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坑钱不手软》(荷包满满满之一)作者:玛奇朵
玛奇朵《王妃坑钱不手软》(荷包满满满之一)
出版日期:2017年7月21日
内容简介:
第一次在街上碰面时,他俩都被退亲,正好同病相怜,
一起教训了取笑他这安乐侯是个瘸子,被退亲活该的长舌路人,
第二次见面,她靠着无敌绣工供养的探花郎前未婚夫成亲了,
她还被羞辱了一场,是他带她离开是非之地,还安慰她……
等等!安慰到最後怎麽变成她喝醉酒答应他的求亲?
而他还不反悔,立刻把她打包回家?这其中不会有什麽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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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要是在更早之前,或许也就是一句劝人的话罢了,可如今却是人人都知道,这句话并不是虚言。
打从前朝开始,就有了「状元楼」的传言,据说是一群隐士高人建立的,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挑得起锄头,捏得起针线,几乎可以说是无所不能。
有人说这些人不过是譁众取宠,可是却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些人敢称自己是某行当的状元,并非虚言。
随着许多人的挑战和故事传了出来,状元楼的名头也越来越响亮,甚至某天,状元楼自个儿弄出状元楼金榜,就挂在皇城墙上,上头挂上了各个已知且还在外行走的「状元」名号。
但近十年来,状元楼金榜几乎都没有更新过了,直到某日,朝阳刚露了面,最靠着皇城边上的一家铺子,一个夥计打着呵欠开了店门,习惯性的往状元楼金榜一瞄,陡然瞪大了眼。
「一二三四五……今日怎麽就到九了?」夥计知道这状元榜可不是谁都能来乱写的,上一个敢这样乱搞的,隔日就被扒光了衣裳吊在城墙上吹风呢!
「掌柜的、掌柜的!出大事了—」
状元楼金榜再提名是何等大事,这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遍了京城,各方人马都恨不得马上查清楚那新入榜的人到底是何方人士。
只是状元楼就是以神秘出名的,这些状元除非自己愿意露面,否则哪里能够寻来。
不提众人的好奇与盘算,状元楼在沉潜了十年後又重新回到众人的视野里,瞬间成了所有人津津乐道的话题。
第1章
五月初七,是个适合嫁娶的好日子,随意走在京城里都能够听见从不同方位传出来的锣鼓声,混杂着炮竹声,似乎整座城里都充满了喜庆的味道。
可是在这儿,感觉不到喜庆,反而带着一点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一个用薄纱遮着半张脸的女子站在一间小屋子外头,隔着一道门槛,屋子里头站着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脸戒备地盯着她。
莫湘蕾对於小姑娘明显戒备的态度倒是不怎麽放在心上,淡淡地望着她道:「云儿,我找凡哥儿有话要说。」
左书云轻抬着下巴,眼神中带着点不屑,「找我哥哥做什麽?他如今可是探花郎了,可不是什麽阿猫阿狗都能够见的。」
莫湘蕾对於左书云用阿猫阿狗来形容她,心中虽然没有什麽受伤的感觉,可是还是忍不住轻叹。这些年,她供着这对兄妹吃穿不愁,却只换来这四个字,想想……倒是觉得有些不值了。
只是就算觉得不快,後续的事情她还是要说完的,起码当初那份承诺,她也该确定是否算完成了才是。
「我找凡哥儿自然是有事的。」莫湘蕾脸色依然平静。
可她的平静却似乎更激怒了左书云,她轻呸了声,「我知道你想说什麽,还不就是想让我哥哥看在这些年你的确是给过一些银子的分上,放弃大好的前途和亲事,回来跟你这老女人成亲!
「你那点心思我早就看透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当年你跟着我娘回来,我娘给你吃喝不算,还让你学了手艺,就是这些年你的确有什麽付出,那也不过是还我娘当初对你的恩而已,你可别以为自己就能挟恩相报,要我和哥哥任你予取予求!」
左书云自以为自己说得大义凛然,小脸绷得紧紧的,努力摆出像莫湘蕾般淡然的模样,可却不知道学得了神情却学不了神韵,就像是东施效颦一般,不过是徒惹人笑话。
从她嘴里听见予取予求四个字让莫湘蕾觉得有些好笑,因为有资格说这句话的应该是她才对。左书云是哪里来的自信,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说这句话呢?
