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摇钱妻》作者:金萱
金萱《饭馆摇钱妻》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16日
内容简介:
所谓亲情诚可贵,家族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说的正是朝阳大户骆家二房的五姑娘骆含瑄,
她大伯父出事被下牢,不叫堂姊们去牺牲嫁给纨裤好能跟知府攀交情,
居然要她这隔房的侄女去嫁?祖母、大伯母你们很有事好吗?
逼得原主撞柱以明志,害得她这穿越来的现代女得收拾烂摊子(苦笑),
脱离烂泥沼第一招──快逃啊!就算净身出户也没关系,
之後女扮男装去租房子,再来就是搞场厨艺比赛,卖她脑海中的食谱,
果真天无绝人之路,给她送来个多金桃花──百年皇商连家长房嫡孙连驰俊,
虽然两人第一次见面有点囧,她不小心摆出白鸟丽子笑姿被他看到,
但谁知他就爱她的与众不同,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接着她出力,他出钱,一起合开大饭馆,她顺带当他的钱庄,
一百五十万两银票让她帮忙保管一下,那可不可以帮忙花啊?
呃,是她太天真了,原来饭馆、银票、租给她的大宅子都算是订金,
预约她的下半生,她先算算划不划算,毕竟她靠自己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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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岚萱呈大字形仰躺在床上,对着八脚床顶的雕花彩绘发呆,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若非是有丫鬟前来禀报老太太传唤,她还可以一直躺下去、呆下去。
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世界,成为骆家二房中的五姑娘骆含瑄都过了五天,孟岚萱依然不敢置信,这种只有小说和电视、电影里才会发生的事,怎会匪夷所思的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这应该是一场梦吧?
可若是一场梦的话,都过了五天她怎麽还醒不过来,而且每一分、每一秒、每一刻都过得那般真实,真实到不吃饭会饿、掐自己会痛。
这真是一场梦吗?
每多过一分、一秒、一刻,她的希望便耗弱一分,弱到她现在连再幻想这是梦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慢慢接受现实,而现实就是—— 这根本就不是梦!即便是,那也是一场短时间内绝对醒不过来的异梦,一场穿越重生、有如小说情节般荒唐的异世重生之梦。
真是欲哭无泪!
地球上几十亿人口,为什麽老天不挑别人,偏要挑上她走这个穿越时空的狗屎运呢?
她真的一点也不羡慕小说里那些穿越的主角们好不好!因为乍看之下他们或许拥有金手指或未卜先知的能力,可以混得风生水起,但哪一个不是劳心劳力、步步惊心的,还不如死了就死了,免再受那再世为人之生老病死与爱恨嗔痴之罪。
所以啊,老天爷啊,我孟岚萱到底是犯了什麽十恶不赦的大错大罪,要在一场地震之後重生到这个名唤骆含瑄的古代小姑娘身上,再世为人来受苦受罪啊?
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唉……」
「哎哟—— 」
突如其来的尖锐声响吓得孟岚萱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
「我的小姐啊,你怎麽还躺在床上?不知道老太太正在正房等你过去吗?你要使性子也要挑时候啊,现在二爷不在家,二太太又卧病在床,你若再犯错惹怒了老太太可没人能帮你说话,或者替你担罪,你怎麽就不会想呢?快点,快起来随老奴去见老太太。」
说着叶嬷嬷已将她从床铺上拉起身,迅速为她穿上绣花鞋,又替她理了理衣裳和发髻,迫不及待的扣住她手臂,拉着她往房门外走去。
这位叶嬷嬷是骆含瑄母亲袁氏的陪房,个性泼辣却忠心,在袁氏嫁入骆家之後帮了袁氏许多忙,是袁氏最为得力的左膀右臂。
袁氏是骆二爷的填房,出身小商户之家,并不受老太太待见,因而原配所留下的一子一女始终都养在老太太膝下,与继母袁氏和原主这个妹妹的关系冷淡而疏远,幸好骆二爷对年纪与他相差十余岁的美貌小继妻疼爱有加,且爱屋及乌极宠爱原主这个幼女,因此母女俩在骆家的日子倒也算不上难过—— 至少不必挨饿受冻,招人打骂,只不过冷暴力多了点而已。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两个月前外出经商的骆大爷在荆州出了事,同行的父子俩双双被捕入狱。
消息传回骆家,老太太当场昏厥犯病,大太太也哭得几乎断肠,整个大房陷入一片愁云惨雾与紊乱之中,袁氏不得已只好出来理事,一肩扛起家中大小事,至於骆二爷则马不停蹄的赶往荆州,寻法救人。
为了大房之事,二房夫妻俩可谓是尽心尽力,怎知却是好心没好报。
就在十余天前,骆老太太与骆大太太在迟迟等不到来自荆州的好消息後,竟将主意打到二房小女儿骆含瑄身上,要将她许配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裤,只因为那纨裤的父亲有个姨娘与荆州知府是亲戚,她们想利用结亲来攀亲引戚救骆大爷。
可笑的是,大房还有两位未成亲也未许配人家的姑娘,二房除了骆含瑄之外,也有一个已及笄未许人的大姑娘,她们却偏将主意打在原主这个未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身上,要她去牺牲,这些人当真是无耻黑心至极。
袁氏为此又惊又怒,却碍於孝字当头,无法严词拒绝,只能拐弯找理由推托,表明此事她无法做主,必须等二爷回家之後才能决定。
可这藉口对正常人或许有用,对无耻之人根本毫无用处。
三天之後,纨裤的父母便请了媒人婆上门提亲,老太太和大太太不仅亲自笑脸相迎,还当着媒人婆的面让袁氏去将骆含瑄的庚帖拿来,好似袁氏早已允诺这门亲事,让袁氏惊怒不已又骑虎难下,只因她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忤逆老太太,却也不能将女儿的庚帖交出葬送女儿的一生。
正当她浑身发冷、面无血色又不知所措、进退两难之际,骆含瑄突然直接闯入厅内,大声言明她不嫁,甚至以死明志的去撞柱,血染厅堂。
後来这门亲事自是不了了之,但她们母女俩却也将老太太及大房得罪个彻底,不仅言词上对她们尖酸刻薄、冷嘲热讽,更是处处找碴的刁难陷害,让本就不喜她们的老太太折腾起来更加师出有名。
而原主没因撞柱而亡,却因受伤没获得妥善的医治,还被关进柴房挨饿受冻了两天,活活折腾致死,最後让孟岚萱这个不情愿的穿越者重生在这个躯体之内,再世为人。
原主在柴房内被下人发现大不好时已是气若游丝,出气大於进气。
骆老太太和骆大太太这才感到害怕,赶紧将人从柴房里放出来,又命人去请大夫,等大夫匆匆赶来时,原主已咽下最後一口气,骆老太太和骆大太太双双被吓得腿软瘫在椅子上动弹不了,袁氏则抱着刚断气的女儿嚎啕大哭,下人们也个个垂泪不已,屋里乱成一团。
袁氏无法接受女儿已经断气的事实,一见大夫出现就疯魔似的紧抓着人家,要他赶紧救救她女儿。
大夫既无法挣脱她又同情她,只好坐下诊脉。
指尖下的肌肤仍有余温,但他却摸不到任何脉象。
大夫暗叹一声,抬起头来面对脸色苍白、泪如雨下却又眼巴巴望着他的骆二太太,实在是於心不忍,难以启齿。
没想到在他几度欲言又止的拖延下,指尖处竟隐隐传来异动,让他惊愕不已。
脉搏……先前停止的脉搏……居然又恢复跳动了!
