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孕转》作者:简薰
书名:《福来孕转》作者:简薰
出版社:新月文化
出版日期:2016年10月14日
女主角:乔翠喜
男主角:陆蔚英
【内容简介】
想当初应这门亲,身为侯府世子爷的陆蔚英是迫於无奈的,
全因他陆家四代军功赫赫,惹皇帝忌惮,只好低娶避祸,
不想这商户之女性格跳脱、行止逗趣,他简直因祸得福——
新婚夜他不肯同床,她不恼,还跳上跳下摇床柱给他「助威」;
婚後,他以为的「妾身爱心燕窝」跟「妾身示爱香囊」都没出现,
倒是让他看了一场她借他的势整顿娘家姨娘的威风戏码,
这率真有谋的女子教他不禁来了兴趣,从共桌吃饭开始了两人情谊,
越发觉得两人有荣华不如一条命的共识与夫妻同心御外敌的默契,
尤其在遭遇暗敌伏击而她不离不弃跟着他一起落崖的事件後,
她那句「你对我好,我也开始对你好」便一直搁在心上,
可惜他藉机装病终究躲不过小心眼皇帝的算计,
皇帝就是看不过眼他如今娇妻有孕、规划退休生活的日子,
皇命一下便要他披甲上战场,不知可有机会看到孩子出生……
第1章
乔翠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
丫头们见她满意,一个收拾着玫瑰镜台上的小抽斗,把刚刚拿出来让她挑选的首饰们归放原位,另两个则扶她起身穿衣。
大户千金,衣裳自然不能马虎。
雪青色的桃绣对领襦裙,是丝湖庄上的大绣娘悉心数月的心血,一年不过几件,价值不菲,即使是官家小姐,也未必穿得起,小脚上踩着宝坠香鞋,鞋面有鸟有花,再缝上金镂响珠,风雅又富贵。
房嬷嬷从外间走来,见到自家小姐,满脸堆笑,「姑娘这是好了?那就走吧,花园里怕是已经布置起来了。」
今日是春分,按照大黎朝的习俗,家家户户都会把午饭摆在外头,一方面是历经严冬与春雨,出来解解乏,二来也是替府中未婚子女走走亲。
乔翠喜前年已经跟户部三司黄大人的庶三子黄顺行定了口头亲,黄家也早说好,今日黄顺行会与其生母甘姨娘上门拜访,顺便把细节商谈一下,两边的嫁妆聘金等等说清楚,等五月黄大人与黄夫人就会正式下聘。
至於官户与商户成亲,在大黎朝不算罕见,倒也不是说商人地位就高了,就是各取所需而已。
乔家行商,有得是钱,这钱多了,就想有名声,总想着家里若能出个官儿,岂不光耀门楣?乔老爷生有四子,脑子都普普通通,科考是太难了,但捐官是一条路,一个官位也才二十万两,又没多少,乔家想着若跟黄家结亲,到时多送点钱银,请黄大人帮忙疏通疏通。
至於黄家点头愿娶商人之女,那就更简单了,乔家有钱。
黄大人有九个儿子,可没办法给九个儿子都捐上官,黄顺行是庶子,前程只能靠自己,但这科考下来又不知道要几年,万一过个数年,黄夫人要把庶子分出去怎麽办,娶个门当户对却没什麽嫁妆的穷媳妇,有什麽用,娶个嫁妆丰厚的媳妇,衣食不愁,准备起科考也比较专心。
乔翠喜见过黄顺行几次,经年读书,说起话来十分文雅,言行也有礼,比起那些商人子弟好上许多,因此没怎麽反对,至於拿自己的婚姻给弟弟们铺路,她也想得开,女子嘛,总归是要嫁人,如果黄家要的是财,那她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九月就要过门,如果没有意外,这是她与黄顺行婚前最後一次见面。
对着镜子,她微微一笑。
房嬷嬷打趣,「黄家少爷见姑娘今日这般,回去肯定念念不忘了。」
「是啊。」紫草笑说:「咱们小姐真是好看。」
乔翠喜略带羞色,「别说笑了。」
「嬷嬷高兴呢。」房嬷嬷把她髻上的龙凤戏珠步摇插深了些,「时辰不早了,走吧。」
乔家的桃林,已经摆起宴来。
要说起乔家的桃林,也算是一绝了,种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分色,等开花时,有粉有白,各自错落,中间夹杂着几棵梨树,倒是比起匠人设计的更有诗意。
乔老太太、乔老爷、乔家大太太段氏,已经在席上坐下,至於乔老爷最宠爱的段姨娘,自然也是无视规矩的坐着。
乔翠喜虽然不喜她恃宠而骄,但也不会故意去挑事让大家不高兴,「祖母,爹爹,娘。」
乔老太太见她特别打扮,内心高兴—— 翠喜即使是娇宠长大,却是很懂事,想那赵家大小姐嫁入农部五司的秦家时,那闹得……亲事就算行礼如仪,但赵大小姐说话太难听,秦家自然是不肯替赵家儿子找门路捐官了。
一样的命运翠喜却是从不抱怨,甘姨娘与黄少爷每次过府拜访,她都是打扮妥当,高高兴兴出来,甘姨娘很喜欢这准媳妇,也跟黄大人说了不少乔家好话,哪有什麽比枕头风更有用。
想到乔家将来可能出个官儿,乔老太太笑容更和蔼,「你乖。」
「祖母疼孙女,孙女儿知道的。」
段氏原本不想女儿入官户,怕被欺负,怕被看不起,但婆婆跟丈夫说话了,她一个女人又能怎麽办,此刻见女儿态度豁然,倒是有了一点心安。
正想说些什麽,却见到林嬷嬷在跟她使眼色,只好笑道:「甘姨娘跟黄少爷来了,我去接人,去跟弟弟妹妹一起吧。」
乔翠喜点点头。
次桌就在主桌下首,兄弟桌在左侧,姊妹桌在右侧。
「大姊姊。」乔翠蕊天真的招手,「这里。」
