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雪斗疏梅 发表于 2017-9-20 15:03

《蓝色妖姬》作者:简单艾


简单艾《蓝色妖姬》

出版日期:2017年9月

【内容简介】

爱情使人苍老。
这句话的意涵她终於懂了。
在爱情中有太多烦恼、太多担忧、太多矛盾、太多争执与太多磨合得克服。
伤神的事总是让人容易衰老,但其中的美好也总教人趋之若鹜、勇往直前……

她起了贪念了,从遇上他的那一刻起。
她有了七情六欲了,从他吻上她的刹那起。
她想,她比以往更接近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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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雪斗疏梅 发表于 2017-9-20 15:03

走过院落天井处的十全堪堪停下脚步,好奇地望着那抹不到用膳时候绝不下床的纤细身影。

  悄悄地,他行至她身边,学着她仰起头看向西方的天空……什麽都没有,除了云还是云。

  「玉姑娘在看什麽?」

  她没有回答,静静地又看了一会儿後才道:「十全你说,人死後会去哪里?」

  「呃……」十全讶异地张了张嘴,怎麽会问他这种事呢?「地狱吧。」

  「你怎麽知道?」

  「大家都这麽说的呀。」他又没死过,怎麽会知道,当然是听来的。

  「别人这麽说你就信?」玉勾嘲讽着。「那你怎麽不说会到西方极乐?不是也有人这麽说吗?」

  「对啦对啦!好人前往西方,坏人下地狱。」这样行了吧。

  「怎样算是好人?怎样又算是坏人?」玉勾还没打算放过他。

  十全瞪大了眼看她。敢情是睡太饱撑着,找他碴来了。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十全得意地咬文嚼字一番,他可是有上过学堂的。「这就是好人。」

  「哦?」玉勾嘴唇一勾。「倘若有个行善的好人,某日生了一场怪病,需要年轻女子的心脏作药引治病;为了救自己一命,他放出愿意花钱买心的消息。结果,他真的得到了一颗年轻女子的心脏救命,不过却是女子的兄嫂谋财害命所得。」她放缓语调:「你说,他是好人或坏人?」

  「这……这……那名年轻女子又不是善人杀的,所以应该不能怪他吧。」

  「是吗?」她轻声一笑。「你的命,我的命,一样都只有一条,凭什麽别人得用他的命来救你的命?」她接着道:「当你知道你的命必须赔上他人的命才能得救,却偏偏执意为之时,还能说这样的人是好人?」

  「这……这……」十全结巴了。

  「话说回来,所谓的地狱难道不是为了不让人为恶而编撰出来的警世故事?」她静静看着十全。「而轮回与西方极乐则是因为人害怕、恐惧死亡所以杜撰出来的世界,好让人心存希望,安心死去?」

  「真的假的?」十全懵了,他从没听其他人这麽说过。

  「是我在问你。」

  「唉呀,这种事我不清楚啦。」十全稍微放心地拍拍胸口。「君爷博学多闻,等他回来我帮你问问他。」

  玉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十全,帮我准备一匹马。」

  十全愣了下。「姑娘要出门?」

  「出门办件事。」

  「不可以。君爷交代不能让姑娘离府的。」十全的手挥得可急了。

  「办完事我就回来,不会跑的。」

  「不行不行!姑娘别为难我。」十全将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晚点儿君爷就回来了,您等爷回来再说行吗?」

  玉勾不说话,迳自朝外走去。

  「玉姑娘!」十全的嗓都带上哭音了。

  「别喊这麽大声,会让其他人听见的。」玉勾低声道。「我偷偷出门,悄悄回来,不会有人注意的。至於君蓦然那……」她想了下。「就说我在闭关,不让人打扰。」

  「姑娘您别害我了,这样的话谁会信啊!」展爷还比较好瞒,那位精得跟鬼一样的君爷,他想都不敢想。

  况且,欺上瞒下,可不是一名奴仆应为之事!

