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寡妇的古代日常》(上、下)作者:梅贝儿
梅贝儿《当寡妇的古代日常》(上、下)
出版日期:2017年2月7日
内容简介:
上.〈逼宫〉
方怡觉得自己死得好冤,不过是参加试胆游戏,却被勾错了魂,
更冤的是勾魂使者为了弥补错误,硬生生让她穿越到古代,
在一名即将嫁进夫家冲喜的姑娘身上重生!
既来之,则安之,她就好好学习怎麽在古代生活吧??无奈意外没有消停,
冲喜不成,她成了寡妇,这峰回路转的人生该不会是上天给她的考验?
因为不想跟着陪葬,她被迫翻墙逃命,好不容易有个安身之所,
以为从此否极泰来,却因无意间救了当今小皇帝,
而与高冷的摄政王有了交集,原来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小皇帝喜欢她,摄政王对她有兴趣,她夹在两人中间好为难,
不仅如此,上辈子她的老妈是律师,她穿来後也阴错阳差成了「第一女讼师」,
专门帮弱势妇女打官司,如今她一脚已经踏进浑水中,想脱身都难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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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抗旨〉
季君澜出身帝王之家,自幼便养成喜怒不形於色的个性,
为了完成兄长遗愿,他答应替年幼的皇上协理朝政。
他性格冷漠严酷,教育小皇帝自有一套,因为他明白,帝王之路本就辛苦且残酷,
这都是为了天下,就算被世人误会他想谋害皇上也不後悔!
他内心藏着的冰山终年不化,直到这个叫陈顺娘的寡妇出现——
她脑中的想法总是带给他惊奇,甚至完全不把礼教放在眼底,
初次见面就不知羞耻地盯着他看,还亲口承认是在勾引他,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沈寂的心渐渐被她牵动,
原来一旦爱上一个人,就算再强悍的男人也会变得软弱。
他宠她护她,甚至一再让步,只盼她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无奈与宫廷的纠葛,让他周遭充满危机,好在最後皆能化险为夷,
自此他领悟除了她之外,没人有资格当他的王妃,可她居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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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方怡一直不断问自己,这麽晚了,她不在家睡觉,到底来这儿干什麽?
「每个社员在进来之前都要先接受试胆游戏的考验,别以为灵异研究社这麽好混!」社员甲仗着学长的身分,趾高气昂地哼道。
她听完後更後悔了。
进入大学之後,虽然没有规定非要加入社团不可,她也不在意可不可以交到更多朋友,只是她想到毕业後找工作,有些公司会询问是否有参加社团或当领导者的经验,为了比别人多一点优势,她才想找个社团参加,原本看上动漫研究会,可惜已经爆满,最後只好参加没有人数限制的灵异研究社。
她活到二十岁,从来没有遇过灵异事件,大概是因为她的八字重,阿飘根本不敢近身,所以就算要夜探鬼屋,她也不觉得害怕。只是没想到还要经过试胆这一关,她不怕鬼,就怕遇到喜欢飙车或喝酒的驾驶。
「要我半夜十二点站在十字路口?万一被车撞到怎麽办?我要不要先去保个意外险?」她又不是白痴,当然要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社员乙温柔地安抚道:「不用担心,这一带到了晚上很少有车辆经过,绝对安全。」
方怡看了看鼓动她的学姊,叹了口气。
从小到大,她的人生过得比别人顺遂,这次还考上国立大学,不用跟其他同学那样忙着打工赚学费,每个月的零用钱存起来就够了。若要说生命中唯一的波折,大概就是父母离异吧!上头的兄姊跟着老爸,她则是跟着老妈。
老妈是个专门办理离婚案件的知名律师,工作十分忙碌,经常要加班应酬,假日还得跟客户见面,总是好几天见不到人影,但在金钱方面从来不虞匮乏,她也就没什麽好抱怨了。
只是小小的试胆游戏,应该很简单就能过关。
「只要站在十字路口就可以了?」她再确认一次。
「没错!」社员丙扶了下眼镜,说得振振有辞。「十字路口可是传说中阴阳交界之处,只要半夜十二点站在那个地方,就可以看到阿飘,还有人看过一辆无人驾驶的黑车经过,专门用来载送死人的魂魄。」
方怡不免好奇。「那麽学长和学姊有看过吗?」
「呃……」三位社员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没有。
见状,她真的笑不出来了。「所以那些传闻只不过是都会怪谈,不是真的,你们也太好骗了。」
社员甲有些恼羞成怒。「反正想进入灵异研究社,就要通过这个考验,时间就快到了,快点准备!」
方怡看了下手机,还差五分钟就十二点,反正人都来了,就配合一下吧。她慢慢走向十字路口,还不忘左右察看,确认没有车,才在指定地点停下。
「好,就站在那里!」社员丙喊道。
她打了个呵欠,好想回家睡觉。
时间终於来到午夜十二点,但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方怡左右看了看,朝三名社员大声问道:「都没事发生,我可以走了吗?」
「再等一下!」
她撇了撇嘴角。「早知道想办法走後门也要加入动漫研究会……」
又过了三分钟,依旧一片安静,社员甲才不情不愿地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可以回来了。
呼……总算可以回家了。就在方怡踏出脚的当口,眼前陡地一黑,短短几秒後,意识马上恢复过来,却听到一段十分诡异的对话——
她的阳寿未尽,你把魂勾来做什麽?
我、我以为她死了……
「你们说谁死了?」她问。
警告你多少回,那个地方正好是阴阳交界,一定要小心分辨活人和死人……
那现在该怎麽办?
「你们到底在说什麽?」她皱眉,又问了一次。
现在多了一条魂魄,要是让上头知道,连我都护不了你。
可是原本的身体经过一天,已经开始腐坏,不能再用了……
方怡越听心越惊。「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没办法,只好帮她找一个才刚断气、还很新鲜的身体……
「你们到底是谁?!」难道是阴间的勾魂使者?
有了,就她吧!
事不宜迟,快点把她塞进去!
「你们到底想干什麽?为什麽我叫不出声音来?难道……我真的死了?!」
第一章
好痛!
方怡是被痛醒的,脑袋简直快要炸开了。
「……想死可没那麽容易!咱们已经收下银子,如果你两天後不嫁过去冲喜,咱们可没办法跟人家交代。」
耳朵嗡嗡作响,她吃力地掀开眼皮,不禁愣住了。
只见眼前站着一个古装扮相的胖女人,正朝自己张牙舞爪。她嘴巴顿时张大,脑中闪过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她该不会跟上流行,学人家穿越了?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的眼睛业障重,眼前都是假的,这些都是幻觉……
「听见没有?」胖女人揪住她的头发吼道。
「很痛耶!」出於防卫本能,方怡伸手挥开对方的手掌,心头陡地一惊。这感觉太真实了,竟然可以直接触摸到皮肤、感受到体温。
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这死丫头能值上三十两银子,就该谢天谢地了!」身材壮硕的陈家大嫂原本还要发怒,但一想到万一真的把人打死,後果更不可收拾,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不是我这个大嫂狠心,而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你最疼的两个侄子有一顿没一顿的,整天吵着肚子饿,你就行行好、做个好事,後天给我乖乖上花轿。」
说着,她瞪向杵在一旁的丈夫。「还愣在那儿干什麽?快劝劝你妹妹,要是不上花轿,咱们一家都没好日子过。」
身材瘦小的陈家大哥慢吞吞地蹲下,却不敢直视妹妹的双眼。「是大哥对不起你,不过你早晚都要嫁人,张家又是世代经商,二房大少爷还是独子,就算最後冲喜不成,成了寡妇,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你、你就不要再为难大哥了……」
瞪着眼前的画面,方怡突地想起那段诡异的对话,顿时瘫坐在地上,不得不面对现实——自己确实已经死了,魂魄却附在另一个女人身上!
看来眼前的无良夫妻是这副身体原本主人的兄嫂,为了三十两银子,把她卖给有钱人家冲喜,如果她不答应,恐怕又得受皮肉苦。
好女不吃眼前亏,她就暂时敷衍一下好了。「我嫁就是了。」
「这才对。」陈家大嫂见她妥协,满意地走了。
幸好陈家大哥还念一点兄妹情,背着妻子给妹妹送药,另外「偷渡」了半碗白饭和一只邻居给的鸡腿,想弥补她。
「这个家一直是你嫂嫂在作主,加上还有两个孩子等着吃饭,哥哥实在帮不了你……嫁进张家之後,你自己多保重。」看着妹妹狼吞虎咽,想到她因为不肯答应婚事,被关在房里饿了好几顿,越说越伤心。
见陈家大哥一边说一边哭,方怡很想翻白眼,不过光从外形来看,他应该是真的被压落底。「你就这麽怕那个女人?」
「我、我是尊重她……」陈家大哥难堪地辩道。
那个臭婆娘得意不了太久,等我找到被她藏起来的银子,就马上休了她!一定要让她知道这个家是谁在作主!
方怡不自觉地附和。「早就该跟那种女人离婚——我是说把她休了,不过孩子不能没有母亲,总得有人在身边照顾,你自己要想清楚。」身边有个专门办理离婚案件的老妈,耳濡目染之下,顾虑得也比较多。
「啊!竟然被你听见我心里在想什麽了……」陈家大哥满脸尴尬。
方怡先是不解,接着也怔住了。
对吼!她明明听到这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对方的嘴巴并没有张开,这是怎麽回事?难道是用腹语?