她在妹妹旁边坐下,见她嘴巴旁边还黏着松糕屑,笑着拿出手绢替她擦掉,「别吃点心了,等下上菜吃不下。」
「肚子太饿了。」
闻言,乔翠喜略带责怪的望向乔翠蕊的奶娘。
奶娘见状陪笑,「二小姐早上起得晚了,喊着要直接吃中饭,但刚刚又说饿,奴婢这才拿了块点心给二小姐。」
牛宜馨在旁边听了跟着缓和气氛,「奶娘真太疼蕊妹了,什麽都惯着她。」
「宜馨表姊才疼蕊妹呢,这麽费工的裙子也绣给她。」摸着妹妹的裙子,乔翠喜道:「这小丫头还没学女红,可不知道上头的花鸟蝴蝶得花多少功夫。」
「一件裙子而已,蕊妹喜欢就好。」
乔翠蕊看着自己的新裙,笑眯眯的,「谁娶到表姊,将来肯定有福气。」
牛宜馨脸一僵,乔翠喜则假装没听见,拿起白玉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随着低头的动作,发上的龙凤戏珠步摇轻轻晃动着——
乔家几代经商,银子多,儿子少,就拿乔老太太来说,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夭折,一个八岁上病死,只有乔利农活了下来,十四五岁上,却是染上风寒,眼见又要不行。
乔太爷跟乔老太太悲痛欲绝,什麽方法都试了,後来实在没办法,只能试最後一项—— 冲喜。
当时乔利农已经跟段家钱庄的嫡女定了亲,嫡女见未婚夫病重,怕自己过门守寡,不肯出房门,段家只好把同年龄的庶女塞上花轿。
也不知道该说乔家有福气,还是说段氏有福气,她过门後,乔家这独苗居然一日好过一日,养了半年多,便康复如常,寻了个好日子,两夫妻圆房,段氏很快怀孕,生下个女孩。
由於段氏冲喜有功,因此生的虽然是女娃,乔家还是办了盛大的满月酒—— 原本以为儿子都要没了,现在不但康复,还当了爹,这还不大大热闹一番。
小娃儿满三个月後,两老人家亲自上昭然寺,捐了一千两给城外救济粥棚,换得昭然寺主持替孙女命名,老和尚看了八字,命名翠喜。
翠,喻家院扶疏;喜,喻家庭人和。
又说这女娃八字好,别亏待了,将来娘家四个兄弟只怕还得靠她。
昭然寺主持是什麽人,是进宫替皇帝祈福的大师,他说别亏待,两老人家自然不会亏待,故段氏即便只生了这女儿,正妻地位却十分稳固,尤其几年後,乔利农还真的有了四个儿子。
老太爷病重之际,想起大师的话,特别把乔利农跟乔翠喜叫到床前,五个庶女都已经出嫁,就这麽一个儿子,家产跟私房自然都给了他,只除了梅州那块地跟最小的那块盐田,给了这孙女。
又指派了一个可靠的帐房,以後这块地卖出农作的钱银,就由这帐房去收,换成银票,看她要自己收着还是让大掌柜记帐後放入库房都行。
那年乔翠喜十一岁。
老太爷病逝,乔家虽然伤心许久,但日子还是要过下去,一年丧期过後,乔老太太首先穿起浅色衣服,戴起首饰,孙子都还小,总不能老是这样死气沉沉下去。
段氏跟几房姨娘见状,也稍稍敢打扮一些。
日子,慢慢回到正轨。
乔翠喜十四岁时,家里迎来三件大事。
第一件,媒婆上门暗示黄家有意结亲家,询问他们怎麽想,乔老太太一听,大腿都要高兴得拍疼了,翠喜跟她娘一样,果然旺家,乔家有得是钱,往後靠黄家这门路,几个孙子捐个官还不容易,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她请封,变成官家老夫人呢—— 大黎朝规,芝麻般的官,母亲跟妻子也是「夫人」,再有钱的商人,母亲跟妻子也只能称「太太」,她当了这麽久的太太,真想当当夫人。
黄家有意,乔老太太自然马上回覆,两家很快就走动起来。
第二件大事,乔老太太的姨甥孙女蔡月儿认亲了。
乔翠喜听祖母说过,有个妹妹嫁到秦州姚家,才刚刚生完女儿,妹夫就染上赌,女人遇到这种丈夫,又有什麽办法,只能认,只能忍,身为姊姊,唯一能做的就是偷偷送钱给妹妹,让妹妹跟孩子不至於饿死,到後来有次派去送钱的人原封不动拿回来,这才知道,赌场追债,姚家连夜逃走,去了哪里也不知道。
祖母有时会很伤感,想起祖父,想起过世的两个儿子,还有这个下落不明的妹妹。
蔡月儿来了,挺好的,总觉得祖母放下了一件心事。
只是蔡月儿在乡下待久了,不识字不说,还不懂得礼仪,见乔家连大丫头都十分精致,因此颇自卑,平常都待在乔老太太的院子,不怎麽出来。
这约莫是七八月的事情,到年底之前,发生最後一件大事—— 乔家的姑奶奶乔秀云带着女儿牛宜馨回来了,原因也很简单,丈夫不在了,她被庶子姨娘扫地出门。
乔老太太年轻时吃过姨娘亏,真心不想管这庶女,但为了面子问题,还是得让人去问一问,否则话传开来,乔家面子上不好看。
牛家大奶奶亲自上门解释,道:「二叔虽然过世,但他那份家产却还在的,不过我们牛家的家产只传儿子,二叔无嫡子,自然是等家族排行第三的庶子十四岁後,开祠堂,由宗亲见证,把二叔那份钱产给分下去。」
接着又说,前些日子,牛家为牛三爷开了祠堂,把保管了六年多的钱银跟地契都给了他,却没想当晚牛二奶奶就要牛三爷把东西都吐出来,说她是嫡母,牛三爷不交就是不孝。
牛三爷无奈,只好去告诉牛老太太,牛老太太一听火大了,当晚就要牛大老爷替弟弟写休书。
乔老太太跟乔利农一听简直傻眼,这是有多贪,多笨?