莫湘蕾一个恍神,却让左书云以为是自己的话震慑住了她,心中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
莫湘蕾站在门前,已经感觉到左邻右舍张望的目光,有的是同情怜悯,有的是看笑话,怎麽说都不太舒服,她身子动了动,遮掩住大多数的打探目光,然後她看见了屋子里头一闪而过的衣角,不禁淡淡的笑了。
原来,凡哥儿不是不在,只是怕见到她,所以才让一个小姑娘挡在门外啊!
这麽些年了,还以为他读了这麽多书,总该有点长进了,却没想到……还是一个遇到事情只敢躲在女人背後的懦弱男子。
她原来还以为左书云拦在门口是自己的意思,可是现在想来,恐怕是那个最应该自己站出来和她说明白的男人指使的,要藉着一个小姑娘的嘴说出他不敢说出的话。
她当绣娘,每个月赚那点辛苦银子供着他念书,还顺带把左书云养大,可没想到一等到他功名到手,她甚至还没主动提起两人当年立下的婚约,就先得来「不会任她予取予求」这句话。
这些年……她果然是想得太天真了吧!
还真的以为自个儿遵照了师傅的遗愿去做了,同样在师傅跟前许下诺言的人也会老实履约。
罢了!既然人家瞧不起她,这些年……就当作自己还了师傅的恩情吧!只是原来还想着赠给他们兄妹最後的一项大礼,却也不必给了。
既然想明白了,也看透了对方的人格,莫湘蕾也就不纠结於这个婚约—她向来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也不是会主动跳进火坑里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不过要解除婚约也不是说一句话就行的,当初师傅让我们交换的那对鸳鸯佩的一半,得还给我才成,要不我拿着婚书闹了出去,可不是你几句话就能够辩解清楚的。」她从怀里拿出一张有些泛黄的帖子,淡淡的说着。
其他的她都可以不要,这些年填给他们的银两就当作是喂了狗,可只有那一对鸳鸯佩她是绝对要拿回来的。
左书云看着莫湘蕾手上的婚约书,恨不得一把火将那张纸烧了个乾净。
那鸳鸯佩她早就注意好久了,可以说整个左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对鸳鸯玉佩了,她还早就盘算着把这不要脸的老女人给赶了出去後,就跟哥哥讨要那对鸳鸯佩,不说自己戴着,就是日後自己出嫁当嫁妆也是体面的很。
可没想到莫湘蕾这老女人居然还敢要胁她!
莫湘蕾也不想想当初她除了身上穿的衣裳,就只拿着一个破烂包袱跟着娘来到她家,鸳鸯佩那样的好东西岂可能是她的?
肯定也是她娘给的,哪里算是她的东西了!