面对突如其来、匪夷所思的异状,大夫被吓得一颗心剧烈狂跳,但他不敢多言,只能勉强保持镇定的将死而复生之事隐瞒下来,只说出他诊脉的结果,开了药方,领了诊费,匆匆告辞而去。
至於骆家众人则将先前以为人已死之事当成是乌龙、虚惊一场,压根就不知真正的五姑娘骆含瑄早已香消玉殒,死而复生活下来的是孟岚萱这个异世人。
骆含瑄被叶嬷嬷连牵带拉的领至正房时,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只因刚在来的路上,叶嬷嬷不断在她耳边劝个不停,叽哩呱啦、滔滔不绝的念到她头都痛了,这下终於能解脱。
「姑娘,老奴在这里等你,你千万别忘了老奴刚才对你说的话,就算不为了姑娘自个儿,也要为还卧病在床的二太太忍着,知道吗?」
在她临进门前,叶嬷嬷再次苦口婆心的低声交代她,她只能无奈的点头。
其实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她对骆老太太那个偏心又无耻的老虔婆根本没半点好感,更别提原主还是活生生被骆老太太给害死,她没找她秋後算帐也就罢了,还要她低眉顺眼的听候差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刚才叶嬷嬷对她说了那麽多话之中,有句说的很对,她们母女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否则最後吃亏吃苦的还是自己。
她提醒自己,现在已经是骆含瑄了,她的人生自己得继续下去,所以她决定在想好退路之前先忍一忍,至少也要等原主的母亲病癒之後再说,谋定而後动才不会顾此失彼,後悔莫及。
骆含瑄缓慢地走进正房堂屋内,只见屋内卧榻上坐了个头发半白、微显富态身材,穿着褚色花褙子、青色马面裙的老妇人,正神情冷淡地抬眼看向她。
她抿了下唇,有些不自在的出声唤道:「老太太。」没有躬身作揖。
骆老太太冷哼一声,质问道:「怎麽,你现在是不想认我这个祖母了是吗?」
「是祖母先不认我这个孙女,孙女只是顺从了祖母之愿想。」骆含瑄忍不住回嘴道。
骆老太太怒拍案几,大声斥喝,「你说什麽?」
「老太太息怒,您也知道瑄姐儿年纪小,性子倔,说话又直,常不经大脑修饰的,您可别与她较真,免得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还得喝苦药受罪。」坐在榻下的妇人柔声劝道,事实上却是在火上加油。
她正是骆大太太林氏,年纪三十多岁,身形瘦长,印堂窄而鼻梁薄尖,面相有些刻薄,与其性子相符。她穿着绣金牡丹纹亮缎的滚边褙子,褚红流苏裙,发上、耳上、腕上皆戴满了金翠饰品,着实耀眼华贵,财大气俗。
「年纪小就能目无长辈吗?性子倔就能没大没小的忤逆我这个祖母吗?没教养的贱蹄子,就跟她小户出身没教养的娘一模一样!」骆老太太口不择言的怒声骂道。
「老太太骂孙女没关系,可也别忘了我也是骆家嫡出的姑娘,我这个嫡出的没教养,那麽其他几个是不是也一样没教养呢?」骆含瑄垂眉敛目的淡声说道。
「你!你……」骆老太太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伸手直指着她,愤怒得全身发抖。
「瑄姐儿,你是真想气坏祖母是不是?还不快点跪下跟祖母赔不是,说你知错了。」林氏看似打圆场,实则不安好心直接将她定罪,要她跪下认错。
骆含瑄不由得冷笑了一下,抬头看向林氏,「敢问伯母,瑄儿刚才说的话何错之有?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瑄儿身为骆家的姑娘,若是有了被指责没教养的传闻传了出去,难道不会让人怀疑骆家其他的姑娘们是否也缺乏教养吗?还是伯母以为外头的人理所当然会和伯母与老太太一样偏心,觉得骆家的姑娘们个个都好,只有五姑娘一个人长歪了?」
「瑄姐儿真是长大了,竟还能教导祖母和伯母,可真是聪慧啊,您说是不是呢,娘?」林氏皮笑肉不笑的道。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骆老太太朝骆含瑄怒声斥道。
骆含瑄笔直的站着,一动也不动。
「我叫你跪下听见没有?」骆老太太朝她怒吼。
「不知老太太唤我来此有何吩咐,倘若无事的话,瑄儿先行告退。」她面不改色的开口道,说完直接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
骆含瑄停下步伐,转身问道:「老太太有何吩咐?」
「你现在若胆敢走出这个屋子,就给我滚出骆家!我就当骆家从没生养过你这个人——你这个孽障!」骆老太太咬牙切齿的说。
骆含瑄扯唇冷笑了一下,问:「除了我之外,老太太最想除之而後快的应该还有我母亲吧?您要不要再想个藉口,一劳永逸的乾脆将我们母女俩一起赶出去,也免得下回还得再费心思赶人呢。」
「瑄丫头,你说的这是什麽话,明明是你犯错在先,不肯认错在後,竟伶牙俐齿的将过错全推给了老太太,好像老太太是在故意找碴,是在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般的对待你,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会这麽狠毒?」林氏严词厉声的指责她。
「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瑄儿的心再狠也狠不过伯母您啊,您说是不是?」骆含瑄说着,给了她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滚!你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家!」骆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又高声呼唤人来,「来人啊,快点帮我将这个不孝不仁不义的孽障给我赶出去!快点来人啊,人都死到哪儿去了?」
「不必劳烦了,我自个儿会走。」骆含瑄冷淡的说完这句话後,直接转身离开。
一直等在外头的叶嬷嬷一见她出现,便火烧屁股般的迎了上来,忧心又焦虑的朝她唤了一声,「姑娘!」
她待在外头虽没能听清楚屋里人的对话,可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怒吼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胆战心惊、忧怕不已。
「你刚才在屋里到底说了什麽,把老太太惹得怒气冲天,连声怒吼?你刚刚不是答应过老奴,说你会忍耐吗?你怎麽……唉,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怎麽老奴刚才好像听到老太太要赶你出门,这不是认真的吧?你快跟老奴说说。」叶嬷嬷连珠炮似的着急问道,紧抓着她的手,脸上神情忧虑不已。
「对不起了叶嬷嬷,我真的是忍不住。」
「姑娘,你真的是……你怎麽……」叶嬷嬷咳声叹气的摇了摇头,道:「上回受的伤都还没好得彻底,姑娘怎麽还学不乖呢?这下该如何是好?老太太她不会真把姑娘赶出骆家大门吧?」
「就算她没赶,这个家我也待不下去了。」骆含瑄面无表情的老实说。
「姑娘,待不下去你能去哪儿?舅老爷家吗?舅老爷人倒是不错,却坏在娶妻不贤,舅太太那个人势利又刻薄,姑娘若去了袁家,在袁家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叶嬷嬷愁眉苦脸的说。
「我从没打算要去投靠袁家。」骆含瑄回道。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她那个舅母不仅势利刻薄,还疑心病重,心狠手辣。虽没有明显证据可证明,但家里人都心知肚明犯在那个女人手上的人命可不只一、两条而已。
「这就对了,俗话说金屋银屋不如自个儿的狗屋好,在这个家里,虽然老太太有些偏心、向着大房,大太太也不是个良善好相处的,但至少姑娘和太太住在这儿能衣食无缺,还有奴婢下人们伺候,你说是不是?」
生怕她性子倔,真的离了骆家,叶嬷嬷赶紧寻些住在家里的好处来说,以打消她想离家这个吓人的念头。
「叶嬷嬷的意思我懂,只是衣食无缺和有奴婢下人伺候的前提下得先保住自个儿的性命,否则死都死了,还要什麽衣食无缺或下人伺候,你说是不是?」骆含瑄苦笑道。
「姑娘……」叶嬷嬷顿时心酸的红了眼眶。
「若非逼不得已,谁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而去选择过苦日子?」骆含瑄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叹息,举步道:「走吧,陪我到娘那里去,也该是咱们面对现实为往後打算的时候了,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叶嬷嬷无话可说,只能扶着身子并未完全康复的姑娘,朝林氏的兰露院走去。
相比之下,老太太居住的正房郁郁葱葱的,大房所居的东侧堂院则雕栏玉砌,位处西边的二房院子显得格外冷清与萧瑟,就连庭院里的草木都显得垂头丧气,好像明白主人在骆家的不受待见。
服侍袁氏的丫鬟彩袖正坐在外头打着盹,直到来人都走到她面前了她还不知不觉。
叶嬷嬷本想出声斥喝的,却让骆含瑄摇头阻止,只因为她知道这丫头并不是在偷懒,而是真累着了。
在骆家,每位太太和姑娘身边都会配有两个贴身丫鬟与两个粗使丫鬟伺候着,骆含瑄也不例外,但因上回毁亲之事,连累了原在她身边伺候的两个丫鬟被发卖,致使她现在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
也因此她卧病在床的那段时间,全赖母亲身边的贴身丫鬟照顾,也就是眼前的彩袖,所以她对这丫鬟还挺感谢的,也能明白她的疲惫,毕竟才照料好一个病人又来一个,铁打的身子都要受不了。
在骆含瑄的示意下,两人轻声从打盹的彩袖面前走进屋内,只见母亲的另一名贴身丫鬟彩衫正在服侍母亲喝水。
袁氏看到女儿先是轻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似惊讶又像高兴的表情,急忙推开嘴边的茶杯,开口说:「瑄儿,你怎麽来了?身子好些了吗?头还会不会痛?怎麽不好好的待在房里休息跑到娘这里来呢?快点坐下来,坐下来。」
骆含瑄走到床边坐下後才柔声答道:「娘,女儿的身子没事了,您别担心。倒是您的身子怎麽样,好些了吗?」
对於这个便宜母亲,骆含瑄还是很有好感的,很想亲近依赖,她不确定这种感觉是原主留在这个身体上的,还是在她卧病在床那几日袁氏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使然,总而言之,她已将袁氏当成她在这世界上最亲也最重要的家人,不会再容许任何人欺侮她们母女。
「娘没事,你别担心。」袁氏欣慰的拉起女儿的手拍了拍。
「太太,姑娘不是不想好好待在房里休息,而是让老太太传唤才出房门的。」叶嬷嬷找到机会迅速插口禀报道。
袁氏闻言露出惊愕的表情,立即出声问道:「怎麽一回事?」
叶嬷嬷看了骆含瑄一眼,见她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只得开口道:「老奴被拦在屋外没能陪姑娘进到屋里,所以不知道老太太到底是为了何事传唤姑娘,只知道在姑娘进入屋内不久之後,便传出老太太怒不可遏的吼声,老太太好像要将姑娘逐出家门。」
「什麽?!咳……咳咳……」袁氏震惊不已,一口气没喘好,整个人都呛咳了起来。
骆含瑄赶紧站起身来为她拍背抚胸,「娘,您别激动,没事,没事。」
袁氏又咳了几声才红着脸、哑着声激动的说:「老太太都要将你逐出家门了,你还跟娘说没事?」
「女儿之前都死过一次了,被逐出家门又算得了什麽?」骆含瑄平静的道。
袁氏闻言,眼泪不禁从眼眶中滴落下来,她伸手将女儿揽进怀中,凄楚的哭道:「瑄儿,我可怜的女儿啊,你为什麽会这麽命苦?都是娘没用,是娘太懦弱了才会连累你吃了这麽多苦,都是娘的错,是娘对不起你,呜……」
「娘,您别哭,最坏最苦的都过去了,以後咱们只会愈来愈好,会否极泰来的。」骆含瑄伸手拍了拍母亲,柔声安慰道。
「只要老太太不提分家,咱们还住在这个家里便得受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掣肘与管束,就不可能会有否极泰来的事情发生。」袁氏垂泪道,悲观得生不出一丝希望来。
「娘,不分家不代表咱们就得一辈子住在这里,不能自个儿搬到外头去住。」骆含瑄开口说。
袁氏愕然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女儿,「瑄儿,你刚刚说什麽?」
骆含瑄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语气认真,表情严肃的说:「娘,咱们离开这里搬出去住吧,别留在这个任人欺侮践踏,连一丝自由、一点尊严都没法拥有的地方。」
袁氏无言以对,只能呆呆地看着女儿,似乎是没料到会从女儿口中听见这麽一席话,更想不到她怎麽会有这麽异想天开的想法。她呐呐道:「瑄儿,离开这里咱们母女俩哪有地方去?要住在哪里?客栈里吗?」
「咱们租个小宅子来住,住客栈太花钱。」
「租宅子也要花钱,咱们又没有进项,即便省着花也会坐吃山空。」袁氏循循善诱的让女儿明白她的想法不可行。
「钱的事娘无须担心,瑄儿有赚钱的办法。」
「你一个小姑娘能有什麽赚钱的办法?」
「娘相信瑄儿就是了,瑄儿不会拿咱们的未来开玩笑。」骆含瑄神色严肃,言词郑重的道。
袁氏一时竟被她给震慑住,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你爹爹是绝对不会同意搬出去的。」
「爹现在人远在荆州,不同意也无法阻止咱们做这件事,就好比爹虽有心想护咱们母女俩周全,但只要他一出远门就鞭长莫及。像这回一样,女儿差一点就被迫害到死,爹他又为女儿做了什麽?」骆含瑄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骆二爷是个宠爱女儿又慈善的好父亲,总是笑容可掬的送各式各样的礼物来娇宠骆含瑄这个么女,可是除此之外,他对自个儿妻女在这个家中不受待见的种种委曲求全又做了什麽?