终归是一家人,也不可能让其流落在外,段氏很快安排了院落,嬷嬷跟丫头她们自己有带,倒不用特别给,分配八个粗使丫头就可以,乔秀云月银六两,牛宜馨月银二两,嬷嬷跟丫头都是一两,两人过得也是大小姐生活,只是有一点,牛宜馨年纪大了。
她比乔翠喜还大上一岁,今年十七,却还没议亲。
牛宜馨虽然姓牛,但牛家肯定不会给她出嫁妆,至於乔家,更不可能,她的嫁妆只能由乔秀云给,可乔秀云是庶女,嫁妆本就不多,丈夫又过世得早,为了生活也去了不少打点,能拿出多少给女儿?
偏偏一般门户,牛宜馨看不上,高门大户,又看不上她,於是蹉跎来去,转眼十七。
乔翠蕊那句「谁娶到表姊,将来肯定有福气」,虽是无心,但的确也够尴尬了,加之甘姨娘今日要带黄顺行来吃春宴,对比更明显。
乔翠喜只能装作没听到。
很快的,甘姨娘跟黄顺行在段氏的带领下进了桃林,到了主桌自然各自见礼,乔老太太见人到齐了,手一挥,丫头们开始上菜,琴娘也弹起曲子。
春风拂面,琴音动人,加上花草树木都吐出嫩芽,园中欣欣向荣之色十分好兆头,主桌几个大人谈起婚事,都是一脸高兴,春宴十足的宾主尽欢。
十二道菜过後,撤下宴席,丫头上了水果点心,乔家几个男孩早耐不住,纷纷跑了,黄顺行也藉口喝了酒,想去走走,散散酒气,从主桌告辞。
牛宜馨笑说:「表妹不去洗洗手吗?」
乔翠喜低下头,摇了摇,看得几个嬷嬷一阵笑—— 黄少爷这下可得失望了。
他都藉口散酒了,小姐却害羞不肯说自己要去洗手。
茜草开口,「要不要婢子去跟黄少爷说一声,免得他在花园苦等。」
「也—— 」
「好」字都还没说出来,却听牛宜馨一阵惊呼,原来是上点心的丫头不小心绊倒,把一盘梅花香饼全数扣在她裙角。
丫头立刻跪下,「表小姐恕罪,婢子不是故意的,前几日下雨,地还没乾透,婢子没注意。」
「算了,下雨之事哪能怪你。」牛宜馨说罢站了起来,「霖儿,去帮我拿裙子,快点去,我直接去落惜斋,表妹跟蕊妹等等我,换件裙子再过来跟你们聊天。」
见牛宜馨跟丫头走了,乔翠蕊笑眯眯的说:「表姊人真好,上次段姨娘打人,看得我好怕。」
乔翠喜摸摸妹妹的头发,「蕊儿别怕,万事有姊姊在呢。」
琴娘仍在弹唱。
早春空气微凉,舒服得很,几个大人慢慢讲了起来,新房多大,家具如何,乔家至少两房陪嫁,可有地方安置云云。
就在这样宾主尽欢的气氛中,黄顺行的随身小厮飞也似的跑来,「甘姨娘,不好了,少爷他—— 」
甘姨娘被吓得松了茶杯,「他怎麽了?」
众人也都看着那小厮。
小厮支支吾吾,後来才说了个大概——
原来,黄顺行今天真的喝多了,乔家的丫头引他去客人专用的落惜斋休息,却没想到牛宜馨跟丫头也进去了,没发现榻子上有人,丫头从包袱取出裙子,牛宜馨便换了衣裳,直到主仆两人交谈,黄顺行这才醒过来。
瞬间鸦雀无声。
不管黄顺行什麽时候醒来,牛宜馨都不能嫁给别人了。
甘姨娘大怒,一个巴掌就呼过去,「你们两个死去哪,怎麽没人看着少爷。」
「少爷说,等睡醒衣服会皱,怕失礼,让阿棋去拿衣服,躺下後觉得被子有点薄,便遣乔府的丫头去取被子,奴才又去了茅房……」
乔翠喜跟乔翠蕊的奶娘丫头表情一致,都是好事抹尘—— 姑奶奶跟表小姐的院子太远了,地又滑,表小姐不想走这一段也是人之常情,且让丫头回院子取衣裳,她直接在附近的落惜斋等着更衣,本也没什麽错,谁知道这次这样刚好,黄少爷居然不是去花园散酒,而是真的想睡一下。
黄顺行的另一个小厮过来了,「乔老太太、乔老爷、乔太太、甘姨娘,少爷说他先回去了,事关两个姑娘,他不好在场,少爷说不管两家做什麽决定,他都接受。」
段氏听了差点晕倒,这算什麽?!
两家联姻是有目的的,他好歹得过来说几句,什麽叫做「他都接受」,乔家让他出家,他接受吗?
