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代选妻》(鬼友独钟2)作者:香弥
http://www.yqtxt.net/data/attachment/forum/201610/25/203725vwzskjoqokjqojww.jpg香弥《小鬼代选妻》(鬼友独钟之二)
出版日期:2016年3月25日
内容简介:
汤水淳终於嫁给了他,传说中克死四任妻子的大富商景韶,
多亏了自穿越後不知何时开始跟着她的小幽灵小朔,
告诉她那个从恶霸手中将她救回的男人有克妻的传闻,
她才能想到这麽好的方法──嫁给他,被克死後返回现代。
可都嫁给他好几个礼拜了,她怎麽还没被克死,
反而被他吃乾抹净,还自动自发地炖药膳讨婆婆欢心?!
这就算了,自她从三弟妹手中接过掌家的责任,便诸事不顺,
先是因几匹布的归属问题惹四弟妹生气,又遇下人阳奉阴违,
好在他总护着她,不但在回门时送上丰厚回礼帮她长脸,
还在她教训下人时大力支持她,助她摆平困境,
让她因穿越而不安的心平复,还会因他的出现怦然心动,
齁,他这麽宠她,她怎麽舍得回现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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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州城汤府。
坐在榻上的汤家主母邵氏慢条斯理的吃完一碗掺了玉竹的鸭肉药膳,拿起绢帕擦了擦嘴,这才看向侍立在她跟前的庶女汤水淳,吩咐道:「你今儿个做的这盅玉竹药膳滋味倒不错,你把方子写下来,还有先前你做的那些个药膳的方子也都留下来。」
见她对自己交代的事似是有些惊讶,邵氏解释,「先前我不是同你提过,你爹要将你嫁给告老还乡的张侍郎为妾,把水莲嫁给通判李大人当继室,你说你性子软,怕嫁给张侍郎为妾,会遭府里头那些姬妾欺负,央我同你爹提提,能否把你改嫁给李大人,我昨儿个同你爹提了,你爹也答应了。」她说这番话的语气流露出一抹高傲,彷佛这一切是她的恩赐。
这几个月她吃汤水淳做的药膳,身子骨好了许多,就连原本乾燥暗沉的肤色也都变得红润白皙,这才会允了她的央求,不过待她出嫁,可没人再给她做药膳,自然是要把方子留下来,让厨子继续做给她吃。
站在邵氏身旁的一个婆子也接腔道:「八小姐,这事你可要好好感谢夫人,夫人疼惜你,这才劝说老爷,把你同九小姐的亲事调换过来。」这两桩婚事是老爷和夫人私下的盘算,尚未正式请媒婆去说亲,所以还来得及调换。
汤水淳连忙朝邵氏福了个身,感恩戴德的道:「多谢母亲给我安排这麽好的亲事,如此恩德水淳一辈子都不敢忘。」
她是汤家十几个庶女中的一个,排行老八,她上头其他几个同父异母的庶姊,分别被嫁给了几个比她爹官位更高的官员当小妾。
这次她能如愿嫁过去当继室,邵氏确实算是关照她了,也不枉她这几个月花不少心思做药膳来讨好这个嫡母。
见她这般懂事,邵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我也不要你记得我什麽恩,你只要记得你是咱们汤家的女儿,日後若是过上好日子,莫要忘了咱们汤家就是。」
明白邵氏想听的是什麽话,汤水淳迎合的答道:「母亲放心,水淳绝不会忘了自个儿是汤家的女儿,更不会忘了母亲对水淳的好,这几日水淳便会将先前做的那些药膳的方子写下来,交给母亲。」
邵氏再交代了几句话後,汤水淳离开邵氏的院子,准备走回她住的小院,突然,她停下脚步,抬起眼恍惚的望向正逐渐西沉的红日以及漫天的晚霞。
跟在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蕾蕾,见她痴瞧着日落,也不知在想着什麽,不禁关心的问了句,「八小姐,您怎麽了?」
以前的八小姐是个内向文静的人,可自从她五个多月前,去城郊金龙寺上香,回来後不知怎地大病一场,痊癒後,八小姐的性子便有些变了。
她口舌变得比以往伶俐,也开始懂得说好话和炖煮药膳来讨好夫人,因此这几个月来,八小姐在府里的日子比起之前要好过不少,就连亲事,夫人也特别关照八小姐,安排她嫁给李大人当继室。
在她看来,李大人与张侍郎差不多年纪,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与其嫁过去为妾,自然是成为继室来得更好,她相信八小姐应当也是满意这门亲事的。
汤水淳收回眼神,轻笑道:「今天的夕阳真美。」
五个多月前她意外来到这个世界,花了几天的时间融合原身的记忆,得知这位汤府八小姐之所以病了一场就一命呜呼,乃是因为这几年来她一直暗恋一个男人,先前得知那个男人成亲後,便 寡欢,相思难解。
五个多月前去上香时,在金龙寺巧遇那男人携着妻子一块在寺里参拜,看见两人恩爱的模样,她心中又妒又羡,回府後,黯然神伤的一个人站在窗前吹了一夜的寒风,翌日便一病不起,加上她心中悲伤,毫无求生意志,最後就这麽香消玉殒。
她觉得原主就这麽死去,实在是毫不值得。
这世上有多少人想求生而不可得,她却这麽轻易的就放弃自己的生命。
像她……来到这个世界好几个月,也不知她在台湾的那副身体怎麽样了。当初她是为了救一个差点被车撞的小孩而受伤,全身瘫痪,一动都不能动。
可即使如此,她仍努力地想活下去,後来也不知怎地,她的魂魄竟然离体,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了汤水淳。
她想回去,她放心不下父亲和妹妹。父亲是个工作狂,一忙起来三餐常常忘记吃,总要她叮咛提醒,他才会记得吃饭;而妹妹个性迷糊,粗枝大叶,常常忘了带家里的钥匙,她不在了,以後小妹若是再忘记带钥匙,就没人能替她开门了。
她曾想过,说不定只要她死了便能回去,不过想归想,要她主动伤害现在这副身体,她办不到,因为不论杀害别人或是自己,都是杀生。
在她初来到汤府时,她以为这府里有这麽多小妾,後宅八成斗得很严重,没想到那些小妾们性格都很软弱,没人敢与邵氏斗,一个个认命的很。
之後她才知道,那些小妾全是邵氏亲自替自己丈夫挑选的侍妾,她专挑那些懦弱胆小的人服侍丈夫。
汤业群相貌英俊,邵氏替她挑选的小妾也都颇有姿色,因此生出来的儿女们面貌自然长得不差,而这些庶女们,就成了汤家攀附权贵的工具,而她也将成为其中一个。
当初她之所以想嫁给李大人,是因他比张侍郎还年长五岁,今年六十五,人生七十古来稀,在医药不发达的古代,人的寿命并不长,她应该用不着撑太久,就能成为一个自由的寡妇。
蕾蕾倒没觉得这时常可见的夕阳有多美,不过瞟见那轮红日,倒让她想起一件事,「对了,八小姐,今晚赤霞庙有火神祭,您要去看吗?」
「火神祭?」闻言,汤水淳搜寻已融合的记忆,得知这火神祭是淮州城一年里最大的祭典,在日落後,全城皆会挂满灯笼来祭祀火神。
其中尤以赤霞庙前,赤霞大街上的花灯最为壮观美丽,全城有头有脸的人家皆会供奉一盏至数盏精心打造的花灯悬挂在庙前。
汤水淳兴匆匆地点头,「当然要去看。」难得能看到古代的灯会,岂能错过。
用完晚饭,汤水淳与几个姊妹们一块出了汤府,往赤霞大街走去。
街道两旁挂满各式不同的灯笼,也摆满小摊子,令人目不暇给。
汤水淳顾着看两旁摊子上琳琅满目的物品,以及四周彩绘精美的灯笼,加上这一晚全淮州城的百姓几乎都挤到赤霞大街上,街道十分拥挤,不久,她便与蕾蕾和几个姊妹走散。
汤水淳倒也不担心,她认得回去的路,因此没刻意去找她们,自己一个人东看看西逛逛,悠哉惬意。
来到一个小摊子前,她停下脚步,回头瞟了眼从刚刚便一直跟在她身後的一个小男孩,那男孩约莫六、七岁,穿着一袭灰色的衣衫,身形瘦小,脸蛋也瘦巴巴的。
她向小摊子买了几块烙饼,然後朝那男孩走过去,将手里那包油纸包着的烙饼递过去给他,「小弟弟,这给你。」
那男孩惊讶的瞠大眼望向她,「你、你看得见我 ?!」
汤水淳以为他的意思是他偷偷跟在她身後,没想到会被她发现,因此没有多想的笑着回道:「你这麽大一个人,我怎麽可能看不见?你肚子饿了吧,呐,这烙饼给你吃。」
原本见这孩子这麽瘦弱,她以为可能是个小乞丐,但见他衣服乾净,又不像是乞儿,心忖可能是哪个穷人家的孩子,这麽瘦,怕是常常吃不饱,既然刚好遇见,便买几个烙饼给他填填肚子。
小男孩低头看着她手上的烙饼,迟迟没有伸手去拿,摇着小脑袋低声说:「我、我不能吃你的烙饼。」
「为什麽?你不爱吃烙饼吗?」汤水淳温声问,没留意到路过的人对她投来的异样眼光。
「不是。」他垂着小脸,小声回了句。「我不能吃。」
她看着眼前的孩子,以为是他的家人教他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因此好言哄着他,「这是姊姊买给你吃的,你拿去吃没关系。」一边说着,她一边要拉起他的手,想将烙饼塞往他手里,结果烙饼却整包掉到地上。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刚才要抓住那孩子的左手,再望向掉在地上的那包烙饼,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往头上直窜。
「你、你、你……」她两条手臂爬满一颗颗鸡皮疙瘩,骇然的看向小男孩,方才她的手穿透他的,抓了个空,那包塞进男孩手上的烙饼也穿透他的手,落到地上。
