想着花荣里为什么舍命相救,最后因为越想越乱,就索性烦躁的睡着了。

  清晨早早就醒来,她看了看身边在梦魇中紧拧着眉毛的男人,情不自禁的凑近了几分,细细的打量着他平淡无奇的眉眼,虽然五官没一处出彩,但他就是有一种很吸引人的气息,一种很男人、很有安全感的气息。

  筠朵从不否认,自己被他吸引,但她一向是讨厌和感激、愧疚什么的有所关联了。

  她看着花荣里的脸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在自己理顺了对花荣里的感觉之前,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于是她闭着眼假寐,然后在花荣里醒来之后,装模作样的打呵欠起身。

  “收拾一下我们就走。”

  花荣里修养了一夜,也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俐落的爬起来,俐落的穿衣,虽然那因为背脊肌肉纠结在一起而牵扯着裹伤口的布变形时,筠朵都替他疼得慌,他却若无其事,套上外衫后,扎紧了腰带,又拂去脑袋上的稻草。

  “等会儿,荣哥出去一趟。”

  “哎,你要去哪儿?”筠朵立刻爬起来。

  “马上回。”花荣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走出破庙,足尖一点就消失了。

  “你的……”你的伤还没好呢!筠朵没喊出口,咬了咬唇后咕哝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就让他带着伤跑吧,反正疼的又不是我。”她唧唧歪歪了一阵,然后起身把破庙里的带血衣布都堆在一起烧了。

  等了好一会儿,花荣里才回来,而筠朵正抱着膝坐在稻草堆上……嗯,抓老鼠玩。

  花荣里看她一眼,虽然早就知道她古怪了,但没想到这么……古怪。

  他微微扬眉,上前抬脚一踹,稻草堆变得更乱,原本在里面窸窸窣窣的老鼠“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花荣里表情缓和了些,上前席地而坐,将带来的包袱递给筠朵。

  筠朵翻着大眼睛看了看他,恹恹的说:“回来啦。”

  “嗯。”他把包袱打开,“试试看。”

  “什么东西?”

  筠朵好奇的扒拉开包袱看了看,那里面装有一件女人衣裳,浅绿色的衣裙,样式简单又大方,摸着也舒服,只是那颜色……迅速敛去暗淡的表情,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给花荣里包扎后而破破烂烂的衣裳,坚定的把那衣服拿了出来,紧接着又看到包袱里还有些口粮和一袋子的水。

  她扬起了小脸赞叹:“这么短的时间内,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周围有农家。”花荣里轻描淡写地道,自觉的起身离开破庙。

  不一会儿,筠朵便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窗外,花荣里背对着自己,似乎是负手而立,背影伟岸,又道:“时间紧迫,只能找到这一件了。”

  “啧,丑死了。”筠朵故意刻薄的说,但却动作轻快的换下了自己破破烂烂的公主服。

  破庙里也没有镜子,她只好低着头转了几个圈,然后又用手抚平了那衣裳,确定自己应该不会很丑之后才敲了敲那窗子,“行了,进来吧。”

  看到她后,花荣里愣了愣,以往光鲜俏丽的七公主换下了明晃晃的衣衫,换上绿色的罗裙,倒也显得有几分的恬静。

  她将头上的珠翠悉数卸下,只以一支素银的钗固定了乌黑透亮的发,眉眼间的妆容也消失不见,只留下最单纯的她,那熟悉的笑眼、熟悉的弯眉、熟悉的明眸……

  朵朵其实一点都没变,她天生的一张童颜,似乎流年根本没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我就知道很难看!”筠朵看他的样子,有些生气。

  “没。”花荣里连忙回神看她,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有些局促,“很好看。”

  “哦,真的?”筠朵眼珠儿一转,笑容迅速浮上来,原地转了个圈儿,然后飞到花荣里身边绕了绕,因为看到他那促狭的样子而笑得更欢,明亮的眸子又弯了起来,“呐呐,你说我漂亮,还是……”她一指罗裙上的紫菀花,“还是它漂亮?”