段氏心疼女儿,要不是有外人在场,几个姨娘又都看着,只怕要当场冲过去抱住女儿安抚一下。
甘姨娘还没审完,乔秀云的声音已经远远传来,众人一听,更觉得头疼——
「嫡母,三哥,三嫂,怎麽会有这麽离谱的事情,我们馨儿要怎麽办?跟黄少爷同间更衣,这传出去还能听吗,这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嫁给别人的啊,但黄少爷又已经跟翠喜定了亲,九月就要过门,婚事不能因为这样耽搁,三哥,我就一个女儿,你别不管我们母女。」
乔老太太简直要烦死,早知道应该把这两母女打包扔往庄子就好,也省得这出,好好的婚事闹成这样……
翠喜!
老人家抬头看了看孙女的方向,其脸色虽然灰败,但不哭闹就好。
一旁,段氏无奈至极。
姑奶奶这是逼她说,让牛宜馨跟翠喜一同过门,翠喜为正,牛宜馨为平,表姊妹共事一夫,如此,黄乔两家的默契还有效,也能给牛宜馨交代。
但她真不想啊。
还没过门就有平妻,况且牛宜馨十分貌美,万一翠喜跟她一样只生女儿,那即使为正妻,也得让平妻几分。
乔秀云拉着牛宜馨跪在主桌前,大哭大嚎,「嫡母作主,三哥作主,我女儿可是清清白白好人家,这样要她怎麽嫁人。」
段氏本就心烦,见这两母女如此做作更生气,「姑奶奶的女儿姓牛,喜欢怎麽嫁就怎麽嫁,不用过问乔家。」
牛宜馨哭了出来,「舅母您别生气,这事情是我不好,都是我偷懒不想多走那段路,娘,我早说了,我们苦命就认了吧,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人就好了,女儿一直陪着您还不好吗。」
乔秀云嚎得更大声了,左手不断捶胸,「那怎麽行,娘这辈子的愿望就是看着你风风光光出嫁,什麽叫做认命,三嫂,你女儿是女儿,我女儿也是女儿,三嫂怎麽能当着三哥的面这样糟蹋我,还有,甘姨娘,你别以为这是乔家的事情,今日不给我个交代,我明日必去击鼓,告你儿子轻薄良家妇女,到时就算你儿子过了科考,也当不了官。」
甘姨娘见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一下跳了起来,「你这毒妇,居然要这样陷害我儿子,谁知道是不是你女儿想攀龙凤,故意闯进去,可没见过哪家小姐这麽厉害,都不看一下四周有没有人就换衣服。」
「嫡母,三哥,您听听,这什麽话,我们……」
吵吵闹闹间,乔利农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席间,终於安静了。
乔利农不常发脾气,是故这一吼,十分有效果。
许久,许久,都没人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翠喜,你过来。」乔利农表情复杂的看着这个女儿,「黄家难得,黄少爷犯的错其实也不大,但……爹想听听你的意思。」
乔翠喜听父亲这麽说,走到主桌边,「事情已经发生了,女儿不想去探问原因,便只讲结果,甘姨娘,我姑姑说得没错,只要她去击鼓,黄家的小厮、乔家的丫头,都是证人,轻薄良家妇女是得标记的,即使将来科考上了,或者捐了官,被人参上一本,立刻打回白身,黄少爷此生再无前程可言,甘姨娘若想儿子将来能光耀门楣,就得接纳我表姊。」
乔秀云脸上一喜,就连低头哭泣的牛宜馨都露出些微笑意,太好了,没想到事情这样顺利。
甘姨娘没想太多,儿子将来肯定有妾,先来後来没区别,「若是乔姑娘愿意,她自然可以当作陪嫁一块过来。」
乔秀云笑意僵住,「陪嫁?」
甘姨娘一脸理所当然,「自然是陪嫁,难不成还想当正妻吗?」
乔秀云声音尖了起来,「我们不当陪嫁。」
「那就算了。」乔翠喜似乎早知道她会如此说,也不恼,「今日我可是当众人之面问过姑姑,要给黄少爷收拾,但既然姑姑另有打算,就做罢吧。」
牛宜馨眼见机会转瞬及逝,连忙跪着往前,「表妹听我一句话。」
来了!「表姊请说。」
「男人三妻四妾,理所当然,黄少爷如今虽娶表妹为正妻,难保将来飞黄腾达之际不会藉口要娶家世相当的平妻,表妹难道不担心平妻性子如何,跟你同不同心,与其猜测,不如先把平妻娶起来,让黄少爷再无平妻可娶,若表妹容我为平妻,我一定会好好侍奉於你,怎麽说我们也是血缘亲,总比不知根底的外人好。」
乔翠喜似笑非笑,只道:「换件衣裳,就捞到个名门夫君,表姊如此厉害,我可不敢要。」
牛宜馨神色一僵,不,她不会知道的。
这件事情她计画了很久,她有自己的嬷嬷,自己的丫头,都是从牛家带来的,对她很忠心。
她跟黄顺行偷偷来往两年,黄顺行要表妹的十里红妆,但喜欢她的沉鱼落雁,所以他们一起想了这办法,他可以钱财美人都得,而她可以嫁入官户,黄少爷还答应她,在她怀孕前,绝对不会碰表妹,他的长子会是从她肚子生出来的。
当然不是没想过乔翠喜不愿意,但想到乔老太太跟乔利农对捐官如此热衷,两人觉得就算她不愿意,婚事也会进行,而为了维持两家之好,且不让乔秀云告官,牛宜馨自然会一起过门。