男孩瞧见她惊恐的表情,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你、你不要怕我,我不会害你!」
汤水淳惊呆一瞬之後,挤出一抹笑,「哈哈,我大概一时眼花,既然你不喜欢吃烙饼,那就算了,再见。」说完,她脚跟往後一转,僵硬的加快脚步离开,想假装自己没发现男孩的异状。
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後,她放慢脚步,胆颤心惊地回头一看,发现那男孩就在她身後三步远的地方。
她头皮发麻,赶紧再往前走,只想着尽快摆脱那男孩,不知不觉走向人潮较少的一条巷弄。
她只顾着走路,没瞧见前面杵了个人,直接撞了上去,她连忙出声道歉,「抱歉。」道完歉,她再回头瞥了眼,见那孩子仍跟着她,她吓得绕过对方想走,手臂却陡然被人拽住,她抬起眼看向对方,「你做什麽?」
「你撞了爷就想这麽一走了之?」男人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那张秀美的脸庞,再移向她丰满的胸脯。他刚好与几个手下走散,正无聊着,有个小美人便送上门给他消遣。
「我向你道歉了。」望见眼前男人的下流眼神,汤水淳心惊地试着挣脱被他抓住的手臂。
男人瘦长的脸上勾起一抹邪笑,「一句道歉就想了事,哪有这麽容易。」说到这儿,他一把将她给扯到怀里。
汤水淳被他轻薄的举止惹怒,正要动手,更教她吃惊的事却发生了—一直跟着她的那个男孩竟跑过来,拍打着那男人,想要救她。
「你这个坏人,快放开姊姊!」但他小小的拳落在那男人身上,丝毫不痛不痒。
这次汤水淳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小手整个穿透男人的身子。
她惊惧的张着嘴,但下一瞬想到这个男孩并没有伤害她,甚至还想帮她,心里的惧意不禁减少几分。
男人瞧见她脸上恐惧的表情,误以为她是在怕他,抬手朝她粉嫩的脸蛋摸了几把,淫笑着调戏她,「小娘子莫怕,爷是最怜香惜玉的人,不会打你,你只要乖乖陪爷去喝几杯酒就成。」
汤水淳望了眼小男孩,心情逐渐镇定下来,她将目光投向眼前的男人,这男人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皮肤偏白,脸形瘦长,脸上的表情轻浮淫猥,令人见之生厌。
她淡淡出声,「放开我!」她越生气,便会越冷静。
男人粗暴的捏住她的下颚,咂咂嘴,淫笑道:「啧啧,你这双眼睛瞪起人来倒别有一番风情,被你这麽一瞪,我胯下都硬了,不信你摸摸。」他抓着她的手就要往自个儿的胯下摸去。
听见他竟然叫她摸他那脏东西,汤水淳不再多说,毫不留情的抬起脚,狠狠踹向男人的胯下。
她在现代的母亲在她五岁时过世,父亲忙着工作,将她和妹妹寄养在外公外婆家,一直到她上高中才接回她和妹妹。在外公外婆家那几年,她不仅跟着外婆学了药膳,还跟外公学了几招防身术。
以前她便曾用外公教她的防身术,对付过几只色狼,把他们给踹得唉唉叫,这种人绝不能姑息,姑息这种人,就会有更多无辜的女孩受害。
「啊—」男人猝不及防,整个人往後摔倒,捂着胯下,惨嚎出声,「你这个该死的臭娘们,敢踹老子,老子绝饶不了你!」
「你不饶我?现在可是我不饶你。」汤水淳抬起脚踩住他胸口,抬手拔下发上的一支簪子,一头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她也不管,清丽秀美的脸上笑得和煦,说出的话却冷冰冰,「我要废了你那孽根,让你以後再也不敢欺负女人!」说完,她将手里的簪子作势朝他下身刺去。
还没刺到那男人,他便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啊—」
这条僻静的巷弄就位於赤霞大街後方,几家饭馆酒楼的後门就开在巷弄里,男人的叫声引来屋里的人,开了後门探头探脑的看着,不过却没人出来多管闲事。
汤水淳踢了那男人一脚,「我还没刺到你呢,你鬼叫什麽?」
男人捂着被她先前踹伤的胯下,痛得扭曲了一张脸,恶狠狠的撂下狠话,「你这臭婊子,老子非宰了你不可!」下身的剧痛让他一时间爬不起来。
「还不知悔改,好,这次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汤水淳说着,举起簪子猛地朝他双手捂住的胯下刺去。
「啊啊啊—」男人惊恐的大叫出声。
汤水淳嘲笑的再踹他一脚,「真没用,我都还没下手,你就叫得像杀猪似的!」
男人闻言,这才发现她手上仍举着那支簪子没有落下,一时之间,涨红了脸。
「你你你……」他恼怒得要破口大骂,刚开口,便听见熟悉的嗓音传来—
「老大、老大,出了什麽事?我们老远就听你叫得活像娘们在生孩子那样凄惨。」
看见两个手下过来,男人惊喜的朝他们大吼,「你们快过来,给我把这臭娘们抓住,老子要把她抽筋扒皮!」
见他的同夥来了,汤水淳不敢多留,拔腿就跑。她方才是出其不意踹了那色狼一脚,才撂倒他,现在可没把握对付两个人。
那两个手下一时没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只听见老大愤怒的催促,「你们还杵着作啥,还不给老子去把那臭娘们抓回来!」
闻言,两个手下才匆忙去追汤水淳。
汤水淳跑了几步,就被前方突然出现的两个人拦住去路,她心里一惊,没想到那色胚竟然有这麽多同夥,她脸色凝重的打量那两人一眼,冷静的判断出,前面这两人似乎比後面那两人还难缠,决定掉头去对付那两人,也许有机会能从那头逃走。
就在她要转身时,拦住她去路的其中一人出声道:「我家二爷想见姑娘,请姑娘前去一见。」穿着蓝色衣袍的青年伸手比向他身後不远的一处酒楼後门。
汤水淳惊疑不定的望着他,「你们是他们的同夥 ?!」
跟在她身後的小男孩看见两人,小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是周叔叔和严叔叔。」
身穿蓝色衣袍的周堂飞那张黝黑端正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摇头答道:「不是,是二爷吩咐我等过来替姑娘解围,请姑娘随我来,至於他们几个,严庆会解决。」他指向站在一旁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
就在他说话间,那两人已追上来,严庆上前挡下他们。
那两人叫嚣着要他让开,「咱们赖老大要抓这娘们,识相的给我滚开。」
严庆不发一语直接出手,没几招就将两人打趴在地。
汤水淳呆愣的看着这一幕。
「姑娘请。」周堂飞再次出声。
汤水淳有些犹豫,也不知这突然出现的两人是什麽人,她不敢贸然跟他们走。
「姊姊,周叔叔和严叔叔都是好人,你不要怕。」一直跟着她的小男孩仰起脸说。
见这小男孩似是认识他们,她想再问些什麽,可下一瞬瞥见小男孩飘向她,想问的话不禁全都吞了回去。
即使已接受小男孩是个小阿飘的事实,可她心里仍有些不自在,她长这麽大,这可是她头一次亲眼见到阿飘,说完全不怕是不可能的。
而且除了她之外,这两个人似乎看不见小男孩的存在,她也不好就这麽跟小男孩说话。
她只好看向周堂飞说:「麻烦你带路。」
「姑娘请随我走。」周堂飞在前方为她引路,严庆沉默的跟在她後方,三人走向不远处的後门,穿过後院的廊道,来到鸿飞酒楼二楼位於巷弄旁的一间雅室。
走进雅室,望见坐在里头的一名男子,汤水淳眼里闪过一抹惊艳,男子的五官精致如画,肤如白玉,狭长的眼睛宛如夜空的寒星,幽亮深邃。
「你方才是真的想废了赖成吗?」低沉浑厚的嗓音响起。
发现这男子是在跟她说话,汤水淳愣怔了下,「赖成是谁?」
「适才想欺负你的那个地痞无赖。」
「你看见了?」她惊讶的问。
「从这儿可以瞧见底下的情景。」景韶神色冷峻的坐在靠窗的位子,指着一旁临着巷弄的窗子。适才发生的经过全都落入他眼里,先前见她拿着发簪屡屡作势要刺向赖成,却迟迟没有下手,因此他有些好奇,想知道她是不敢动手,抑或是刻意戏耍赖成,这才让周堂飞和严庆下去接她上来。
汤水淳朝旁边的窗子投去一眼,回头望向他,察觉眼前这面色冷峻的男人对她并没有恶意,她笑了笑,回答他先前的问话。
「我刚刚只是想吓唬他,让他以後不敢再犯,不是真要废了他。」她是想让那色胚产生心理阴影,以後他若又想欺负女孩子时,便会想起今日的事,再也硬不起来。
「你胆子倒是不小。」这句话算是他对她的称赞。一般的姑娘遭遇这种事,挣脱後定会马上逃走,她却还有心思留下来惩戒他。
汤水淳轻笑,「我胆子不大,只是不想姑息那色胚,才想惩罚他,没想到他还有同夥,多谢你派人去帮我。」
「只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地痞泼皮罢了。」景韶刚说完,严庆便领了个男人走进来。
「二爷,涂少爷来了。」
涂凤宝瞧见屋里有个姑娘,随口问了句,「这姑娘是谁,怎麽披头散发的?」
「不认识。」景韶回了句,看向周堂飞,吩咐他,「送她下去。」
周堂飞应了声,领着汤水淳走出去,临走前,她再回头瞥了景韶一眼,心忖他让人领她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问她那几句话而已?