他什麽也没有做。
所以,对於这个为了成全自己的孝心就委屈自己妻女的男人,她着实敬爱不起来。
「瑄儿,你不能这样说你爹爹,他也是逼不得已,他真的是有心无力。」袁氏忍不住为自己的相公辩解。
骆含瑄点头表示理解,接着又道:「所以女儿才要靠自己,不想再强人所难的为难爹爹,指望爹爹能改变现状。」
「瑄儿……」袁氏想到女儿在这个家里的处境,又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娘,您可知道女儿刚刚因为何事惹怒了老太太?」骆含瑄看着母亲,未等她回答便主动说:「因为老太太说女儿是个没教养的贱蹄子,就跟小户出身没教养的娘一模一样。女儿并未为此在老太太面前动怒,只是平静地告诉老太太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告诉老太太她骂女儿没关系,小心影响了骆家其他姑娘们的声誉,老太太这样就气得全身发抖,不仅骂我孽障,要我跪下认错,还要我滚出这个家。」
「瑄儿……」袁氏已经泪如雨下了。
「娘,咱们在这个家原就不受待见了,之前女儿又犯倔,毁了老太太和大太太救儿救夫的盘算,她们是绝对不会轻饶女儿的。现在平安无事是因为她们被女儿先前差点没了这事吓着了,但等她们缓过那阵後怕之後,会怎麽折腾报复咱们母女俩还不知道呢。」
一顿,骆含瑄深吸一口气以坚定的语气继续说:「所以,娘,咱们必须要先找好退路才行,不能心存侥幸觉得女儿担心的事不会发生,更不能奢望爹能及时从荆州赶回来护咱们周全,咱们只能自救,靠自己自立自强。」
「自立……自强……」袁氏喃喃自语,像是不了解这四个字是什麽意思,又像是无法想像要怎麽做才能做到这四个字所代表的意思。
「娘,女儿觉得老太太这回要将女儿逐出家门是个机会,女儿正好可以趁机先到外头打点一切,比如住的地方,等一切准备就绪,女儿再回来接娘离开这里。」
「不行,你一个人出去娘不放心。」袁氏摇头道。
「那就让叶嬷嬷陪女儿一块离开,叶嬷嬷是娘的人,老太太和大太太就算想管也管不着。」骆含瑄沉吟道。
袁氏转头看了同在屋内的叶嬷嬷一眼,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摇头。「就算有叶嬷嬷陪着你,娘也不放心。你是个姑娘家,年纪又小,自小又娇养在後宅之内,外头是什麽情况,人是善是恶你分辨得出来吗?若是遇到恶人,被人欺侮欺骗了该怎麽办?」她光是想像就觉得心惊。
「娘,女儿没那麽笨,况且有叶嬷嬷在不是吗?女儿分辨不出好坏人,难道叶嬷嬷也分辨不出来吗?」
「娘还是不放心。」袁氏眉头紧蹙的说。
骆含瑄轻叹了口气,忽然改以坚定的语气斩钉截铁的说:「娘,即便你真放心不下女儿离家後的安危,女儿还是非离家不可,这事女儿势在必行。」
「瑄儿—— 」
「女儿不想再成为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上一回女儿能以死相逼幸而逃过一劫,但下一回呢?可不见得能有此等运气逃得了。反正,这个家女儿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瑄儿……」袁氏忍不住泪如雨下,哭得泣不成声。
「太太,您若相信老奴,就把姑娘交给老奴照顾吧,老奴就算不要这条命也会护住姑娘,不会让姑娘受到伤害的。」叶嬷嬷出声道。
虽说之前她才劝说过姑娘,说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狗屋,但眼见姑娘完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离开这个家,身为主子左膀右臂的她自然得替主子守护好姑娘。
「绿翠,我相信你的忠心,但你毕竟也只是个女人,又怎会是那些混迹街头、不学无术的混混们的对手呢?如果二爷的长随没跟着二爷一起去荆州就好了。」袁氏边抹泪边说。
绿翠是叶嬷嬷未嫁人前的名字,其夫婿前几年病死了,夫妻俩只生了一个女儿,於去年成亲,嫁给她夫家那边的一个表侄子,并承蒙骆二爷及骆二太太的大恩除了奴籍,不久前才传来好消息说生了个儿子,是个有福的。
「娘,为何您总往坏处想呢?也许女儿到了外头反倒如鱼得水、一帆风顺也说不一定呢。」骆含瑄忍不住插口道。
「你一个自小养在深闺的小姑娘,对外头的各种危险一无所知,要娘怎麽相信你能如鱼得水、一帆风顺?」
「好吧,那麽女儿就只能用事实证明给娘看了。」骆含瑄无奈道。「至於娘的担心,女儿曾经听过这麽一句话——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这话的意思便是为达到某一个目的必须付出相对应的代价,想必娘的担心可能就是咱们想达到目的的代价了。」
袁氏忍不住被她的说法逗出了一抹微笑,可惜只是昙花一现。「看样子不管娘说什麽都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了,是吗?」
「对不起,娘。」骆含瑄歉疚的轻声道。
「别说对不起,娘想听的不是这个。」袁氏摇头道,伸手轻轻地捧起女儿的脸,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她,「娘想听的是你跟娘保证,说你一定会小心,说你绝不会逞强,说你会量力而为,说你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会保护好自己,不让自己受伤,别让娘日日夜夜为你担心受怕。」
「好,女儿向您保证,女儿出门在外一定会小心,会量力而为,绝不会任性逞强,不管发生什麽事都以保护自己为第一优先考量,更不会让自己受伤。女儿也会定期与娘联络,让娘知道女儿在外头的消息,做了些什麽,让娘不会毫无女儿的音讯,日日夜夜为女儿担心受怕。女儿含瑄在此对天发誓,如违此誓—— 」
袁氏赶紧抓下她举起的手,打断她道:「不必发誓,娘相信你、娘相信你。」
骆含瑄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了一句:终於,真是好不容易啊。她打铁趁热,接着问道:「娘,您身边有多少银两可以动用?女儿必须心里有数,才能计划一切。」
「娘的体己不多,只有三百多两,加上可变卖的饰物,应该可以凑足五百两。」袁氏有些惭愧与尴尬的对女儿说。
以骆家的财力,身为二太太的她竟然连五百两的银钱都拿不出来,还得变卖首饰来凑数,由此可见她在这个家里生活得有多委屈与窝囊。
「娘,不需要这麽多钱,咱们是要租房子住又不是要买房。您先给女儿一百两就够了。」骆含瑄摇头道。
「一百两能租到什麽好宅子,又能租多久?娘身边的现银有三百两,都给你,有钱你才好办事。」袁氏怎能不明白女儿的体贴和心意,直接就让彩衫将她所有的现银都拿出来交给女儿。
「娘,真的不需要那麽多。」骆含瑄从母亲的银钱箱内拿出所需的数之後,便将银钱箱盖阖了起来,将那只钱箱推回给母亲。「这四张五十两的银票再加几两碎银就够了,其他的您留在身边以防不时之需。」
「二百两真的够用吗?」袁氏满脸不确定。「瑄儿无须替娘担心,娘镇日待在这後宅里不愁吃也不愁穿,根本就不需要用到什麽钱。」
「那麽娘就先将这些银子收好,等女儿需要用到时再向娘开口要好吗?」骆含瑄柔声说。
「好,那娘就先存着,等你需要再与娘说。」
「娘,女儿一会儿回去後就会收拾简单的行李,今天就会离开,走时就不再过来与娘辞别了。」
袁氏双眼圆瞠,惊愕的脱口道:「今天就走?为什麽?」
「为免夜长梦多恐生变。」
「可是你这一出去怕是有许多东西需要收拾,沉香和暗香之前又被老太太给发卖了,你身边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无人帮你,你这一时半刻的怎麽可能将东西全部收拾好?一会儿娘让彩袖跟你过去,帮你收拾,只是想在今天内收拾好全部的东西也不可能。」袁氏忧愁道。
骆含瑄扯唇嘲讽的轻笑了一下,问道:「娘认为老太太和大太太会同意女儿像搬家似的把房里的东西都带走吗?」
袁氏呆住,张口结舌的看着女儿,无言以对。
骆含瑄又扯了一下唇,才再开口说:「女儿一会儿回房只是要收拾几件衣裳,以及一些属於女儿的值钱物事罢了,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至於留下没带走的东西,等娘身子痊癒了再帮女儿收妥吧,倘若正房和东侧院那两位没意见的话。」
於是当天,骆家五姑娘骆含瑄便因忤逆不孝家中长辈,被骆家老太太逐出了家门。
第二章 走错门
「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儿?」
手上挎着两个包袱,一个姑娘的,一个自个儿的,叶嬷嬷跟在从出府後就显得心情愉悦、一路走马看花的骆含瑄身後,愁眉不展的出声询问。
「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吧。」骆含瑄答道,随即又问:「叶嬷嬷,你对这附近熟不熟悉?咱们若要租房子,要去哪儿找人介绍?应该有专门做这事的人吧?不需要咱们街头巷尾一间一间的慢慢走吧?」
「姑娘说的可是牙行?」叶嬷嬷问。
「牙行?」骆含瑄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聚集牙侩那些居间买卖人的地方。」叶嬷嬷解释道:「牙侩是专门替人跑腿办事的,不管是要买卖土地或是买卖房子、下人,都可以找他们,只要在事成之後给点辛苦钱做为报酬就行了,可替人省不少事。」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原来还有这种地方。」骆含瑄一脸长了见识的神情。「要不然咱们现在就来去牙行,早点找到住的地方也能早点安定下来做别的事。」
叶嬷嬷顿时露出些许无奈与为难,说:「姑娘,这事恐怕没你想的这麽简单。」
「什麽意思?」
叶嬷嬷苦笑了一下,「咱们是要租房子而不是买房子,多数牙侩都不会接这种差事的,因为有钱人只会买房子而不会租房子,会租房子住的皆是穷人或手头紧的,而这种人通常最会挑三拣四、斤斤计较,想找的也是那种便宜狭小或与他人同住的胡同大院,牙侩能从这种人身上得到的报酬极少,所以……」未竟的话语不言而喻。
骆含瑄闻言沉默了下来,眉头轻蹙的沉思了一会儿之後才又开口,「好吧,那咱们还是先找间客栈住下来再说,至於找牙侩寻宅子的事,我再想想有没有什麽好方法。」
叶嬷嬷点点头,为姑娘引路朝城里风评最好的「宾悦客栈」去。虽然好客栈住宿吃食都比其他客栈要贵,但姑娘金枝玉叶,加上她们主仆俩都是弱女子,投宿之地还是要以妥善安全最重。
一刻钟後,两人抵达了宾悦客栈,并在小二哥的招呼带领下住进其中一间上房,房里很乾净,空间不是太大,但住两个人倒也不嫌挤。
叶嬷嬷将房里的一切仔细打量过一遍,确定没问题之後,便选了块宽敞的地板踏了踏,说:「一会儿老奴下楼向小二哥要床被子,晚上老奴就在这块地上打地铺了。」
「叶嬷嬷,这床铺够大,睡得下两个人—— 」骆含瑄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这可万万不行,哪有主子跟奴仆睡在一起的?姑娘千万别折煞老奴。」叶嬷嬷诚惶诚恐的拚命摇动着双手。
骆含瑄无奈,只好点头同意让她去打地铺了。
稍微整理了下两人所带来的行囊之後,叶嬷嬷出了房门下楼去找小二哥要茶水和被子,骆含瑄便一个人待在房里,思考着请牙侩帮忙找房子的事。
她手撑在桌几上,单手托腮,脑袋里不断地转动着,对於房门外不断响起的声音完全听而不闻,亦无一丝担忧或害怕的感觉,毕竟她可不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羞於见人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古代女子,而是一个从开放的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学过跆拳道且段数达黑五段的高手,她怕啥?