正妻平妻,男人宠爱谁多些,又有谁管得着了。
乔翠喜说她不敢要不要紧,外祖母会要的,舅舅也会要的,毕竟,儿孙的前程更重要。
乔利农清清嗓子,有点艰难的说:「甘姨娘,事已至此,两家的婚事这便算了吧,反正两家也只是口头亲,取消不过一句话,没有什麽面子问题。」
四周一阵惊呼。
甘姨娘完全不能接受,「乔老爷说这什麽话呢。」
她之所以如此中意这商人之女,就是知道乔翠喜除了丰厚的嫁妆可以养家,名下还有地—— 她哥哥在梅州做粮谷生意,前几年来京城看她时,说起梅州乔家的地最近给下去了,虽然没真凭实据,但收粮的帐房都换人了,主人肯定也换了,而且有传说是给了乔家大姑娘,让她问问,若真是给大姑娘,想办法上门提亲。
甘姨娘又多方打听,乔家几房有儿子的姨娘,都不像手上有地的样子,倒是大太太段氏,神清气爽得很,赏银十分大方,又想起段氏当年冲喜有功,乔太爷可能因为这样赏下去,越想越有可能,加之黄大人是在户部的,要查农地什麽的还不容易,一查,那地果然给了乔家大小姐,年收至少八千两,要是风调雨顺的年节,一万两也可能,两人合计,这媳妇可以娶。
甘姨娘盘算着,乔大小姐嫁妆要养他们这房已经绰绰有余,等孩子生下,再哄她把私房钱拿出来给顺行捐个官,那日子可舒服啦—— 只不过查到有地这种事情不好拿到台面讲,只好说彼此帮忙。
现在眼见乔老爷说算了,她如何肯,「怎麽能算了呢,我又没说要让她当平妻,大姑娘不愿意,当个侍妾就行了,总之,我是一定要大姑娘当媳妇的。」
「甘姨娘,您没听清楚我姑姑跟表姊的意思,姑姑要告官,表姊要平妻,合起来就是,不给平妻就告官,甘姨娘若不想黄少爷惹上官司,就得点头,表姊过门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只不过我不想跟如此厉害的表姊共事一夫,所以只能算了。」
乔秀云张大嘴巴,她不嫁了?怎麽会这样?
牛宜馨更是面如土色,缓了几口气才道:「表妹别说气话,你不嫁了,那弟弟们的前程怎麽办?外祖母,您不劝劝表妹?」
乔老太太皱眉,不知道为什麽,突然想起昭然寺主持的话—— 翠,喻家院扶疏;喜,喻家庭人和,别亏待了,将来娘家四个兄弟只怕还得靠她……
难不成指的不是黄家,而是别的意思?
今日闹成这样,即使婚事如期举行,只怕也美满不起来,又看到儿子此刻平静,似乎自有成算,想想便道:「我累了,不管了,扶我回去。」
两母女见乔老太太跟乔利农这两个最热衷捐官的都放弃跟黄家结亲了,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麽,牛宜馨看到甘姨娘的脸色,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清楚黄家看中乔翠喜什麽,而那些她都没有,乔翠喜不过门,别说甘姨娘不会给她好脸色,就连黄顺行都不会放过她—— 他想分家,想捐官,这些都要乔家的钱财才能完成。
「表妹,刚……刚刚是我糊涂了,我既然已经出了牛家门,又、又没嫁妆,自然是不可能当平妻的,给我贵妾的名分就行了。」
乔翠喜笑吟吟的说:「表姊大概是累了,所以忘了我刚刚说过的话,也罢,我就再讲一遍吧,表姊除了黄少爷不能再嫁他人,但表姊如此厉害,我不敢与你一起侍奉丈夫。」 第2章
「你这丫头老实跟祖母说,是不是早知道那死丫头的计策了?」
乔老太太虽然先行离开,但後来自然有人把事情经过跟她报告,老人家越想越不对,一般女孩子家亲事毁了,只怕是要当场哭晕,自家丫头倒是镇定,加上儿子的反应也不太寻常,总觉得有什麽事情自己不知道,然而把段氏叫来,段氏却也不解,只好再让嬷嬷去把乔翠喜请来松常院,厅里只留下几个心腹。
「不敢隐瞒祖母,是。」
乔老太太饶是内心有数,听到孙女这麽说,还是来气,「那怎麽不来跟祖母说。」
「祖母别生气,孙女知道的时辰已经太晚了,怕扰了祖母睡眠,只来得及跟爹爹讲。」挽着祖母手臂一笑,「要是早两个时辰知道,自然是要请祖母作主的。」
见她这样,乔老太太也气不起来,自己年纪大,禁不起吵倒是真的,偶而醒来,便要看着绣帐到天亮,「别撒娇。」
「孙女偏要撒娇。」
乔老太太笑了出来,「你这丫头。」
旁边几个老嬷嬷也笑了,段氏虽然吃惊,但见女儿不伤心,婆婆神色又挺好,便已经放下大半。
「臭丫头,把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可不准隐瞒。」
「先前定了口头亲後,有回七夕,娘不是带上我、翠蕊、月儿还有表姊上昭然寺系红线,当时月儿说想给她爹娘跟弟妹点个香,我说是七夕呢,这日子可没祈冥福,我见月儿失望,於是带了她去找寺中师父,想着先把表姨一家的名字出身写上,托上金银,下次寺中祈冥福的日子到了,一并诵上就是。」
乔老太太频频点头,「是该这样。」