跟着周堂飞下楼後,两人往前门而去。
鸿飞酒楼的前门开在赤霞大街上,离开酒楼前,汤水淳朝周堂飞颔首道谢。她简单绾了发,重新将簪子插上,整理下仪容便出了大门,她望着街道上仍 来攘往的人潮,已没心思再逛下去,转身往回走。
「姊姊,刚才那位伯伯是个好人对不对?」小男孩紧紧跟在她身边,在提到景韶时,语气透着一抹亲近。
「嗯。」汤水淳应了声,低头看向小男孩,「小弟弟,你叫什麽名字?你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个伯伯?」
「姊姊,我叫小朔,我认识那个伯伯,他是很好很好的人。」
「你既然认识他,为什麽不跟着他,而要跟着我呢?」见他年纪小小就成了阿飘,她心里不忍,同时也很纳闷,不明白这孩子为什麽会突然缠上她。
他抬起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她,「我跟着姊姊是因为别人都看不见我,只有姊姊能看见我,姊姊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汤水淳被他央求的眼神看得心软,想了想,点点头,接着想起一件事,她好奇的问他,「小朔,你有见过其他像你这样的人吗?」她问的是除了他,是不是还有其他阿飘存在。
小朔歪着小脑袋,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她,「我还没遇到跟我一样的。」
他记得神仙爷爷告诉他,只有执念特别强烈的人,死後灵魂才会继续留在世间,他不懂执念是什麽,他是因为以前捡到过神仙爷爷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在他死後,神仙爷爷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个儿挑选以後投胎的爹娘,但这个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
发现路过的人朝她投来异样的眼神,汤水淳这才想起其他人都看不见小朔,她这麽跟他说话,看在别人眼里,一定很怪异,再开口时,她抬手掩着唇,「刚才你说的那个伯伯是谁?」
「伯伯的名字叫景韶,他很厉害,他做的纸,颜色像云霞一样漂亮。」提起景韶,小朔小脸上露出一抹孺慕之色。
亲娘在他两、三岁时便过世,在景家,只有二伯真心待他好,他想做二伯的孩子,可是二伯没有妻子,生不了他,所以他想替二伯找一个妻子,然後做他们的孩子。
汤水淳一听小朔的话,想起景家的归云商行。
这归云商行可是鼎鼎有名,连淮州知府也礼让几分。据说归云商行所产的梓归茶是贡茶,旗下造纸作坊所出的云霞纸更是受到文人雅士的追捧,即使是朝中士大夫们也以拥有那近似云霞般颜色的云霞纸为荣,造成云霞纸供不应求。
听说景家如今虽只是商户,但景家太爷在世时,曾官至太子太傅。
後来因太子被废,景太爷受到连累被罢了官,心灰意冷回到故乡,嗜茶成痴的他索性自个儿种起茶,在他的精心培育下,景家茶园所产的茶叶滋味甘雅醇厚,往往春茶一出,便被抢购一空,三十几年前先皇在一位大臣家里嚐到景家的茶,大为赞赏,因此景家的茶从此被选为贡茶。
至於云霞纸,据说是现今景家的家主景韶在刚接掌归云商行时,买下一家造纸作坊,在造纸时,亲自调了颜色加进纸浆里,而造出名闻遐迩的云霞纸。
这些年来,其他的作坊也曾想做出归云商行的云霞纸,但至今无一家造纸作坊能做出如同云霞一样的颜色。
这些事她全是听府里那些姊妹们闲聊时提的,那传说中的云霞纸她还没见过,不知道究竟长什麽模样。
小朔抬起小脸,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突然朝她提出一个要求,「姊姊,你嫁给伯伯好不好?」
「咳……」闻言,汤水淳吃惊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嫁给他 ?!」她惊愕得一时忘了掩住嘴巴,语气也不自觉的扬高几分,引得路人纷纷朝她看过来。
她连忙垂下脸,快步往前走,一边用手遮着嘴一边问小朔,「你为什麽想叫我嫁给他?」
「因为他是个好人。」
「这世上好人多了去,而且我已许亲,不可能嫁给他。」
听见她的话,小朔抿着嘴似是要哭出来,见状,汤水淳连忙哄道:「欸欸,你别哭,那个景韶那麽厉害,不愁娶不到老婆,你不用替他担心。」她猜想小朔八成跟景韶有什麽关系,才会在提到他时,脸上总会露出孺慕之情。
小朔红着眼睛委屈地说:「没人敢嫁给他。」
「为什麽?」她惊讶地问。
「他娶的妻子都死掉了。」
听小朔这麽一提,汤水淳想起来之前曾听一个庶妹提过景韶的事,说他会克妻,先後迎娶的几个妻子,都成亲没多久,便因不同的原因死去。
汤水淳看着小朔,好笑地问:「那你还叫我嫁给他,你就不怕我嫁给他之後,也会死掉吗?」
「姊姊不会死,小朔会保护姊姊。」小朔拍着自个儿瘦弱的小胸膛道。
汤水淳怀疑的看着瘦巴巴的小孩,凭他也想保护她……但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停下脚步,喃喃道:「对了,若是嫁给他,然後被他克死……」说不定她就能回到她原来的世界 ?!
问题是,要怎麽说服邵氏和汤业群改变主意,把她嫁给景韶?
