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不一般》作者:白翎
书名:《我的男友不一般》作者:白翎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11月2日
女主角:吕晨安
男主角:陆哲璿
【内容简介】
要不是受好友临终前所托,他才不想当个二十岁女大生的「监护人」,
把她接回家之後,他深感为人父母的伟大和无奈,
她吃饭要人盯,心灵脆弱到他不过开个玩笑就可以把她弄哭,
知道他是情慾片导演,又替她母亲拍过全裸写真,
她那惊愕又惊吓的反应,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真是个变态,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她大了十岁,他真的搞不清楚她在想什麽,
怎麽会想要用色诱他来证明自己的魅力?
但更令他不解的是,他已经「身体力行」向她证明他深受她吸引,
甚至产生要当她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男人的念头,
他也从她会吃其他女演员的飞醋、不自觉和她们做比较,
确认她也是喜欢他的,可是为什麽他想要宠她、亲近她,
她却开始闪躲,还趁他去香港工作时打算来个不告而别?
楔子
安宁病房里是静谧的。
女孩坐在病床旁削着手中的苹果;她的母亲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一语不发。
由於接受化疗,母亲的头发早已掉光,但是她爱漂亮,所以老是轮流戴着不同款式的帽子,就算没有人可以欣赏也无所谓,她总是能够自己娱乐自己,而且乐此不疲。
「晨安……」吕庭菲唤了女儿的名字。
「嗯?」吕晨安应了声,头没抬,双手的动作也没停止。
「我已经跟我朋友说好了。」吕庭菲轻声道。
「说好?」吕晨安这才抬起眼眸,愣愣的反问:「说好什麽?」
吕庭菲微微一笑,这才回道:「妈走了之後,你就搬到我朋友那里住,至少在你大学毕业之前可以不用烦恼吃住的问题。」
「妈,我已经二十岁了。」吕晨安小小翻了个白眼。「我可以自己过得很好啦,干麽这麽小看我?」
「妈没有什麽钱可以留给你,光是付医药费就已经很勉强了,更何况接下来你还有两年的大学学费要缴,还有,万一你被当了怎麽办?万一你必须读第五年呢?」
「啧,就算我真的那麽笨,也是因为遗传到你。」吕晨安不悦地嘟起嘴,挺直腰杆,像是在扞卫尊严。
那副德性逗笑了吕庭菲,不过很快的她便敛起了笑容。「总之,对方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朋友,把你交给他,妈才可以完全放心。」
「不要!」吕晨安马上拒绝。「我才不要寄人篱下,天天看人家的脸色。」说完,她又低下头,继续将削好皮的苹果切片。
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以後的事,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讨论什麽钱啦、住的地方之类的问题,因为这会让她觉得母亲是在交代遗言。
但,说直接点,那就是遗言,不是吗?
母亲就要离开人世了,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下个星期,也或许是下个月,医生说过,以母亲的情况,最多再撑一个月,不可能再长了。
最多,就是一个月……
思及此,吕晨安鼻头一酸,视线顿时模糊,她嗓音沙哑的道:「我去洗水果刀。」随即急忙起身离开。
她的前脚才刚踏出病房,眼泪立刻滴滴滑落,她抹去泪痕,往茶水间走去。
回忆这二十年来,她们母女俩算是相依为命的共同体。
母亲是过气的C咖女星,一生都过得很辛苦,通告量不稳定,通告费也低,但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她不顾众人看衰,执意生下女儿,正式成为单亲妈妈。
母亲曾让她过了一段三餐不继的童年,直到现在,母亲每次只要提起那段日子,都还是很愧疚。
可是她从未向母亲埋怨过什麽。
她们母女感情很好,像姊妹,也像朋友,她一直以为自己以後一定会考上公务员,让母亲过着稳定的老年生活。
那是她的计划,也是她真心相信的未来。
可是现在,未来的美景就像是从高处坠落的彩绘玻璃,碎了一地,什麽都没了。
吕晨安在茶水间里几乎泣不成声。
路过的护士看见了,走了进来,心碎的家属就像医院的布景一样平常,护士也没多说什麽,仅是轻抚着她的发、她的手,给予无声的安慰,直到她收起泪水,强作微笑。
隔天,吕庭菲在睡梦中离开了人世。
媒体只花了十分之一不到的版面来报导这则消息,那就是她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她苦了二十几年,竟只挣到如此渺小的版面。
吕晨安为母亲抱不平,但她除了生气之外,什麽都做不了,什麽也改变不了……
第1章
虽然吕庭菲的死讯只占了报纸极小的版面,但是她的告别式,媒体倒是摆出了大阵仗来拍摄。
不过,他们并不是为了吕庭菲而来。
「庭菲她……她一直都是很认真的演员……」身穿黑色套装的女人,黯然地垂下眼睫,眼里满是水泽。「我们会永远想念她……想念我们一起努力过的时光……」
喀嚓一声,记者拍下一张楚楚动人的泪眼照。
「庭菲,希望你一路好走,我……」紫色洋装的女人在这个时候仰首,拚命眨着那双水亮星瞳,眨去眼眶里的泪意,哽咽的道:「你知道我们都很爱你,我们……」终於,她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然後又是喀嚓一声,又是一张揪心惹人催泪的憔悴容颜。
「我们都知道庭菲这几年的运气不是很好,可是,在我们眼里,她总是那麽努力、那麽认真,她从来就不知道『放弃』这两个字怎麽写。庭菲这种坚毅的精神,正是我们演艺人员必须学习的,我们今天来到这里,正是希望我们能够……」男人面对镜头,表情显得悲痛,却依然滔滔不绝。
哦—— 够了,这些恶心的人。
吕晨安冷睨着那些假惺惺的演艺界人士,个个唱作俱佳,表现得可圈可点,一副痛失挚友的模样,然而母亲病了一年多,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可曾来探视过她?