月儿这孩子,没读过书,也没学过什麽礼仪,连吃饭让丫头先布菜这都不知道,相认那日她原本摆席让家里人认认,却没想到反让月儿成了笑话,自此,家里除了她这姨婆,也只有心宽的段氏,还有随了段氏的翠喜真心对月儿。
「师父说,可帮表姨一家先写上福牌,让月儿拿到後头的小隔间说说话,再放回祈福室,孙女想着,月儿跟表姨、表姨父还有几个弟妹肯定有体己要讲,便让耳朵不太好的秦嬷嬷守着门,我跟苏木还有紫草到廊下去等着,却没想到苏木眼尖,瞧见表姊跟一个很像黄少爷的人朝後山去了。」
段氏一听,简直不知道该说什麽—— 乔秀云是庶出,生母是个不能入祠堂的姨娘,牛宜馨每次都跟她说,是替母亲去给姨娘念念经,她觉得这事人之常情,因此也没怀疑过,没想到居然是趁机私会。
她每月初一上香,都带家里四个丫头出去,让她们散散心啊……
「苏木胆子大,把灯笼交给茜草便跟了过去,回来後跟我说起的的确确是那两人没错,她趴在大石後头,甚至对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乔老太太既气牛宜馨无耻,又怜惜孙女居然遇到这种事情,「那你怎麽不早点告诉祖母。」
「我当时很慌乱,等月儿出来,回到大殿上,便想着问问菩萨该怎麽解决,那签诗竟是让我按兵不动,等对方露出狐狸尾巴,孙女想想也是,一来没证据,指不定表姊还说我诬赖她,二来就算捅穿,两人也可能否认,到时我依然得嫁入黄家,黄少爷只要过个一年再跟姑姑提亲,谁又能阻拦。」
乔老太太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只要两人否认,这件事情就不存在,苏木算什麽,不过是个丫头,一个丫头也能指责官家少爷跟个良家女子在佛寺幽会私通?黄家要追究起来,打死苏木都无法交代。
「说来也巧,当时大抵是孙女脸色太苦,那解签的和尚多问了几句,便是他教我买通人心,孙女後来拿出不少私房赏给表姊的丫头嬷嬷,连带着黄家的小厮都赏了—— 昨晚孙女都要睡了,表姊身边的嬷嬷突然来,说今日会有此事,我连忙更衣去找爹爹,爹爹一刚开始半信半疑,只是後来发展都如女儿所说,爹爹自然相信了—— 两家结亲,连最基本的诚信都做不到,哪里能企望黄家将来替弟弟们打算前程呢。」
乔老太太叹了一声,想起来又笑了一下,「昭然寺的和尚不是都不爱说话,什麽时候这样管家务事了?」
「可见连天都看不过,所以才有师父出手管呢。」段氏拉过女儿的手,「娘只担心你伤心,只要你不伤心,能不能嫁入官家,娘也不在乎,你回头让苏木来娘的院子,娘要好好赏她,要不是她去听清楚了,都不知道这桩是坏姻缘,让茜草也一起过来吧。」
女孩总是要嫁人,那高墙里都不知道有什麽牛鬼蛇神,苏木胆大忠心,茜草嘴巴紧,有这种丫头在身边,可比什麽都来得让她心安。
段氏想得到,乔老太太自然也想得到,笑说:「也来祖母这里一趟,祖母也赏。」
後面婆子见气氛好了起来,打趣道:「说来也是福报,要不是大小姐陪着蔡家表小姐去询问冥福之事,又怎能恰好撞见,可见老天都在看呢,小姐有心,自然有福。」
乔老太太一直很信这个,想到当年儿子病重,有婚约的段家嫡女死活不愿出房门,当时是庶女的段氏披了姊姊的喜服上轿,成了冲喜新娘,却没想到利农大好了,一个庶女竟成了乔家大太太,这可不就是老天在看吗。
想到段氏冲喜有功,老太太脸色和蔼起来,「是,老天都在看。」
「婆婆,那两母女……」
「黄家既然有这把柄握在那两母女手中,就算再怎麽不想娶牛宜馨,也是得下聘,婚事几乎是实打实,赶出去倒是不好看,高嬷嬷,你传话下去,这两母女以後就待在自己院子,不准她们出来,黄家若有人要上门谈论婚事细节,直接带到那去,老爷不见他们,我也不见。」乔老太太吩咐完,又道:「那两母女的面子是不用给,但黄家毕竟是官家,总不好让他们难看,世道窄,也许哪日还会碰上,能留给别人的颜面就尽量给。」
段氏很想把那两母女直接扔往客栈,但婆婆既然如此说,也不敢反驳,「是,媳妇受教了。」
这场风雨虽大,但幸好发生在两家还没正式订亲前,因此也只是双方错愕,倒没什麽麻烦手续。
反而因为如此,乔家倒是平静了些—— 乔利农有四个庶子,捐官要给谁捐,姨娘们几乎杀红眼,段姨娘自恃是段氏的亲妹,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同其他庶子;熊姨娘却觉得其他几个儿子都不爱读书,就算进官场也只会让乔家成笑柄,应该给她的儿子;汤姨娘的理由最是简单粗暴,她生的是长子,没嫡子,当然就是长子的前程重要。
这下子因为婚事吹了,几个姨娘倒是停火了。
被吵了一年多的乔利农突然觉得这样也不坏,乔家总算能安静几日了。
除下心头大患,乔翠喜这阵子吃好喝好,心情很是放松。
转眼谷雨,转眼立夏,媒婆又开始奔走起来。
她原本是该秋天过门,现下却是得重头再来,但好在乔家有钱,因此也不是没有机会。