第2章
汤水淳一路思索着回到汤府,蕾蕾守在门口,一见到她,连忙迎了上来。
「八小姐,您上哪去了,找不到您,可让奴婢急死了。」
「人太多走散了,你怎麽在这儿,九妹她们呢?」
「几位小姐还没回来,奴婢担心您,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没找着您,便先回来等着。」
知道蕾蕾是真心关心她,汤水淳脸上露出暖笑,温声道:「我又不是不认识路,不会丢的。」这大行王朝的民风还算开放,类似古代的唐朝,女子出门是常有的事,她来到这里五个多月,也出过几次门。
「奴婢自然知道八小姐识路,只是赤霞大街上那麽多人,奴婢是担心万一您遇上心存不轨的坏人,那可怎麽办?」
她还真遇上了,不只是坏人,还遇到一个小阿飘,汤水淳侧过头,望向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朔,她心疼他小小年纪便夭折,又没地方可去,只好暂时让他跟着。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咱们进去吧。」
她挽着她的手一块走进去,她没打算告诉蕾蕾自己遇到色狼的事,以前这位八小姐可不会什麽拳脚功夫,她懒得找藉口向她解释自己怎麽对付那头色狼。
正要回自己住的小院,就在廊道上遇见汤业群,思及她想改嫁给景韶之事,正好可以趁这机会说服他,於是她上前乖巧的朝他福了个身。
「水淳拜见爹爹。」
「嗯。」汤业群约莫四十出头,面容儒雅端正,下颔蓄着一绺胡子,见到女儿问安,他应了声,摆摆手便要走。
「爹。」汤水淳急忙叫住他。
「还有何事?」汤业群有些不耐烦的望向她,他赶着要去一个新纳的小妾那里。
「女儿听母亲说,您要将女儿许给李大人为妻。」
「没错,婚事你母亲自会替你安排,你安心等着出嫁便是。」他不认为女儿有胆子敢反对他的决定,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出嫁,身为汤家的女儿,这是她们唯一的价值。
「女儿近日听人提起景家二爷的事,不禁想咱们汤家要是能有个像景二爷那般能干的女婿,母亲和父亲也就用不着时常为着汤府上下这几十口人的花用而费心。」汤水淳语带暗示的道。
景韶在家排行老二,因此被称景二爷,听说他上头原本还有一位兄长,只不过他在年幼时便夭折。
「你是说景韶?他确实很能干,几年前他从景老爷子手中接掌归云商行後,这几年景家越发兴旺,可惜他克妻,娶一个死一个。」说着,汤业群看向女儿,疑惑她突然对他提及景韶的事是何用意。
不过她适才说的话倒是令他动了心思,以景家的财富,若是能与景家攀上亲,对汤府自然大有助益。
汤业群旋即盘算着,有哪个女儿能嫁给他。
汤水淳看出他有几分被她说动,连忙替景韶辩驳几句,「是那些人没福气,哪里能说是他克妻,女儿是想,要是咱们能与景二爷结亲,往後的日子就不必愁了。」
汤业群若有所思的望着女儿,「水淳,你该不会是想嫁给他吧?」否则好端端的,怎麽会突然同他提起景韶的事。
汤水淳一脸正色道:「女儿的婚事全凭爹娘作主,女儿只是想到咱们汤府上下几十口人,全仰仗爹一人辛苦支撑着,女儿心中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做才能帮爹爹,今日出去时无意中听人提起景二爷的事,便想着女儿若是能嫁给他,是不是就能替爹爹分忧解劳?比起嫁给李大人,咱们汤家得到的帮助会不会更多些?」
听见女儿一心向着汤家,丝毫不忌讳景韶克妻之事,汤业群满意的点点头,他沉吟细想片刻,也没立即回答她,只道:「你能有这般孝心很好,不愧是咱们汤家的女儿,但婚姻之事不可儿戏,此事我须与你母亲再仔细考虑才成,你先回去。」说完,他掉头改往邵氏所住的院落走去,要同妻子商量这事。
汤水淳福身目送他离开。
从他离去的神情里,她有几分把握,汤业群八成被她说服了,有意把她改嫁给景韶。
她唇边浮起笑意,漫步回她住的小院子。
景府。
掌灯时分,姜管事领着几个下人候在马车旁,迎接自家主子归来。
待景韶下了车,立即递了块乾净的湿巾给他擦手。
「我离开这两天,府里可有什麽事?」净完手,景韶询问。这两天他到外地谈生意,今日才回淮州。
姜管事接过他手里擦过的湿巾,恭敬回答:「二爷不在的这两日,府里一切安好,没什麽事,不过老太太先前交代,请您回来後,去她那儿一趟。」
景韶点点头,走向母亲住的跨院。
来到屋里,景老太太韩氏正坐在软榻上由婢女捏着腿,见到儿子进来,韩氏摆摆手让那婢女退下,坐起身子。
「韶儿回来啦,这一路可还顺利?」
「一切都很顺利,娘这两日身子可好?」景韶走到母亲身边,素来冷峻的神色微露一分暖意。
「顺利就好。来,你坐下,娘有件事要同你商量。」韩氏噙着笑看着儿子,年过四十的她模样仍显得娟秀,仔细看,母子俩的五官有几分肖似。
「是什麽事?」景韶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
韩氏面带喜色道:「汤府昨儿个请了媒婆过来要给你说亲。」自儿子先後娶回来的几任妻子因不同的缘故过世後,淮州城便传出儿子克妻的流言,使得这两年里,也没好人家敢把女儿嫁过来,为了这事,她可快急白了头,就怕直到她闭上眼去了的那天,儿子仍是孤家寡人一个,没妻没儿。
「哪家汤府?」先後死了四个妻子後,他已无心再谈亲事,漫不经心地问。
「就是同知大人府上。」
「汤大人?他想替谁说亲?」
「他想把女儿嫁给你,虽然是个庶女,但媒婆说那位八小姐模样生得很标致,性情又伶俐乖巧,是个孝顺懂事的姑娘。」
听母亲这般称赞那位八小姐,似是很中意这门亲事,略一沉吟,他问:「汤家难道没听说我克妻的传闻?」
父亲在他七岁那年病逝,祖父也在八年前过世,当年十八岁的他,一肩挑起景家的担子,这些年来,他把心思全都放在归云商行的生意上头,府里头的事全由母亲作主。
他听母亲的安排先後娶了四任妻子,四个都是娇滴滴的大家闺秀,但每一任妻子都嫁给他不到半年便香消玉殒。
这几年来,为了扩展归云商行的生意,他不常在府里头,与那四任妻子聚少离多,对她们的早逝,虽有些遗憾,但要说有多伤心倒也不至於。
且他性情生来冷淡,对男女之情本就不热衷,比起她们,他更愿意把心思花在生意上。
听他同外头那些人一样说自个儿克妻,韩氏轻斥,「呸呸呸,什麽克妻,娘不许你这般诅咒自个儿,那是她们几个人命薄,没福气当咱们家的媳妇。」她接着兴匆匆开口,「我听媒婆说,这汤家小姐幼时给人批过命,说是个有福气的,还能旺夫,要是嫁过来,定不会再像先前那几个一样,你看怎麽样?」
景韶明白母亲想答应这门婚事,沉默一瞬,答道:「这事全凭娘拿主意吧。」他不在意有没有妻子,但若能因此让娘高兴,他不介意再娶一次亲。
得知汤业群要将她改嫁给景韶,汤水淳并不意外,与让她嫁给李大人,自然是让她嫁给景韶利益更大些。
这李大人不过是个六品的淮州通判,比起汤业群的五品同知还低了一级,她後来打听到,汤业群之所以要把女儿嫁给李大人,是看在李大人有个亲戚是吏部官员的分上。
这段时日,她从邵氏那陆陆续续听来了些讯息,得知汤业群想调到京城任官,正在四处找门路,所以才想将女儿嫁给李大人,藉以结交吏部的官员。
这吏部掌管百官的考核,若是能与吏部的官员攀上关系,日後也好为他调任的事铺路。
据说当年汤业群不过是淮州七品的推官,这些年来就是靠着将女儿嫁给那些高门权贵,才升到五品的同知,现下又想藉着联姻,好让自个儿再往上爬。
景家虽然不是官家,但胜在有钱,那些钱财能让他拿去疏通贿赂朝廷的官员,为自个儿谋得更好的出路。
两相权衡之下,汤业群自然极力想攀上景家这门亲戚。
而李大人那里,汤氏夫妇盘算後,决定把老九嫁过去,再安排今年刚及笄的老十嫁给张侍郎,听说张侍郎特别偏爱稚嫩的姑娘,如此安排应当更合他心意。
在得了景家答应结下这门亲事的消息後,汤业群便亲自上门向李大人和张侍郎解释改嫁女儿之事,巧舌如簧地说服了他们。
两个月内,汤府将陆续安排三个庶女出阁,一时之间,成为淮州城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出嫁前四日,汤水淳与即将出阁的九妹汤水莲和十妹汤水秀,坐在院子前的小园子里赏月。
「八姊、十妹,以後咱们要再这般聚在一块赏月,怕是不容易了。」汤水莲幽幽道,比起汤水淳的清丽秀美,她容貌更加艳丽,性情却多愁善感。
才刚及笄的汤水秀,性子就如同她柔美的容貌一样温软羞怯,她轻蹙着眉,面露忧容,「听说我要嫁的那个张侍郎,府里头已有十几房姬妾,我好害怕,也不知我嫁过去会过什麽样的日子。」
汤水淳对这个才十五岁的妹妹心里有些歉意,要不是她想嫁给景韶,汤业群也不会把十妹嫁给张侍郎。
想了想,她叮嘱这个妹妹几句话,「水秀,你记住,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不去欺负别人,可要是有人欺负你,你也不能默默的隐忍下来,那只会让别人以为你是好欺负的,更加得寸进尺。」
「可我不知道该怎麽做。」汤水秀呐呐道,她性子软,从来只有被人欺负的分。
「你嫁过去後先观察那里的情势,摸清楚整个府里是谁在作主管事,还有谁最受宠、谁最不受宠。最受宠的人容易招来嫉妒,而最不受宠之人易招人排挤,你别跟这两个人走太近,以免受到牵累。」她接着再面授机宜,传授两个妹妹几招拢络人心的方法。
两人专心的听着,她们远远不如汤水淳那般会做人,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听了她这一番话,两人都觉得很受用,因为这些事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们,两人赶紧牢牢记在心里。
三姊妹又说了一会儿话,夜深了,汤水莲与汤水秀向她道谢後,三人各自回房。
躺在床榻上,汤水淳对於自己的未来也有些惴惴不安,不知自己这次的决定是对是错,嫁给景韶後,是不是就能如愿回到现代?