没有,连一次也没有!
只有各个经纪人代为送来的花束、廉价的补品,以及难吃的苹果。
哼!吕晨安冷笑一声,用膝盖想也知道,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要藉机抢版面、上镜头,骗取大众的好感罢了。
一想到母亲就连去世了还必须被这些人消费,她便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着自己拿着扫把将他们一个个给打出去,然後拿起门口那桶发臭的废水,往那几个做作的艺人身上泼去,最後,她会对着摄影机,理直气壮地说:「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我妈的死活!甚至连八万多的医药费都没人肯借她。」
是,没错,有钱买最新一季的名牌包,却不肯借一笔医药费,只因为大家都觉得死人的债讨不回来,後来是她们母女俩死凑活凑,将生活费减至最低才勉强凑出钱来。
曾经还有个女艺人当着母亲的面,冷冷地嗤笑道:「都已经快死了,何必花钱医?」
吕晨安真的很想将这些人的丑态都爆出来,只不过幻想终究只是幻想,她并没有真的那麽做。
毕竟那是损人又不利己的事,单纯的报复她可没兴趣,再说,母亲一定也不希望她抱着仇恨继续度过接下来的人生。
最後,告别式在镁光灯下,混乱地结束了。
夕阳西沉,吕晨安一个人回到家,面对一堆的纸箱、家当,还有来不及清掉的垃圾,她甚至连仔细品嚐悲伤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欠了不少个月的房租,房东太太限她一个星期内要搬离这间三房两厅的大厦。
原来,雪上加霜指的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从今以後,她的栖身之处又在哪里?现在,她不只是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的债,谁敢收留她这麽一颗烫手山芋?
虽然债务的部分可以抛弃继承,但是生活费呢?学费呢?果然只有休学一途了吗?想着想着,她面对着满屋子的凌乱,一种无边无际的恐慌感蓦地涌上心头。
她赶紧甩去思绪,卷起衣袖,弯身继续收拾。
罢了,烦恼那些做什麽?此刻就算想得再多,也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境,倒不如先解决房东太太的「驱逐令」还比较实际——
「咳、咳。」
听到声音从身後传来,吕晨安顿了一下,随即转头望去。
是个年约三十岁的男人,他戴着鸭舌帽,穿着蓝色T恤和破了几个洞的牛仔裤,以及一双已经变成灰色的白球鞋,总之,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嗯……不修边幅,而且这还是比较客气的形容。
「抱歉,门没关,我就自己进来……」
他话还未说完,吕晨安便打断道:「不好意思,这里没有人叫快递,你可能找错地址了。」
「快递?」男人皱起眉头,愣了愣,接着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T恤印着「蓝天快递」四个字,他恍然大悟,笑道:「啊,我不是快递,这只是戏服。」
「戏服?」她错愕的问:「什麽戏服?」
男人露出苦笑。「戏服就是—— 唉,反正那不重要。」他脱下了鸭舌帽,接着问道:「你应该就是晨安吧?吕晨安。」
没想到一个陌生人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吕晨安难掩困惑,她站直身子,拍了拍双手的灰尘,回道:「是,我是。请问你是……」
男人像是有些意外她会是这样的反应。「你妈……庭菲什麽都没告诉你?」
她眨了眨眼。「告诉我什麽?」
男人望着她一会儿,叹了口气,才道:「你妈托我暂时让你住在我那里,半年也好,两年也好。她都没跟你提过?」
好像真的有这麽一回事,朦胧的记忆渐渐拼凑起来。「啊!」她惊呼一声,再一击掌。「你就是我妈说的那位朋友?」
男人苦笑了下,双手一摊,耸了耸肩。
「我还以为……」她以为母亲所谓的朋友应该是个四、五十岁的欧巴桑或是欧吉桑,没想到会是个年轻男人。
其实,她没有也没想过要问清楚。
毕竟母亲在提出建议的隔天,就匆促地离开人世,接下来的一个月,她几乎都陷在「处理後事」的漩涡里,早就把母亲那天说的事情给忘得精光。
「以为什麽?」男人追问道。
「呃,没有。」她低下头,下意识地揉揉鼻尖。
「好吧。」男人深呼吸了口气,看了看四周的狼藉惨状。「所以你在忙吗?」
「嗯,是有点赶……」吕晨安尴尬一笑,道:「房东限我这个礼拜五要全部搬空,不然她好像就要……」
「OK,那好。」男人果决地打断了她的话,「我星期五再来接你。」
「啊?」她一脸错愕。现在是什麽情形?