陈家大哥用食指搔了搔脸颊。「我都忘了你从小就有这个本事,可以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些什麽,刚刚那些话可别让你嫂嫂知道。」
「咦?」方怡吓了好大一跳,难道她刚才读取了对方心里真正的想法,这该不会就是读心术吧?
陈家大哥叹了口气。「这事连你嫂嫂都不知道,爹娘也是千叮咛万交代,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让外人得知,免得惹祸上身。」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完全吸收这个惊人的讯息,想到穿越小说的女主角都有金手指,原以为自己会是例外,想不到老天爷已经帮她设定好了。虽然不确定拥有这超能力是利还是弊?但是对於此刻的她来说,或许不算是坏消息,起码可以分辨对方是敌是友。「你真当我是亲妹妹?」
陈家大哥的神情透着几分狼狈。「那是当然了,虽然答应张家让你嫁过去冲喜,可也是为你着想,总比留在这个家里,天天被你嫂嫂欺负得好。」
「说得也是。」方怡想想也没错,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自己的角色和背景搞清楚。「既然你把我当作亲妹妹,应该很了解我的事,那我来考考你。」
「考我?」陈家大哥愣愣地问。
方怡开始发问。「我姓什麽、叫什麽?今年多大了?」
「咱们姓陈,你的闺名叫顺娘,今年十六。」他觉得妹妹今天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哪个顺?顺利的顺?」见他被唬弄过去,方怡又继续问。「现在是什麽朝代?年号叫什麽?这儿又是什麽地方?」
陈家大哥老实地回答。「现在是大周朝,年号元熹,咱们这儿是大林村……」
「等一下、等一下!」听到关键字,方怡心口猛一跳。「你说大周朝?难道是武则天称帝的武周?」
陈家大哥一头雾水。「武则天是谁?」
「就是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姓武……」
「别胡说!」他紧张兮兮地制止。「女人怎麽能当皇帝?这话要是传到外头,咱们全家都会被砍脑袋的!」
「看来此周非彼周,而且从衣裳还有屋子里的用品来判断,应该也不是东周和西周……那麽就是原创小说中常见的架空朝代,完全没有历史可循,这样倒也不错……」方怡口中低喃。
听到妹妹自言自语,陈家大哥有些担心会不会是妻子那一巴掌,让她整个人撞上墙壁,结果把脑子给撞坏了。
「那爸……我是说爹娘呢?」方怡又问。
「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陈家大哥一面回答,一面收拾碗筷。「我得走了,不然让你嫂嫂看到可就惨了。」
方怡摸了摸上过药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不过肿了个大包。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伤口害原来的主人送命,然後被自己取代。「後天就要嫁进张家冲喜,这表示新郎生重病快死了,我会不会当寡妇啊?」
她是不介意当寡妇,看老妈办了那麽多离婚案子,加上自己的老爸喜欢吃窝边草,嘴巴还不擦乾净,看多了,也就没有期待,靠男人还不如靠自己呢!
只是古代的想法封闭,听说寡妇的命运都很悲惨,那还不如穿越到男人身上,当个男人至少不用担心会被欺负,找工作也方便。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出嫁这天,迎亲的队伍午时左右来到大林村,没有锣鼓喧天的排场,也听不到鞭炮声响,只有一个媒婆跟随。
陈家嫂嫂亲自押着小姑上花轿,家里从此少了一张嘴吃饭,乐得眉开眼笑。
花轿到张家大门时,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方怡已事先从顺娘的哥哥口中探听到他们住的大林村就位在冀天府广安县梧栖镇境内的一个小村子,张家是梧栖镇上的大商人,认识不少当官的,所以後台很硬,可问题是,万一冲喜不成,自己不就成了罪人?
她真不敢想像将遭受什麽样的非人待遇,还是祈祷对方能熬过来比较实在。
她被媒婆牵进新房,虽然头上盖着红头巾,看不到周围,但她可以闻到浓浓的中药味,还有一些不太好闻的气味。
「今天是少爷的大喜之日,真是恭喜恭喜……如今有了新娘子冲喜,病气马上去,好运跟着来,长命百岁、多子多孙……」媒婆连珠炮似的说着吉祥话。
只是媒婆还没说完,就传来一阵猛咳和呕吐声。
「咳咳……咳……唔……」
婢女的惊呼声此起彼落。
「少爷又吐了!」
「快请大夫!」
方怡感觉自己被人推到一旁,幸好她及时扶住柜子,才没摔倒。
「我的儿啊!」张家二太太紧跟着冲进来哭喊。
方怡偷偷掀开红头巾,看见好几个女人围在黄花梨木月洞门架子床前,婢女不断地进进出出,压根忘了她的存在。
如果趁乱逃走,成功的机率有多高?虽然心里这麽盘算,但是她身上一毛钱也没有,加上人生地不熟的,实在太冒险了。
这时大夫进来了,仔细替床上的人把过脉,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唉!还是请二太太准备後事吧!」
张家二太太痛哭失声。「呜呜……老天爷啊!我以为冲喜可以救我儿一命,没想到……教为娘该怎麽办?」丈夫已经过世,儿子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希望啊!
惨了,真的没救了,看来她这个寡妇当定了!方怡脑中一团混乱,不晓得接下来该怎麽办才好。
「我的心肝肉啊……你不能丢下为娘的不管……要是你走了,娘也活不下去了!」张家二太太哭到肝肠寸断。
婢女端来煎好的汤药,可惜张家少爷全都吐了出来,又引起张家二太太一阵呼天抢地,连方怡都能感受到她悲恸的心情。虽然白发人送黑发人确实很值得同情,不过生死由命,强求不来,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就在这时,对方似乎终於想起刚进门的「媳妇」,转过身,恶狠狠地寻找新娘子的踪影,那眼神就像看到杀父仇人似的。
「都是你害的!」张家二太太冲向方怡。
「怎麽会是我——」方怡想为自己辩解,却被一记耳光打断了话。
「你给我听清楚!」张家二太太咬牙切齿地怒斥。「咱们张家花了三十两银子把你买来冲喜,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得跟着殉节陪葬!」
方怡摀着又痛又麻的脸颊,怒瞪着眼前的妇人。
又不是自己害她儿子生病的,干麽找自己出气?不过此刻她在人家的地盘上,对方人多势众,还是不要顶嘴才是上策。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你给我好好待在新房里……哼!」撂完狠话,张家二太太带着婢女退了出去。
「可恶!」方怡揉着脸颊,连亲生父母都没打过自己,在学校也不曾被同学霸凌过,一定是老天爷看她上辈子过太好,决定让她在大周朝吃点苦头。
难道她真的要在这里等死?
她这辈子从不曾为任何事拚命努力过,直到这一刻才体会到生死交关的急迫,如果她再不逃,就只能等着殉节陪葬。
「我不想死!」方怡大叫。
「嗯……」这时床上传来呻吟声,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看见床上躺着一个瘦到像骷髅的少年。陈家大哥说对方也是十六岁,或许是因为久病的关系,看起来年纪更小。
「冲喜不过是迷信,我真的救不了你,希望你一路好走,下辈子能有一副健健康康的身体。」
方怡见对方又昏睡过去,便把凤冠丢在一旁,脱下身上的红袍,一面吃着案桌上的点心,一面想着脱身的办法。
到了半夜,她被咳嗽声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着了。
她起身来到床前,在大红蜡烛的映照之下,见到对方睁着双眼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
「呃……你要喝水,还是要我叫人进来伺候?」
「你……」张家少爷举起瘦到只剩皮包骨的右手。
「你是在问我是谁吗?」
张家少爷瞪大凹陷的双眼。「你……快逃……」
我不行了……可不能拖累你……
读取到对方心里的话,方怡可以确定他是个好人。「我也想逃,但是身无分文,能逃去哪里呢?」
张家少爷用颤抖的手比了比床尾的一口雕花木箱。「把它……打开。」
「你是说这个吗?」她掀开盖子,里头有一只用丝绸缝制的钱袋,上面绣着吉祥图案,袋内明显装了东西,沈甸甸的。
「给你。」张家少爷举起的右手又垂落在被子上。
方怡拉开束口,倒出里头的碎银子。「这些真的要给我?」
张家少爷吃力地点点头。「你……快逃。」
方怡感激地将钱袋揽在胸口,接下来就只要等机会到来。
过了一个时辰,伺候的婢女端了煎好的汤药进来,方怡趁对方不注意,把心一横,用花瓶敲昏对方。
「幸好还有气……」她连心都在打颤,头一回干坏事,真怕失手打死人,确定婢女还有呼吸,立刻脱下对方身上的襦裙,七手八脚地穿在自己身上,再将床帏撕成条状,绑住对方的手脚,并在口中塞了一团布。
这样应该能争取一点时间吧?