五月初八,景家二爷景韶迎娶第五任妻子,淮州城的人热烈议论着这事,有不少人纷纷下注猜测,他这第五任妻子能撑多久,换言之,就是多久会被他克死。
有人赌三个月、有人猜四个月、有人说半年。
面对外头那些流言和赌注,景家没去理会,此时景府挤满了来贺喜的宾客,喜堂上,新人刚拜完堂,被送进喜房。
被喜娘扶着坐在床榻上,汤水淳头上罩着一条红色的喜帕,而新郎官已出去招呼宾客。
趁着喜娘到门口交代丫鬟事情时,小朔在她身边兴高采烈说着话,「姊姊,你嫁给伯伯了,要赶快生孩子哦。」
她小声询问:「为什麽?」小朔在得知她要嫁给景韶时,异常高兴,瘦巴巴的小脸这段时日都咧着笑,不停对她说着景韶有多好多好,让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这孩子是景韶藏起来的儿子!
可每当她问及他与景韶的关系时,他却又紧闭着嘴巴什麽都不肯多说。
「姊姊嫁给伯伯,自然要帮他生孩子。」小朔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她抬手捂着唇,低声道:「谁说嫁人就一定要生孩子?」她可没打算要替景韶生孩子,她嫁给他是想被他克一克,看是不是能死掉重回自己的世界。
闻言,小朔忍不住激动起来,「姊姊一定要帮伯伯生孩子,不可以不生。」他要投胎当他们的孩子,要是她不生,他就不能当他们的孩子。
汤水淳觉得有些奇怪,小朔这段时间跟着她,一直是个好脾气的孩子,怎麽突然间激动起来?她温言解释道:「小朔,生孩子这种事不是我要生就能生,又不是母鸡下蛋,哪有那麽容易,有可能我跟他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呢。」
听见她的话,小朔震惊的愣了愣,然後扁着嘴,像是想哭似的,突然飘走。
汤水淳面前罩着喜帕,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从喜帕下瞥见小朔似乎是离开了,她有些纳闷,不知这孩子是怎麽回事,那麽坚持要她生孩子,不过她来不及多想,便听喜娘走到她身边出声道:「新郎官来了。请新郎官过来揭开新娘子的盖头,从此夫妻花开并蒂,富贵当头。」
景韶神色冷峻的走到床榻前,接过喜娘递来的秤杆,面无表情的抬手挑起新娘头上的红色喜帕。
这动作他做过四次了,已很熟练,揭去喜帕,他不经意一瞥,在瞧清新娘子的面容时目光一怔。
汤水淳头上罩着的喜帕被揭去,让她眼前一亮,她抬眸望向新郎官,见他盯着自己,露出惊讶的神情,也连忙摆出讶异的眼神。
那晚见面,两人都没有透露彼此的身分,是小朔告诉她,她才得知他的身分的,可这种事总不好让他知道。
「原来你是汤大人的女儿。」他没想到他娶的人,竟是一个多月前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她。
「原来你就是景二爷。」她也装作今天才知嫁的是他。
喜娘见两人似是相识,脸上堆满热络的笑容,「欸,原来新郎官和新娘子见过面呐,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两位新人可说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她接着端来交杯酒和果品,分别递给两人,「来来来,两位新人喝交杯酒,从此举案齐眉,恩爱长久。」
汤水淳接过酒杯,彼此勾了手,和景韶各饮了一口,接着两人手里又陆续被塞了枣子、花生和几种讨吉利的水果。
「吃颗枣子生贵子,再吃花生,子孙绵延多福气……」
该做的该吃的都做完吃完後,景韶封了赏,让喜娘和丫鬟婆子们退下。
喜房里只剩下两人。
屋里摆了好几对喜烛,照映得一室通明,汤水淳看着景韶,忽然觉得嫁给他也不错,至少一定比那个什麽李大人要来得赏心悦目。在橙红的烛光映照下,他俊美的面容少了分冷峻,看起来柔和了几分。
见景韶在下人都退下後,沉默着没开口,屋里一时有些凝窒,她指着桌上那满桌的吃食,轻声问他,「我饿了,桌上这些可以吃吗?」
景韶颔首,「你吃吧。」
汤水淳坐下来後,看向他温声问:「你方才在外头招呼客人,也没吃多少吧,要不要一块吃?」
他坐下,拿起酒壶斟了杯酒,饮了几口,见她抬眼望着他,他问:「想喝?」
她先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拿起酒杯,让他倒酒。今晚是洞房花烛夜,她想把自己灌醉,那麽接下来洞房时也许就不会那麽尴尬。
想起洞房之事,她不禁佩服这些古代人,新郎官和新娘子在婚嫁前,往往都不曾见面,结果拜完堂第一次见面,就得跟一个陌生人上床,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景韶替她倒了酒,抬眸问她,「你闺名叫什麽?」因先前不怎在意这桩婚事,合婚和婚书之事皆由母亲操办,他只知自个儿迎娶的是汤家八小姐,并不知她的闺名。
「水淳。」被他一问,她也忍不住想着以後该怎麽称呼他,是要叫他相公、老爷,还是夫君?她听邵氏都称呼汤业群老爷,可看着眼前这张年轻俊美的脸庞,她实在无法对着他叫出老爷那两个字。
想了想,她很快就决定了一个称呼,微笑的朝他举起注满酒的酒杯,「相公,我敬你一杯,往後我们就是夫妻,还请你多多关照。」
闻言,他剑眉微挑,却也没说什麽,举起手里的酒杯饮了口,说道:「我对你没什麽要求,只要你好好服侍娘就好。」
她颔首答应,「你放心,我既然嫁给你,你娘就是我娘,今後我会尽心尽力服侍娘。」嫁过来之前,她特地打听过,景韶事母至孝,他底下还有两个庶弟,两人都已各自成亲,不过尚未分家,仍住在一块。
面对她的回答,景韶淡淡点头。好听的话人人会说,能不能做得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不过景家家大业大,府里仆佣众多,也不需要她亲自服侍母亲,只要她不忤逆顶撞母亲,不惹她心烦就够了。
吃了几口菜,想起一件事,汤水淳出声问:「对了,你那天叫我上去,只是为了问我那几句话吗?」
「嗯。」他当时见到她对付赖成那地痞,觉得她颇有胆识,才想见见她,他丝毫不曾料到,两人竟会在事隔一个多月後成亲。
不过比起先前母亲为他安排的那四任娇滴滴的妻子,她倒是比较合他心意,她不急不躁的性子,还有受到欺负时,伺机反击时的那股子狠劲,都很合他脾胃。
见他似是没要再多说的意思,汤水淳也专心喂饱自己的肚子,刚吃饱,就见景韶起身走向床榻,然後自己宽衣,准备就寝。
她灌了自己几杯酒壮胆,才慢吞吞的脱下身上的喜服,摘下头上那堆发饰後,姗姗走向床榻,见他躺在外侧,留了里头的位子给她,出声询问:「相公,咱们把烛火熄了好不好?」这烛光这麽亮,待会洞房时看得清清楚楚的,怪不好意思。
「嗯。」
听见他轻应了声,她把那几对明亮的喜烛给吹灭,房里一下子陷入漆黑,她摸黑走到床榻边,越过他,躺到里头的位子。
她安静的躺在床榻上,静静的等待,等了半晌,见他碰也没碰她一下,心中讶异。
难不成他太累睡着了?抑或是不喜欢她,所以没「性致」?