再者,大弟弟宗和、二弟宗德都已经十五,差不多该开始谈亲事,相个一两年,找个彼此合适的定下口头约,十七岁时下聘,十八娶亲,母亲才不会太累,两个庶子同年纪,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小姐。」紫草端上已经切好的西瓜,一片片红色铺放在琉璃盘上,十分好看,「西瓜跟盘子都在井水放了一夜,小姐解解暑吧。」
她的兰蕙院有口井,夏天拿来冰瓜果最好不过。
乔翠喜拿起西瓜咬了一口,清爽冰凉,真舒服。
婚事老实说她不急啊,可以的话她想招婿,不管嫁到什麽人家都没招婿舒服,不过祖母跟父亲肯定不会同意,於是她也只能想一想。
基本来说,嫁给人口简单的商户是最好了,官家媳妇饭碗不好端,商家媳妇嘛,大家就平起平坐了,姑姑就是因为高嫁入皇商牛家,这才如此容易被扫地出门,如果当年她低嫁,人家要赶她出门前好歹看看乔家分上。
她还有个姑姑就是低嫁,夫家不过几座茶院,那姑姑也是挺能惹事的,夫家整年鸡飞狗跳,但顾忌乔家,也不敢拿这媳妇怎麽样。
「小姐。」房嬷嬷走过来,笑说:「老太太那边的赵嬷嬷过来传话,说是请小姐过去一趟呢,快些,可别不打扮了。」
乔翠喜听了莞尔,「这可不矛盾了嘛。」
「老奴也不清楚,但赵嬷嬷就这麽说了,小姐今日梳的花冠倒还行,把绞丝簪换成点翠多宝,茜草,把丝湖庄刚刚送来的那件松花千鸟裙拿出来。」
丫头嬷嬷快速替她换上衣裳,打起纸伞遮住夏阳,出了垂花门,却见赵嬷嬷满头大汗的站在青帐小车旁笑,「老太太心疼小姐大热天走路,把车子派过来了。」
乔家占地大,乔老太太、乔利农、段氏三人是有府内马车的,只不过既然是府内马车,自然小得多,两人坐着也就差不多了。
乔翠喜坐好後,对着赵嬷嬷说:「车里还空,嬷嬷一起上来吧。」
赵嬷嬷假意推辞了一下,便恭敬不如从命。
就在府内行走,帘子自然也不用放,时序已经入夏,通风点比较舒服。
待赵嬷嬷喘过气来,乔翠喜这才开口,「嬷嬷可知道祖母叫我什麽事?」
又要打扮,又要快,除了见客她想不出理由,但到底是谁让祖母这样急,她想先知道,好有个底。
赵嬷嬷低声说:「是平海侯府上的老夫人。」
乔翠喜这下知道为什麽得打扮,又得快了。
平海侯,就如字面上的,因平海有功,被封为侯爷,是大黎朝有名的勋贵世家。
算起来,大概是八十年前左右的事情吧,当时海外异族来犯,大黎朝因为没想过这种事情,没海船,没海兵,那沿海一带真是被打得一片惨。
皇帝派出去的第一个将军,连夜带着家人逃了,第二个将军虽被扣住了家人,可他狼心狗肺的降了,第三个将军其实是一组人马,乃当时守城的左城将跟右城将,两人虽不懂海战,但好歹没逃也没降。
此後漫长的十年,一边想办法把陆兵训练成水军,一边造船,然後还得研究海象,终於从只能挨打,到偶有捷报,胜利的次数越来越多,一日,两人率船出水百里,把水寇杀光殆尽,得以班师。
这功劳很大,加之两人声望高,皇帝给的赏赐不能小气,否则会让天下人嘲笑,也会让百官心寒,觉得皇帝见不得功臣。
但皇帝还真的见不得功臣。
没错,海寇是根刺,但声望如此之高的臣子,更刺。
但为了面子,皇帝得封,还得大大的封。
班师宴上,皇上封左城将为平海侯爷,另兼一品大将军,赐京宅,享赐田,世袭罔替。
当内官喊右城将让他上前听封时,却没想到他一头跪下,说自己在海战中受伤太多,现在即使是站着,膝盖都疼痛不已,虽想继续替皇上办事,却已经有心无力,还请皇上让他卸下军职,只想在京中做点小生意。
皇帝一听,大喜,大黎朝共有盐田四十二处,原本都归官有,现下把十二处赐给右城将。
右城将叩头谢恩,缴回虎符与战袍,便开始做生意。
这个人,就是乔翠喜的太爷爷。
盐商跟平海侯是过命的交情,可下一代就不是了,一个是商人儿子,一个是侯府世子,见面自然是有过几次,但不可能交得上朋友。
到乔利农跟现任侯爷陆一鼎这代,是见都没见过。
乔家几个儿子跟侯府的儿子,前者大抵只知道这乔家富裕是太爷爷的军功换来的,而後者大抵只知道另一人要了赏赐,若不是她小时候顽皮,去祖父书房玩躲猫猫,听到祖父祖母说起往事,大抵也不会知道这个。
小时候会觉得奇怪,既然太爷爷们有这样的交情,怎麽乔家不去跟官家来往呢,能跟侯府当朋友,那多好,後来长大点才知道,祖父简直睿智,人家哪里会看得起乔家,先祖再要好,那都过去了,交情什麽的只是自讨没趣。
祖母嫁入乔家时,两家的太爷爷都还在,祖母应该是见过现任的侯府老夫人,只是从乔翠喜有印象以来,家里就没有什麽贵人来过,这麽多年都没来往了,平海侯府的声势又好,她着实想不出一个诰命老夫人到商家做什麽。
思考间,小马车已经穿过松常院的院门,直到大厅外的青砖地。
几个丫头婆子原本在彩廊下等,见马车到,立刻上前,放梯子,撑伞,「小姐可到了,老太太等不及了呢。」
走进富丽堂皇的大厅,乔老太太一身富贵坐在主位上,客位是一位锦绣老太太,下首则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乔翠喜觉得奇怪,怎麽会有外男?