不过话说回来,穿着这一身裙装好像不太好使跆拳道啊,要不要让叶嬷嬷去帮她买几件裤子来穿呢?只怕是找不到女子穿的长裤,得找男子的衣服来买了……
等一下!
她的思绪猛然一顿,往前翻找刚才从她脑中一闪而过的某个触动。
男子……衣服……
没错!就是这个,她可以女扮男装啊,这样不仅方便在外行走,若遇到危险威胁需要自保时也方便她动手还击,还有最重要也算是意外惊喜的一点,那就是她可以用小厮的身分去请牙侩办事。
没错,就是这样!虽然她的目的是租房子而不是买房子,但只要她这个下人稍微语焉不详的透露主子的善变,说也许会突然改变主意改租为买也不一定之类的,还不让那些想赚取仲介酬劳的牙侩们前仆後继的争取为她服务的机会?
呵呵呵……天啊,她怎麽会这麽聪明啊!
骆含瑄愈想愈得意,忍不住咧嘴仰头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啊哈哈哈……」
说时迟那时快,厢房门在这一瞬间毫无预警的被人给推了开来,两名年轻男子一前一後的出现,走在前头的男子一边转头对後方的男子说话,一边抬脚跨进屋内,接着却像一二三木头人般突然整个人僵住,目瞪口呆的瞪着她。
房内的骆含瑄也一样圆瞠双眼、张口结舌,只因为她刚刚正好仰头大笑,还得意忘形的故意摆出了白鸟丽子的标准动作与笑声,没想到却被人看见……
噢,怎会这样?怎会这麽尴尬、这麽丢脸,老天快让她死了吧!
站在房门边的男子在一阵错愕後迅速回神,反应极快的脱口道:「对不起,失礼了。」随即迅速伸手将房门关上,瞬间退场。
骆含瑄又僵直了一会儿才缓慢地眨了眨眼,感觉自己刚才好像作了一场短暂又可笑荒唐的白日梦似的,而不是真在两名陌生年轻男子面前丢过脸。
好吧,不管如何总之对方是陌生人,未来也不会再有交集,所以忘了吧,就当刚才什麽事都没发生过。
她自我催眠着,突然这时隔壁厢房传来大笑的声响,而且还持续不绝,让她瞬间脸都黑了。
宾悦客栈三楼。
骆含瑄入住厢房的隔壁房间房门被推开,两名年轻男子神态从容,君子端方,一前一後的走进去。
走在後方的男子在进入厢房後,转身将房门关上,接着整个人开始抖动肩膀,然後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般噗哧喷笑了出来,随即一发不可收拾。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到无力,整个人靠在房门上继续笑,笑到肚子痛还是抱着肚子一直笑,笑到几乎要直不起腰来还停止不了。
同在房内的另一名男子一样也在笑,只是他笑得比较含蓄,比较压抑,他嘴角高高的扬起,却紧抿着,没让笑声从他口中流泄出来。
两人都觉得刚才所撞见的画面实在是太好笑了,那位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
该怎麽说呢?太与众不同、太夸张,也太好笑了。
耿烨磊比较疑惑的是,怎麽有人笑起来的模样这麽怪异又可笑呢?那声音和动作真不是一般人会有的,况且厢房里似乎只有她一人,独自一个人笑成那样……嗯,该不会是不小心撞了什麽邪物招致的吧?她笑起来的模样也太让人不敢恭维了。
耿烨磊摇了摇头,看好友还是笑个不停,整个人都笑到坐地上去了,忍不住开口道:「你也该笑够了吧,驰俊?适可而止。」
「止不了,哈哈……真的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哈哈……」坐在地板上的连驰俊笑不可抑的边笑边说。
「真想让京城那些名门贵女们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她们还会不会觉得你是个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耿烨磊摇头道。
「你难道不觉得好笑吗?她的样子,她的笑声,还有她脸上的表情—— 噗,哇哈哈……真是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哈哈……」
「你误闯人家的厢房,失礼在先,竟还这样嘲笑人家,小心有报应。」
「报应什麽?换我被人误闯厢房,丑态毕露吗?真这样我倒是求之不得,天知道我装谦逊、装君子装到都快要吐了。」连驰俊撇着唇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後找了张椅子坐下。
「又没人要你装。」耿烨磊看了他一眼说。
「不装我能活到现在吗?算了,别提这事了,让人心烦。」连驰俊挥了挥手,一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表情。
不过耿烨磊却不想就此打住,他为自己倒了杯水,不疾不徐的喝了几口之後,这才放下茶杯缓声开口问道:「你打算要装到什麽时候?以前是年纪小没靠山不得不装乖借势,现今你羽翼已丰,还有诚王爷府给你当靠山,你还不拨乱反正,是在等什麽或怕什麽?」
「怕把那个老太婆给吓死啊,虽然她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她不义,毕竟在我歹活那些年里她也不是没护过我,救过我的小命。」
「那是因为她需要你活着当她的棋子。」
「虽然如此,我能活到现在她功不可没却是不争的事实,为此,她能有各种死法就是不该死在被我气死这一种死法上。」
「想不到你也有妇人之仁的时候。」
「你不是我,不会明白那种复杂的情感。」连驰俊目光幽深沉暗的凝望虚空,神情显得惆怅。
「难怪你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刻选择离开京城,而不是选择动手将原属於你的一切夺回来。」耿烨磊这才恍然大悟,随即又轻叹了口气道:「只是可惜了这麽一个好机会。」
「要机会随时都有,制造就行了。」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信心满满啊。」耿烨磊忍不住嗤笑一声,好奇的问他,「你打算要在外头待多久?该不会是想待到你口中的老太婆咽气之後才回京城吧?」
「知我者,诚王世子也。」连驰俊朝他拱手道。
「别咬文嚼字的。」耿烨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随即又皱起眉头,言归正传。「你当真这麽打算?但我看那位老太太可是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短时间内应该很难蒙菩萨恩召。」
「你上回见到她是什麽时候?」连驰俊问他。
「不就她六十大寿那时候。」
「半年前的事还提它做什麽,难道你没听过物换星移,世事多变吗?」连驰俊撇唇道。
「怎麽,该不会只半年的时间,那位老太太的身子就垮了吧?这不合理啊,李大夫都没说什麽吗?」耿烨磊疑惑的问。
李大夫原是当朝名医程老御医的高徒,多年前因犯错被逐出师门,之後被皇商连家以极高的薪俸聘请入府,成为府内的专属大夫。
「说什麽?那只老狐狸八成是收了什麽好处,从头到尾不是三缄其口就是口若悬河的忽悠人,老太婆的身子也没见好,反倒是每况愈下,要不然这回怎会如此凶险,差点没救过来,当真是吃里扒外的家伙,也难怪他会被逐出师门了。」连驰俊哼了一声,语气讥讽的道。
「听你的语气怎麽好像是在替那位老太太抱不平的样子?」耿烨磊挑眉道:「看来你的君子谦和也不全是装的,有几分本性。」
「这是赞美还是嘲讽?」
「你觉得呢?」
「当然是赞美。」连驰俊毫不犹豫的说。
耿烨磊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摇摇头,叹为观止的道:「我还真服了你的厚脸皮。」
「那老太婆的身子会出问题其实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连驰俊忽然换上一本正经而严肃的神情,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冒出这麽一句话来。
「什麽?」耿烨磊猛然一惊,脸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此话当真?谁下的毒手?你有掌握到确切的证据或证人吗?」
连驰俊缓慢地点头,说:「是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