「那就先这样。我要回去工作了,整个剧组都在等我。」他重新戴上那顶沾了些污渍的鸭舌帽。「拜。」说完,他便快步离开了。
吕晨安愣愣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他的出现就像一阵出乎意料的风暴,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
他甚至连名字也没留下。
最後,家里就剩下两只行李箱。
吕晨安把能捐的都捐了、能卖的也卖了,至於那些捐不了也卖不掉的东西,绝大部分是在垃圾场,剩下的部分则是在她的行李箱里。
交还钥匙之後,房东太太毫不客气地把她给赶出门,还嚷嚷道:「你要是有良心,以後要记得把欠的钱还清。」
吕晨安不解的问:「可是,我不是已经把积欠的房租都还你了吗?」
她变卖了一些母亲生前的礼服、首饰。
房东太太冷笑一声,理直气壮的道:「哼,那只是房租,其他房子折旧的部分我都还没跟你算呢!」
吕晨安有些傻眼,「那些花费怎麽能算在我们头上?」
「欸,你说这是什麽话!房子是你们在住,不算你们的,难道算我的?」房东太太一手叉腰,一手抬起来挥了挥。「行了行了,算我倒楣赔了一笔钱,你快走,我忙得很,下午还要叫工人来重新粉刷,啧啧,真是拿钱丢水沟……」她一边碎念,一边走向电梯。
听到叮的一声,吕晨安知道对方离开了。
她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情绪是难过。
她拖着两只行李箱,坐电梯来到一楼,再笨重地慢慢走到社区大门外,警卫好心的跟她说,天气热,要她在大厅等,有冷气吹比较凉爽,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人是谁,又要等到何时,所以她婉拒了,伴着行李箱,她站在社区旁边的公车站牌下,茫然地等候。
直到下午四点多,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才开着一辆看起来随时会解体的黄色小货车来接她。
「你等很久了?」坐在驾驶座的男人降下车窗问道。
吕晨安点点头。
男人不再多说什麽,下了车,替她将行李扛上货车後方,然後等她就座、系好安全带,他实在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的家当就只有这两箱?」而且还不是最大尺寸的那种行李箱,东西也太少了吧。
她依然只是点头。
「好吧……」男人牵牵嘴角,再次发动了引擎,将小货车驶上马路。「肚子会不会饿?吃过了没有?」
吕晨安这回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麽意思?」
「就是不会饿的意思。」语毕,她抬手,抹去额上的薄汗。
他看见了。「抱歉,忍耐一下,这辆车的冷气有点问题。」
「没关系。」吕晨安僵硬地微微一笑,心里想着,她差点儿就要流落街头,区区搭车没冷气又算什麽。
一路上,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被载往哪里,只知道男人将小货车驶上高架桥,又开上了高速公路,她这才想到,她对这个男人其实一点儿都不了解。
「那个……」她吞吞吐吐的。
「嗯?」
「我妈说,你是她很重要的朋友。」
「她这麽说?」男人轻轻笑了声。
「难道不是吗?」他的态度让她有点不高兴,好像在暗示这是她母亲一厢情愿似的。
「如果她这麽说的话,就当作是吧。」
闻言,吕晨安总觉得这之中存在着一股很不寻常的氛围,突地,她的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你……是我妈的男朋友?」
男人静默了几秒,才云淡风轻地否认,「不是。」
「前男友?」
「也不是。」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女孩到底在想什麽?