  「不信?」

  「不信。」十全十分肯定。

  玉勾耸耸肩。「那你就实话实说吧,省得麻烦。」凭着记忆,她朝马厩方向而去。

  「姑娘……君爷!」眼尖的十全瞧见了自远处归来的骑队,眉开眼笑了。「君爷,您可回来了!」想想,他十全的运气还挺好的。

  停马,君蓦然讶异地看着玉勾。

  入府近月以来,她不曾主动离开过她所居住的院落,更别说是到前庭来了。

  「君蓦然,你的马借我。」不等君蓦然开口,玉勾已来至他面前;无一般闺女的娇羞,态度落落大方且要求直接。

  也许已经习惯了她的直来直往,君蓦然倒不觉得有什麽,反而是他身後的随从皆吓了一跳。

  如此豪爽大胆的人,生为女儿身,可惜了。

  「姑娘要去哪儿?」他观察着她的神情,想瞧出一丝端倪。

  「办件事。」

  「什麽事?」情况特殊,不容他不问清楚。

  仰首,她迎着夕阳余晖的眼微眯。「我可是府里的囚犯?」

  此话一出,听得随从们心里又起了一阵骚动。

  虽说君爷看起来总是一副温文儒雅好说话的模样,但印象中他们却不曾听闻有谁用过这种质疑的口吻对他说话。

  就连地方父母官见到君爷都还要礼让三分啊……

  「姑娘误会了。」君蓦然微微一笑,缓声开口:「姑娘的事,君某愿意代劳。」

  「这事我得亲自处理。」她坚决的语气让君蓦然身後的随从皆忍不住轻呼出声。

  真想不到!

  想不到这名对人爱理不理、纤纤弱弱的姑娘,说起话来还真有主子的气势。

  眉心微蹙,君蓦然翻身下马。「你们先下去休息。」

  「是。」主子赶人了,谁也不敢多留,只不过在经过玉勾时都忍不住偷瞄一眼。

  「十全,你请马房挑出两匹马,并去我房里拿件斗篷来。」

  「马上办!」十全领命跑着离开。

  「借我一匹马就够了。」她突然伸手摸了摸眼前君蓦然的坐骑。「这匹马不行吗?」

  「你别……」见状,他神情一紧,「碰雪驹」三个字却卡在他喉头。

  雪驹高傲难驯,除他之外不让他人触碰,没想到此时却亲昵地舔着玉勾的手掌?!

  「原来你已经跑了那麽长的路了啊,那你应该累了,要好好休息。」玉勾轻抚着马颈,语调温柔。「呵呵呵……」忽然间她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还跑得动,你是最棒的马了;不过,你的主人会心疼的。」她注视着马的眼睛。「以後有机会,你再载我出门逛逛,好吗?」

  她话一说完,雪驹竟然嘶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一般。

  「你能和马沟通?」君蓦然诧异地看着她。

  回眸,她淡淡一笑。「你也可以不是吗?不然牠不会跟着你。」

  她的话让他愣了下。

  「我只是从牠的眼神、动作还有日常的观察来试着了解牠。」不像她,似乎能与马「交谈」。

  「动物皆有灵,而且比人真诚忠心多了。」玉勾有感而发,「谁对牠好,牠都知道。有时候动物的回报,总是远超乎你能想的。不像人……」她自嘲一笑,停了口。

  这时,马夫牵来了两匹马,十全也取来了斗篷。

  「雪驹,你好好休息,辛苦你了。」他拍了拍雪驹的背,将缰绳交给马夫并接过十全递来的斗蓬,亲手罩上玉勾的身。「夜晚会比现在更寒冷。」

  垂眸,她静静看着替她系绑的白净手指,短暂出神。

  记忆中,从来没有人担心过她是否会冷而替她披衣衫,就算这麽做的他纯粹是因为怕她染上风寒而影响他师妹的救治,她仍是觉得……心底一暖。

  「我……不怕冷。」不曾有过的温暖感受让她别扭地撇开头。

  他温文一笑。「你的马术如何?还是我们改乘马车?」女子骑马并不奇怪,只是不大适合远途。

  听见「我们」两字,她便知晓他的用意了。

  「骑马三天内可以赶回。」她意有所指地看着他。「你不会希望乘马车的。」

  眸光一怔,他承认着:「抱歉。」

  「要陪我一同前去,是怕我逃跑?」

  他定定看她,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只是不希望有任何意外发生。」

  唇一勾,她无声笑了,迳自俐落地翻身上马。

  「爷,展爷正等着您回府呢,您又要出门吗?」十全不得不提醒。

  眸微敛,他掩去眼底的复杂神色,交代了声:「你替我跟师兄说一声。」

  「可是……可是……」十全跺了跺脚,要他怎麽说啊……

  瞥了眼急得跳脚的十全後,他摇了下头,轻松上马。

  「既然一同前往了,我可以问姑娘要办什麽事吗?」

  「送友人最後一程。」她轻踢马腹缓步跑着。

  这个答案让君蓦然有些意外。

  「你的这位友人住处何在?」也许他可以找出一条捷径。

  「友人是云游四海的和尚,居无定所。」

  这话又让他心头一震!天底下怎麽可能有这麽巧的事情?!