  自打幼时和筠朵分手后,花荣里就没再说过什么甜言蜜语了,过了这么多年,时光将他改变得太多太多,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少言寡语的内敛男人。

  花荣里抿了抿唇,还是说不出什么花儿似的甜言来:“该出发了。”

  他将包袱系好后,背到身上,低眸一看,血衣和火堆的痕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赞许的看了筠朵一眼,却见她不依不饶的扑上来,“呀,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是觉得我不好看吗?”她上前拉住花荣里的领子,见对方眉心一抖又倏地松开。

  糟糕,忘记他背后有伤了,但他有没有伤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都是他自找的。

  筠朵又冷下脸色,傲慢的一抬下巴,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花荣里苦笑了一下,拿好了包袱跟上。

  起初筠朵不知道犯得什么脾气,也不和花荣里说话,可沉默了一阵子后她就憋不住了,放缓了脚步走到他身边,闷声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儿?”花荣里宠溺的看着她。

  “先找送亲的队伍吧。”筠朵低头踢开脚下的石子。

  “要去西凉?”花荣里略有些诧异的扬眉,他以为她会藉此机会逃跑的。

  “不然呢?”筠朵不高兴的反问:“现在正是敏感时期,我要是逃跑了,那倒楣的就是东夷,本来有个龙南就很麻烦,要是再惹恼了西凉,那皇兄就不要活了。再说,有两个国家打仗已经很讨厌了,我最讨厌战争了!因为要满足君主贪婪欲望而产生的祸事,最后受苦的却是老……”百姓两个字被她硬生生的吞下。

  她在胡说什么?没事装什么大义,她才不是那种好人。

  花荣里却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他没想到一向任性的筠朵竟会这样想,一时间对她也有些改观,但她为了息未的那句却令他有些不舒服。

  筠朵侧头看他一眼,立即转移了话题,“话说回来,你会不会送我去西凉?”

  “嗯。”花荣里点头。

  “就你一个人?”筠朵瞠了瞠目。

  “嗯。”花荣里前一步,替她挡开了眼前的树杈。

  “你认识去西凉的路吗?很远的。”筠朵转过身,倒退着走。

  “认识。”花荣里突然倾身把筠朵抱住,抱着她跨过一个横亘着的树根。

  筠朵呆滞的被抱起,又呆滞的被放下来,看着花荣里若无其事的继续走,她甩了甩头,却有些口吃起来:“你……你不送我去也可以的,我自己就近找个官府,皇……皇兄自然会遣人来找我的。”

  “你的公主印在使者手中。”

  “那……”没有任何凭证,谁会信她呢?

  “你一个人,也会很危险。”

  “唔……”是哦,才刚有人追杀过她。

  “荣哥送你去。”花荣里一拔剑,劈开眼前的荆棘,树林外的小道显现出来。

  筠朵愣了一瞬,看花荣里已经走出去,就又忙不叠的跟上去。

  “为什么?我之前可告诉过你,我不会感谢你的哦。”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热衷抹黑自己的形象,就好像把自己说得很坏很坏,而花荣里还对自己很好很好就令她很有成就感似的。

  她跟上来后,花荣里刻意放缓了脚步,听她闹着:“也不会报答你的。”

  “嗯,我什么都不要。”花荣里应和道。

  “你这样说,好像我欺负你似的。”筠朵快走几步,倏地转身拦住花荣里。

  花荣里终于抬眸,不解的看着她。

  “呐,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哟。”筠朵喜怒无常的又笑起来,背着手看他,“现在已经出了树林,如果就此分手的话,我也认得路的。”

  这时,筠朵负在背后的手指,下意识的纠缠在一起,但脸上的笑却依旧是无懈可击的。

  “为什么反悔?”花荣里拧眉。

  “因为我们根本没什么关系,你用不着这样对我。”

  “没关系?”花荣里眯了眯眼,深湛的眸子里浮起了些许的怒气。

  “是呀。”筠朵有些莫名的心虚,但还是强撑着笑。

  “别闹了,我们要赶快离开这。”花荣里终是别开目光,想要抬手轻轻推开她。

  “哪里闹了?荣哥儿,我很认真的呢。”她纹丝不动,笑咪咪的瞅着他,“你总不会什么都不图的一直保护着我吧?让我猜猜,你是想图财呢……”她凑近了几分,抬起了下巴直视他,“还是图色?”