「那你爱过她吗?」
母亲的星运虽然一路不顺,可桃花倒是很旺。
「没有。」他依然否认。
「那你们是怎麽认识的?」吕晨安望向他的侧脸,继续追问。
「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什麽样的工作?」
怪怪,这小妮子是把他当成坏人了吗?男人皱起眉头,瞥了她一眼,「你现在是在拷问我吗?」
他的话让吕晨安感到有些困窘,她连忙别过头,目视前方。「也不是拷问,只是觉得……」她不自觉搓揉着衣角。「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很重要的朋友,为什麽我从来没看过你来探视她……」
啊,原来如此,男人懂了。
「因为当她打电话告诉我的时候,她已经在安宁病房了,而且是为了交代你的事。」
「可是你也没来参加她的告别式……」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因为我在她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告别过了。」
是的,他在病房里,握着那双瘦骨如柴的手,说——
你好好走,下辈子别再选这麽困难的路。
吕庭菲是他见过的女明星中气质最特别的一位。
她有一股浓郁如花香的妖艳魅力,却又同时拥有透明如泉水的清灵,这般矛盾的气质让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当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而是纯粹对於艺术之美的那种狂热。
当他第一次掌镜捕捉她的美貌时,他就断言她绝对有红遍全亚洲,甚至是全球的本事。
无奈,她那个人就是不善交际,也不懂得讨好掌权者,终於,她被丑闻缠身、被有心人士冷冻封杀,最後只能接接日用品的广告、替网购业者拍拍DM,如果时机好一点的话,她顶多再接几个谈话性节目,或是客串演出偶像剧里的坏女人。
他不知道吕晨安对自己的母亲究竟了解到什麽程度,他没有套问,没有试探,也不打算主动提起太多。
思及此,他忍不住侧头暗暗打量身旁这个小女生。
她长得和吕庭菲不太像,不过他想,她的生父应该是个美男子,她的长相虽然不是主流的美女,但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无法被取代的魅力与气质。
这个话题结束後,他们俩便很有默契的都不再说话,直到目的地。
两人先後下了车,吕晨安抬起头,抬手抵着额头,遮去刺眼的夕阳,可是当她看清眼前的建筑物後,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男人。「你住在这种地方?」
这种像是老旧仓库,还是什麽汽车保养厂的地方?
「什麽叫做这种地方?」男人关上车门,笑了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菸,抽出一根点上。「别看它外观破破烂烂的,里面可是豪华得很。」
她仍旧对他的话心存怀疑。
「要不要吃冰?」突地,男人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蛤?」她不禁怀疑自己有幻听。
「我突然想吃附近的黑糖剉冰,不错吃,你要吗?」
「……不用了。」吕晨安觉得自己应该皱起了眉头。
「抱歉,给我五分钟。」他晃了晃手上的菸,道:「等我抽完这根,里面严格禁菸。」
「所以还有其他人跟你一起住?」她理所当然地如此问。
「也不算。」他耸耸肩,回道:「剧组都在里面工作,有时候太累了才会住下来。」
原来里头还有一整批剧组……她顿时有一种被马戏团给收留的错觉,搞不好哪天她真的得下海卖艺……随即,她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了,以後我应该怎麽称呼你?」
男人瞄了她一眼,正色回道:「叫爸爸。」
吕晨安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见状,男人不客气的噗哧笑出声,还被菸给呛着,狠狠咳了几下,等他缓过气来,他好笑的道:「你相信?我才大你十岁,怎麽可能会是你爸。」
「你……很无聊欸!」她双颊一红,赌气的自行搬下那两只行李箱,转身拖着就往马路的另一端走。
男人不慌不忙地将菸丢到地上踩熄,两三步便轻松赶上了她,与她并肩同行。「只是开玩笑,你的反应何必这麽大?」
吕晨安沉默不语。
不回答?好吧。男人吁了口气,又道:「再走个十分钟就是剉冰店,你就这样陪我走去买好了。」
「你很混蛋!」她不客气的道。
虽然是骂人,但也算是好现象,他扬扬眉,有些无赖的道:「我是啊。」
「你怎麽可能会是我妈的朋友?」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她伸手抹了抹脸。
「我妈怎麽可能会有你这种朋友?」这回,她的嗓音有些哽咽。
男人停下脚步,并且伸手拉住她。「够了。」他接过其中一只行李箱。「回去吧,我不想吃剉冰了。」
吕晨安没有回应,只是无声啜泣。
他看她这副模样,是感到内疚,却不知道该说什麽,毕竟在他的人生经验里,吼人的次数远比安慰人还要多上几百倍。
最後他决定什麽都不要说,牵起她的手,往原路走了回去。
吕晨安一手拖着行李,一手被他牵着,没有第三只手可以擦眼泪了,也就任凭泪水淌满整张脸。
说也奇怪,她明明就讨厌这个人,讨厌他的穿着、讨厌他的态度、讨厌他说话的口气、讨厌那双一副把她当作小鬼的眼神,可是为什麽,她会觉得他的手这麽大、这麽暖、这麽令人心安?
从母亲发现癌末,一直到告别式结束,多的是拍拍她肩膀、敷衍安慰的路人甲乙丙,但却没有任何一双手肯伸向她,拉她一把。
直到这个男人出现,直到他就这麽牵起她的手。
在这一瞬间,她原本深藏在心底的恐惧、担在肩上的压力,好像全都被解放了。很奇妙,不是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很OK,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只是不想被人同情,尤其是那些名为关怀他人,实际上却是满足自己的伪君子的同情。
男人叫做陆哲璿。
是个很奇怪的名字,至少她这麽认为,而他住的地方,就和他的性格、他的名字一样古怪。
一楼像仓库,二楼像住家,而他说三楼是摄影棚,四楼……还是摄影棚。
总之,他将吕晨安带到二楼,并且简单地说明一下环境之後,说道:「还有几个镜头要补。」便又匆匆地上楼工作。
事实上,吕晨安根本不在乎他要去忙什麽,「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然後在沙发的中央坐了下来。
四周安静了,她的情绪也冷静了。
她哭得眼睛发酸、鼻子红肿,开始有些睡意浮现。
回想起十分钟前,连她自己也觉得很囧,居然在陌生男人面前哭得如此不顾形象,而且还让人家牵着手走了五百公尺……
思及此,她的耳根有些发烫。
是一声讯息提示音打断了她想要把自己活埋的念头,她回过神来,从背包里摸出手机,滑了几下,锺瀚青传来的Line讯息跳了出来——
晨安?新家的事情还顺利吗?