「呃……张家少爷,谢谢你,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恩情。」方怡来到呈现半昏迷状态的少年面前。「我走了。」
她蹑手蹑脚地离开新房,虽然不认得路,但是对於经常跷课的她来说,爬树、翻墙的经验不少,她就不信逃不出去。
至於最後成不成功,就看幸运女神会不会对她微笑了。
紫金城
甘泉宫内住着身分尊贵的皇帝,他众星拱月、至高无上,是天下最有权力的男人,只不过这个男人如今才八岁。
「皇上……我的小祖宗,求求您吃一口,万一饿着龙体那可怎麽办才好?」桂公公跪地恳求小皇帝用膳。
尚未束发、还是垂髫的小皇帝气呼呼地鼓起双颊,将桌上的御膳全都扫到地上。「我不要吃!」
「皇上应该自称朕才对……」
「我不要当皇上!」登基半年来,他已经受够朝臣们的窃窃私语,他好想当个普通百姓,不必整天被囚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内,看人脸色过日子。
桂公公听了,直冒冷汗。「这话皇上可不能随便乱说,要是让摄政王听到——」
「我没有乱说!」小皇帝扁了扁嘴。「就让十三叔来当好了,反正他早就想除掉我取而代之,这大周朝早晚都是他的……」
他真的好害怕,好怕哪天莫名其妙地死了……父皇若还在世该有多好,他也好想念母妃,谁来救救他!想到这儿,小皇帝眼眶便湿了。
「皇上!」桂公公尖着嗓子制止,往外探看,生怕被人听见。「摄政王不过是辅佐皇上处理朝政,绝无二心。」
小皇帝双目微红地瞪着他。「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什麽也不懂,朝中有不少大臣都在游说十三叔,希望他能把我拉下龙椅。」
「摄政王若真有异心,又何必坚持遵循先帝遗愿,让皇上登基呢?」桂公公叹了口气。「皇上身为帝子,理所当然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切勿听信谣言,坏了叔侄之间的感情。」
闻言,小皇帝吸了吸鼻子。「可是十三叔讨厌我。」
「回皇上,没那回事。」桂公公怜惜地回道。
「你不必安慰我,我可以看得出来。」在这座皇宫内,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对自己好、可以信任的呢?「每回十三叔见了我,总是板着那张像冰似的脸,而且还用可怕又冰冷的眼神瞪着我。」
桂公公苦笑一下。「摄政王不管见到谁,都是那副表情。」
摄政王的生母刘贤妃生前就是一尊像冰雕似的美人,长相冷艳绝伦,性情更是难以捉摸,偏偏当年孝昭皇帝就是爱她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十三叔恨不得我没有出生,那麽他就不必碍於天下人的眼光,可以自己当皇帝了。」小皇帝越说越难过,父皇若是还活着该有多好?
「皇上千万别这麽想。」桂公公心里也同样忐忑不安,但总还抱着最後一丝希望。摄政王会遵守与先帝的承诺,待小皇帝成年之後,便会将政权交出来,绝无加害之心,也从未觊觎过皇位。「皇上从一早到现在都还未进膳,这会儿都快午时了,还是多少吃一点。」
「我不想吃!」小皇帝索性使起性子。
「皇上别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说不吃就不吃!」
话声方落,外头响起一道传报声。「摄政王驾到——」
这五个字马上让小皇帝吓白了脸,又不肯示弱,只能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随着脚步声接近,就见一名年约二十二岁,头戴长冠、身穿亲王常服的俊美男子来到小皇帝跟前。
小皇帝瞬间感受到巨大的压迫感,其实他真的很羡慕对方,只消一个眼神,就能让朝臣乖乖闭嘴,不敢造次。他吞咽下口水,怯怯地抬起惊惶的瞳眸,正好和摄政王冰冷的目光相对,小小的身子明显抖了抖。
摄政王拱手为礼,语调不见一丝起伏。「见过皇上。」
「十、十三叔平身。」小皇帝瞥了眼状似恭敬、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令人畏惧气息的男人,对年仅八岁的他来说,摄政王的存在是个可怕的威胁,对方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就能要他的命。
垂下拱起的双手,摄政王冷眸一掠,瞥见被扫了一地的菜肴,马上猜到几分。
「皇上还未进膳?」这句话自然是问负责伺候的桂公公。
「皇上他……」
桂公公还没说完,小皇帝就一阵抢白。「我不想吃!」
「皇上为何不想吃?」他冷冷地问。
小皇帝哼了哼。「不吃就不吃,没有理由。」
气氛顿时变得紧绷起来。
见十三叔没有出声,小皇帝不禁偷偷抬眼,见他由高处往下睥睨着自己,也跟着赌气不说话。
他不能害怕!一旦表现出害怕的样子,只会让对方看轻自己罢了,说不定还会在背後嘲笑他。
「既然皇上不吃,就把东西全部撤下。」当摄政王再次启唇,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就算知道他冷血无情,也没想到会做得如此狠绝。「除了水之外,今天不准呈上任何吃食。」
桂公公当场跪下。「王爷,这万万使不得……」
小皇帝脸色更白了,十三叔果然讨厌他,想要把他饿死!
摄政王瞪着皇帝侄儿露出惊惧之色的小小脸蛋。「若明天早上皇上还是不吃,就再饿一天,本王倒要看看能撑多久。」
小皇帝既伤心又害怕,揪紧身上的龙袍。「我就知道十三叔不安好心,想要害死我,图谋篡位……呜……」
「小祖宗别乱说!」桂公公连忙伸手摀住他的嘴。
虽然开不了口,小皇帝还是努力瞪大双眼,不想输给对方。
面对小皇帝的指控,摄政王俊脸无波,没有一丝动摇,口中吐出残酷的结尾。「谁敢违抗,本王要他的脑袋!」说完,他袖摆一甩,转身离开甘泉宫。
待人走远了,桂公公才放下手掌。「皇上又何苦跟摄政王过不去?」
「呜……反正在这座皇宫里头,没人是真心为我好……」小皇帝一面啜泣、一面用袖口拭泪。
桂公公心疼地说:「还有奴才在啊!」
「呜哇……我要父皇!」小皇帝抱住他,哭得像个三岁孩子。
桂公公抱着年纪尚幼、还很任性的小皇帝,伺候先帝多年、一向忠心耿耿的他也不禁悲从中来。「皇上是一国之尊,要坚强点。」
小皇帝哭得更大声。「我不要当皇上——」
而摄政王的这道命令不只传遍宫里上上下下,就连文武百官都听说了。
当今天下,也只有摄政王敢让小皇帝饿肚子,可见他根本就不在乎皇帝侄儿的死活,私底下也跟着议论纷纷,说他心怀不轨、意图谋反的传闻也越演越烈。
翌日,饿了一天一夜的小皇帝捱不住饥饿的痛苦,总算老老实实地进膳,这个消息很快地传到东离宫。
东离宫是摄政王待在紫金城内时所居住的寝宫,虽然他有自己的王府,但为了接见朝臣、处理政务与监督小皇帝的日常起居,每个月回王府的时日屈指可数。
「皇上下回再闹别扭,不肯进膳,就照这样饿上他一天。」他将批好的奏章合上,吐出如冰似的话。
前来回禀的太监毕恭毕敬地回道:「是,奴才告退。」
摄政王拿起下一本奏章,翻开批阅,彷佛刚刚下的命令不过是惩罚一个不听话的奴才,而不是当今皇上。
随侍在旁的几个太监个个屏住气息,连动都不敢动,因为比起年幼可欺的小皇帝,眼前这号人物才是真正掌握最大权力的人,如果摄政王真的有心争夺皇位,根本无人可以阻止。
半个月後
「摄政王驾到——」
听到外头传来吆喝,小皇帝赶忙正襟危坐。
依旧摆着一张冰块脸的摄政王来到跟前,先瞥了一眼神色流露出几分紧张的皇帝侄儿,再看了下有些无措的桂公公,这才半垂眸光,拱手行礼。
「见过皇上。」
小皇帝努力扬高下巴。「十三叔免礼。」
「皇上召臣过来,不知有何旨意?」摄政王面色无波地问。
小皇帝清了下嗓子。「我、我要出宫!」
摄政王的口气不变。「皇上为何要出宫?」
「当然是为了体察民情。身为一国之尊,却不知民间疾苦,又如何当个好皇帝?」小皇帝自认说得理直气壮。「十三叔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哼!他就是在找碴没错,看摄政王怎麽应对!