这麽一想,左书云瞬间就觉得自己不还东西的念头更有道理,才正想开口让她乖乖的把婚书还了,东西就别想要时,莫湘蕾却像是早已经预料到她要说的话,提前截断了她的妄想。
「一手信物一手婚书,要是想抢的话,咱们这婚书就送到衙门去让大人断个明白,只是到了那时候,不知道是否会妨碍了令兄迎娶新妇了。」她的声音温柔恬淡,可是几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完全不给她有任何的反驳机会。
左书云是什麽样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家境不好,却是比旁人高傲,只有几分小聪明,又小家子气,会觊觎鸳鸯佩是太自然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的东西,给了也就给了,能和左家两兄妹不再有牵扯就值得。可是鸳鸯佩对她有不同的意义,所以就算左书云闹着要,她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左书云被点破了心里那一点算计,脸色一僵,眼里闪过一丝恼色,「不过就是块破玉佩,还当宝贝似的,拿就拿,在这儿等着。」
看着她回屋去的背影消失,莫湘蕾不语,而屋内过没多久传出一阵阵男女争执声,隐约还能够听见她的名字,证实了屋子里躲着她要找的男子。
虽说早就猜到了,可自己的猜测真被证实,还是莫名的有点惆怅……
在她沉浸於自己的思绪时,强行取得玉佩的左书云回来了,她微抬着下巴,无礼的将那块绿中带黄的玉佩扔到莫湘蕾的怀里,然後从她手里抽过那一张薄薄的婚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次又一次,确定无误後,得意的笑着,当着她的面直接就把那张纸撕得粉碎。
「行了!以後咱们可没半点关系了,以後可别再打着我左家的名义招摇撞骗的。」左书云一脸嘲讽地说着。
莫湘蕾看着那些纸的确碎得不能再碎了,掩在薄纱後的唇微微勾起一笑,眼里有着说不出的释然。
这些年来或许是因为师傅的托付,也或许是那个身着青衫的少年腼腆站在那里的画面让她有些心动,她是有过履行婚约也很不错的念头。
可大约是她心动的程度还不够,在知道了他被座师给招了婿,甚至避而不见,连个脸都不敢露的时候,她并不感到悲伤,顶多有点怅然。
甚至庆幸至少不是成亲後才发现他是这种人,有种放下担子的轻松感。
要知道养着这两个人,尤其其中一人还是准备科考的读书人,所需的花销可不是简单几两银子就能解决的。
想起这几年来自己几乎没有什麽长进的小金库,莫湘蕾就觉得心一揪,比起刚丢了一份婚约还要让人来得心痛。
左书云看着发愣的她,讥讽道:「怎麽还不走?後悔也来不及了,你……」
莫湘蕾在她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彻底的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自由了,然後她立刻转过身走出巷子,比来时更急切。
她不是怕人家指指点点,而是怕那兄妹俩後悔了。
虽然在许多人眼里她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不想再被绑进一个钱坑里。
她融入了街上的人群,纤薄的身影一下子就消失无踪,自然也看不见在她离开不过几个瞬息後,屋子里冲出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对着空荡荡的门外面露怅然和失落。
这日是个好日子,从左家兄妹住的巷子里走出来後,莫湘蕾遇上了两拨迎亲嫁娶的队伍,她不喜在路上挤来挤去和人凑热闹,索性找了一个路边的茶水摊子,打算叫壶茶和一笼小笼包,在外头把晚饭一并解决了再走。
也许是和她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茶水摊本来就不多的座位只空了一张小桌子,她和一个男人前後脚的抢了位置落了座,又几乎同时出声叫了相同的东西。
「一笼小笼包和一壶热茶。」
一男一女同时一字不差的喊了出来,不只是两个人都愣了,就连茶水摊的摊主也愣了。
摊主看了自个儿灶台上最後一笼小笼包,又看了看那分明不是一块来的男女,脸上露出些许为难,「这可真是对不住啦!今日生意不错,就只剩下最後一笼包子了,两位客官瞧着……这谁先谁後……」
莫湘蕾皱着眉,正想着要不乾脆省了麻烦直接让给对面的男人,对面的男人就抢先她一步开口。
「给这位姑娘吧,我一壶茶水即可。」男人声音没什麽情绪,可略微低哑的嗓音莫名让人感觉到温柔。
摊主看两个人没争执起来,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马上来!马上来!」
莫湘蕾一脸疑惑的看着对面的男子,看他衣裳的布料,绝对不是一般人家出身,这样的人在路边的茶水摊子上吃东西本身就很奇怪了,怎麽还这麽好心把最後一笼小笼包让给她呢?