唉呀,她都忘了,当她在太阳底下苦苦等待陆哲璿的时候,她传了Line向系上的学长抱怨——
我妈居然要我去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住。
真的假的?!
锺瀚青这麽回,还附上一个大惊的表情图案。
真的。
对方已经结婚了吗?还是还单身?
我不知道,我又不认识他,我现在正在等他来接我。
是喔,还要等多久?
正当她想回传天长地久这四个字的时候,陆哲璿就出现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不知道该怎麽回覆那句话。顺利吗?好像也不是那麽顺,因为她并没有任何归属感;可是要说不顺利吗?好像又不太对,毕竟她有了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是事实。
想着想着,她就这麽拿着手机沉沉睡去。
第2章
不知过了多久,吕晨安被新闻播报声吵醒。
「你醒啦?」陆哲璿一副无所谓地说道,两眼专注的盯着电视萤幕,左手拿便当,右手拿筷子,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扒着饭菜。
她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她撑起身,顺手将发丝塞至耳後。「那个……我睡很久了吗?」
「我哪知道你几点睡着的。」他嘴里塞满了饭菜,讲话含糊不清。
这个答案让吕晨安有种吃瘪的感觉,好吧,她换个方法问好了,「现在几点了?」
陆哲璿没有回答……不,是他的嘴巴目前没有空回答,他用力咀嚼着,以筷子指了指新闻画面上的时间。
她怔忡了下。
很好,这男人居然只凭一句话外加一个动作,就让她觉得自己简直脑残到了极点,她下午的时候一定是起肖了,才会莫名其妙对他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
「肚子饿了吗?」陆哲璿终於把嘴里的食物给咽下去,可以说话了,他把手边的一只塑胶袋推到她面前。「已经冷掉了,你将就点吃。」
袋子里是一个竹片便当。
他的态度让她觉得自己像是那种……赖在亲戚家里的孤儿,她觉得委屈,但又不想把自己给悲剧化,於是她理性地告诉自己:吕晨安,你现在没有挑剔的权利。
她本来以为,既然是母亲放心的对象,那麽应该会是个和乐融融的大家庭,照惯例会有个尽责的爸爸、贤慧的妈妈,再加上两、三个孩子,哪晓得她竟然会被带到这个大的仓库来。
想着想着,她默默地拿出便当,打开,然後取出免洗筷,却迟迟没有吃上一口。
那踌躇不安的样子,陆哲璿全都看在眼底。
对於这个半大不小的女孩,他的确是抱着同情、不忍,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他一点也不希望是由他来收留她,因为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是什麽理想的监护人。
「如果你不想吃冷饭的话就放着吧。」最後是由他打破了这个僵局。「我待会儿出去看看有什麽可以买给你……」
吕晨安连忙澄清,「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哲璿静静地看着她几秒,再问道:「还是你不想吃饭,想吃面?或是别的夜市小吃?」
这回,她没有答话,而是摇了摇头。
「都不是的话,为什麽不吃?」他早已经习惯那群看到食物就像蝗虫一样的剧组人员,她却一副像是他逼她吃馊水的模样似的。
因为那些情绪,像是对环境的陌生感、对於未来的茫然,甚至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防卫心……吕晨安无法用言语清楚地形容。
陆哲璿忍不住叹了口气,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有睡觉的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突破她的心防。
「喏,我问你一件事。」不知怎地,他也不想吃了,放下了便当和筷子,双手垂放在膝盖上,一副准备把事情摊开来讲明白的样子。「你有男朋友吗?」
吕晨安眨眨眼,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什麽?」
「我说,你有男朋友吗?」
听清楚了之後,她忍不住紧紧皱起眉头。他怎麽会突然问这种问题?这是在骚扰她吗?还是对她有什麽不当的……
「你别想太多。」似乎早就猜到她的想法,陆哲璿立刻打断了她那不切实际的念头,「我绝对不是想泡你,只是我个人觉得,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话,与其跟我耗在这里,不如搬去跟他住,这样你比较自在吧?」
他的解释让吕晨安好像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种被泼了一身冷水的感觉……呃,不对,她在想什麽,为什麽会觉得失望?啧啧,她立刻摇了摇头,想赶快抹去这可怕的想法。
「我留在这里是不是让你觉得很不方便?」
打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他会收留她并不是出於古道热肠,肯定是母亲拿什麽过往的人情压力逼他,又或者是搞不好他欠了母亲一笔钱之类的。
陆哲璿一听,微微一笑道:「是不方便,但不是我不方便,是你不方便。」