  筠朵不受控制的就说了那些话,她有些后悔,但又觉得这样做没错,她不想再欠花荣里更多,倒不如就此将他气走,就此两不相欠。

  如她所料,花荣里听完后微微变了脸色,他眼中的怒气浓郁了些,而后在筠朵挑衅的目光中倏地抬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入自己怀中,然后狠狠的吻了下去。

  那一瞬,筠朵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花荣里含住她的小嘴,霸道又温柔的吸吮,修长的指还扣住了她的下巴。

  绵长到令人窒息的热吻过后,花荣里喘息着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混沌的目光在她呆滞的小脸儿上游移,“我图的是你,朵朵。”

  朵朵……多么熟悉的称呼。

  筠朵眼神一凛,猛地推开花荣里,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两人都愣了。

  花荣里深深的看着她,筠朵匀了匀气,露出了笑,“原来图的是色。”

  ◎             ◎             ◎

  说了那些伤人的话后,筠朵是后悔的;被愤怒的花荣里强吻了之后,筠朵是迷糊的;听他喊自己叫朵朵之后,筠朵是瞬间暴躁的!

  这样叫过她的只有那个男人,那个把她哄得团团转又把她抛弃的男人,所以那一瞬间,对三哥的怨恨通通转移给了花荣里,所以手情不自禁的就打了上去。

  之后花荣里没说什么,筠朵也有点发懵,两人没再说分道扬镳的事,只是沉默的赶路。

  穿过官道之后,他们来到了潍州境内,花荣里在这儿似乎有相识的人,那是对很友好的夫妻,膝下有一儿一女,一家四口住在一座四合院内,而他们被安排在客房内,一人一间,房间相邻。

  那一晚筠朵没有睡着,她不断的想起那个男人,不断的想着他的面容笑貌。

  那时候花荣里还不是花荣里,他是西凉帝都内文家三少爷文荣远;那时候赫连筠朵也不是赫连筠朵,而是西凉帝都内季家的独生女季筠朵。

  文、季两家是世交,在两位夫人怀孕的时候,就决定若生两子就结为兄弟,若是两女拜为金兰,若生一子一女就结为夫妻,于是在这两个小娃儿呱呱坠地的时候,姻缘就已注定。

  两人竹马青梅,筠朵最喜欢黏着花荣里,她总是亦步亦趋的跟在花荣里身后,三哥三哥的叫个不停。

  那时候两人都还小,不知道什么两情相悦、什么叫私定终身,只是在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女孩是我的妻,这个男孩是我的夫,他们以后是注定要成亲的。

  对于这个认知,筠朵很开心,因为她觉得三哥是她见过最好的男子,温柔俊朗又意气风发,没人能及的上,所以虽然三哥对她不冷不热,但她还是喜欢黏着他。

  花荣里读书的时候,她总爱在私塾外探头探脑。

  “夫子,我肚子疼。”私塾内的花荣里捂着肚子举手。

  “嗯,去吧。”夫子眼皮朝外撩了一眼,心知肚明,“你的肚子可要好好医治。”

  花荣里低头,捂着肚子走出去,然后弓身揪起那蜷成团儿的小人儿。

  “嘿嘿。”筠朵抬头,露出一张包子似的小圆脸,和一对儿弯弯的眸子,“三……”

  “嘘。”花荣里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拉着筠朵躲到大槐树后,而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剑眉微敛,“怎么又来了?”

  而后花荣里探头出去看了看,似乎在找人,“没有姑姑跟着你吗?”