夏侯彧注意到她不解的眼神,坦荡的回望了过去,「刚刚不巧经过探花郎府前。」他含蓄的点了一下。
他是闪避一支迎亲队伍才会避入那一条巷子内,却没想到会撞见了那场争执。
若是在平日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而对人心生同情,只是今日他心有戚戚焉,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似乎比他更可怜,刚巧碰上,就想对她温柔点。
起码,他身後还有颇有权势的长姊可依,可眼前这姑娘,显然是无人可求助。
莫湘蕾知道眼前这男子大约是误会了什麽,但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说不定这次相遇就是一生唯一的一回,实在没有必要多解释些什麽,於是她没说话,自在地坐在那儿等着摊主把包子送来,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夏侯彧也没想过自己的礼让能够得到些什麽,看着眼前女子表情平静的很,似乎没有多少哀色,他淡淡一笑,心里多了几分赞赏。
一时之间,小桌子前的两人气氛无比的融洽,即使两个人都不曾多说一句话,可却让人觉得无声胜有声。
只是他们不说话了,边上的人却忍不住小声地长舌起来,不时还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夏侯彧的方向。
「听说皇后之前定下的弟媳妇儿今日出嫁了?」
「可不是呢!那样子就算没有十里红妆,也差不多了,一早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走了好几条街,生怕人家不明白他们家的姑娘悔婚过似的。」
「但也是情有可原啊,好好一个大姑娘守了那麽多年,结果却守回来一个瘸子不说,还没领官职,就领着安乐侯的俸禄,疼惜自家姑娘的人家都不会把姑娘嫁给那样的人的。」
谁都知道安乐侯虽是皇后的亲弟,却没办法考取功名,如今又当众推了皇帝说要赐下的官职,只凭那一个安乐侯的名头,谁看得起?
更别提安乐侯当初是跟着大军出征蹭点功绩,结果功绩没瞧见,反而把自己给搞瘸了一条腿,这下子让原本打算嫁个如意佳婿的姑娘如何忍受的了,也难怪就算扛着皇后娘娘的怒气,也得坚决退婚了。
夏侯彧缓缓地轻啜着茶水,就像不知道那些人是在说他一般,对於那些或同情或嘲弄的眼神,心情没有半点起伏。
反倒是莫湘蕾觉得有趣,没想到在这样的好日子里,会听说一件跟她的遭遇差不多的事。
她缓缓把包子吃完,啜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嘴中的油腻,放下杯子时,她突然重重的把杯子砸出了好大的声响,让那些闲话声突然都消失了。
莫湘蕾目光冷冷扫过那些人,又看向一脸不在意的夏侯彧。
虽然不确定这男子是不是安乐侯,且自己出头说不定会让人觉得自己多事,但是谁叫她也憋着一股气呢?不趁机出口气就不是她了。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嫁个姑娘都还得计较对方能够给姑娘挣来多大的虚名,要是不合自己的心意,说悔婚就悔婚,不知信义却还说得满口好道理,把被毁婚的人批评得一文不值。」
她边说边放下了茶钱,一个个慢慢看着刚刚那些有说过话的人的脸,直到那些人难堪的低下头去为止。
「也不知道那悔婚的女方是有多厚的脸皮,踩着安乐侯的脸替自己扬了名声,也不知道今日出嫁时可有几分心虚?」
最後几句话她像是喃喃自语地反问,可却也让周遭那些人一个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
哼!本来婚约解除一开始是挺高兴的,可是後来想想这些年砸进去的金银,就越想越心痛。
她刚刚一边吃包子的时候,一边暗骂自己真是傻透了,居然只把鸳鸯佩给换回来,没有顺便讨点利息。
就算收个一两二两也好啊!刚刚她可透过门缝瞧见了,满满当当的嫁妆摆了大半个院子,虽说左家的院子不大,可那满地的东西总不是假的。
只不过现在让她再回去她也不愿意,只能吃了闷亏,又听见这些人说的闲话惹恼了她,她就没必要忍了。
夏侯彧听到她说的话微微动容,但又觉得她这样未免太张扬,他自然是可以不在乎的,可她一个小姑娘就算不考虑名声,也该考虑这些话一旦传到胡侍郎家耳里,对方会私下找麻烦的危险。
然而虽然这麽担忧,他仍没有阻止她。
或许是感受到她不只是在替他说话,也是在替她自己出一口气吧!