吕晨安有听没有懂。「那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
正当他要解释的时候,门板突然被打开来。
那是通往三楼的出入口……应该是吧?吕晨安对於这里的环境还不是那麽熟悉。
接着一个留着长鬈发的女人探头进来。「导ㄟ,我也回去喽?」
「好,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明天也是八点吗?」
「明天可以晚一点没关系,我想叫小优素颜上镜头试试看效果。」
「你确定?她最近皮肤状况不太好喔!」
「会吗?」
「当然,你以为是谁帮她把痘子遮起来的?」
「呃……」陆哲璿抬手抠抠眉尾,笑得有些困窘。
那表情让吕晨安有些意外,在她的记忆里,这男人不是面无表情,就是一脸不耐烦,她倒是首次看见他露出这麽……「亲民」的一面,但是话又说回来,她跟人家又不熟,讲白一点,他们认识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她又怎会知道他是个什麽样的人。
「所以我准时出班吗?」女人急着要知道答案。
「没关系,我还是想试试看。」他很坚持。
「我可以帮她化心机妆。」
「什麽心机妆?」
「就是看不出有上妆的彩妆。」
陆哲璿语塞了几秒,最後摆了摆手,「不用那麽麻烦,你晚一个小时来就好了。」
女人失笑,也算是妥协。「到时候你就不要抱怨像是恐怖片。」
「我一定把她拍成最美的女鬼。」
「啧,臭美。」女人挥了挥手。「那我就先回家啦,导ㄟ,拜。」
「拜。」
女人关上门,离开了。
空间里再度剩下新闻的播报声,待在客厅的两人互看了几秒,吕晨安忍不住问道——
「她刚才叫你……导ㄟ?」
好奇怪的外号。
「那是导演的简称。」
她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你是导演?」
「偶尔是。」
「偶尔是?」这是什麽样的说法?
「就是本来不是导演,後来因为当太久的无业游民,只好兼差当小成本电影的导演。」
不过,他一点都不想对自己的「历史」做什麽钜细靡遗的回顾,於是他站起身,开始收拾吃剩的便当。
「真的?你们都拍什麽电影?」倒是吕晨安被勾起了兴趣,追问道。
「小孩子别问这麽多。」陆哲璿走向茶几,将便当盒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我已经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
「你不会想知道的。」他倒了杯茶水,仰头饮尽。
「为什麽?」
「因为都是一些给大人看的片子。」
吕晨安这下子有些懵了,给大人看的片子?给大人看的……片子?他的意思是……「是……《金瓶梅》那种的吗?」她觉得好尴尬。
「接近。」陆哲璿依旧泰然自若。
他的回答让她有了更深一层的想像,也就是说,刚才她在这儿睡觉的时候,三楼可能有一对男女正赤裸着身子,躺在众人面前,大秀活春宫?
「你一定是在跟我开玩笑。」这是她的结论。
嗯,没错,一定是开玩笑,妈妈怎麽可能会让这样的男人照顾她的生活,不可能的嘛!啊哈哈哈哈……
陆哲璿冷笑一声,「所以我才说,不方便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现在住的地方长什麽样子?」
在学生餐厅里面对面而坐,锺瀚青点了一份排骨套餐,而吕晨安只点了一杯珍珠奶茶,因为金瓶梅这三个字让她直到现在仍然没什麽胃口。
见她久久不语,他继续追问,「怎麽了?搬家的事情不顺利?还是你不喜欢那里?」
「嗯……不太喜欢。」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後幻想着他接下来会说「不然你先搬来我家住一阵子吧」。
可惜,幻想永远不会成真。
「为什麽?」锺瀚青轻轻蹙眉,问了这个问题後,又低头继续扒饭。
「因为……」吕晨安欲言又止。
因为房子的主人看起来像痞子,房子像工厂又像是仓库,而且里面有一群人天天都在产出三级片。
这样的理由要她怎麽说出口?
可念头一转,搞不好那姓陆的家伙只是在耍她,其实根本不是拍什麽情色电影,况且他可是有「前科」的,甚至害她爆哭,一想到就有气。
「因为什麽?」锺瀚青再度出声,拉回了她的心神。
「唔,没什麽……我过一阵子再告诉你,现在我也还不太熟悉。」
「是喔。」将嘴里的菜吞下肚之後,他微微一笑道:「如果有什麽需要帮忙的,或是你需要有人让你诉苦,随时都可以找我,不要憋在心里都不说,知道吗?」
「嗯。」吕晨安点点头,总算露出了微笑。
锺瀚青是系上一位相当了不起的学长,想当初两人会相识,也是奇妙的巧合。
先说说他吧,他长得清秀好看,女人缘超好,加上每学期的成绩都是全校前三名,十足就是传说中的风云人物。
至於她呢,由於母亲身分特殊,导致她从国小开始就不喜欢和同学过度亲密,这样的「本能」一直维持到大学,所以别说是和风云人物沾上边了,搞不好连同学都不记得她的名字。
可是在她要升大二那年的暑假,母亲因为工作要到国外去取景,所以强迫她参加青年救国团的夏季露营活动,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报名了,却意外发现锺瀚青也在同一个团队里。
那时,他特别照顾她,可是他平常就是那种成熟、稳重、有肩膀、喜欢照顾人的人,她不敢自作多情。
直到夏令营的最後一天,锺瀚青在游览车上这麽跟她说——
晨安,我觉得你长得很像那个叫吕庭菲的演员……对吼,你们都姓吕耶!