听见这个回答,摄政王表情淡漠地下了评论。
「皇上能有此想法,确实是百姓之福,」见小皇帝露出喜色,又冷冷地补上两句。「不过光是出宫一趟就想知悉民间疾苦,未免太天真了。」
才高兴一下,又被泼了盆冷水,小皇帝顿时胀红了脸。「我、我……」
「摄政王,皇上有这份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桂公公於心不忍,不顾身分地插嘴,果然见到一记冰眸扫了过来,让他老迈的身躯抖了好几下。
小皇帝咬了咬下唇,清楚地看见十三叔眼底的厌恶,若不是其他皇子都无法顺利长大,那张龙椅也轮不到他来坐,可他一点也不稀罕,谁爱坐就让他坐好了。
「即便如此,我也想亲眼看看百姓的生活。」他鼓起勇气说道。
闻言,摄政王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皇上若坚持非出宫不可,可以。不过万一皇上有个损伤,就算只是跌了一跤,身边伺候的太监和侍卫一律处死。」
小皇帝打了一个冷颤,差点就打退堂鼓,可就算被威胁,他也不想如十三叔的愿,该反抗的时候就要反抗,他握紧拳头道:「我、我还是要出宫!」
摄政王垂下眸光,嗓音更冷。「皇上一旦出了宫,没人能预料会发生何事,最好乖乖听从身边人的话,免得真的遇上危险,到时臣也爱莫能助。」
「又没人知道我的身分,会有什麽危险呢?」十三叔根本是在恐吓——不,说不定他是在暗示,他有可能趁这机会除掉自己,到时根本没人会怀疑到他头上。小皇帝想到这儿,脸色有些泛白。
桂公公一脸担忧。「皇上怎麽了?」
「没、没什麽。」他才不怕!反正早晚都会被杀,在死之前,他也要看看宫外长什麽模样。「总之明天一早,我就要出宫。」
「臣明白了。」摄政王拱手回道。
这次算是他赢了,小皇帝心里有些得意洋洋。
五月十五,方怡来到建业已经两个月了。
建业是大周朝的国都,当今皇上就居住在紫金城内,可惜她还是无缘窥见一角。
据说之所以取名为紫金城,是当初在建造宫殿时,用了大量来自琅琊山盛产的紫金石,这种矿石被称为琅琊紫金,以象徵尊贵的紫为主色,配上青绿或红黄花纹而闻名,如今已经相当稀少。
她能平安无事地在这里落脚,可都要感谢朱七姐。
她那天半夜虽然幸运逃离张家,可连东南西北都搞不清楚,又怕被抓回去,只能像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钻,还差点和巡夜的更夫撞上。就在这当口,恰巧遇到回老家省亲的朱七姐,因为回程的路上有事耽搁,正在寻找投宿的客舍,便好心地让她搭便车。
方怡当时谎称嫁进夫家冲喜,丈夫还是不幸过世,便被婆母逐出大门,也不敢回娘家,没想到朱七姐同样是个寡妇,因为同病相怜,便答应收留她。
只能说她的运气真是太好了,在走投无路之际,还能遇到贵人。
「七姐早!」她抱着面盆,里头装了几件脏衣物,从位在西侧二楼的寝房,沿着木板楼梯走下来,来到位在四合院中央的天井。
那儿挖了口井,饮水、煮食和洗衣全都靠它,此时已经有人早一步蹲在那儿洗衣服。
这座四合院是日字形的二进院落,也是这名叫朱七姐的寡妇原本的夫家。十多年前,她丈夫过世,之後公婆也相继走了,膝下又无一儿半女,独自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也怪寂寞的,於是因缘际会之下,开始收留无家可归的寡妇,一来有个收入,二来也算是在做善事。
年过四十的朱七姐抬起头,圆脸上堆着笑意。「早!」
於是,方怡也加入洗衣行列,刚开始很不习惯,老是洗不乾净,水也拧不乾,不过现在已经驾轻就熟了。
「今天是玉女娘娘的生辰,外头有迎神庙会,七姐要不要一起去看?」方怡随口问着对方。听说玉女娘娘就出生在距今一百多年前,还在娘胎时就与人指腹为婚,但还没嫁进夫家,未婚夫就因意外丧生,於是一生守节,不曾再嫁。
就在她死後不久,有天晚上托梦给大家说会发生大火,通知大家快点逃命,结果真的发生火灾了。因为有她示警,许多人因而保住性命,之後为了感念她,人们便建了座庙来供奉。
「每年都一样,也没什麽好看的。」朱七姐兴趣缺缺。
「你就成天只想着往外跑,也不想想自己是个寡妇。」另一道女嗓加入她们,口气有些不赞同。「还有穿的衣裳颜色太过花俏,也不想想丈夫刚死不久,根本是故意招蜂引蝶。」
方怡不用回头,也知道此刻说话的女人是谁。这座四合院又被外头的人叫做寡妇楼,因为里头住的全是寡妇,而且都是被朱七姐带回来的,但也不是免费住,每个月要付三百文钱。
在大周朝,一两等於一千文钱,一斤猪肉只要二十文钱,加上包吃包住,三百文钱虽然不算多,但对寡妇来说还是一笔可观的数目。
能有个栖身之所,大家都很珍惜,平日顶多做些针线活,赚取微薄收入,加上省吃俭用,才应付得过来。
方怡转过头,挤出笑脸。「梁姐早!」
这位是梁氏,也是寡妇楼的住户之一,方怡推算大概二十七、八岁,从入住那一天起,就处处挑她的毛病。
梁氏熟练地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嘴巴叨念。「别忘了这儿还住着其他人,别因为你一个而坏了咱们的名声,让外人以为寡妇都像你这麽不安分。」
只是逛个庙会就叫不安分,方怡实在很难认同。
「寡妇又不是犯人,为何得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那不过是男人的私心作祟,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女人都绑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寡妇也是有七情六慾的,也想再次得到幸福,别跟我说你从没这麽想过。」连女人都看不起女人,顺着男人那一套去做,让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七姐,你听听看她说的是什麽话?」梁氏气红了脸,转身就向朱七姐告状,因为对方在这里年纪最长,又是这座四合院的主人。「这话要是传出去还得了?真是没见过像她这样、这样……」
方怡很好心地帮她接下去。「不要脸的女人。」
「你、你知道就好!」
她直视梁氏的双眼,让对方心中的想法无所遁形。「你老实告诉我,你真的没想过再嫁?真的不想再得到男人的疼爱,下半辈子能有个依靠?也不想有机会生个儿子,将来帮你送终?」
「我……我……」梁氏的脸胀红到快滴血了,就因为她不准丈夫纳妾,导致夫妻关系更加恶劣,最後丈夫死在狐狸精的床上,婆母把错全怪在她身上,还将她赶出门,连儿子都见不到,老天爷待她真是太不公平了!
「如果你们连自己都屈服了,那麽莫怪男人把咱们瞧扁。」方怡觉得大周朝的女人被洗脑得很严重。
「七姐,你听到了没有?」梁氏被说到心坎里去了,但又不能承认,只好转而向别人寻求支持。
朱七姐安抚地笑了笑。「顺娘年纪还小,得慢慢教才行。」她想着方怡才十六岁,刚嫁进婆家没几天,相公就病死了,连男女情爱都不懂便成了寡妇,才会有这番违反妇节的论调。
「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你,免得你将来闯出大祸,这也是为你好。」梁氏嘴巴上说得冠冕堂皇,但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就因为年纪小,看起来就像个还未出嫁的闺女,而且女人有卧蚕,特别容易惹来桃花,瞧她那双眼睛整天滴溜溜地转,哪个男人见了,三魂七魄不会被她勾走的?哼!既然大家都是寡妇,那种好事绝不允许它发生!
鬼才理你!方怡读取到她妒忌、丑陋的心思,也只是冷笑一声,已经懒得再跟她抬杠下去。
不过自己也算是幸运,陈氏顺娘的样貌虽不到绝色,不过一双弯弯的柳叶眉,眼下还有卧蚕,不笑时亲和可爱,笑起来连眼睛都像在笑,一看就很有异性缘的样子,加上秀气的鼻子和小小的菱唇,肤质又好得没话说。
唯一的缺点就是身高矮了些,体型也偏瘦,大概是之前吃得不好,最近总算养出几两肉来,气色也显得红润些,跟寡妇给人的悲惨形象相比,真的完全不像。
她把洗好的衣物晾在竹竿上,便进厨房帮大家做早饭。这里是采大家轮流下厨、煮好之後再一起吃的方式。她不禁想到以前从来不用做家事,每星期都会请人来打扫,但是天天吃外食也会腻,更不可能依靠天生就是料理白痴的老妈,最後她只好自己学着下厨做菜,没想到现在倒派上用场了。
「就是生火麻烦,其他的倒还难不倒我……」她不知道第几次被黑烟呛到,咳到脸都红了。
「还是我来吧!」同样也是这座四合院住户的邱氏走进来,接手这件差事。她正好住在方怡楼下,两人年纪只差五岁,算是最谈得来的。
方怡一脸如释重负。「谢谢邱姐,你身子好多了吗?」
「躺了两天,也喝了药,总算好多了。」邱氏温婉地笑了笑。
看着她,方怡很快地读取到对方心里的想法。要不是想再见到女儿一面,我早就活不下去了……
「那就好。」她不喜欢刺探人家的隐私,但现在有了超能力,很难不去读取别人的心里话。「待会儿我去买条鱼回来煮汤,你多喝一点。」
多亏张家少爷,比起其他人,自己的手头还算宽裕。
邱氏委婉地拒绝。「这怎麽行呢?你的日子也一样不好过……」
「等银子用光了再来烦恼,我相信总会有办法的。」方怡相信自己的运气,不会穷到有饿死的一天,况且她也不是对每个人都好。「你就别跟我客气。」
「谢谢你。」邱氏眼眶红了红。
接近午时,趁其他人都待在房里,方怡换上淡黄色系的右衽窄袖上襦,搭配青色长裙,腰上再系一条宫绦,可惜手上没有玉佩或金饰点缀,只好挂着亲手缝制的锦囊,上头绣了「招财进宝」四个字,可见现在的她有多爱钱,虽然针脚很杂乱,但里头可以塞个十几文钱,当钱袋来用正好。
她提了一只竹篮,蹑手蹑脚地离开四合院,就怕被梁氏逮个正着,得听她罗哩罗嗦,说寡妇不该这样做、不该那样做。
据说大周朝的开国皇帝是个相当迷信的人,他听从司天监建议,以紫金城为中心,划分出东南西北四条主要街道,以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命名,每条街道又细分为数条较小的,再以北斗七星、二十八星宿为巷弄名称,企盼得到上天庇佑,祈求国运昌盛。
方怡对这一带的地形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她从摇光二巷出来,走在玄武六街上,距离玉女娘娘庙虽然只隔两条大街,却要花费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的脚程,平常百姓出门,除非花钱雇轿子,否则只能仰赖步行。
当她挥汗如雨地走到玉女娘娘庙附近,终於见识到古代庙会的气氛。其实跟大拜拜很像,店家都会在门口摆放供桌,奉上供品,祈求得到玉女娘娘的保佑。
这里聚集来自各地的摊贩,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相当热闹。
方怡往前走了几步,目光被贩卖各式簪子的小摊所吸引,随手拿起几支,发现材质都相当粗劣。
「呜呜……娘……」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响起小女童的哭声。
她下意识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大概是跟着大人出来,结果走散了,反正街上这麽多人,总会有人上前关心。
「……丫头?丫头!」
小女童扑向着急寻来的母亲。「娘!」
「要你跟好,你偏偏不听话!」妇人边说边拉着女儿的手走了。
彷佛什麽事也没发生,街上的人潮依旧川流不息。而方怡也一样继续逛着摊子,随手拿起几支做工还不错的木簪,考虑了半天,这才开口询问价钱。
「……放开我!你好大的胆子,难道不怕死?」
男童的斥喝声倏地传进她的耳里,方怡直觉地回过头,见到一名大概七、八岁的男童被一个高头大马的汉子拖着走,脸上又怕又急,都快哭出来了。
「怎麽回事?」现场目睹的路人开始窸窸窣窣地说着话。
「……打扰各位了!这是我儿子,他太不听话了,我正打算带回家管教……」那名汉子连忙朝四周的路人解释。
季昭怒喝。「放肆!居然敢说我是你儿子?你可知我是谁?快放开我!」
「你再不乖一点,回家之後有你苦头吃!」那名汉子表情闪过一丝狰狞,抓握的力道更大。
旁人当真以为是父亲在管教儿子,自然也就没多注意。
不过方怡对两人的身分深深感到怀疑,因为儿子身上穿的袍服质料一看就很好,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反而当爹的穿着粗布短褐,若说他们是一对父子,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她往男童身上多看了两眼,就读取到对方的心里话——谁来救救我?!