罢了,事情既然因他而起,他也就顺手替她处理乾净,以免她今日好心替他抱不平,日後却惹来无妄之灾。
他放下了杯子,清俊的脸庞沉下,淡淡扫了那些本来就被噎得无话可说的人一眼,「本侯不知道原来自己如此的不知长进,莫怪胡侍郎家得悔婚在先,免得让自家闺女以後挣不出一个好前程了,看来,我还得进宫一趟,问问皇后娘娘,胡侍郎的女婿究竟是多麽的有出息,连我一个侯爷也被压上一头?」
这话一出,那些在背後说闲话的人更是连喘气都似乎放轻了气息。
他们不过就是瞧着一个瘸子来这儿喝茶,就联想到最近挺有名的安乐侯,也就碎嘴了两句而已,谁会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侯爷居然也在路边的茶水摊子喝茶?
要是他们早就知道本尊在旁,打死他们也不敢多嘴多舌啊!
众人心里忐忑不已,恨不得赏刚刚大放厥词的自己几个巴掌。
人家再怎麽不争气也是一个侯爷,还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哪是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能够随意指摘的。
莫湘蕾挑了挑眉,看了看那个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倒是想不到,在传言里大概要气愤欲死的男人居然这麽从容。
茶水摊的摊主没想过自己的摊子能够迎来这样的贵人,手足无措的几乎要哭了,对於其他说闲话的人他恨得半死,就怕贵人一个不悦,他这小生意就别做了。
夏侯彧其实没想过拿这些人真的如何,看那些人只差没抖得跟鹌鹑似的,他也就放下了银钱,慢悠悠地站了起来,离开。
莫湘蕾看着那个人挥走了一个小厮的搀扶,心里头有点骚动,就像是学了一种新针法那样。
他明明可以当作什麽都不知道的走人,可却还是站了出来,说了刚刚那些话……莫湘蕾不笨,知道他这麽做是为了她。
如果他真的想找皇后娘娘去问罪那个悔婚的胡家的话,早就去了,哪里还会等到现在,像是耀武扬威似的在路边说这等话?
他是怕她刚刚一时冲动说的那些话,会替她惹来祸事,所以乾脆站了出来,就算有人要追究今日的事,有他这个当事人在场,谁还会记得她这个小女子?
那个连脸都不敢露的左书凡跟安乐侯一比,真是高下立判。
她如此一想,心里头忍不住叹气,人果然是不能比较的。她不禁在心里下了个结论。
看着那人慢慢地走出自己的视线,莫湘蕾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对了,就这样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後。
边走着她边想,是要就这样分开,维持萍水相逢的缘分,还是乾脆主动上前去说些话呢?
要说话题也是有的,他们不都刚被人悔婚了吗?或许他们可以交流被毁婚的感受?
她胡思乱想着,直到鼻子硬生生地撞上了一堵肉墙,才终於反应过来,自个儿的跟踪行为被正主抓个正着。
「姑娘还有事?」他都要一路走出城去了,她还像是失了魂一样跟着他走,让他不得不停下来问问她到底要做什麽。
「没事。」莫湘蕾摸了摸自己的面纱,确定还稳稳地挂在自己的脸上後,佯装平静的回着。
「那……」
当夏侯彧还准备耐心地问她是不是没有地方落脚,莫湘蕾低头看着他的衣襟,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
「你的衣裳勾破了。」
夏侯彧低头一瞧,衣襟处不知道什麽时候被勾花了丝,一个指甲大的洞隐藏在暗纹之中,若不是特意去找还真的找不到。
他失笑,难道就因为这一个小洞,就让她跟着他跟了这一段路?