以往听到这种话,她只会笑一笑,然後用其他的话题带开,可是那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也许是想让他记得自己,也或许是想让自己在他的眼里能再特别一点点,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对他坦白了自己的秘密——
其实她是我妈。
就在那一瞬间,她意识到自己一定很喜欢他,否则怎麽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向他说出这麽私密的事实?
「嘿,吃饭呀?」
一道女声窜入了两人之间。
吕晨安吓了一跳,如梦方醒,回过神定睛一看,好心情马上被摧毁一半。
是苏雅芹,她是表演艺术系的学姊,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并不亚於锺瀚青,但不知为何,吕晨安向来不喜欢她。
「对啊,你呢,吃饱了吗?」锺瀚青一如往常地与对方寒暄。
「还没,我快饿死了,可是我在减肥,只能喝蜂蜜水。」苏雅芹娇嗔了声,「你看看,我的腰围多了一寸。」接着她毫不害臊地做出扭腰摆臀的动作。
吕晨安偷偷翻了个白眼,受不了的在心里吐槽:妈的,真是够了,你乾脆把衣服掀起来让人家「亲眼验证」好了,而且明明就是水蛇腰,干麽故意说自己好像胖到不能见人似的?
可恶,她最讨厌这种女生,从小她就看着母亲的身边充斥着一堆这样的女人,明明皮肤嫩得可比婴儿,却每天都在抱怨「唉,毛细孔又变大了,真的好讨厌」之类的屁话。
「不会吧,你的身材已经很好了,你要知足。」
果然,锺瀚青说了一句很中肯的话。
「不行,对我们表演艺术系的人来说,好是不够的,我还要更好。」苏雅芹伸出食指左右摇了摇。
他一听,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她的自负与自恋,「哪个系不是这样?」
苏雅芹闷哼一声,却扬起唇角,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好啦,我才不想花时间跟你们这种高材生辩论,我要去排练了,小青青,拜拜啦!」接着,她的食指俏皮地滑过他的脸颊,挑逗意味浓厚,然後用她惯有的性感之姿离开了学生餐厅。
锺瀚青则是挂着僵硬的微笑,但并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
被完全无视的吕晨安有些尴尬,只好陪笑。「雅芹学姊好像很喜欢你……」
「她对每个男人都这样,她说的话和做出来的行为都没有意义。」他笑着说完,继续吃他的饭。
「那你……不会心动吗?」苏雅芹可以称得上是系花,不,甚至是校花都当之无愧。
锺瀚青好笑的反问:「你为什麽会觉得我应该要心动?」
「因为……她很漂亮,又很有男人缘……然後技巧又很好……唔,我不是说那个技巧……」该死的吕晨安,你到底在说什麽鬼话,什麽技巧?什麽技巧?你到底在胡说什麽?!
他笑得更爽朗了。「什麽技巧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像是故意弄乱她的头发。「你的思想什麽时候变这麽邪恶了?」
「就说不是那个意思了嘛……」她指的是钓男人的技巧,才不是十八禁的那一种。
锺瀚青望着她,慢慢地敛起情绪,最後只剩下浅浅的微笑。「雅芹是很漂亮没错,可是她不是我的菜,我也不可能是她的菜。」他放下了筷子,盘子里的饭菜还剩了一半以上。
「你不喜欢漂亮的女生?」
「我不喜欢卖弄性感的女生。女孩子嘛,还是自然点比较好。」
不知怎地,听了这话,吕晨安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停了两秒。
他是在暗示她这种不化妆、不打扮、没女人味的「天然派」比较有机会喽?还是他在暗示她其实可以主动表示点什麽?
她的耳根倏地发烫,还好今天没绑马尾来学校,不然就糗大了。
「那……如果雅芹学姊要你跟她交往,你会不会心动?」
锺瀚青失笑,「怎麽可能呀?」
这答案宛如强心针,吕晨安的心用力一跳,开始在脑海中构思告白的可行性。
也许她真的有点希望……不,可能是非常有希望。
「先不说那些了,你真的不吃点东西吗?」他看着她手上那杯只有热量却没有营养的珍珠奶茶。
「呃……」她回过神的瞬间,觉得胃口好像也跟着回来了。「也对,那我去买个面包。」说完,她露出一抹比珍奶还甜的微笑。
转乘三次公车後,吕晨安终於回到所谓的「家」。
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开了门、爬上楼。她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明天下课後她一定去找工作,就算工读赚不了什麽钱,但是至少她可以试试自己在外面租间套房,勉强应付学费、生活开支,最重要的是可以搬离这个鬼地方。
可是下一秒,她的心立刻凉了一半,因为如果算得再仔细一点的话,就可以明白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虽然她读的是国立大学,但一学期的学费三万跑不掉,再加上半年的房租,便宜一点的话或许两万五有机会,那麽生活费呢?以往母亲都是半个月给她三千元的零用钱,半年下来就要三万六。
现在,来算算打工的薪水吧!