咦?方怡愣了愣。
十三叔快来救我……不!十三叔讨厌我,巴不得我死掉……
他们果然不是真的父子!方怡在心里想道。她本来就不是爱心过盛的人,也没打算多管闲事,但一直听到男童的求救声,逛街的心情都被搞坏了,原想转头不去看,这样就读取不到了,但她也不是真的这麽铁石心肠,加上对方又是小孩子,很难见死不救。
「……我不是你儿子!」季昭大喊。
那名汉子拖着他走得更快,眼看一大一小的身影越来越远,方怡终於叹了口气,走向他们。
「喂!你要带我弟弟上哪去?」方怡挡住对方的去路,一手挽着食篮、一手叉在腰上。
那名汉子表情透着惊慌,大概没料到对方的家人会冒出来坏事。「你……你是他的……」
方怡朝男童招手。「阿弟,过来大姊这里!」
「……大姊!」季昭也很机灵,马上配合演出,用力甩开那名汉子的手,奔到方怡身後。
她瞪着那名汉子。「你是拐卖人口的吧?跟我去见官!」
「这是误会……我……认错人了……」说完那汉子就钻进人群当中。
季昭见那汉子逃了,气呼呼地喊道:「别跑!」
第二章
啪!方怡不由分说地往他的後脑勺巴下去。
「谁教你傻乎乎地跟人家走的?万一真的被坏人卖掉,也是自找的。」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屁孩就是欠揍。
「我才没有跟他走,是他一直抓着我……」季昭一面揉着被打的後脑勺,一面怒斥。「还有你这个无知妇人,竟敢打我?你可知我是谁?!」
「我只知道你是个受父母庇荫的笨蛋!」方怡哼笑一下。「遇到坏人,连打他、踢他、咬他都不会,真是没用。」
季昭顿时语塞,脸蛋更是胀得像猪肝那样红,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这麽骂过。「我……我……」
方怡像是挥赶苍蝇似的。「好了、好了……去去去!我很忙,没空跟小孩子玩,告辞!」
见救了自己的年轻妇人扭头就走,季昭张望四周,看不到半个熟面孔,心生畏惧之下,只好跟在方怡身後。
她回头赶人。「不要跟着我!」
「我、我不知道这儿是哪里……」他困窘地回道。
「不知道路还敢一个人跑到外面来?」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季昭胀红着脸说:「我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我还带着几名随从和奴才,只不过和他们走散了。」
「那也不关我的事。」方怡凉凉地回道。「我也没有义务继续帮你,去找别人吧,不用谢。」
他低头看着系在腰带上的玉佩,马上将它解下来。「这个给你!你带我去找失散的随从和奴才。」
方怡低头一看,还真是有钱大爷的行径,不过她话也说得很直白。「我比较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品相这麽好的玉佩还得经过典当那一关,又会被问东问西,才有可能换到钱,实在太麻烦了。」
「我身上没带银子……」季昭顿时有些垂头丧气。「不过等找到他们,就有银子给你了。」
她俯下头,望着男童的眼睛。「你最好不要骗我。」
「君无戏言。」季昭扬起下巴回道。
「走吧。」方怡对於「君无戏言」这句话,并没有作太多的联想,自然也还不晓得当今皇帝是个八岁男童。「你的随从和奴才说不定以为你会去玉女娘娘庙看热闹,去那里碰碰运气好了。」
季昭紧紧地跟在她身边,怕又走散了。「夫人如何称呼?」
「不要叫我夫人,我没那麽老。」她投去一记白眼。「我娘家姓陈,至於夫家姓什麽不重要,因为我是个寡妇,已经被赶出门了。」
他一脸讶然。「你丈夫死了?」
方怡一脸没好气。「没死怎麽叫寡妇?」
「说得是。」季昭拱了下手。「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她嗯了一声,觉得这个小屁孩也不是真的没药医。
「敝姓季。」他因为对方是个寡妇,而多了几分尊重。
「我又没问。」方怡没兴趣知道。
季昭碰了个软钉子,脸颊一热。「既然救了我,这份恩情自然要报答。」
「我不要报答,只要给我银子就好。」她从没想过自己有这麽缺钱的一天,又想不出赚钱的好点子,正在苦恼当中。
他不免疑惑。「你很需要银子?」
「你知道寡妇的下场吗?万一无法见容於夫家,也回不了娘家,还不能抛头露面出去找工作,只能靠亲戚朋友接济,要不然就是等死……」方怡哼了哼。「你说可不可怜?」
听她这麽说,季昭也不得不点头。「确实可怜。」
「最惨的是还不能再嫁,摆明了就是要寡妇上吊自杀,不然就得卖身了。」她连连叹气。
「卖、卖身?」他有些窘迫,虽然才八岁,不过宫里早就开始教导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重要性,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女子就该从一而终,岂能为了金钱而作践自己?恐怕有损名节。」
方怡一脸没好气地道:「谁说女人就该从一而终?就因为是寡妇,更有权利寻找下一个幸福,大周朝的男人可以续弦,女人却得守寡,你说这样公平吗?」当她听到这个规定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呃……的确不太公平。」季昭见她态度强势,只能硬着头皮附和。
「当今皇上也是男人,天下乌鸦一般黑,又岂会为女人着想?若是能见到他,一定要跟他谏言,请他多照顾寡妇的生活,不要觉得赏一块贞节牌坊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她越说越生气。「贞节牌坊是什麽,可以吃吗?晚上能抱着睡觉吗?女人的一生就只值一块木头?」
季昭听得呆了,但是对这番似是而非的论调,又找不出话来反驳。「那、那你认为当今皇上应该怎麽做?」
「当然是请他下旨,昭告天下,允许寡妇再嫁,而且有权回去探视跟过世前夫所生的子女,若不想嫁人的话,夫家每个月还必须提供一笔生活费,保障她们的生计。」方怡继续道:「如果是你的亲姊姊,年纪轻轻就守寡,也没有子女,往後几十年都是孤孤单单的,夜里只能对着一盏烛火枯坐到天明,年纪大了也没人陪伴照料,你就不会心疼、不会为她抱屈吗?还能坚持说寡妇就该从一而终?」
季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方怡原本想再说下去,却突然打住,心想自己干麽跟一个不懂事的小屁孩说这些大道理。「算了,跟你说也没用。」
说着,她把目光调回前头,不再看他,不看自然就无法读取他的内心,这也是这超能力最大的优点,否则不断地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麽,真的会疯掉。
这一路上,季昭不时偷觑着她,眼前这名陈氏的想法相当离经叛道,跟寻常妇人大不相同,若是让太傅听到,准会气得骂她妖女,可是在自己听来,她所言之事却又有那麽一点道理。
当他们来到玉女娘娘庙门外,几乎是被人潮推着走。
她主动拉住他的手。「给我跟好,不要又走丢了。」
「呃……嗯。」季昭红着脸点头,他的身边一向只有太监,连宫女都很难近身,这还是记忆中第一回和女子这麽近的接触。
方怡不断地把人推开,才有办法往前走。
「……公子!」蓦地,有人一把抓住季昭的手臂。
季昭看到对方,便认出是他亲自挑选出来的御前侍卫,平常都如影随形地保护自己。「赵亮!」
「总算找到皇……公子了!」说着,赵亮马上朝某个方向吹了一声口哨,像是在召唤同伴过来。
「你认识?」见男童直呼对方的名字,方怡猜对方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他脸色一喜。「是我府里的人。」
就在这时,几道人影从四面八方赶上前来。
「皇……呃……公子平安无事就好,真是吓死奴才了……」桂公公当场哭得稀哩哗啦,要是真的把皇上给弄丢,他回去之後肯定会被摄政王扒皮,落个死无全屍的下场,也对不起先帝,没脸去见他。
其他侍卫也都松了口气,幸好皇上没事,不然想到回宫之後要面对摄政王,他们宁可先自我了断。
「让你们担心了。」季昭歉然地道。「多亏了陈氏的帮忙,我才能平安地与你们会合。」
桂公公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妇,拱手答礼。「谢谢夫人救了我家公子。」
「呃……嗯……」方怡瞪着站在眼前的几个男人,心想自己到底读取到什麽?怎麽会冒出皇上、摄政王这些惊悚的字眼?!