「不过就是个小地方,等我回家之後再处理就是。」他不以为意的答着。
莫湘蕾却抬起头认真地望着他,「不,我帮你补补吧!不过就一个小地方而已,我一会儿功夫就能补好的。」
夏侯彧还想拒绝,可一低头,就发现不知道什麽时候她手上已经拈了针,一恍神的功夫,她已经从荷包里头摸出了细线,手脚俐落地穿好了针,一脸认真地盯着他瞧。
他蓦然失笑,觉得这姑娘有点奇怪,不过虽说现在行人已经渐少,可毕竟还是在路上,让她拿了他的衣裳去补,怎麽也是不妥的……如此一想,他就说:「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好当众宽衣。」
「不用你脱了衣裳的。」莫湘蕾认真说着,装作听不懂他的拒绝。
也不管这样是不是会惹人厌了,可是她既然开口说要替他补衣裳就是认真的,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小巷,然後说:「不需要宽衣的,我站在巷子里头,你站在外头,你也不用脱了衣裳,我直接补就行了。」
夏侯彧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就被她推进了巷子里,动作太快他的脚承受不住还差一点要摔倒。
可当他站稳了身子,他马上就明白了莫湘蕾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她大约矮了他一个头,拈针的手在他的胸前飞舞着,细细的针线在他怔愣时便已经穿透了布料又穿了出来。
她的眼神十分专注,他也看着她的动作出了神,直到她突地往前又踏了一步,整个人近得几乎像是要埋进他的胸怀,她发丝上的淡淡香气直扑而来,她轻侧着头,银牙轻轻咬断了手中的丝线,快速地打了个结,随即又退开。
他的心似乎快速闪过一抹悸动,但是那一点异样消失得太快,让他来不及深思。
低下头,他发现刚刚衣襟破损处居然已经被补好了,甚至如果不是他记住了破损的位置,根本无法发现修补的痕迹。
即使他不懂女红,也知道她这一手功夫的确是很了不得的。
「好了。」莫湘蕾满意的看了看自己刚刚修补过的地方,确定和原来的几无二致,点了点头後收起了针线。
「姑娘的针线功夫不比宫里的绣娘逊色。」
莫湘蕾对於自己的针线功夫如何很清楚,对於这句夸赞也就不谦虚的受了。
两人相对无言,都想着还能够说些什麽。
莫湘蕾一时冲动找上夏侯彧,有点不知道怎麽收场而僵在原地,夏侯彧则是觉得,也许是同病相怜,加上在茶摊的那一出,他并不想就这样离去。
可在巷子外头等着夏侯彧的小厮并不知道主子的心思,只急得团团转。
本来被主子吩咐只能远远的跟着,他就已经够心焦了,结果一眨眼就看到主子被个姑娘推进小巷子,主子没叫人,他不敢过去,偏偏又看不见表情、听不见话语,不过片刻,他就体会到了什麽叫做度日如年。
眼看不远处的城门即将要关了,小厮也顾不得夏侯彧的吩咐,飞快地走到自家主子身後,提醒道:「侯爷,这城门要关了,咱们再不出城就来不及了。」
小厮的话打破了僵凝的气氛,也让莫湘蕾轻舒了口气,这个小厮算是替刚刚冲动的自己解围了。
她闪出了小巷子,往来时路走了回去,夏侯彧则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转角处,才略微不舍地转身。
不过就是萍水相逢的缘分罢了,又何必多想呢?
夏侯彧开解自己,淡淡一笑,但手指轻抚着刚刚她缝补过的地方,却又像闻见了那抹香气。
清淡,却在心上悄悄的烙上一抹痕迹。
第2章
皇宫里,在皇后宫中伺候的宫人们一个个轻手轻脚,说话轻声细语,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们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安乐侯进宫了,就怕这对姊弟会如之前一样不欢而散,他们倒楣会被迁怒。
只是其他人避的开麻烦,贴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几个大宫女却是跑不了。
平日能在皇后身边伺候是多大的殊荣,但这时候她们却恨不得自个儿在外面扫地,怎麽也不想待在这里,就怕下一瞬自个儿就成了姊弟两个争执的炮灰。
「我听说你那日带着一个姑娘在街上喝茶?」夏侯馨一脸期待的看着下头的夏侯彧,只恨不得马上就找到那姑娘,仔细的调查其家世品行,假如没有什麽大问题,明儿个就让两个人拜堂成亲。
「姊姊说笑了,不过就是萍水相逢而已。」
夏侯彧脸上挂着一抹浅笑,可只要熟识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他的习惯表情,别妄想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夏侯馨却不相信这个弟弟。如果只是简单的巧合,她才不会催着他进宫来。
之前,那不要脸的胡家退婚,还四处说他们悔婚实在是有苦衷,说的比唱的好听,气得她决心要整治胡家,可弟弟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拦住了她,让她别多计较,气得她跟他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算一算,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再见。
如果不是夏侯家就只剩下他们姊弟两人、如果不是他好好一个俊俏郎君一次随军出征落得残疾回来,她又何必如此担忧气恼,生怕他找不到一个良配?