「谁?」
「老太婆的亲孙子。」
「连驰佑?」耿烨磊睁大双睛,既感到惊讶却又不觉得意外。「那家伙一直很不服那位老太太对你的宠爱,自小就拿你当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我以为他再不服也只会拿你开刀,不可能会对他的亲祖母下手。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青出於蓝而更胜於蓝。」
「那家伙不仅像老太婆,更像他母亲,前者只是自私寡情,後者却是阴狠毒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驰俊面无表情的说。
「你倒是了解他们三人。」
「换作你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生命被他们威胁迫害了二十年,你也会和我一样了解他们。」
「真是辛苦你了。」耿烨磊随口敷衍了一句,又将话转回正题。「不过你真的不管吗?弑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倘若不小心传了出去,对皇商连家来说肯定是一大打击,弄不好甚至连皇商的资格都会被取消的。」他认真道。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连驰俊面不改色,毫不在意的说。
「你还真是……」看着他,耿烨磊都不知要说什麽了。
皇商连家在京城中可是赫赫有名,不单因为他们是皇商的关系,更因为连续三朝的改朝换代都没能动摇他们身为皇商的地位,可见他们对於朝中势力改变的敏锐度有多强,与各系人马的交情有多深厚,又有多麽的长袖善舞,让人不敢轻易得罪。
连家人善商便专行商贾之事,百年来从未有一人入朝为官,即便是有人参加了科举,中了秀才、举人甚至是探花,也因连家家训而弃官从商。
喔,对了,连家有史以来唯一的探花郎就坐在他面前。
连驰俊是在三年前中了探花才一夜成名的,在此之前根本无人知道连家三代子弟中有一位名叫连驰俊的,顶多就只知道连家大房并没有死绝,好像还留了一个儿子下来。
连家老太太是连老爷子的填房,是个非常厉害而聪明的女人,当年在连老爷子因意外丧生之後,以一个女流之辈撑起了皇商连家这个招牌,令人不得不佩服。然而有能力是好的,但有能力又有野心再加上私慾极强,那就大大的不好了,连老太太就是这麽一个女人。
连驰俊的父亲是连老爷子原配夫人所生,夫妻俩是青梅竹马结成连理的,感情极好,可惜原配的身子极弱,成亲多年好不容易才怀孕,为连老爷子生下长子没多久後便死了,而长子亦与其母一样体弱多病。
为了儿子能有母亲照顾,连老爷子不得不考虑再娶,遂千挑万选的娶了极会照顾年幼弟妹的张家长女为填房,也就是现今连家掌权的那位连老太太。
有原配夫人的珠玉在前,连老爷子与张氏的关系只能算是相敬如宾,但都说张氏是个厉害又聪明的女人了,自是会想办法加深自己在丈夫心中的分量,而这法子便是将原配所留下的长子视如己出,照顾得无微不至。
她的心机用得极好,连老爷子见了甚感安慰又心存感激,便始终未往後宅里添进其他女人,故除了长子之外,连老爷子的其余四名子女皆出自於张氏,一个庶出子女都没有。
连驰俊的父亲因体弱多病的原故,成亲後子嗣艰难,直到多年後才有了连驰俊这麽个独生子,万幸的是这个孩子的身体没问题,很健康。
连驰俊的父亲在他五岁那年身故,连老爷子紧跟着在隔年死於山崩意外,连家从此慢慢地落入张氏的掌握之中。
至於连驰俊的母亲是在他八岁那年离世的,死因明面上虽说是病死,但事实为何连家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张氏独权的连家无人敢提及,这麽多年下来,此事是连家禁忌之一。
八岁的连驰俊从此失去可以信任的依靠,只能装乖装老实的依附着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祖母,让她藉此以维持她良善宽厚、大度无私的声名,最重要的是,她还能假借守护之名把持着连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享受掌管偌大家业的无上权力。
总而言之,小时候的连驰俊虽安安分分的当一颗棋子,但连家其他人对他的迫害仍从没停止过。
对此,面善心狠的连老太太多半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没多管束,只有某些做得太过、足以危及到她的棋子的生命之事,她这才会出手阻止,再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以此向其亲子与亲孙表明她的真心,让她的子孙们明白她并不糊涂,还是分得清亲疏远近的。
连老太太便是用此手段,两边施恩,左右逢迎,然後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当她的连家太后,把持整个连家,直至现今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还舍不得大权,不想放手。
这也难怪连驰佑那厮会忍不住对这位老太君下毒手,想送她早点上路,好拨乱反正,让连家的一切重新回到连家子嗣手中,而不是把持在一个异姓妇人手上,即便这个妇人是他的亲祖母,那也是不容许的。
现今的连家真的是一池脏水,母不慈子不孝,勾心斗角又争权夺利的,这也难怪连驰俊丝毫不在意连家可能会失去皇商资格这件事,因为内里都烂了,再有光鲜的外表又有何用?
换成是他大概也会如此吧,耿烨磊心想着。
冷眼等着看树倒的那一刻,看那些猢狲们有没有谁是好的,如果全都是自私自利的家伙,他出手更不需要留情,如果有不错的,便能稍微帮扶一下。正所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不是吗?
就算连家二房、三房、四房那些人个个都是扶不起的阿斗,连家只要有连驰俊在的一天,以他的聪明才智和手段、能力,皇商连家也只会破而後立,更创新辉煌而已。
耿烨磊对好友充满了信心。
叶嬷嬷出去一趟,抱着被褥回到厢房里时,就见她家的姑娘正虎着一张脸坐在房间里对着一面墙怒目而视,模样看起来极为气愤,可是那面墙上除了挂了幅她有看没有懂的字画之外,什麽也没有啊。
「姑娘,你这是怎麽了?那幅字画有什麽不对的地方吗?」叶嬷嬷不解的问道,有些小心翼翼,因为姑娘看起来真的很生气啊。
骆含瑄深吸一口气,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怒气,将愤怒的视线给收了回来,然後对叶嬷嬷摇头道:「没什麽。要用的被子借到了?」
「借到了。」叶嬷嬷将怀里的被褥往前送了送,又道:「茶水一会儿小二哥会送上来。」
骆含瑄点了点头,忽然道:「叶嬷嬷,有件事我要你帮我去做。」
「姑娘有事尽管吩咐。」叶嬷嬷将被褥放到一张椅子上,转身点头道。
「你想办法帮我弄两身小厮穿的衣裳过来。」骆含瑄要求道。
「这个简单,回骆家找下人借两身过来就行了,不过姑娘要小厮穿的衣裳做什麽?」叶嬷嬷反问道。
「我要穿。」
「什麽?」叶嬷嬷整个人都惊跳了起来,「这不行,万万不可以!姑娘怎麽能穿下人的衣裳呢?而且还是小厮的衣裳,这绝对不可以!」
「叶嬷嬷还记不记得先前在家时,娘一直很担心、不放心我一个姑娘家在外行走,担忧我会遇到坏人?」骆含瑄目不转睛的看着叶嬷嬷,缓声说道:「如果今日我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小子,娘还会如此担忧吗?」
「可是姑娘就是姑娘,不可能变成小子啊。」
「女扮男装就行。」
「女扮男、男装?」叶嬷嬷双眼圆瞠,整个人被惊吓到了。「这、这怎麽可以呢?姑娘可是正正经经的千金小姐,怎麽能够扮成一个假小子?这太不得体、太惊世骇俗了,若是让人认出你真实的身分,将来姑娘还怎麽嫁人啊?这个不成,不可以!」她不断地摇着头。
骆含瑄当然不会因为她的反对就打消自己决定要做的事。她平静的说:「叶嬷嬷,你觉得我是这样走出去比较容易被人认出身分,还是乔装後比较容易被人认出来?是以一个姑娘家的模样出去比较容易遇到危险,还是乔装成小子比较容易遇到危险?」
「这……」叶嬷嬷顿时无言以对,不是答不出来,而是若是将答案说出来,她要怎麽阻止姑娘如此天马行空的大胆想法与决定?