  “没,朵朵自己来的。”筠朵骄傲的说。

  “笨蛋,迷路了怎么办?”花荣里眉拧成个川字,拉起她的手打量了一下,目光落到那衣裳的污渍上时,脸一沉,“又摔倒了是不是?”他蹲下身,撩起她的裤子,撩到膝盖处时,果然看到一块瘀青。

  “唔……”筠朵心虚的低下头。

  “下次别来了。”花荣里严肃的说。

  “那朵朵想和三哥玩怎么办?”筠朵委屈的扁嘴。

  “我去找你。”花荣里还是沉着脸,身子压得更低,对着那块瘀青呵了呵气。

  “嘻。”筠朵被他吹得有些痒,缩着肩膀笑。

  “别动,吹吹就不疼了。”花荣里严肃的又吹了几下。

  “嗯嗯。”筠朵忍着笑点头。

  当花荣里确定她被自己“吹”得已经不是很疼之后,才站起身,自动的拉住了她的小手往外走。

  那时候,九岁的花荣里比其他男孩儿都发育的早,个子已经跟十二岁的少年一样了,他拉着过分“圆润”的筠朵,刻意放缓了步子等着她。

  “三哥,我们去哪儿玩啊?”筠朵问。

  “你没吃早饭吧?”花荣里低头问。

  “嗯。”筠朵重重的点头。

  “那去吃馄饨。”花荣里又抬起头。

  “好的。”筠朵还是点头,“不过朵朵不吃紫菜的哟。”

  忽然,一双筷子探过来,敲了敲她的碗沿儿,“吃饭了。”

  筠朵恍惚的回神,才想起自己现在在潍州,花荣里好友的家中。

  一碗热乎的馄饨就摆在自己眼前,自碗中徐徐冒出的热气遮了筠朵的眼,令她又有着一瞬的失神,紧接着,那双筷子又伸了过来,熟练的将她碗中的紫菜一一挑走。

  筠朵一怔,旋即抬眸,“你……”

  花荣里没看她,仍是专心的帮她挑紫菜,“你说过不吃紫菜的。”

  筠朵点了点头,低垂下目光后又细微的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冒出那种念头?荣哥儿是荣哥儿,三哥是三哥,根本就是不一样的。

  心不在焉的吃了早饭,也没和花荣里说什么话,吃过饭后,花荣里就和他朋友出去了,说些什么筠朵也不知道,只是自己一个人站在四合院的小花园中,扯花瓣玩。

  一片、两片、三片……

  筠朵有些恹恹的,目光呆滞,突然,一只蝴蝶蹁跹飞来,在她眼前打了几个转,她的眼珠儿随着蝴蝶转了转,而后目光突然一凛,她倏地探手一抓,准确的把蝴蝶捏在了手里!

  蝴蝶毛茸茸的翅膀刷弄着她的手心,筠朵张开手,俐落的捏住着它的翅膀,把蝴蝶拿起来,凑到自己眼前,对着眼看它。

  “转什么转,打算让本姑娘追着你跑吗?”

  蝴蝶的翅膀哆嗦了几下。

  “告诉你,本姑娘才不是那种矫情的人。”

  蝴蝶老实待着不动了。

  “什么,撕花瓣?撕花瓣就是娇羞吗?那我是不是吃花才好?”

  蝴蝶被她呵出的气,吹得翅膀微动。

  “你才有烦心事,我从来没有过烦心事。”筠朵持续的自言自语,她端着下巴打量了蝴蝶一阵,狭长的眼角垂了下来。

  “不过令我有些头疼的,倒是有一件,你不了解我,我最讨厌欠别人什么了,怎么,看我不像个这样的人吗?好吧,虽然害过几个人,但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都欠我的。”

  “但荣哥儿就不一样了,最开始他是对我好,但那又怎样?对我好的人有很多,真真假假的,我都懒得去猜了,可这一回,他居然两次差点为我丧命,所以怎么说,都是我欠他的了,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去还……嗯,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不想还,所以我想赶他走,走的远远的,最好别再理我。”

  “你又猜对了,他不但不肯走,还……”筠朵突然闭了嘴,斜斜的看了蝴蝶一眼,“其余的你就没必要知道了。”她一扬手,蝴蝶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筠朵双手端着下巴,抬着头望天,这笔帐,她该如何去还?如果他真的是为了色,自己难不成要把身子给他?不过给了他倒也没什么,她离经叛道惯了。

  正想着,一个人影突然覆盖下来。

  筠朵一惊,下意识的就要闪躲,可对方快她一步,迅疾的扯住她的手,“走。”

  “荣哥儿?”筠朵认出来者,眨了几下眼,也忘了在和他冷战了,“去哪儿?”