她偷偷觑着他,房里黑漆漆的,一时间也看不清他的脸孔,片刻後,她收回眼神,心里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是觉得庆幸还是失望。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方才多喝了几杯酒,她身子有些躁热,此时又值盛夏,天气燠热,先前穿着那身喜服把她闷出一头汗,又没办法洗澡,浑身黏腻,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动了动身子。
手不小心碰到他,一下子就被他握住,下一瞬,在她的惊呼中,他翻身覆到她身上。
「我本来想让你适应几天再圆房,想不到你等不及了。」
等等,她才没有等不及好不好!她结结巴巴的解释,「我我我是因为热,所以才不小心碰了你,不是你想的那样!」压到她身上的重量,和拂在她脸上的男性气息,让她的心失速的鼓动着,脸孔热烫得像要烧起来。
他沉默一瞬,不准备接受她的说词,抬手扒起她的衣物。
洞房花烛夜,面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子,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兴致高昂,他便曾听一些朋友提起过,有些人在洞房花烛夜见到新娘子时,被新娘子丑得完全提不起兴致。
有些人还得藉助一些催情的药物,才能勉强完成洞房。
先前迎娶那四任妻子时,他便兴致缺缺,他不是色胚,一看见女人就能轻易发情,他是把自个儿灌了八分醉,才圆了房。
看出她在紧张,他原是打算缓个两天,待两人再熟稔些再行房,可与她并肩躺在床榻上时,他下腹竟有股慾望蠢蠢欲动。
原本他还能抑制住,可当她的手碰触到他身子的那一刹那,就彷佛有一把火投入油锅里,慾念再也止不住。
他从来不是重慾之人,这种情形很罕见,再思及身旁引起他慾念之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他便觉得没必要再忍下去。
洞房花烛夜与新娘子行周公之礼,本就天经地义。
汤水淳身上白色的单衣和抹胸很快地被他除去,当她赤裸的胴体暴露在他面前时,原本还有些抗拒的她,最後顺从了他。
反正早做晚做都要做,她索性豁出去,也伸手去扒他的衣物。她一向聪慧,又懂得察言观色,但骨子里是不肯吃亏的人,谁敢占她一分便宜,日後她便会讨回两分,因此在他的手抚摸探索着她的身子时,她也毫不忸怩的摸着他那身结实健硕的身子。
蛰伏在身体里的情慾一点一点被撩拨起来,她扭着身子磨蹭他。
她热情的迎合,燃起了他征服她的慾望,加重手上的劲道,揉捏着她柔嫩的肌肤和丰满的酥胸。
她呼吸有些急促,他的手揉弄着她的敏感地带,让她的唇瓣情不自禁的逸出细碎的呻吟,身子深处彷佛有爪子在抓挠着她,挠得她酥酥痒痒地难以忍受,渴求着他进一步的抚慰。
她两条腿缠上他的腰间,勾下他的颈子,一口吮住他的唇瓣。
他幽暗的瞳眸闪过一丝惊讶,旋即扣住她的下颚,张嘴回吻她的粉唇。
那完全称不上温柔的吻,让她心悸得几乎无法呼吸,她觉得自个儿的灵魂彷佛也要被他给吸过去,她想挣脱,但他压根不容她逃走,霸道而强势的占领她的檀口,吮吻着她的唇舌。
直到他餍足,才放开她的唇瓣,但下一瞬,当他的手探向她幽秘的花径时,她身子一颤,接着在他的揉捻下,她难耐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娇吟声,似难受又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
他眸色越发深沉,下腹早已胀硬,察觉到她花径已濡湿,他置身在她双腿之间,将那硕大的分身探入花径里……
第3 章
清晨时分,汤水淳揉着酸疼的腰肢醒来,听见有水声传来,接着响起景韶的声音—
「再去换桶乾净的水来,待会太太醒来,伺候她沐浴,一个时辰後我会过来,接她一块去拜见娘。」
「是。」有个丫鬟应了声。
在听见景韶离开後,汤水淳才坐起身,低头看了眼身上昨天欢爱过的痕迹,脸孔有些羞红,两人昨天简直就像是乾柴遇上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明明昨夜才第二次见面,那猛烈的慾火也不知是怎麽烧起来的,一连做了三次,他才肯饶过她。
她拉起被子盖在身上,曲起脚,两手撑在膝盖上,捧着脸,想起昨晚的事有些害羞,却又忍不住一再回想。
一开始有些疼痛,可是後来在他的安抚下,渐渐不觉得痛了,身子开始有一种战栗般的舒爽感,就像在冲浪,被波浪推向一波又一波更高的浪潮。
看不出景韶冷冷的,可在床上却那麽热情。
蕾蕾绕过屏风走进来,见她已醒,再瞅见她赤裸着肩膀身上盖着被子,一副被疼爱过的模样,忍不住替自家主子感到高兴,语气轻快的说道:「二太太,您起来啦,二爷方才出去了,不过他有交代下人替您准备热水,待会就会送过来,还有二爷说他一个时辰後,会来接您一块去拜见老太太。」
「嗯。」这事她方才已听见,「蕾蕾,我口渴,替我倒杯茶来。」
「好,您等等。」
趁蕾蕾去替她倒茶,汤水淳起身拿了件外袍先穿上。
蕾蕾很快送来茶水,因为天气热,她在茶里兑了些煮滚放凉的冷水,方便入口。
汤水淳喝完整杯水还不解渴,再喝第二杯。
待她喝完,蕾蕾接过杯子,清秀的小脸笑盈盈道:「二太太,我瞧二爷似乎很疼您的样子。」
「嫁过来还不到一天,你怎麽知道他疼我?」她可还没感觉到呢。
「二爷他让人准备热水给您洗浴,还有……昨晚您叫了大半夜呢。」这便表示二爷很中意二太太,要是二爷不满意二太太,昨晚定是草草了事,才不会疼爱她这麽久。
得知蕾蕾也听见她昨晚的叫声,汤水淳尴尬的红了脸。
这就叫疼她?分明是他自己慾火难消。
「哪有人这麽算的。」
「以前奴婢在咱们汤府里听人说,男人在床上疼爱女人越久,那女人就越受宠呢。」
汤水淳笑骂,「你怎麽净听些乱七八糟的事。」刚好下人送了热水过来,汤水淳没再与蕾蕾说下去,急着想洗去一身的黏腻。
待洗完後,蕾蕾和另外两个景府的侍婢雪荷、雪燕一块服侍她梳头更衣,换上粉色衣裙。
她已嫁为人妻,雪荷替她梳起妇人的发髻,再在她发髻上插上一支红翡做的荷花簪和几朵珠花,接着雪燕替她施了些脂粉,这麽一番打扮,让她清丽的脸上添了抹娇媚。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想起自己如今已嫁为人妻,有些恍惚,依稀记得几个月前她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心中惴惴难安,好不容易适应汤府的生活,结果一转眼,她又嫁到另一个陌生的府邸。
见她怔怔地盯着铜镜看,蕾蕾知道她偶而会这般出神,因此也不以为奇,雪荷和雪燕不知情,相觑一眼,雪荷小心翼翼的出声问:「二太太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汤水淳回过神,轻摇螓首,微笑道:「没有,你们做得很好。」她赏了她们一人一个荷包,荷包里装了些碎银和首饰。
她们两人虽是景家派来服侍她的侍婢,但她刚嫁过来,对景府里的一切都还不熟悉,这段期间,还需要仰赖她们的帮助,赏她们这只荷包,便是存了拢络之意,想让她们尽心为她做事。
她嫁给景韶是当正室,为了交好景韶,汤家给她的陪嫁品不算少,不过景家给的聘礼更丰厚,足有八十八台之多,让邵氏和汤业群高兴得阖不拢嘴。
「奴婢多谢夫人赏赐。」暗暗掂量手里荷包的分量,雪荷和雪燕向她福身道谢。
汤水淳微笑的亲手扶起两人,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景韶便回来了。
似是很满意她这身打扮,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这才出声道:「走吧,该去拜见娘了。」说着,他很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她讶异的微怔了下,才握住他的手,走在他身畔时,她悄悄打量他,见他神情仍如之前所见那般冷峻,看不出其他的心思。
韩氏接过媳妇敬的茶,娟秀的脸庞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将景家传家的一只玉镯套在她腕上,殷切说道:「这是咱们景家的传家玉镯,今儿个娘把它传给你,希望你今後跟着韶儿好好过日子,为咱们景家开枝散叶,多添几个孩子,日後再把这镯子传给你的媳妇儿,让咱们景家的香火能一直传承下去。」
「多谢娘,媳妇定会谨记娘的吩咐。」汤水淳柔顺乖巧的应道。瞥向手腕上那只羊脂白玉镯,心想景韶前四任的妻子应当也都戴过这只玉镯,而在她们死後,这只玉镯又从她们身上收回来,再传给她。想到这只手镯戴在那麽多人手上过,她就忍不住想把玉镯给拔下。