  看着身侧的她,他眉宇间有些困惑。「既然居无定所,姑娘要上哪找?」

  「我知道。」玉勾侧首看他,蓝紫色眼珠里竟然浸染上忧伤之色。「他刚刚来向我辞别了。」

  ※

  夜晚,起风了。

  随风而起的梅花花瓣漫天飞舞在月华之下泛着点点丝光,彷佛轻缓落下的白雪。

  梅树看来已有百年,飘落的雪白花瓣堆积在靠坐树下的人头上、肩上、腿上,几乎将那人掩没。

  玉勾盘腿坐在那人身前,戴着黑色手套的指轻轻拨去他头上与肩上的花瓣。

  待看清那人面容时,君蓦然身躯一震──与大师一别不过两日光景,此时再见竟然已天人永隔?

  他静静看着大师安详带笑的面容,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一切真是巧合得令人匪夷所思。

  「昨日我在梅镇遇见过大师。」君蓦然站在玉勾身後低声说着。「大师当时看起来身子并无任何病痛。」

  「他没生病,只是时候到了。」玉勾的声音非常平静,看着老和尚的神情比平时还要温和一些。「好友,神情如此愉悦的你想必已心无罣碍。」

  这句话,她是对老和尚说的,却听得君蓦然头皮发麻。

  「大师要我转告玉姓好友,他已心无罣碍。」他看着玉勾的背影。「看来姑娘已知晓。」

  她轻叹一声,意念在「心无罣碍」这四个字上停留。

  心无罣碍?

  当真走得如此安心,放下得如此洒脱?

  「好友,留我一个人在人世间的你,怎麽可以心无罣碍?」她的语气中隐含埋怨。「你明知道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可以谈天说地的知己,今後,你要我到这里找你说话吗?」

  她的话令君蓦然眉头稍蹙。

  「你说对了,最终还是你先走一步。」她取来老和尚放置腿边的经书与木鱼。「来生、轮回,都是你说的,所以等等听完我念的经文後,赶紧投胎去,我等你来找我。」语毕,她便翻开经书,敲着木鱼,念起经来。

  她敲木鱼的动作流畅,念经文的语调也毫无停顿或迟疑,彷佛早已将此经文念过千百遍,一切皆是如此熟练与自然。

  妖魔、神佛总是势不两立,被称作「蓝色妖姬」的她,难道不是妖?

  若非妖,为何有如此妖异的外貌与传说?

  若为妖,又为何能习经传道?

  想着两人的相遇,那样的场景,那样的氛围,他困惑不已地敛眉沉思。

  木鱼伴着诵经的声音以此为中心散了开去,不知道是因为夜太过宁静,还是因为经文的法力,他总觉得四周彷佛慢慢静止了一般,连风声都不再听闻。

  如此奇妙的变化,让他忍不住又注视起浸沐在月光下的她。

  白净的肌肤,敛下的眉眼,淡静的神情,镀着淡黄月色的身,刹那间,「神佛」两字闪过他脑海。

  是神佛而不是妖魔吗?

  心思的转变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如此谜样的女子,近来似乎占据他愈来愈多的心思了。

  抿了下唇,他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她身前的经书上;那样的经书厚度,应该需要花上不少时辰才能诵完。

  想了想,他重新骑上马,沿着上来的山路而下,往方才路上见到的农村找去……

  东方天色渐亮,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诵经了整晚,语调依旧不变,只不过嗓音已哑了许多。

  君蓦然返回时,身後跟着一辆载满木材树枝的驴车,还有三名村夫。

  当他们愈来愈接近梅树时,全都不约而同地怔在原地。

  眼前,白梅的花瓣变成了最柔软的地毯,其上静静趴着或站着不少野兔、松鼠、貂、鹿……等小动物,全待在老和尚或玉勾身边不动,彷佛听经听得入神。

  如此奇妙的景象,让村夫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怕破坏了眼前的一切。

  「那位应该是得道的大师。」一名村夫小声地说着,随即恭敬地朝老和尚拜了拜,其他村夫见状也赶紧一同行礼。

  「不过那位诵经的姑娘也绝非普通人。」年纪较长的村夫忽然开口。

  「老伯此话怎讲?」君蓦然收回讶然目光,低声询问。

  「动物和人一样是有灵性的,甚至比人更能分辨出善恶,趋吉避凶更是牠们的生存之道。」老伯有些激动,「这麽多种动物能如此安稳平和地共聚一处,难道不是那位姑娘的能耐?」

  「我听奶奶说过,神佛讲道时连动物都会前来听道,没想到是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呢,真是太幸运了。」

  在他们说话的当下,诵经声停了,合上经书的玉勾拿起经书朝天拜了三拜,再将经书与木鱼归回原处。

  「小家伙们,真乖。」玉勾伸手摸了摸窝在她腿旁的白兔。「谢谢你们也来送好友一程。」她看了看四周的动物。「好了,全部回去吧,小心别让人抓了。」

  眨眼间,动物们全都听话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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