可还真的应了那句俗语,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这里急得要火上房,这小子却漫不经心,如今终於听说一点苗头,她怎能不连忙把他给召进宫里来问个仔细?
他都已经二十四了,同年纪的人要是成婚早点的,搞不好都能够开始相看儿媳妇了,也只有他到现在还一个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安乐侯府。
就算是为了夏侯家的香火,她也不容许他再这麽肆意下去。
「少来!我可听你的贴身小厮方圆说了,你和那位姑娘还在小巷子里不知道说了啥,还有茶摊子上,你帮那姑娘说话了是不是?」夏侯馨一条条的指了出来,口气咄咄逼人。
别看他总是一副笑笑模样,像是一个老好人,那全都是糊弄外人的,他骨子里有点冷漠,平日若无事是绝对不会开口多说一句话,更别说对象是个姑娘家了,就连他之前订婚的胡家姑娘,说不定两个人说话的句数都没超过五根手指。
方圆那小子本来就爱操心,自从他的腿瘸了以後,更是变本加厉,这次的事情会传到姊姊的耳里,他并不意外,只是不知道方圆到底是怎麽说的?不过就是随口说了两句话而已,怎麽听起来像是他和那个姑娘都要私订终身了?
夏侯彧无奈地叹了口气,「姊姊,没有方圆说的那麽复杂,我和那姑娘真的就是萍水相逢罢了,她听到市井闲人议论我和胡家的婚事,打抱不平了两句,我怕胡家事後找她麻烦,所以把事情揽到自个儿的身上而已,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了。」
回忆里那近在咫尺的身躯,和一闪而过的香气,让他话语不自觉的顿了顿,他没放在心上,可一直注意着他的夏侯馨却是捕捉到了这一点的不同。
哼哼!玩心眼玩到她头上来了,相依为命这麽多年,她还能够不了解他?要真的没什麽,他连解释都不会解释。
「行,你说没什麽就没什麽,可是婚事你还是得给我用心点,你不急着成亲,可夏侯家却不能无後。」
要是之前她也不会这麽着急,毕竟就算年纪大了,可是他光靠脸和一身的才华,那也有的是姑娘想嫁,可现在他瘸了条腿,就连一些小官之女居然也敢挑三拣四了起来,让她每夜光想着夏侯家的香火传承有可能断在他们两人手上,睡都睡不安稳。
夏侯彧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他对女色不执着,更别说现在自己的身子有残缺,便不想拖累了旁人。
就连据说为他守了多年的胡家姑娘,不也是知道他瘸了的消息後,就马上试探着要退亲吗?