「叶嬷嬷,你怎麽不回答?」
「姑娘,太太将你托付给老奴照顾,就是相信老奴有分寸能守护好姑娘,女扮男装在外行走这种离经叛道的事真的是万万不能做啊,姑娘。」
「那麽叶嬷嬷的意思是,希望我用现在这个真实面貌在外抛头露面行走吗?将来也以这模样去行商贾之事,和一群大老爷们进出公开场合高谈阔论?」
「姑娘怎麽能做这些事情呢!」叶嬷嬷迅速说道,脸上充满了不赞同的神情。
「如果我不做要让我娘来做吗?」骆含瑄看着她缓声道:「还是你到现在还认为我爹会为我和我娘出头,跟老太太提分家之事?又或者会有多余的钱财供离开骆家的咱们在外头花用呢?」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摇了摇头。
「如果我爹真有一点私心为我和我娘着想或打算的话,我娘身边的银钱就不会只有那麽一点了,我娘可是家财万贯的骆家二太太啊,竟然连五百两都拿不出来,想凑足还得将身边值钱的饰品都卖光才有办法,你说可不可笑,悲不悲哀?」
「姑娘……」叶嬷嬷遏制不住的落下泪来,为自家主子这些年在骆家所受的苦楚和委屈难过。
「所以叶嬷嬷,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要这样做,不为别的,就为了不让我娘继续待在骆家受委屈,为了让我娘以後有好日子过,我一定要这麽做。」骆含瑄义无反顾的坚决道。
叶嬷嬷再也无话可说了,只因为这是姑娘的孝心,她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
「姑娘,你真的是长大了,太太若是知道你这麽心疼她、为她着想的话,她一定会很欣慰的。」叶嬷嬷一边拭泪一边道。
「嬷嬷不反对我的计划了?」
叶嬷嬷摇了摇头。
「太好了!那就麻烦你想办法帮我弄两套小厮的衣裳来,别忘了还有鞋子。对了,再帮我准备一支眉笔和颜色较深沉点的水粉。」骆含瑄有种准备要大展身手、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她从自己的包袱中翻出几两碎银递给叶嬷嬷,道:「这些银子你拿着,不必舍不得花,借不到衣裳就用买的,尽量在今天之内将我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
「那老奴现在就去准备姑娘要的东西,一会儿小二哥把茶水送上来时,姑娘若肚子饿或有其他需要就告诉小二哥,让小二哥帮你把东西送上来。姑娘没事就别出房门了,记得还要把门窗紧锁上,除了老奴和小二哥之外,任何人敲门姑娘都别开门,懂吗?」
叶嬷嬷在临走前又叮咛交代一番,她实在不放心将姑娘一个人留在客栈里,却又没有其他的法子,她自己也没有分身术啊。
为了安抚叶嬷嬷,骆含瑄一迳点头,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同样的话叶嬷嬷反覆叮咛了三次,这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去办事。
叶嬷嬷离开才一会儿,小二哥便前来送茶水,骆含瑄趁机向他打听些事。
「这位小哥,请问你知道城里除了贵宝号之外,还有哪些客栈、酒楼或饭馆卖的饭菜最有名又好吃的?」
「姑娘可是外地来的贵客?那您还真是好眼光,知道咱们宾悦客栈不仅住房好,酒菜也是咱们朝阳城首屈一指的好,姑娘想吃什麽都可以吩咐小的,送上来的菜色保证色香味俱全,让你吃了齿颊生香,回味无穷。」
小二哥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完全不遗余力,但还好,吹捧完自家之後,总算没忘了要回答她所问的问题。
「不过小的可也不敢昧着良心讲整个朝阳城除了咱们宾悦客栈之外就没有其他珍馐美味了,事实上还真有不少,例如百味楼的十锦锅风味独特,无人能及,万家香大酒楼的十全席也是别人做不出来的,因为掌勺的大厨听说曾是御厨,那可是专门为万岁爷做吃食的,咱们这些老百姓哪里比得上。还有珍馐楼,里头卖的可都是一些难得一见的珍馐异馔,荷包不够鼓、家底不够厚的人可是吃不起的,吃过的人则个个都说好。」
小二哥如数家珍的又说了几家饭馆,虽比不上前三家的赫赫有名,但极受当地人的青睐,连哪间店哪道菜特别有名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让骆含瑄收获极大,直接赏了近半两的碎银子给他,乐得小二哥差点找不到北。
之後骆含瑄又向小二哥借了文房四宝,待小二哥将她需要的东西送来後,她便一个人关在客栈厢房里思考她的生财大计。
关於怎麽赚钱,她想来想去还是只能依靠前世的生活技能。
在现代,她可是一位拿下所有证照的中餐烹调技术士,什麽煎、炒、烹、炸、溜、爆、煸、蒸、烧、煮等各种烹调技法都难不倒她,还在五星级大饭店里任副主厨,每天忙得很,累得跟狗一样,可领的薪水也没特别多,哭。
所以她不只一次後悔,怨自己当年是发什麽疯要选择做一个厨师,又忙又累又苦又热又危险,还有身材会变油腻添胖的风险,真是没个好处。
可是她现在不後悔了,只因为民以食为天啊,不管老天爷发什麽神经让她穿越到这异世重生,只要还是在人世间,人就得吃,会本能的追逐美味佳肴,她的高级厨师本事压根不必担心无用武之地。
说白点,就算她不当个厨师好了,光是出售她脑海中那些现代宴席菜肴的食谱便够她大赚一笔,发一笔横财了。
而这也是她决定带母亲离开骆家最大的凭恃,半点也不担心她们母女在少了骆家的支援後会流离失所,或餐风露宿,或无家可归。她相信离开骆家後,她们母女只会过得更好。
带着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她不太习惯的用毛笔将刚才从小二哥那里打听来的讯息稍微归类整理了下,再写了一份简单的攻略——
一、嚐味做比较。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二、确定目标,引人注意,以厨艺定输赢。
三、卖食谱。卖断?合夥?记得打契约。(签名字太丑,要练一下。)
四、防人之心不可无,需找个後台或靠山。宾悦或其他?(投石问路。)
五、开饭馆?技术合夥投资?(长远计划。)
看着手上重新誊写过的简单攻略计划书,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将它与之前归类整理的资料放在一起後,又拿了张纸出来摊平在桌上,然後深吸一口气,开始——
练字!
奶奶的,她这一手狗爬字给人看见真的是会贻笑大方,不练不行,她丢不起脸啊。
可恶,她都活了几十年了,没想到穿越一遭,现在还得跟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的练习写国字,有没有这麽命苦啊?
所以她就说嘛,死就死了,干麽还要穿越重生、再世为人来活受罪啊,真是太烦人,太可恨了!
第三章 女扮男装逛牙行
「叶嬷嬷,你看怎麽样?这样你还会认为我是个小姑娘而不是个小伙子吗?」
变装後的骆含瑄站起身来,在目瞪口呆的叶嬷嬷面前缓缓地转了一圈,笑咪咪的询问道。
只见此刻的她身着一身青色的小厮衣裳,头发高高的绾起,尽数塞在青色的小厮帽子里,乍看之下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
可是这却不是让叶嬷嬷目瞪口呆的原因,她之所以会震惊到说不出话来,完全是被姑娘那一手化妆术给震撼到了。
姑娘长相像太太,自小就长得明眸皓齿,红唇鲜艳欲滴,肤白如凝脂,娇美无双,即便骆家人都认为骆家五位姑娘中,大房庶出的那位三姑娘长得最美,因为她姨娘曾经是朝阳城的花魁名妓,承袭了丽姨娘九成美貌的三姑娘绝对是朝阳城中数一数二的美女。不过在叶嬷嬷看来,三姑娘长相是没话说,但许是自小养在丽姨娘身边的原故,通身透出一股虚情假意、矫揉造作的感觉,连点大户人家小姐的派头都没有,反倒像那种地方调教出来的姐儿,真的很上不了台面。
总之,谁也比不上她家姑娘长得又美又有气派又懂事又孝顺就对了。
言归正传,她家姑娘的美貌无庸置疑,花容玉貌、眉目如画,一身大家闺秀的气质,在她想来,姑娘再怎麽女扮男装也是遮掩不了的美人胚子。可是,眼前这个人皮肤棕黑,眉毛粗大,脸颊上还有一颗颗斑点,这小子真的是姑娘吗?
但如果不是姑娘又是谁呢?自己可是亲眼目睹姑娘在脸上这边画一下、那边抹一下,最後变成这副模样的。真的是太厉害,太厉害,太厉害了!
「姑娘,你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叶嬷嬷以叹为观止的神情、佩服的语气问道。
「厉害吧?」骆含瑄得意的说,没多做解释。
她神奇的化妆技术自是来自於前世,在现代化妆都成了基本礼貌,妆前妆後判若两人很正常,而她妆虽没画得那麽夸张,但技术也不错,加上天天上班都要打扮,自然就熟能生巧,能化腐朽为神奇了。
「姑娘真的很厉害,太厉害了。」叶嬷嬷立即点头如捣蒜。
「既然没问题,那准备一下咱们去趟牙行吧,我打算今天就把找房子的事委托给牙侩,明天要做别的事。」骆含瑄说。
「姑娘—— 」
「等一下。」骆含瑄出声打断她,哭笑不得的道:「叶嬷嬷,你待会儿出门後可不能再这样叫我姑娘,会穿帮的。」
叶嬷嬷愣了一下,蹙眉问:「那让老奴叫姑娘什麽?」
「什麽名字你叫得比较顺口,不会叫错,或突然间忘了的?」
「来福?」
骆含瑄额头滑下三条黑线。这是叫狗吧?
「换一个。」她说。
「来旺?」
她有些无言以对。「再换一个。」
「招财?」
她被打击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摇头。
「那长生?元宝?来富?添丁?旺福……」
骆含瑄都快哭了,这都是些什麽名字啊?整个无言以对的她举起手来让叶嬷嬷停下来,靠自己想了。
「叫我王宣吧。」她略微沉吟,便决定道。「这两个字凑起来正好是我的名字瑄这个字,这样一想,叶嬷嬷应该就不会记错或突然忘记。另外,我也需要一个假身分,王这个姓氏就当是我的主子的姓氏,而宣这个名字则是主子所赐,所以以後我在外头行走的全名就叫王宣。」
「姑娘,老奴愚笨,不明白姑娘所说的话是什麽意思。」叶嬷嬷讪讪然道。
「没关系,一会儿我仔细跟你说明,不过在这之前,叶嬷嬷还是先将王宣这个名字念个十遍让我听听。」骆含瑄无奈道,现在不矫正叶嬷嬷的习惯,一会儿出门後肯定会出问题。
叶嬷嬷愣了一下,顿时明白自己刚刚又犯了错。
「对不起,姑—— 哎哟,老奴这嘴巴该打。」才一开口又出错,她及时住嘴,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改换上正确的称呼,说:「对不起,王宣,老奴下回绝对不会再叫错了。」
一顿,她接连念了王宣这个名字十遍。
「还有叶嬷嬷也得改掉在王宣面前自称老奴这习惯,因为王宣也是个奴才,与你的身分是平等的,所以你可以用我来称自己,对我说话的语气也别太恭敬,要自然些,若是一时口快说了个老字,那你就说老身。」骆含瑄交代道。
「欸,老—— 老身知道了。」叶嬷嬷顿时感觉到压力,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看出她的不安,骆含瑄柔声安抚她,「叶嬷嬷,如果你真担心会说错话,那就尽量少开口,把一切都交给我就行了。」
「欸。」叶嬷嬷只能点头应是,再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免得多说多错。
骆含瑄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接着才将自己待会儿到牙行所要做的事说出来,让叶嬷嬷明白她的计划。
小厮王宣是随他的王姓主子从外地来朝阳城做买卖,因主子不爱住客栈,便需要寻找一个暂时的居所,房子虽是为了暂时居住而租用,却不排除住着感觉不错就直接把房子给买下来,因为这种事王宣的主子也不是没做过,相反的还做过不只一次。
简单来说就是,她要租间房子,房子的条件若是达到她的要求,住起来也觉得不错的话,之後可能直接将那房子买下来,这样便算有赚头的事,就不信那些争利的牙侩会不心动。
「这样骗人不好吧?」叶嬷嬷有些犹豫不决的小声道。
「并不全是骗,如果房子真是好的,娘住在那里也觉得好的话,买下那间房子又有何不可?」骆含瑄说。
叶嬷嬷的嘴巴张了张,最後还是没将心里话给说出来。买房子是好事,但要有钱才能买啊,姑娘和太太哪来的钱啊?