想到方怡最需要的不是感谢,而是银子,季昭立刻又说:「有赏!」
「是!」桂公公大方地从钱袋里掏出一锭五两银子。「陈氏,这是我家公子赏给你的。」
方怡虽然惊疑未定,但也不跟他们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陈氏,你住在哪里?」季昭希望能再见到她。
她马上警觉地问:「你想做什麽?」
「当然是……交个朋友。」他脸蛋红了红,因为自己从来没有交过朋友,更别说知己,其实红粉知己也不错。
「我是个寡妇,恐怕不太方便……」难道这个小屁孩是大周朝的皇帝?开什麽玩笑?!但至今她还没有读取错误的例子,如果是真的,可是个超级大麻烦,还是不要沾惹上比较好。「告辞!」说完,她赶紧闪人。
季昭朝赵亮使了一个眼色,後者颔了下首,马上跟在方怡後头。
「皇上?」桂公公有些疑惑。
季昭弯起嘴角。「此名妇人说话很有意思。」
只要知道对方的住处,下次出宫,便可以再去找她。
当天回宫之後,小皇帝差点被歹人拐卖的事,跟着出宫的赵亮自然一五一十地回报给摄政王,也自请处罚,连桂公公也挨了十几个板子,痛到昏倒。
「都是我的错……十三叔就饶了他们……」季昭哭着求情。
季君澜寒着脸,不发一语。
「有了这次的教训,往後出宫我定会更加谨慎,绝不会再轻率行事。」季昭哭得抽抽噎噎。「而且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要不是认识陈氏,我也不会知道寡妇的日子有多麽辛苦、难熬……身为一国之君,是否该再多为她们的下半辈子设想,而不是颁一块贞节牌坊就算了事。」
「这些都是陈氏说的?」季君澜启唇,听不出赞不赞同。
季昭吞咽了下口水。「是她说的没错……太傅曾经说过,为人君,虽无道,受谏则圣,即便只是寡妇的谏言,也不能当作没听到。」
季君澜一双不带感情的冷眸瞬也不瞬地盯着皇帝侄儿,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他以皇上的身分自居,开始认真思索自身的责任有多重大,而这个转变竟然是一名寡妇的功劳,确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而且听陈氏说话真的十分有趣,比太傅教的和书上写的还令人印象深刻,发人深省。她虽是个妇道人家,却有与众不同的见解,想我生自深宫,识不及远,是该多听一听百姓的意见,不应只是坐井望天。」季昭被盯到头皮发麻。「还请十三叔饶了他们……」
「该罚的还是要罚,这是给皇上一个警惕。」摄政王的威严和权力不容挑战,就算是小皇帝也不行。
「那、那我可以再出宫去见见陈氏吗?」季昭小心翼翼地问道,听她说话真的很有趣。「我想再多听听她的想法和意见。」
闻言,季君澜不置可否。「臣会考虑的。」
方怡很快就将救过大周朝皇帝的事抛到脑後。
她那天回家之後,随口问了朱七姐,确定当今皇上不过八岁,目前朝政是由皇帝的十三叔摄政王代理,不禁傻眼。不过他们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应该没有机会再见面。
这天未时,一顶轿子在几名随从的护送之下来到玄武六街,幸好赵亮之前跟踪过陈氏,所以很快便找到这座四合院。
方怡正在邱氏房里跟她学针线活,突然觉得两边的眼皮在跳,下意识地揉了揉,但还是没有停歇的迹象。
「眼睛若是感到酸涩,就别绣了,歇一会儿吧。」邱氏笑道。
「不是这个问题……」她摇了摇头。记得眼皮狂跳代表缺乏维生素B群,该吃什麽来补呢?
「顺娘、顺娘!」朱七姐的叫唤声倏地传来。
方怡连忙起身回应。「七姐,我在这儿!」
朱七姐有些慌张地走了进来。「顺娘,外头有人说要找你。」
「找我?」她一脸困惑。
「是一位姓季的小公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坐着轿子,身边还带着随从,年纪虽小,派头倒是挺大的。」朱七姐道。
一听,方怡张大嘴巴,整个人傻住了。
「是你认识的人吗?」邱氏问。
「呃……大概认识……」她这才将庙会那天帮这位季小公子解围之事告诉朱七姐和邱氏。「不过他怎麽知道我住在这里?」
邱氏放下针线活。「去见见他不就知道了?」
「我让他在门屋稍坐,你快去吧。」朱七姐也说。
「……好吧。」方怡根本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个大周朝皇帝的日子过得还真悠闲,可以经常跑出宫玩。
她踏出垂花门,来到外头招待来访客人的门屋,一眼就见到那天救下的男童正坐在里头喝茶。
才跨进门槛,她就发现对方身後站了个高大的身影,可能是宫里的侍卫或武官,专门负责保护小皇帝,她瞄了一眼,眼睛陡地发亮。
这男人不只颜值高,还散发出令人难以亲近的气质,有种不能随意触碰的禁慾感,简直就是她的菜。
她一向对暖男没兴趣,反而偏爱冰山,高二那年交的首任男友就是这类型,可因为是法律系的大学生,每次约会,聊天的方式就像是在法庭上进行心理攻防,最让人受不了是在金钱方面很斤斤计较,深怕被占便宜似,最後她只好提出分手。
後来大学的新生报到,认识一位大三的学长,也是座闲人勿近的冰山,可惜她还没展开攻略行动,就无辜枉死,还穿越到这个大周朝。
一定是老天爷想要补偿,才会把对方送到自己面前。不知道这个男人娶妻了没?有没有兴趣跟她交往看看?不过若知道她是寡妇,他大概连考虑都不会考虑。
她就是陈氏?
读取到对方的想法,感觉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方怡索性也看了回去,难得可以大饱眼福,当然要从头到脚仔细欣赏。
季君澜打量着皇帝侄儿连连称赞的陈氏,年纪比他预期的还要小,梳着低髻,穿着蓝色交领右衽襦裙,素着张白净脸蛋,看似朴实、安分,可却大剌剌地打量自己,让他有种被侵犯的感觉,眉头不禁抽动一下。
身为一名寡妇,竟盯着男人猛瞧,简直不知羞耻……
「咳、咳——」方怡差点笑出来,虽然外表是她的菜,内心却是有着男尊女卑思想的沙猪。
「你果然住在这儿!」季昭一脸眉开眼笑。
既然对方没有表明真实身分,方怡也就假装不知情,口气也跟之前一样。「你怎麽知道我住在这儿?」
季昭不太好意思地承认。「那天你离去之後,我派人跟踪你。」
「好,你现在知道了,然後呢?想做什麽?」方怡也不客气地坐下。「那五两银子已经是我的了,没办法还给你。」
「我才不是为了那五两银子来的!」他急切地回道。
方怡眉心微蹙。「那麽是为什麽?」
「我只是想再跟你多聊聊……」季昭脸庞泛红。
「聊什麽?」
「我……我有个烦恼,可是又没人可以倾诉,想……想听听你的意见。」此名妇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自会说真话,他渴望能从旁人口中得到想听的答案。
方怡托着下巴。「你是希望有人可以帮你解除心中的疑惑,帮你拿个主意?」老妈也经常提供客户有关离婚方面的法律谘询,不过再怎麽说,他也不该找上自己,皇帝身边不是有一堆大臣,全都干什麽去了?
「没错。」季昭点头如捣蒜。
「我不过是个妇道人家,说不出济世救人的伟大道理,恐怕帮不了忙。」方怡对政治没啥兴趣,希望他快点死心,早点走人。
「那天听你替寡妇说的那番话,我觉得有一些道理……」
「岂止一些?是很有道理。」她立刻回道。
「所以我才特地来找你。」他身边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
方怡眼看推不掉,灵光一闪,便伸出右手,将手心朝上。「你这麽想听也可以,不过我可是要收钱的。」
「还要银子?」他没想到这一点。
「要是你生了病,去看大夫,也一样要给钱的不是吗?」她说得直白,相信小孩子都听得懂。反正当皇帝的都很有钱,她没有狮子大开口就不错了。「只要一两银子就够了。」
季昭摸了摸腰际和袖口,发现自己又忘了随身带着银子。
这时,有人将五两银子放在桌面上。
方怡抬头看了下小皇帝身後的男人,见对方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不禁朝他嫣然一笑。「不用这麽多,我可找不开。」
季君澜见她对自己笑,想起人家说卧蚕易招桃花,真是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名寡妇的确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不必找了!」季君澜冷冷地回道。本王倒想听听你有何高见!