这乃人之常情,他没有怨怼,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姊姊,我知道的,只是我现在还没多想那些事,皇上那里……我也还有差事未完。」
夏侯馨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推托之词,却不禁有点埋怨皇上。
什麽差事让别人去不好,偏偏要挑上他们夏侯家唯一的命根子去。
「朝廷上的事情我不懂,可这子嗣问题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开始想。」
夏侯馨语重心长的道,「早些年你考上了功名的时候,说让我别管你的婚事,你自有主意,我也随你,後来你都二十了,好不容易替你订了一门亲事,你却又私下背着我答应了皇上随军出征,说要回来之後再成亲,我也应了你,甚至向胡家施压,让姑娘等你到了十八。
「结果你回来伤了一条腿,你却还不在意,放任人家退亲,我哪还能不管?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如今……是还能找到怎样的姑娘愿意嫁你?我每回想到以後夏侯家的香火就这麽断了,我的一颗心就揪着疼啊!」
夏侯彧听着姊姊又是叹又是怨的说了这一长串,却只能沉默以对。
他知道自己的亲事的确是让长姊操碎了心,可是现在他也的确无法给姊姊一个答案。
她刚刚略过不提的话他也明白,自己瘸了的脚就是说亲时最大的阻碍。
夏侯彧的沉默让夏侯馨跟着沉默了,其实她也知道,就算没了脚的问题,弟弟也不可能随便找了个姑娘成亲。
她这个弟弟看似什麽都不在乎,可是在某些时候又执着得过分。
当年如果不是她硬逼着,或许连胡家那门亲事他都不会点头,也只能说误打误撞,胡家自己退了亲事,否则说不定最後也只是一对怨偶罢了。
一想到这里,夏侯馨就觉得疲惫,「算了,不管你和那姑娘到底是什麽关系了,总之,今年你的亲事一定得办,你自己要是找不到人,那也别怪我帮你找了亲事请皇上下旨赐婚!」
这是警告也是最後的宽限,她知道如果不施加点压力,只怕他真这样孤家寡人过上一辈子。
「姊姊……这勉强而来的亲事总是不美……」他皱着眉,表达出自己的不情愿。
夏侯馨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美不美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再不成亲,夏侯家的香火就得断了。」
姊弟俩僵持不下,最後还是以夏侯彧沉默地离开作为结尾,只是才刚踏出殿门,就听到里头细微的啜泣声。
他顿了顿脚步,最後还是一拐一拐地慢慢走了出去。
倾斜一边的影子随着脚步拉得很长,长得让人感觉有些萧瑟。
左家在榕树巷子里也是挺有名的一户了,今日办喜事,不少左右邻居争先恐後地来道喜,尤其是家里有孩子读书的,更是恨不得也能沾沾主人家的喜气,先是考取功名,後又能够迎娶名门姑娘当媳妇儿。
因为家里没有其他人,所以前头的男客自有请来的人招呼着,而後头则是左书云自个儿招呼,但她藏在笑容里那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傲气,明显得让不少人心中有些微词。
毕竟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谁不知道左家的事!
左家两兄妹,一个是只顾着埋头读书的书生,一个是整日只会吟些诗词,也没见她操持家事的懒姑娘,平日里和左邻右舍多说句话,就跟玷污了她的嘴似的。
撑起这个家的正是那天被毁婚的那个姑娘。
虽说她在大户人家里做绣娘,不常出现在巷子里,可是哪次回来不是拎着东西,要是碰上了巷子里的孩子,偶尔也会分些糖块,问候他们这些邻居。
结果好不容易把男人给供出来了,还以为接下来有好日子过了,谁知道这左家人实在太不是东西,居然把一个这麽好的姑娘抛弃了。
原来以为左家在放榜後急着办婚事是为了娶那姑娘,他们这些老邻居谁不是替她欢喜,总说她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以後也能够好好歇歇,享清福,谁知道压根不是那麽回事。
就算没仔细听见她和左家姑娘说的话,可瞧婚书都撕了,娶的也是别人,谁还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
不过就又是一个陈世美而已,只不过他们只订了婚,还没成亲,所以旁人也无法多说什麽。
左书云不是不知道一些躲在角落里的婆娘们正在说她和哥哥的闲话,可是那又如何?她家也要变官家了,那些人就是把嘴说破了,难道还能够影响他们不成?
再说了,哥哥已经在亲家翁的帮忙下谋到了京城附近一个县城的官职,新婚後就要过去赴任了,到时候她就是真正的官家千金了,再也不会跟这些人有什麽牵连,她可没兴致跟她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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