骆含瑄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与担忧,但没有开口多做解释,反正她会做给她看,事实胜於雄辩。
「好了,走吧,咱们该去牙行了。」她起身道。
牙行里冷冷清清的,不似骆含瑄想像中那般热闹,大厅里只坐了三个人,两个头发半白的老头正坐在椅子上下棋,另一个较年轻的中年人则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三个人对上门的人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没看到似的,连转头看一眼都没。
骆含瑄见状有些无言,她还以为众多牙侩聚集在一起接生意的地方会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像个菜巿场一样,结果……她还真是想太多了。
轻摇了下头,她也没出声惊扰这三人,反倒像是感兴趣般地走向那下棋的两人身边,低头看向棋盘。两人下的是象棋,而且已到分胜负的关键时刻,她也不在乎耽搁这点时间,便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下棋。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句「将军」随着啪的一声响起,终於定了输赢。
输了棋的老人并没有面露气愤或不悦之色,反倒心平气和的抬头看了骆含瑄一眼,之後不疾不徐的开口,「小子还挺沉得住气的嘛。」
「我家主子曾说过,观棋不语真君子。」骆含瑄一本正经的答道,顿时逗乐了两位老人家。
「你小子知道什麽叫君子?」赢了的老者呵呵笑道。
输了的老者也在开心笑了一会儿之後开口问她,「小子到这里来有何事?」
「小子王宣向两位老大爷问好。」正所谓礼多人不怪,骆含瑄先向两位老人家作了个揖之後,这才说明来意。「我是奉我家主子的命令,到这里来找个牙侩帮忙寻宅子的。」
「你家主子买宅子吗?」赢了的老者问。
「不是,主人要租宅子。」
输了的老者闻言皱了皱眉头,直言道:「你家主子要租多大的宅子,若是大的还好商量,若是小的可没什麽牙侩愿意接这种生意。」
「我家主子是要到这里来看是否适合开店做生意的,因为不习惯住人来人往的客栈才会要租宅子住。跟主子来的人不多,只有五个人,所以宅子也不需要太大,可是一定要有院子,因为我家主子晚上喜欢到院子赏月乘凉再喝点小酒。」骆含瑄说得煞有介事。
「这要求可不好办啊,小宅子又想要有院子,还只租不买……」赢了的老者捻着胡子喃喃自语般的道。
「我也知道这事不太好办,所以事成愿付两倍酬劳。」
输了的老者摇了摇头,「即便如此,愿意接这差事的人恐怕也是少之又少。」
「老大爷,若是租只是暂时,之後有可能会将那间宅子买下来,甚至还要多买一间铺子呢?」
「这是什麽意思?」
「老大爷有所不知,我家主子因不爱住客栈才会租宅子来住,而那间被租的宅子通常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付了租金却只住了几天就离开了,一种则是直接将那宅子买下来,因生意谈成後便得常来朝阳城,自然需要一处住所。」
「只住几天的话,那付出去的租金……」
骆含瑄故意露出不屑的表情,撇唇道:「付出去就付出去了,那点钱我家主子还不看在眼里。」
「好,小哥儿,这事你交给老夫,老夫给你办!」一旁赢了的老者倏然开口大声道。
「你这混蛋家伙竟然敢截我的胡,你还要不要脸?当面抢我的生意,你这个老王八!」输了的老者怒不可遏的跳起来破口大骂。
「你才是老乌龟!」赢了的老者不甘示弱的回骂,「这位小哥儿啥时开口说要请你做中人了,我怎麽没听见?到底是谁截了谁的胡、谁抢了谁的生意啊?你这个臭王八!」
「我先和他说话的!」
「放屁!明明是我先的!」
「你才放屁!明明就是我先和他说话,还问他到这里来做什麽,你这老王八竟敢睁眼说瞎话!」
「你才睁眼说瞎话,你这老乌龟!王八蛋!」
骆含瑄目瞪口呆看着两老当面掐起架来,她怎麽也没想到这两位老大爷翻脸会跟翻书一样快,前一刻还像哥俩好似的坐在一起下棋,这会儿却为了抢生意而横眉竖目的互骂起对方老王八,甚至还动起手来,这实在是……
「叶叔、柳叔,你们俩怎麽打起来了呢?快别打了。」
那个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中年人被惊醒,跳起来阻止已经动起手的两位老人家,怎知这两位头发虽已花白,身材也有些佝偻,却是老当益壮,让那企图劝架的中年人因双手难敌四拳而不住的挨拳头。
「哎哟,叶叔别打了。哎哟,柳叔你轻点……哎哟,你们俩别都打我啊。哎哟,哎哟,哎哟……」
「傻小子,谁叫你站在这让柳王八打的,还不让开!」
「傻小子,叶王八打你你不会闪啊?笨蛋,快点让开!」
「哎哟,叶叔你搥到我了。哎哟,柳叔你踢到我了……哎哟,哎哟,哎哟。」
「噗!哈哈哈……哈哈……」
骆含瑄从目瞪口呆看到噗哧一笑,接着忍不住捧腹大笑,只因为眼前的画面和三人真的是太有喜感,太好笑了。
随着她的哈哈大笑声起,眼前的混乱场面登时停了下来,掐架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她,但她却完全遏制不住的依旧笑个不停。
一直牢记着少开口说话免得多说多错的叶嬷嬷见状,不得不赶紧上前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提醒道:「王宣,快别笑了,你不想租宅子了吗?」
想,她当然想租宅子,但是真的是太好笑了,她忍不住啊。骆含瑄在心里答道,然後拚命的先止住笑声,再努力控制住脸部的表情,遏止住笑意,免得当真乐极生悲的被人赶出牙行,成为牙侩们的拒绝往来户。
「咳,对、对不起,小子失礼了,请两位大老爷和这位大叔大人不记小人过。」勉强止住笑後,她立即开口道歉。
「没事没事,小哥儿不必道歉、不必道歉。」那中年人急忙摇手又摇头的说道。
「你小子刚刚在笑什麽?」赢了的老者也就是中年人口中的柳叔朝她瞪眼问道,脾气看样子似乎不太好。
「小哥儿当然是在笑你这个老王八。」叶叔讥道,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你才是老王八,你这个老乌龟!」柳叔骂道。
两个人又怒目而视的卷起袖子,眼见又要打起来,骆含瑄赶紧出声大叫,「停—— 」
在场众人顿时都转头看向她。
「咳。」面对众人的注目礼,她轻咳一声做为开场白,「两位老大爷,小子先在这里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了,为了小子的事让你们俩反目成仇真的很对不起,所以,为了不让两位再争吵下去,小子我决定要将租宅子的事委托给这位大叔来办,还请两位老大爷见谅。」
说完,她深深一鞠躬,让两位老牙侩想朝她发火都发不起来。
「罢了、罢了。」叶叔摇头,转身离开。
「小梁,你这个傻小子果然是傻人有傻福,这就当作是我和老叶刚才打了你几拳的赔礼吧,好好干。」柳叔伸手拍了拍那个中年牙侩,说完也随叶叔之後走出了牙行。
「这是怎麽一回事?」那中年牙侩一脸莫名其妙、迷惑不解的表情。
骆含瑄觉得剧情的发展有点好笑。「大叔贵姓?」她开口问道。
「欸,免贵免贵,我姓梁,梁雨生。」
「梁羽生?」新式武侠小说开山鼻祖?
「对,听我阿爹说因为我在雨天出生的,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梁雨生憨憨的笑道。
原来是这个「雨生」。「那如果大叔是在阴天生的不就叫阴生了,晴天生的就叫晴生?」骆含瑄忍不住开玩笑道。
梁雨生点了点头,一本正经的道:「我弟弟就是阴天生的,所以他叫梁阴生,梁晴生是我妹子。」
骆含瑄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有种被打败的感觉。阴生?阴森?这名字取得还真是让人无言以对,毛骨悚然啊。
不过这位雨生大叔感觉起来还真是个老实头啊,如果他能尽力为她找到令她满意的房子的话,倒是可以与他交好,未来有需要牙侩帮忙时直接找他,肯定能省不少事。
想罢,她立即言归正传的说出自己的来意,并将想要承租的宅子条件一一举出,同时也将刚刚画给那两个老牙侩的大饼画给他看。
这位梁雨生果然没令她失望,对她所画的大饼没有太特别的反应,反倒老实的告诉她租期未到前就离开不住是可以退回一半租金的,并且向她保证,若她主子真提早离开的话,他一定会负责帮忙要回该退的租金。
真是个可爱又可敬的老实人啊。
谈妥一切事宜与联络方式,她带着今天真是撞到好运的好心情起身告辞,却在牙行的大门口遇到昨日客栈里那两个混蛋王八蛋,让她的好心情瞬间不翼而飞。
她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瞪向迎面而来那两人,结果——
「哎哟!」
跟着她身後的叶嬷嬷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时没注意到她的停顿而撞了上来,害她狠狠地踉跄了一下,跌坐到地上去。
「姑娘!」叶嬷嬷惊慌的脱口叫道,随即立即意识到自己所犯的错,赶紧改口道:「不是!王宣,王宣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快让我看看?啊!流血了,怎麽办?都是老奴的错,倘若留下伤疤—— 」
「叶嬷嬷!」骆含瑄迅速出声打断她,「我没事,我一个堂堂男子汉怕什麽流血、留疤的,况且还是这麽小一个伤口。」
说完她已从地上爬起来,避开掌心上的伤口,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後,道了一声,「走吧。」随即状似刚才什麽事也没发生过般,带着叶嬷嬷从容的从那两个混蛋面前经过。
「你刚才有听见吗?」目送那一老一少离开後,站在原地的连驰俊开口问与他并肩而立的耿烨磊。
「你指的是什麽?」耿烨磊明知故问。
「那声姑娘。」连驰俊饶有兴趣的问:「你觉得是那老妇叫错,咱们听错,还是刚才那浓眉大眼黑皮肤的小子当真是个姑娘?」
「她有耳洞,若是个真小子,是不可能会有耳洞的。」耿烨磊淡淡的说。
「原来你也注意到了。」连驰俊勾唇微笑,「其实除了耳洞,还有一处是她伪装失败的地方,你可注意到了?」
「肤色,她双手和脸上的肤色不同。」
「没错!」连驰俊忍不住弹了下指尖,随即轻笑了起来,兴味盎然地道:「是个挺大胆又有趣的小姑娘,不知是什麽来历,家人若是知道了她今日的所做所为,不知会有何反应?」
「你对她有兴趣?」耿烨磊挑眉问。
「不是感兴趣,只是好奇,觉得挺新鲜的。」一顿,连驰俊又道:「还有,若不是刚才她身边的老妇见她跌倒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那声『姑娘』,咱们能看穿她的伪装,发现她根本不是个小子而是个小姑娘吗?」
耿烨磊回想了一下,不得不点头承认他所说的。「那手易容术是挺高明的。」
「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身边有奴仆,还有一手高明的易容术,想想都觉得不简单。除此之外,那小姑娘似乎对咱们俩有敌意。」连驰俊有些若有所思又似不经意的说。
「敌意?」耿烨磊有些讶异,这点他倒是没注意到。「你发现了什麽?」
「她在看见咱们俩时狠瞪了咱们一眼。」一顿,连驰俊换上一脸揶揄的笑容,开玩笑的道:「这该不会又是世子爷的风流债吧?」
耿烨磊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就刚才那个小身板你觉得我吃得下去吗?你真当我风流成性,来者不拒啊?」
「我没说是她,也许是她姊姊、她朋友或是她所认识的某个人呢?」
「咳。」耿烨磊轻咳一声,有些窘然的摸了下鼻子,小声承认道:「那就不无可能了。」
连驰俊失笑的摇了摇头,对好友风流多情的性子实在是有些无言以对。「总之你自个儿好自为之,别哪天真闹出事来被王爷祭出家法,到时你可就别怪我见死不救了。」
两人边说边走进牙行。
刚接了差事的梁雨生正准备出门,却又见到有贵客上门,只得先留下来招呼客人再说。
老实的他将客人迎进门後,一开口便先承认自己刚接了一桩生意,贵客若事急赶时间,那便得另寻其他牙侩。
他没注意到当他说出自己刚接了一桩生意的瞬间,眼前两位贵客迅速的对视了一眼,更没注意到接下来的对话中,在他们有意的引导之下,把上一位客人的委托毫无保留的全透露了出去,他只注意到这两个贵客的委托竟与上一位的大同小异,让他完全可以同时处理两件委托,真是太走运了!