  “有人跟上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花荣里探身勾住筠朵的腿,将她打横抱起。

  “又来啦?”筠朵惊愕道,然后只觉得天旋地转,下意识的就攀住了花荣里的脖子,然后就见他足尖一点,跃上房顶,从这间院子跳到了那一间,俐落又稳当的继续飞奔。

  筠朵的头发都被吹了起来,她压了压自己飞起的衣摆,羞恼道:“我的轻功厉害得很好不好?你总抱着我干什么!”

  “在荣哥怀里安全。”花荣里道。

  “你当自己是人肉盾牌吗?”筠朵挣扎了几下,但花荣里还没有放手的意思,现下他正在飞奔,自己要是硬要下去也是捣乱,于是她只好安分下来,只是任性的不去搂着他的脖子,而是双手环胸,斜眼瞧他,“出来的这么急,有没有和人家打招呼啊?麻烦了人家一晚上,怎么能一声不吭的就……”

  “是他通知我有人跟踪的。”

  “噢。”筠朵悻悻的闭嘴,过了会儿又问:“那他知不知道谁要杀我?”

  “不知道。”花荣里面无表情。

  “那看样子他们要跟我们一路喽?”

  “应该是。”花荣里想了想,还是没表情。

  “唔……”筠朵磨了磨牙,忽的骂道:“王八羔子!”

  花荣里依旧没表情,只是浑身下意识的一抖。

  “要让我知道了是谁,一定诛他九族啊九族!”筠朵莫名其妙的发起飙来。

  花荣里被她的动作弄得浑身一沉,脚下的一根树杈“喀啦”的一声响。

  “喂,盾牌,会不会轻功呀?”筠朵听到声响,却开始嘲笑他。

  花荣里的嘴角抽了抽,腾出一只抱着她的手来,捂住了她的嘴,捂了她有半盏茶的工夫,他就已经将那些人甩掉了。

  花荣里一松手,怀中的小女人就张牙舞爪道:“居然敢捂我的嘴?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花荣里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判断下方位后,心不在焉的摸了摸她的头,“嗯,荣哥信。”

  这明明就是敷衍!筠朵气得发怔,一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

  可花荣里还是抱着她,任她胡咬一通也不言语,徒步走了一会儿,便找到了一个小城,城镇规模不大,但客栈、酒楼应有尽有。

  筠朵也咬得累了,在花荣里怀中吭哧吭哧的喘气,还很坏心的想……你不是喜欢当人肉盾牌吗?那就一直抱着我吧,累死你!她故意的往下压了压身体。

  花荣里见她没有下来的意思,就索性把她抱进了城,如此这般,这对男女很容易的就吸引了城内人的目光。

  花荣里大大方方的走,倒是筠朵渐渐的不自在了,况且那双健硕的手臂一只落在自己的腋下,一只落在自己的腿窝处,走起来一动,免不了隔着衣料接触,动来动去,总好像离自己的胸和屁股不远的样子。

  筠朵没坚持多大一会儿就自动自的跳下来,快走了几步,好像要装得和花荣里不认识一样。

  花荣里却是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脸色微沉,“别离太远,不安全。”才刚被人追杀过,他不想筠朵离开自己的视线。

  “不是甩掉了吗?”筠朵明白他的意思,翻了个白眼。

  “嗯。”花荣里点头,但还是攥着筠朵的小手不放。

  “追来倒好了,好让我瞧清楚是哪几个人。”筠朵眯了眯眼,旋即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来。

  须臾过后,阴森的笑容又变成了灿烂的笑脸,她甩开花荣里的手,速迅地跑出去几步,惊喜道:“呀,糖葫芦!”