本王?方怡心头一惊,脑袋有好几秒的空白。
没想到十三叔会帮我付银子……见到季君澜的举动,季昭有些意外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後的高大男子。
这下可让方怡的眼睛瞪得老大,小皇帝叫他十三叔,那他不就是……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当今朝廷最有权力的两个男人就在眼前,这不只是麻烦,而是超级无敌大麻烦。
季昭见她脸色有异,关心地问:「你怎麽了?」
她咳了两声。「没什麽,那你想问什麽?」
「我……」十三叔不知怎麽心血来潮,竟然说要跟着来,季昭不用回头也感受得到来自身後的压迫感。
方怡想到自己刚才忘了提醒一件事。「对了,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我的回答不是你想听的,可不能怪我,也不能把银子要回去。」
「给了就给了,我自然不会收回。」季昭哭笑不得地道。
「那就好。」她总算放心了。「问吧!」
他不断地回头,似乎很忌惮身後的男人,话也说得吞吞吐吐的。「我、我想问的是……」
「要不要叫他先到外面等?」方怡在叔侄俩脸上来回看了几次,发现小皇帝很怕他这位十三叔,朱七姐也说过市井之间都在谣传摄政王想要当皇帝,早晚会除掉小皇帝,看来无风不起浪。
「呃……」季昭声音有些惊颤。
「公子但说无妨,不必有所顾忌。」季君澜嗓音降低几度,屋里顿时像是下起雪来。
季昭拱起肩头,瑟缩了下,终於还是豁出去了。「我的父……我的爹娘已经过世,家中长辈和身边的人一直要我继承家业,可是我并不想,也不喜欢,但又不得不答应……你说我该怎麽办?」说完,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方怡一下子就听懂了,意思是他并不想当皇帝,但又被迫坐上龙椅,对一个这麽小的孩子来说,肯定压力超级大。
八岁就当上皇帝,还真是不容易,她上辈子这个年纪,还在看卡通和漫画,就连考试也是随便考考就拿高分,寒、暑假还吵着要出国玩,想到这里,她看小皇帝的眼光也多了几分同情。
不期然的,她感觉两道冷冽刺骨的眼神朝她射来,万一自己不小心说错话,恐怕会被凌迟处死。「嗯……为何不想继承?」
「就、就是不想。」季昭小声地回道。
「那麽你想做什麽?」
「我……我还没想到。」他只是想要抛下肩上的责任,不用再担心十三叔想害死自己,也不用再忍受朝臣们的蔑视、背後的议论,何况他自认不够聪明,无法当个好皇帝。
「你的祖先留下的家业,也关系到很多人往後有没有好日子过是不是?」其实这个烦恼每个人都有,不管几岁,对於未来都会充满迷惘和茫然,而皇帝的责任就是让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季昭怔了怔,点了点头,没想到竟然被她说中了。
「因为很困难,也很辛苦,你认为自己做不到、没有自信,所以不想继承?」方怡一针见血。
「我……我……」他胀红了脸,因为又被说中了。
「那就不要继承好了。」才这麽说,方怡就觉得快被万箭穿心。「否则凭你这种半吊子的心态,也无法让大家有好日子过,哪天败光家产,更会害了那些跟着你的人,造下的罪孽更重。」
他垂下脑袋,看不出是沮丧还是如释重负。
「说放弃很简单,随时可以丢下一切,走得潇洒自在。」她偷偷看了摄政王一眼,什麽叫做眼神可以杀人,她总算亲身体会到了,可她不禁有些困惑,如果小皇帝真的放弃皇位,对他有利而无一害,到时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坐上那张龙椅,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还是传闻只是传闻,事实并非如此?
算了,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方怡把目光又放回小皇帝身上。「但是你有努力过吗?你可曾使出全力,为那些仰赖你生存的人拚命做过什麽?」
闻言,季昭缓缓抬头,稚气的脸上有几分惭愧。
「你既没有努力过,也没有拚命过,什麽都没有做过,有什麽资格说放弃?不要小看人生。」虽然自己嘴巴上说得漂亮,可今天若换作自己,恐怕也巴不得早点甩掉烫手山芋吧。「我告诉你,那叫做逃避。」
听到这里,季君澜足以冻死人的目光渐渐敛下。这名寡妇没有引经据典,说的话也很直白,却有一种很微妙的说服力。
「我、我没有……我才不是……」季昭窘迫地嚷道。
方怡轻哼一声。「既然甩不掉家业的包袱,也还没想到要做什麽,不如就去努力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万一还是不行呢?」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努力有时得不到回报,但是不努力,永远别想得到回报。」她也还在寻找自我价值的道路上,只能分享一些看法。「小公子有没有问过自己『我是谁』?如果没有,就先好好地认识自己,知道自己手上拥有什麽、缺少什麽,又在追求什麽,等你认清了之後,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抉择,自己要决定如何过完这一生,最重要的是,要以成熟的心态承担该负的责任。」
见他一脸似懂非懂的模样,方怡念头一转,又很不负责任地说:「到时若真的还是不行,你也差不多已经娶妻生子了,就丢给儿子去烦恼吧。」
季昭因她这番话而发笑。
「想要什麽、该怎麽做,最後还是要由『你』来做决定。」她上辈子也才活了二十年,人生历练还不够,也不确定自己到底说得对不对,但她已经尽力了。「因为这是你的人生。」
语毕,方怡起身准备送客。
季昭带着复杂的心情跟着起身,准备朝门口走去。
可季君澜却没有跟着动。「公子先到轿上等候。」季昭有些不安地看了下十三叔,但不敢有半句异议。直到屋内只剩下他和方怡,季君澜才一步步走向她。
「呃,有什麽问题吗?」难道他对刚刚的回答不满意,想要杀人灭口?方怡笑得有些僵硬。
他在方怡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是寡妇,对自己的言行举止应该更加谨慎,以免遭来非议。」
方怡先是一怔,接着偏头想了下。「你是指……我盯着你看的那个部分?还是我对你家小公子说的那些话?」
两条漆墨般的眉毛抽动了下。
「或者两者都有?」她很虚心地请教。
季君澜面无表情地启唇。「如果是前者呢?」
「见到欣赏的异性,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反应,若让你感到不快,我可以道歉。」方怡坦然地回道。
他心中掩不住诧异。还没见过哪个寡妇……或是任何女子像她一样,把这番话说得坦荡直接。「你是在勾引……我?」季君澜及时把「本王」这个自称改为「我」,眼底掠过意味不明的光芒。
方怡回答得很正经,不过又听得出明显的戏谑。「当然不是,只是单纯地表达欣赏之意,没有半点想要染指的念头——啊!我这人就是口没遮拦,又乱说话了,还请原谅。」
要不是对方贵为摄政王,她得罪不起,她还真想多调戏几句,看看冰山会不会融化,或者变成一座能喷出熊熊火焰的火山。
望进她既不故作羞涩、也不卖弄风骚,反而直率大胆的眼底,季君澜感到迷茫,实在看不透这名寡妇究竟是个什麽样的女子?
「我是不介意你盯着我瞧,有来有往,这样才公平。」方怡只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扑上去。唉,谁教他是她的菜,要是脑袋能换一个会更好。
这次两道浓眉不只抽动,眉头还皱起好几道皱摺。
「你经常这样勾引男人?」季君澜口气很冷。
「不,你是第一个。」她也很老实。
他没料到她居然还敢承认?!「既是寡妇,就不该招蜂引蝶。」
「男人总是要求自己死後,妻子要守身如玉、从一而终,却从未设想过她们将要面对的窘境,只是一味地要求咱们遵从,至死方休。」方怡毫不畏惧地挑战权威。「就连你也跟其他男人一样自私。」
「你想再嫁?」季君澜从没听过如此大胆的言论。
方怡笑叹一声。「要不要再嫁是一回事,不过寡妇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这种规矩早就该废了。」
「寡妇就该守节。」他沈下俊脸。
她用手指着对方的鼻子。「我反对!这不过是偏见,可见你也被世俗观念所绑架,和那些腐儒没两样。」
闻言,季君澜难得动怒。「方才你不是还说欣赏我这个人?」
「我欣赏的是皮相,至於脑袋里的东西就不予置评。」根本是沙猪。
两人就这麽互瞪着对方。
其实方怡知道自己不该故意触犯龙的逆鳞,要是对方没有风度,当场表明身分,治她一个罪名,吃亏的是自己,可她就是没能忍住。
「你很有胆量。」季君澜口气森冷。
「好说。」方怡把它当成是赞美。
哼,本王不会跟个寡妇计较!
读取到对方心里的想法,她嘴角抽动,想笑又不敢笑。
将不悦的情绪咽下去,季君澜恢复淡漠的口吻说道:「方才你不该要我家公子放弃继承家业,那不是任何人可以置喙的。」
话题转得还真快,摆明了就是说不过她。方怡再次提醒自己闭嘴,可是又控制不住,想要去招惹。唉,谁教这个男人是她的菜……她再次感到惋惜。
「咦?我有要他放弃吗?你哪只耳朵听到了?」她佯愕问道。
季君澜脸色瞬间变得阴沈。
「我是要他自己决定,是否要再努力、拚命看看。话要全部听完,可不能断章取义,会造成误会的。」方怡大声喊冤。
他眸光微眯。「女人还是不要太自作聪明才好。」
「受教了。」她福身回道。
该让她明白挑衅本王的下场。
眼看杀气逼近,方怡更想逗弄一番。「你能不能後退两——不,三步?」
「怕了?」季君澜冷哼。
方怡佯叹一声。「我的确是怕了,谁教我是个寡妇,太久没有男人,内心孤单又寂寞,万一不小心出手,那可就真的罪过了。」
连这种伤风败俗的话都说得出口,而且被调戏的还是自己,季君澜应该感到恼羞成怒,甚至斥责对方不知检点,可是……体内某个部分却像是被羽毛撩拨,有些发痒。
「你……」他往前踏出半步,想要狠狠地教训这个女人,让她嚐些苦头,知晓在男人面前说话要懂得拿捏分寸,否则可是很危险的。
方怡嗅到一丝危险。「打女人可是比猪狗还不如。」
「你认为自己该打?」季君澜嘲讽地问。
「当然不该。」她脑子也转得很快。「就算碰也不行,因为要负责的,你总不会看上我这个寡妇吧?」不能打也不能碰,气死你!