现在的时薪是一百二十六元,假设一星期排五天班,一天四小时,算下来一个月大约只能赚到一万块上下,半年六万,如何能支付开销?
想到这里,吕晨安更颓丧了。
所以母亲的安排是对的,她真的无法光靠打工就独立撑到大学毕业,除非她愿意接受一毕业就欠了一屁股的债,除非她愿意转为夜间进修班,然後白天找份正职的工作。
她边想边爬上了二楼,伸手正要扭开喇叭锁的时候——
「嗯……啊……哈啊……」
一阵细微的女人呻吟声传进她耳里,她猛地一愣。
「啊……嗯啊……」女人的声音时而娇弱、时而激动。
这下子她确定不是自己耳残,是真的有人在做「那档事」。
吕晨安彻底凝滞在原地,像是石化一般,随即她想起陆哲璿曾经说过他是在拍「大人看的片子」,也就是说,这个声音是从三楼传来的?他们正在拍片?
她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怔怔的站了很久很久,听着娇吟声偶尔停止,但没多久又开始。
吕晨安告诉自己,应该要立刻开门、躲进去,然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把那个要命的声音隔绝在耳根之外,可是她的身体却没那麽听话。
事实上,她正抬脚一步步往三楼走去,好奇心让她克制不了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她在心里试图制止自己,却又同时安慰自己,既然你都住在这里了,当然有权利搞清楚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很快地,她爬上最後一阶。
她缩在楼梯口,只敢探出一颗头。
棚内很暗,唯有正中央搭景的地方灯光明亮,她清楚看见那是一间古代的闺房,床上一对男女正激烈交缠,女人裸着上身,任男人忘情地舔拭她粉红色的乳尖,女人露出销魂忘我的神情,男人则是贪婪地汲取她雪乳上的甘甜。
吕晨安震撼极了,她这辈子连A片都没看过,没想到第一次看的竟然是现场直播,她的双颊轰地炸红,然而即使看得她心跳飞快,甚至忘了呼吸,她仍然无法移开视线。
是真的,陆哲璿没有戏弄她。
他就坐在一台小小的萤幕前方,神色凝重,彷佛他看的不是一对男女正在欢爱,而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屠杀场面。
「卡!」突然,他大喊一声。
这一喊,吕晨安倏地回过神来。
「你嘛帮帮忙。」陆哲璿起身离开了小椅子,走上前去,对着男演员道:「这个女人是你的神,是你等了十几年才得到的女神,你舔她胸部的表情可不可以不要那麽下流?」
男演员尴尬苦笑。「我有吗?」
「有,像是流浪汉在舔鸡腿,要不要给你一面镜子让你看看自己是什麽样子?」
「不用了……」
陆哲璿继续指责道:「还有,你摸她胸部的方式能不能放尊重一点?你不是在上一个青楼女子,而是在上一个你心目中的女神,你那样摇晃她的胸部,搞得像玩布丁一样,能看吗?」
「就是说啊!」女演员也娇嗔答腔,「刚才我都怀疑自己是在演妓女,而不是黄花闺女了。」她虽然袒露着上半身,态度却自然坦荡。
「什麽叫做放尊重一点?」男演员尴尬的抓抓颈後。
「啧,连这也不会?」下一秒,吕晨安就见陆哲璿毫不迟疑地靠上前去,一把捧住女人的乳房,状似温柔抚触,却一脸正经地讲解道:「像这样,至少你要表现出她是神圣的,让大家看到你有多重视这个女人,你哈这个女人哈到你连吃了她都要小心翼翼,懂吗?」
「大概……懂。」
「懂就重来一次,不要再演得像是花钱嫖妓的大爷了。」语毕,陆哲璿转身,打算走回监控萤幕前,却不经意瞥见躲在楼梯口的吕晨安。
冷不防的与他对上视线,吕晨安心一惊,本能似地掉头拔腿就跑,用最快的速度冲回二楼。
那激烈的反应虽然早就在陆哲璿的预料之内,但是当他看见那双震惊失措的眼神时,他免不了还是有一种被棍子打到的感觉。
场记见他呆站着不动,不解的唤道:「导ㄟ,怎麽了吗?」
「没事,没什麽。」陆哲璿回过头来。
「你在看啥?」
「没什麽,一只兔子而已。」
「蛤?兔子?」
这里哪有什麽兔子?
众人听了,都是一脸莫名其妙,可是陆哲璿一句「再来一次」,完全不给大家机会把疑惑问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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