韩氏性情温和,对这个看起来性子同样温顺的新媳妇很满意,拍拍她的手,「好、好,来见见你两个小叔子和弟妹。」她指着坐在厅堂里的几人一一向她介绍。
厅里是男女分坐,坐在左侧第二个位子的是老三景昌,第三个位子的是老四景惟,他们两人皆是景韶父亲的妾室所生的庶子,两人的生母两年前已过世。
坐在右侧第二个位子的是景昌的妻子简霜霜,第三个位子的是景惟的妻子霍翠鸾。
几人一一起身向汤水淳行礼,唤她一声二嫂。
汤水淳与他们见过礼後,与景韶分别在左侧和右侧的首位坐下。
老三景昌与简霜霜生了两个儿子景照、景宣,一个五岁、一个六岁,养得白白嫩嫩,虎头虎脑颇为可爱,两人在简霜霜的带领下也拜见这位新二伯母。
见完,两个孩子便吵着要出去玩,韩氏见他们闹着,便让下人先带他们下去,虽然不是自己的儿子所生,但府里头眼下只有这两个孙子,韩氏平日里倒也宠着这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被带走後,几人客套的寒暄几句,霍翠鸾瞟了简霜霜一眼,朝韩氏说道:「娘,既然二嫂进门了,往後咱们府里的事是不是该移交给二嫂掌管,这几年来托给三嫂管着,处事不公,帐目也不清不楚。」她面容艳丽,脾气却如辣椒似的,呛辣刺人,当着众人的面就敢让简霜霜没面子。
简霜霜模样生得珠圆玉润,说起话来温温婉婉,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听见她的话也没生气,一脸和气的解释,「兴许有些事我做得不够周到,这些年来四弟妹所提的要求有些未能如愿,这才让四弟妹对我有所误解不满,可娘将这府里头的事交给我管着,我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徇私,这样才能对得起娘的信任。」话里隐隐流露出是因她没有偏袒她,这才招来她的怨怪之意,「若是往日有什麽得罪之处,我在这儿给四弟妹赔个不是,望你大人大量,别同我这个嫂嫂计较。」
霍翠鸾不领情,毫不客气的驳斥她,「你少在娘跟前假惺惺,你不敢徇私?这简直是天大的谎话,这些年来,你徇了多少次私,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景惟见妻子也不看场合,当着刚进门的二嫂面前,就这麽斥骂三嫂,恼怒的呵斥:「你给我闭嘴,不看看今天是什麽日子,也不怕让二嫂看笑话!」
霍翠鸾气呼呼的横了简霜霜一眼,不甘愿的闭上嘴。丈夫性子沉默寡言,平常很纵容她,可当他恼怒时,她也不敢惹他。
老三景昌出声缓颊,「欸,四弟,四弟妹不是有心的,你别怪她。」他与景惟是同母所生,两人的面容都肖似已过世的父亲,生得魁梧粗犷,不过他身形比景惟略矮些。
韩氏知道这两个媳妇素来不合,但泰半都是老四媳妇在闹,老三媳妇让着,平日里也没闹出什麽大事,因此她也就没多管。但见老四媳妇又挑起事端来,她朝汤水淳笑着解释,「老四媳妇脾气直,不过她呀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相处久了,你便知道,她没什麽坏心肠。」
适才甫被霍翠鸾责难的简霜霜也附和,「是啊,娘说的没错,四弟妹没什麽坏心眼。不过娘,四弟妹刚才说的也没错,既然二嫂进门了,往後咱们这府里的事,还是该移交给二嫂掌管才是,我这几天便让帐房先生把府里头的帐目整理整理,好移交给二嫂。」
韩氏颔首道:「也好,那就辛苦你这几日领着你二嫂熟悉熟悉咱们府里的事。」
再叙了会儿话,离开厅堂时,景韶回头对跟在他身後的汤水淳交代,「我要出门几天。」
闻言,她有些意外的脱口而出,「我们才刚成亲你就要出门?」她是知道古代没度蜜月这种事,可是在刚成亲的第二天就丢下妻子出门,这样好吗?
见她似是不舍他出门,他难得的多解释了句,「在沛城有笔买卖需要我亲自去谈,这几日若有什麽事,你可以找三弟妹商量。」
景韶跟她说了声便离开,汤水淳回到他们住的院子里,想起方才在大厅里发生的事,转而向雪荷、雪燕探问简霜霜与霍翠鸾的事。
「三太太为人随和,脾气很好,对咱们这些下人也很好,而四太太性子较跋扈,说话直来直往,若是有她看不顺眼的地方,便会骂人。」雪荷回答。
汤水淳接着再打听,「那三爷和四爷呢?」要掌管景府里的事,她得要先弄清楚几个重要成员的性情才好做事。
「三爷同三太太一样,是个好脾气的人,而四爷平日里沉默寡言,但他很宠四太太,即使两人成亲五、六年,四太太一直没为他生下一子半女,他也都没纳妾收通房。」
汤水淳突然想到景韶,问:「那二爷呢,他可有小妾或是通房丫头?」
「二爷一直都没纳小妾和通房,咱们府里头只有三爷有两个小妾,不过那都是在他迎娶三太太前所纳,三太太进门後,他便不曾再纳妾。」
雪荷说完後,雪燕补充了几句,「原本三爷是有三个小妾,但婉姨娘在四年前过世,她生的朔少爷也在三个多月前病逝。」
听见朔少爷,汤水淳忽然心里一动,追问:「你说的朔少爷多大年纪,长得什麽模样?」
「朔少爷还不足七岁,他身子骨打小就不好,长得很瘦弱。」
听雪燕说的年纪和身形都和小朔相仿,她再细问:「他眼睛是不是很大,鼻梁上有颗痣?」
「没错,太太您见过朔少爷呀?」
「以前见过。」昨天小朔离开後,她就没再见到他。原来他是景韶的侄子,怪不得他一直说景韶的好话。
雪燕好奇的问:「朔少爷因身子虚弱多病,打小就很少出门,太太是在哪里见过朔少爷?」
「我也不记得了。」汤水淳含糊道。
这时,简霜霜领着几个丫鬟婆子进来,「二嫂。」
「三弟妹怎麽来了?」汤水淳起身相迎。
简霜霜笑盈盈道:「府里头日前进了一批布料,我特地拿过来给你挑选,看二嫂喜欢什麽样的花样,再让人做几身新衣裳。」
「我衣裳已有好几件。」出嫁前,邵氏特地给她做了几套衣裳,她们这些庶子女们可比不上那些嫡子嫡女,衣裳穿来穿去也只有那两、三套,大概是因为她要嫁给淮州首富景家当正室,怕她衣着过於寒酸,丢了汤家的脸面,才给她多做几身衣裳。
「二嫂不用客气,每年咱们府里的女眷都会做几套夏衫,这是算在份例里的,二嫂以後要掌管咱们府里的大小事,这布料自然要让二嫂先挑。」
「应当先让婆婆挑选才是。」汤水淳连忙表示。
「娘已挑好,我这才送来给二嫂挑的。」
听她这麽说,汤水淳也没再推让,看向丫鬟婆子手里拿的那些布料。
简霜霜不着痕迹的朝一个婆子使了个眼神,那婆子上前一步,好让汤水淳一眼就能看见她拿在手里的一匹缇花的水绿色布料和粉紫色布料。
那两块布料果然吸引住汤水淳的目光,她看了眼,觉得还满素雅的,便说道:「那就这两匹布吧。」
简霜霜称赞,「二嫂真是好眼光,这两匹布料轻薄又柔软,最适合做成夏衫,待会我就吩咐绣房用这两匹布给二嫂做几身衣裙。」
「多谢三弟妹。」
简霜霜含笑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二嫂别同我这麽客气,今後若有什麽事,二嫂随时可以来找我,待帐房将帐目整理好,我再交给二嫂。」
两人再叙了会儿话,汤水淳送她出去,接着便让雪荷和雪燕领她去外头逛逛。
景府占地甚广,园中奇峰巨石疏密相宜,栽种的奇花异卉美丽如画,还有楼台水榭、厢庑游廊,处处精巧华美,几乎步步都是景,汤水淳看得暗自惊叹,不愧是淮州首富之府。
来到一处三层楼的楼台前,雪燕说道:「从这儿上去,可以俯瞰整座府邸,把咱们府中的景色尽收眼底,二爷若是要宴请朋友,就会在这里摆宴。」
汤水淳听了她的介绍,正想上楼去看看,就听见霍翠鸾的声音不悦的传来。
「二嫂,你是什麽意思?」
汤水淳回头望过去,瞥见霍翠鸾一脸怒气冲冲,不解的问:「四弟妹,有什麽事吗?」
「你把我最喜欢的那两匹布料挑走是什麽意思?你虽是二嫂,但凡事总有个先来後到,凭什麽抢我看上的布!」霍翠鸾满脸愠色,走过来诘问她。
「你最喜欢的布料?」没头没脑的,汤水淳一时之间没弄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那匹水绿色和粉紫色的布料,我早就看上了,你为什麽要跟我抢?」
「是那两匹布啊,我不知道你喜欢,三弟妹拿给我挑时,也没说你要,所以我才选了那两匹布。」她温言解释,心忖霍翠鸾还真是跋扈,为了两匹布竟跑来责问她,也不顾她是她二嫂。
霍翠鸾不忿的道:「这事我早就同她提过,我不管,是我先看上的,你再另外挑两匹布料。」
「可这事三弟妹没同我说,我若事先知道你那麽中意那两匹布料,必不会夺你所好,要不,你去同她说可好?」汤水淳语气软中带硬,把问题丢回给她。
她不打算因为霍翠鸾对她大声就把布让出去,如果让了,会让她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这回只是布,下次万一是不能让的东西呢?