  “小姑娘,来一支吧,好吃得很。”小贩笑道。

  “嗯嗯,我要一支!”筠朵重重的点头,一摸腰包……没钱。

  “怎么,小姑娘,没钱?”小贩的笑容淡了些,试探的问。

  “啊……”筠朵张了张口,小手在布衣上抹了抹。

  “没钱看什么看!”小贩看她一身素衣,迅速的变了脸色。

  筠朵被唬的一怔。

  “去去去,没钱别挡着……哎呦!”小贩倏地惨叫一声,捂住了脑袋。

  筠朵转过头去,只见花荣里阴着脸走过来,从那桩子上拔下一根糖葫芦交到筠朵手中,她愣了愣,再回头,看那小贩放下手来,脑门上顶着个血印子,手心里拿着一块染血的碎银子,他咧了咧嘴,抬手朝他们看过来。

  花荣里眯眼,“不够?”

  “够……够了!”小贩忙不叠道。

  “狗眼看人低。”花荣里不屑的收回目光,再度拉住筠朵,“不要乱跑了。”

  “嗯。”筠朵心不在焉的应,解恨的朝那小贩看去一眼。

  “下次想吃,荣哥买给你。”花荣里安抚的捏了捏她的手,然后看了那小贩一眼,小贩立即吓得退了几步。

  筠朵惊叹花荣里的逼人气息,忍不住在心底偷偷的给他叫了声好,所以回答时语气也乖顺了不少:“噢。”

  彼时已过晌午,花荣里又沿路给她买了些零嘴,接着去驿站买了辆马车,没雇马夫。

  筠朵叼着糖葫芦跟在他屁股后头,惊愕的看着他掏出大把大把的银子去买这买那,然后又惊愕的被他塞进了马车,在来到这个小城不到两个时辰之后,听着那哒哒的马蹄声离开了这儿。

  期间马车在几处停了下来,花荣里又买了薄被、枕头什么的来,一一搬上车后就又继续赶路,筠朵看他这阵势是真的要送自己去西凉了。

  傍晚时分,马车又停了下来,花荣里撩开车帘钻了进来,他的身上带着些尘土的味道,许是被风吹得,鼻尖还有些发红,而筠朵正盘膝坐着,兜起的衣摆上都是点心渣滓。

  花荣里的衣摆被撩了起来,似乎装了东西,鼓鼓的,他弯腰挪过来,单手拂去筠朵身上的渣滓,然后一倾身,把衣摆里兜着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上去,是一大堆野果子,他放下衣摆,拍了拍手。

  “方才用水袋的水洗过了,只吃零嘴,难免口干。”他嘱咐完,转身就要下车。

  “还要赶路?”筠朵叫住他。

  “不了,夜路危险,今儿就在车里宿下。”花荣里随口道,想了想又问:“可以吗?”

  他忘记筠朵自小娇生惯养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睡在这样的小马车里。

  没想到筠朵却大声地说:“有什么不可以的。”

  “嗯,那我出去睡,有事叫我。”花荣里松了口气。

  “不用的呀,马车够大,可以挤挤的。”筠朵拍了拍被子,“外面多冷啊,会冻死人的。”

  筠朵把被子和枕头都搬开,找了两个角落铺好,然后坐在属于自己的小角落上看着花荣里,“愣着干什么?不好意思?”

  花荣里不语,脸有点红。

  “一个大男人扭捏什么。”筠朵瞪他,旋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抱着个枕头一裹薄被,舒服的缩到马车座位上,“哎,挺舒服的,可比外面强多了,不过你要是非得出去,我也不拦着,一个人睡多舒服呀。”说完一闭眼,不管他了。

  花荣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是弯腰上前,在筠朵座位旁席地而坐,他盘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闭上眼,算是睡了。

  两人没有多话,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半夜筠朵打了滚摔下去,正掉到花荣里怀里,花荣里掀开眼皮,下意识的把她捞进来,用被子裹紧了搂住。筠朵都没睁眼,只是往热源缩了过去,于是莫名其妙的,两人就这样紧紧的拥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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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4-28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看到这位作家的名字,不知道作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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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 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喵喵屋的新作者,看试阅的内容,应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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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1 19: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次看到这位作者的书
很有兴趣
希望内容也能很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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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2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很好看呢,很想继续,期待早日看到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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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少看这作者书,不知好不好看,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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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 1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像还不错,谢谢分享,第一次看这个作者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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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 14:58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觉看到这有点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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