这也难怪常有人说他傻人有傻福了,呵呵呵。
「王宣,拜托你听我的话,先回客栈把伤养好,之後不管要去哪儿,我保证都不拦着你,可好?」叶嬷嬷亦步亦趋的紧跟在骆含瑄身後,小声的规劝道,眉头皱到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
她家姑娘虽然性子倔不好劝,但向来是爱美又怕痛的,怎麽这回受了伤流了血,她却不痛不痒的一点也不在乎,只向一户人家借了杯水随便冲洗了下伤口就不理了,也不怕这样放着不处理以後可能会留下伤疤,真的是快要愁死她了。
「王宣,叶嬷嬷拜托你好不好?伤口再不好好处理会留疤的。」
「叶嬷嬷,这点擦伤不碍事,不会留下疤痕啦,你别大惊小怪。」骆含瑄有些哭笑不得地道。
「你以前很怕痛的。」叶嬷嬷忍不住说道。
骆含瑄轻愣了一下,随即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那刚结痂的伤口,答道:「那是以前还小的时候,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怕了。」
叶嬷嬷登时红了眼眶,忍不住心酸的低唤了一声,「姑娘……」
骆含瑄放下手,对她咧嘴一笑,道:「放心,以後那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低头就得以死相逼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我保证娘和咱们一起搬出来住後,咱们的日子只会愈过愈好的。所以,为了能早一日接娘离开那个地方,叶嬷嬷快点跟我走,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叶嬷嬷迅速点头并跟着姑娘走,直到走了一小段路之後,她才後知後觉的发现自己竟又再一次被姑娘所说服,不知不觉顺从了姑娘的决定。
看来姑娘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坚持,再也不能将她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了。叶嬷嬷心想着,感觉真是既欣慰又心酸。
走了一会儿,终於抵达目的地—— 百味楼。
「王宣,原来你是肚子饿了,想到这百味楼来吃饭啊,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才对。」叶嬷嬷恍然大悟的笑道。
「叶嬷嬷曾吃过这百味楼的菜色吗?」骆含瑄问。
叶嬷嬷神色带着回忆,点头道:「许多年前我曾陪太太和二爷来过这里两回。」
「娘和爹吗?」
叶嬷嬷点头,说:「一回是太太刚嫁给二爷的那年生辰,另一回则是太太刚怀上姑娘时,二爷高兴得不行,问了太太想吃什麽,太太便说百味楼的十锦锅。至今太太偶尔还会提起这事,思念那天的情景和十锦锅的味道。」
刚怀上她时?那不表示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明明就在同一座城里,不是远在天边;明明也不是价值千金的珍馐异馔,有银子的巿井小民就吃得起,偏偏她娘身为朝阳城首富骆家的二太太却吃不到也吃不起,这是多麽的可怜又多麽讽刺的一件事。
「等咱们将娘接出来之後,娘高兴什麽时候想吃这里的十锦锅,叶嬷嬷就陪娘过来吃,天天来都行!」她霸气的说。
「好,到时候我就陪太太天天来。」叶嬷嬷眼眶微红的用力点头。
「走吧,陪我进去嚐嚐让娘想念了十几年的十锦锅到底是什麽味道。」骆含瑄说着举步走上阶梯,走进这间远近驰名的酒楼。
名店就是名店,只见店里一楼大堂中简直是人满为患,只能用高朋满座、坐无虚席来形容,生意果然是很好。
「客官两位吗?」小二迎上前来问。
「对,还有座位吗?」骆含瑄点头问道。
「有的,请跟小的来。」小二答道,随即将她们带往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没一楼那麽多人,但座位也坐了七八分满。
骆含瑄坐下之後,便请小二推荐除了十锦锅外的几道招牌菜,然後选择其中四菜一汤加一锅,共点六道菜。
「王宣,咱们就两个人,吃得完这麽多菜吗?」叶嬷嬷忍不住开口问。
「反正咱们不赶时间,慢慢吃到他们打烊前总能吃完。」骆含瑄半开玩笑的说道,这话也将叶嬷嬷给逗笑了起来。
叶嬷嬷笑了一会儿,突然轻叹一口气,道:「真希望太太此刻也跟咱们坐在这里。」
「下回娘就会跟咱们在一起,还有彩袖和彩衫姊姊。」骆含瑄坚定的道。
「彩袖和彩衫的卖身契不在太太那里,而是在老太太手上,可能没办法跟咱们出府。」叶嬷嬷叹了口气。
「啊?这是真的吗?」骆含瑄惊讶了,随即又想到另外一件事。「那咱们计划带娘离开骆家的事并没有瞒着她们,她们俩不会将这件事禀报给老太太知道吧?」
「不会。」叶嬷嬷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麽不会?毕竟她们的卖身契在老太太手里。」
「因为太太救过她们的命,若不是太太的话,她们俩早就不在这世上了,所以她们是绝对不会背叛太太的。」
「可是叶嬷嬷,人心会变,更何况人生为己,天经地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两个丫头是叶嬷嬷从小看到大的,叶嬷嬷相信自己和太太不会看错人。」叶嬷嬷坚定的摇头道,依然坚持对她们的信任。
骆含瑄无话可说,因为事到如今相信与否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如何以防万一、防患未然,再说了,彩袖和彩衫若真如叶嬷嬷所言是忠仆的话,那麽她又怎能只接走娘一个人,留下她们两人在骆家受苦受难呢?在她刚穿越来、卧病在床的那几天,可都是彩袖照顾她、服侍她,她可不是个忘恩负义之辈。
不行,那两个若真是忠心的,她一定要想办法将她们也一并带出来才行。
「叶嬷嬷,彩袖姊姊和彩衫姊姊是骆家的家生子吗?」她问。
「不是,她们俩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奴婢,一个六岁进府,一个七岁进府,转眼间都过了十一年,两个人也从小丫头变成大姑娘了。」叶嬷嬷有些感叹。
「她们没有家人吗?」
「彩衫有,但彩袖没有。」
「叶嬷嬷,我想知道关於她们俩所有的事,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好吗?咱们得想办法把她们俩也一起带出府来才行,否则若将她们留在骆家,结果极有可能会是凶多吉少。」骆含瑄认真道。
叶嬷嬷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有什麽办法呢?她们俩的卖身契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老太太是绝对不会将她们的卖身契给咱们的。」她苦涩的说,这就是身为奴才的悲哀。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咱们不能什麽都没做就放弃希望。」骆含瑄严肃道。
「姑娘—— 咳!」一出口叶嬷嬷就意识到自己又犯了错,赶紧轻咳一声改口道:「王宣你说的对,咱们不能什麽都没做就放弃希望,得想个办法才行。」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开始说起关於彩袖和彩衫的事。
原来彩袖和彩衫皆是十一年前大汉河发大水的灾民,那年水灾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因受灾而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更有数不清的灾民因无粮可食而活活饿死,因此那一年卖孩子换粮食的事也特别多。
彩衫便是在那一年被卖进骆家好让家里其他人能活下去的,而彩袖则是因与家人走散,为活下去才不得不卖身为奴。两人那时候的年纪虽然都不大,但都已晓事,彩衫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彩袖却是流离失所後被现实所逼,两人在进骆府後一直乖乖巧巧、兢兢业业的做着本分事,直到某天彩衫收到骆大太太的密令,要她在二太太的饮食上动手脚,否则将对她家人不利。
两个彩自小相伴,感情极好,因此彩袖很快就发现彩衫的不对劲,几次关心的询问终於问出原因,之後两人讨论挣扎了许久,终於在深思熟虑後决定向二太太投诚,并乞求她救救彩衫的家人。
那件事让彩衫吃了不少苦,彩袖後来也被卷入其中,挨了不少板子,二太太是费了不少心力和银钱才将这件事情解决,成功的护下这两个丫头。
听完这些,骆含瑄终於明白叶嬷嬷为何会如此相信两个彩不会背叛母亲了,也意识到自己又多了一个任务,那就是得把两个彩给平安的弄出骆家,要不然等待她们俩的命运,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唉,任重道远啊。
所以她就说嘛,没事干麽让她穿越重生为人啊?真是生来受罪的,苦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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