汤水淳的说词在情在理,霍翠鸾也没法驳斥,带着满脸恚怒拂袖离开,「哼,她早就知道我看上那两匹布,定是故意瞒下不告诉你,我去找她算帐!」
她离开後,汤水淳若有所思的走上阶梯。
当她在挑选布料时,拿着那两匹布的婆子忽然上前一步,让她第一眼就能看见,加上那两匹布料确实很素雅,也因此她才会选上它们。
她思索着简霜霜这是刻意瞒下霍翠鸾也看上那两匹布料的事,还是无心的疏漏?
倘若简霜霜是故意隐瞒,那麽她应当算到霍翠鸾得知这事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她的目的……莫非是想挑拨离间?
「自莱阳王那个宠妾死了之後,他的性子真是越来越阴阳怪气,难以捉摸。」涂凤宝坐在从沛城返回淮州的马车里,向好友景韶埋怨。
他是崇镇郡王幼子,在家中排行老四,行事肆无忌惮,五年前在京中得罪一些人,被父亲给撵出京城,赶回淮州老家。
他比景韶小三岁,两人是在五年前结识,不同性子的两人意外结成好友,回到淮州後,他无所事事,後来索性就跟着景韶学做些买卖。
这趟跟着景韶前往沛城,两人准备收购一家布庄,没想到恰巧遇上莱阳王,不得不上前应酬,却被他古怪的脾气给惹得一肚子火。
景韶瞥他一眼,心忖他的性子比起莱阳王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是半斤八两。
涂凤宝见他那眼神似是不以为然,哼道:「我有说错吗?」
「与其浪费口舌去议论别人,不如多留点心思在买卖上头。」淡淡回了两句,他低头继续查看手里的帐册。
涂凤宝知道他不爱在背後道人是非,也不再提莱阳王的事,改说起他的事,「对了,景韶,你不会不知道汤业群把女儿嫁给你,打的是什麽主意吧?」
他翻看着手里的帐册,头也不抬的答,「我知道。」
「那你还娶他的女儿为妻?」汤业群之所以与景韶结亲,八成是看上归云商行的财富,想藉着景家的钱财和人脉,好帮他疏通朝中官员,让他能继续往上爬。这些年来,他便是靠着把自个儿的庶女当成礼物送给各个权贵为妾,才能从一个毫无建树功绩的七品推官,爬到现下的五品同知。
「我娘一直希望我再娶,偏生这两年没好人家的女儿肯嫁我。」景韶漫不经心回了句。
涂凤宝揶揄,「汤家嫁给你的不过是个庶女,哪算什麽好人家的女儿。」先前他娶的那四任妻子可都是大户人家的嫡女。
景韶抬起眼替妻子说了句话,「她虽是庶女,但教养丝毫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我娘尤其中意她的八字。」他迎娶她是为了母亲,不过新婚夜她的表现令他很满意,离开景府这几天,他竟罕见的有些想她。
「莫非她的八字格外的好?」涂凤宝好奇的挑起眉,他五官阴柔,细眉长眼,面貌有些雌雄难辨。
「我娘拿她的八字去合婚,相士说她命硬好生养。」
「你娘是怕她又被你给克死吗?」涂凤宝毫无顾忌的拿这事来取笑他。
景韶不理会他,继续看手里的帐册。
涂凤宝迳自再说道:「要是她再死了,你克妻之事可就真坐实了,你可得小心派人守着她,莫要让她淋雨、骑马,还得格外留意她的吃食,对了,还有你府中园子里的那些假山奇石,也得找人给铲了,免得她哪日不小心撞上,就这麽一命归西。」他说的这些事全是他前四任妻子的死因。
景韶的第一任妻子听说身子骨不好,走几步路便喘,嫁过来三个多月,某日回娘家时淋了场雨,就这麽一病不起。
第二任妻子是个好动的,嫁给他四个多月时去骑马,结果从马上摔下来死了。
第三任妻子眼睛不好,据说在她眼里所瞧见的颜色只有一种—灰色,她嫁来景府後,有一日在园子里散步,也不知是没瞧路,还是怎麽着,撞上园里的假山,就这麽一头撞死。
第四任妻子是吃了不洁之物伤了胃肠,虚弱而死。
每个死因皆不同,所以外人才会传言他克妻。
景韶没理睬他的话,涂凤宝这人嘴贱,越是搭理他,他便越说个没完,也因为那张毒舌利嘴,让他先前没少得罪人。
简霜霜三天後就将景家的帐册移交给汤水淳,同时亲自带她上库房,点交库房里的财物。
先前得知霍翠鸾为了那两匹布料的事找上汤水淳後,她亲自来向汤水淳道歉,「这事是我疏忽了,连累二嫂无端遭受四弟妹的责怪,二嫂刚进门,我一门心思只记得长幼有序,这府里有什麽好东西,应当先送来给二嫂挑选才是,一时忘了四弟妹曾同我提过那两匹布料的事,真是对不住。」
她亲自过来解释,加上她将库房的财物点交的清清楚楚,让汤水淳先前对她曾怀有的疑虑全打消了。
这景府上下,包含下人加起来共有百来人,要掌管这麽大的一家子,事情繁琐细碎,有很多不懂之处,也多亏简霜霜告诉她,她才不至於手忙脚乱,因此她对简霜霜多了几分好感。
她才刚接管景府的事,一切照旧,没做什麽更动,这几日把心思都花在为婆婆做药膳上头。
那日敬茶时,她发现韩氏面色萎黄、唇色苍白,听说她常头昏眼花心悸,因此她这两日用芍药、当归、熟地、丹参、川芎、三七和排骨为她炖煮药膳,调理身子。
汤水淳将灶上已炖好的一盅药膳端下来,蕾蕾上前接过放进提盒,跟着她一块送去老太太房里。
她走进韩氏的屋里,发现简霜霜这会儿也在老太太这儿,见她进来,简霜霜笑着对老太太说:「娘,二嫂真是有心,这几日天天给您炖药膳。」
韩氏看向汤水淳,慈爱的笑道:「往後这事你交代厨子做就是,别再辛苦的亲自下厨,这日头毒,厨房那儿定是热得慌。」
「那点热不算什麽,只要能帮着娘把身子调理好,就算要我整日待在厨房里做药膳,我都愿意。」汤水淳嘴角带着笑意回道,掀开盖子,盛了碗药膳送到韩氏跟前。
「你这性子好,不骄不躁又细心,咱们韶儿这次算是娶对人啦。」韩氏欣慰的拍拍她的手。
「能遇上娘这麽慈祥的婆婆,才是我三辈子修来的福气。」汤水淳这话说得真心诚意,这位婆婆性子温和又宽容,她真觉得韩氏是个难得的好婆婆。
她的话哄得韩氏眉开眼笑。
简霜霜也笑着附和了句,「可不是,咱们娘是天下最好的婆婆。」接着趁着婆婆在吃药膳时,她望向汤水淳问:「二嫂,你这药膳是打哪学来的,我听娘说她这几日吃了你做的药膳,这头似乎不晕了,气色好了些,身子骨也舒爽许多呢。」
「我生母祖上是行医的,传下了些医书药膳的方子,我娘带着几本嫁过来,一直搁在箱子里,以前也没见她看,直到半年多前,我无意中发现,这才拿来细细看了。」这番说词她先前对邵氏说过,这话也不算谎言,因为她这具身子的生母出身确实如此。
她穿越到这里之後,确实在生母生前的陪嫁物里翻找到几本医书,只是她做的这些药膳全是以前从外婆那里学来,并不是那几本医书里的。
她接着再道:「几个月前,我照着方子炖了药膳给我嫡母服用,我嫡母吃了效果很好。那日向娘敬茶时,我见娘面色萎黄,唇色苍白,气血虚弱,所以便找了个合适的药膳方子做给娘吃。」
韩氏吃完药膳,颔首道:「你是个孝顺的,娘也不求别的,只盼着你能跟着韶儿和和乐乐的过一辈子就够了。」她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希望她别像前头几个媳妇一样红颜薄命,能陪着儿子一块到老。
「嗯。」汤水淳轻轻点头,嘴上却不敢承诺什麽,因为她嫁过来是想来让景韶给克死,希望能藉此返回自己原来的世界。
她之前特地打听过,景韶那几任妻子,嫁来景家最短三个月,最长半年就死了。不过在此之前,该她做的事,她会尽力做好,她会替景韶打理好景家,调理好他母亲的身子。
是说,他这一走都五、六天了,到底什麽时候才要回来呀?
还有,小朔自洞房夜那天离开之後,这几日也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再见到他,他年纪小又孤伶伶一个,让她有些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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