季君澜目光一沈。「不可能。」
「这就对了。」她还是点到为止就好,不要太过分。「好了,我也不逗你了,快快走吧,别让你家小公子等太久。」
季君澜抽紧下颚,眼睛简直快把人瞪穿了。
方怡故意刺激他。「还舍不得走?」
「寡妇就该有寡妇的样子,不要太过张扬,免得哪一天惹祸上身。」季君澜丢下警告,转身拂袖而去。
方怡挥着巾帕,目送轿子走远,更希望这对身分尊贵的叔侄不要再来了。
丑时过了一半,东离宫寂静无声,风也静止了,值夜的太监和宫女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就怕吵醒里头的摄政王。
季君澜不知为何会醒来,当他掀开眼帘,就见雕花宫灯上燃着烛火,伺候的人早已退到殿外。
那他又是被什麽给吵醒了?这已经是这十天来的第几次?
是为了皇上烦心吗?
想到小皇帝这几天突然转性,不只勤奋用功,专心练字,在课堂上若有不明白之处,还会主动提出疑问,让太傅不由得淌下老泪,感叹顽石终於点头。
而小皇帝之所以会有如此巨大的改变,恐怕是陈氏说的那番话让他想通了。
想到陈氏,季君澜的脑海下意识浮现出她大胆却又不露骨的凝视、夹带嘲谑的嫣然笑靥,以及违背风俗礼仪的言论,让他实在躺不住,有些心烦气躁地坐起身。
区区一个寡妇,不管言行再无状,他也不必放在心上,可是……胸口就像被什麽堵住,又气又闷。
见到欣赏的异性,总会忍不住多看几眼,这是自然反应。
她说得认真,但听在季君澜耳中,简直就是调戏。
你也被世俗观念所绑架,和那些腐儒没两样。
一个寡妇竟敢教训他?!
季君澜低哼一声,若不是不愿自曝身分,真想亲眼看看陈氏脸色惨白、跪地求饶的狼狈模样。
他脸上像结了层霜似地下床,套上靴子,再穿上袍服,打算到书房把剩下的奏摺批阅完毕。
「王爷怎麽起来了?」今晚轮值的庞公公讶异地上前询问。
季君澜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直接往书房走去。
庞公公连忙提着灯笼跟上,为摄政王照亮夜路。
进了书房,烛火很快地点上,季君澜在书案後头坐下。「上茶。」
庞公公一听,赶紧回头让外面的小太监去准备。
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摺,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在文字上头,可是看不到几行,就往後靠在椅背上。
庞公公见状,斗胆地问:「敢问王爷是哪儿不舒服?最近王爷似乎经常半夜醒来,便无法再入眠,要不要找御医来把个平安脉?」
季君澜闭着眼回道:「本王只是觉得烦躁,却又想不出原因来。」
「这……」虽然庞公公自小净身,不算货真价实的男人,但在宫里这麽久,看得多、见得也多,并不是完全不了解该有的反应,心眼也转得很快。「奴才再请教王爷,是心里烦躁,还是身子烦躁?」
他微掀眼皮。「有何不同?」
「当然不同了,心里烦躁是因为有解决不了的国事,导致夜难安寝,若是身子嘛……王爷已经两个多月没回王府了,刘夫人应该很想念王爷。」摄政王是个正常又年轻的男人,该有的慾望都有,可是宫里的女人都是属於皇上的,即便是摄政王也碰不得,累积久了,情绪自然不好。庞公公懊恼没有早点想到,否则可以事先做些安排,好让摄政王高兴一下。
季君澜眼角一瞟,嗓音泛冷。「她让人传话给你了?」
「奴才不敢。」他抖了抖,说什麽都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收了好处。
季君澜想到自己确实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返回王府,更别说见到刘氏。
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他的表妹,他尚未打算迎娶王妃,不过先有个侧室倒也无妨,但即便只是侧室的位置,也让众多人马挤破了头,最後还是在担任工部尚书的舅父百般游说之下,才同意让他的长女入府。
只不过三年下来,他也只让她侍寝过两次。
猜想近来的心浮气躁是因为久不近女色,他重新闭上眼。「明天……本王就回王府一趟。」
太好了,总算不辱使命!庞公公笑得眼儿都眯成一条线。「王爷日理万机,是该好好休息。」
直到天色大亮,用过早膳,季君澜便准备出宫。
「王爷,轿子备妥了。」庞公公禀告道。
就在这时,桂公公锁着眉头来到东离宫。「参见王爷。」
「皇上又在闹脾气了?」季君澜脸色阴沈地问。
桂公公连忙澄清。「没这回事,皇上此刻正在听太傅授课,只是昨晚皇上突然说要赏些东西给陈氏,奴才这才前来请示。」要进御库房,也得经过摄政王同意才行。
季君澜眉峰微抽。「皇上想赏些什麽?」
「皇上说像是女人喜欢的簪子、首饰之类的。」他看得出小皇帝很中意那位陈氏,老是提起她,可惜对方是个寡妇,身分和年纪都相差太多,还是不要来往得太过密切比较好。「还说要亲自送去给她,奴才自然反对。」
「就说本王会命人送去,让皇上专心念书。」季君澜也不想他们走得太近,免得受到不良的影响。
桂公公吁了口气。「奴才这就回去禀告皇上。」
待桂公公离开後,他打算派个人把礼送去就好,但又无法否认想再见陈氏一面,意外这股冲动竟如此强烈。
她有意无意的挑衅和撩拨,触动男人最原始的慾望,让他想要完全掌控这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并臣服在自己脚下。
「王爷,时候不早了。」庞公公大着胆子开口。要是拖得太晚,可就浪费了一天,得让刘夫人和王爷多点时候相处,早日怀上孩子。
「王爷?」庞公公见摄政王没有说话,又问了一次。
「回王府的事改天再说。」
「可是王爷……」庞公公一愣,他都悄悄跟刘夫人通风报信了。
季君澜无视他的错愕,亲自去了趟御库房,挑了几样女人喜爱的小玩意儿,接着换下常服,只带了一名随从出宫。
这名随从腰间系了块黑檀木腰牌,腰牌上刻了个「铁」字,是来自铁心营的死卫。铁心营是由摄政王亲自挑选、训练出来的精锐部队,专门负责搜集情报、执行秘密任务,同时也保护摄政王的安危,能自由出入禁宫,难怪图谋造反的谣言越传越盛。
当两人来到陈氏居住的四合院,就看到大门旁边挂了块高度约莫两尺、宽度约莫一尺的木头牌子,上头先用小刀刻下字体,再用红色颜料细心描绘,写着「妇女谘商室」五个大字,左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一次两百文钱,绝对保密」。
季君澜的眉峰皱起,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鬼主意?不过他不用问,脑中已经自动有了答案。
「敲门!」
「是。」齐砚赶紧照做。
应门的正好是方怡,她以为有客户上门了,笑吟吟地打开朱色门扉,却看到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还是她不想再看到的,秀容马上垮下。
「有事吗?」她还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季君澜指着木头牌子,睥睨地问:「这是什麽?」
「你不识字?」上头都写得很明白了。
他额际上的青筋抽搐。
「多亏了你家小公子,才让我想到这麽好的点子,否则我一个寡妇,也没有店家愿意雇用,针线活又不在行,只能等着饿死……」尽管古代民风保守又传统,认为家丑不可外扬,这点子有可能会失败,但总要试试看才知道。「这麽一来,不但有了收入,还能帮助有困难的妇女,若是婚姻上头出了问题,可以帮她们拿个主意,听她们诉苦,简直一举两得。」
见她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完全没有寡妇脸上该有的凄苦与哀怨,还相当懂得生存之道,让季君澜大开眼界,很难移开视线。
「你真是寡妇?」他脱口问道。
方怡对他丢去一记白眼。「难道有人喜欢当寡妇?」
他居然觉得扼腕?季君澜因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而感到烦闷焦躁。真是可笑,不过是个寡妇,本王岂会在乎?
方怡笑咳一声,当作没有读取到他的心里话,虽然她还无法敲碎冰山的外壳,但显然已经出现一条细细的裂缝,其实还满有成就感的。
但会不会太over了?男人都是禁不起激的动物,不管是好的方面还是坏的方面,方怡可不希望亲自点的那把火烧回自己身上。
「今天前来有何指教?」方怡收起笑靥问道。
季君澜表情高冷。「我家公子给赏,特命我送来。」
「什麽赏?」她问。
他将木匣子递给她。
方怡打开来一看。「这支簪子的材质太贵重,样式也太华丽,不适合我这个寡妇,若要卖掉,又怕伤了你家小公子的心,太麻烦了,请收回去。」
「收下!」本王既然亲自送来,你就得拿。
她不想在门口推辞来推辞去,遂道:「住在里头的都是寡妇,你一个大男人还是别往这儿跑比较好,慢走,不送。」
话一说完,方怡就砰的一声关上大门。
季君澜瞪着眼前的朱色门扉,不禁气结。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赏自己闭门羹,他是当今摄政王,就连皇上都得听他的,只要瞪上一眼,有谁不吓得浑身发抖,跪地求饶?偏偏这个寡妇胆大包天,言语调戏、眼神勾引,如今想当作什麽事都没发生,那是在作梦!
「要属下再去敲门吗?」齐砚可是替这位不知死活的陈氏捏了一把冷汗,不过也是头一次见到摄政王脸上出现这麽精彩的表情。
季君澜面罩寒霜。「回宫!」
本王总会想出办法来治她! 当寡妇的古代日常想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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