但既然有别人在,总不好马上就问。
乔老太太虽然极力掩饰,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十分高兴,「翠喜,这是平海侯府的老夫人。」
「民女见过老夫人。」
「乖。」陆老夫人笑眯眯的,从手上褪下一串碧玺,「拿着玩儿。」
「谢老夫人。」
「顺眉顺目的,倒是个可亲的孩子。」陆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指着旁边的少年道:「这是我的嫡长孙。」
嫡长孙?那不就是大名鼎鼎的陆蔚英嘛,「民女见过世子爷。」
陆蔚英微一扬眉,遂道:「姑娘客气。」
走得近了,这才看到,这世子不只身分尊贵,长得可真好,脸形刚正,双眼有神,最重要的是有一种气场,这种人就算不介绍是世子,一般人也不敢上前招惹,浑身上下有股锐气。
果然还是世代从军的关系吧,平海侯的爵位虽然是世袭罔替,却也不是富贵闲人,大黎朝一面海,三面地,异族从没少过,既然是平海侯,有战事时就得上战场,故家里的男孩子都是从小习武念兵书—— 跟乔家拨算盘不一样,乔家拨了四代算盘,然後就出现宗德、宗礼那种奇葩……
就见乔老太太一脸关切,「不知道老夫人觉得如何?」
「挺好的,蔚英,你看呢?」
「还行。」
乔老太太不懂「还行」是什麽意思,陆老夫人却是知道孙子的「还行」就是「可以」,於是笑说:「那就这样约定了。」
乔老太太脸上笑出一朵花。
乔翠喜简直一脸懵,这什麽跟什麽?
他们在讲的事情一定跟她有关,但是她却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
「慢着。」陆蔚英开口,「这丫头愿不愿意?」
乔翠喜实在不知道该做出什麽表情才好,「这丫头」指的是她吧,「愿不愿意」是什麽意思?
乔老太太陪笑,「世子太客气了,这种事情自然是长辈作主。」
嗯,这种说法好可疑,很像是……应该不会吧,身分差这麽多,除非他是路上检来的,不然侯府不会让他娶商人女儿,因为这会让他颜面尽失,成为京中笑话。
他站起来,「你跟我出来一下。」
乔翠喜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人家身分摆在那里,可是,男女有别啊,後来是乔老太太忍不住眼色连连,她这才福了福,出了大厅。
松常院有回廊,廊前又种有矮树,因此还不算太热,她忍着万般问号,「民女敢问世子有何赐教?」
「听说,你退了黄家的亲事?」
她顿时有种噎到的感觉,「……是。」
「不过就是多个侍妾,也舍得推掉这门好亲事?」
天,这世子也太八卦了,人家退亲关他什麽事情,「民女天生小肚鸡肠,容不得平妻美妾。」
「小肚鸡肠。」大抵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脸上出现怪异神情。
女子三从四德天经地义,居然有人直言自己容不得平妻美妾……不过现下情况,也没办法让他再犹豫了。
「我今日与祖母上门,为的是跟你求亲,你若答应,便是我正妻,该给的体面我都会给,如此,可愿意?」
乔翠喜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虽然有传闻陆蔚英的脾气一向横,可没想到能横成这样?
他是跟他爹有深仇大恨吗?要娶个商人女子当正妻来打他爹的脸?
他的父亲跟爷爷都是侯爷,母亲许氏是三王爷府上的郡主,祖母是善国公府的大小姐,叔母是国相爷的嫡孙女,二房的大爷陆蔚骥娶妻律部宋长司的嫡女……这样家世的人,老实说,她的身分连当他的侍妾都不太够,恐怕得先当婢妾,生了儿子,才能提姨娘。
「民女……我不愿意。」
他似乎没想过她会拒绝,脸上终於有了其他表情,「我陆家如此门户,你有什麽不满意。」
「就是如此门户,民女才担心,齐大非偶,商人之女除了嫁妆,什麽都没有,就连当初黄家都算高攀了,民女敢嫁黄家,是因为黄家要钱,可侯府不要钱哪,用什麽攀。」
陆蔚英听她如此说,神色倒是好上许多,原来不是嫌弃,是怕—— 他原本只是想找个门户低,不要太粗俗,听话的就行,可没想到居然找到个脑子清楚的,挺好,她聪明点,他也省心。
陆家宅子虽不大,但人心大,聪明才懂得少惹事,他就不用太心烦,「你若成为我的正妻,别说一个,你四个弟弟的前途我都能打点。」
乔翠喜只觉得想叹气,难怪祖母刚刚那麽高兴—— 太爷爷当年辞官是为了保家保安康,这份心意儿子懂,媳妇不懂,孙子,也就是她爹乔利农,更不懂。
老实说,弟弟当不当官,她又不在意,宗德宗礼跟段姨娘一个德行,自以为高人一等,段姨娘还跟她说过「以後家里就靠这两兄弟了」,凭啥啊,宗和是长子,宗孝读书好,怎麽样也轮不到那两浑帐好吗。
她要打点,也只想打点宗孝跟宗和……
乔翠喜的表情,陆蔚英自然看在眼底—— 虽然说婚姻是父母之命,但对他来说,如果她不愿意,那他跟土匪有什麽差别。
不过,这丫头还真奇怪……
难不成昭然寺那老家伙说的是真的,这丫头命格逆星,大黎朝境内有此命盘者不超过十人,这种命格之人,无论男女都异常爱财,异常潇洒,特点是难以说服。
若如此,还真不想跟她讲了,总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书一写,不由得她不上花轿,但那只是一时,若是对方不情愿,迟早会惹麻烦,他娶妻是为了安定侯府,可不是为了收拾麻烦。
陆家爵位虽是世袭罔替,但太祖父为了不让陆家成为无权侯,因此世世代代依然出征,原是想用紮实的军功巩固富贵,却没想到紮实的军功成了皇帝心中的刺。
陆家在数年前早已经察觉,但也不知道该如何作为,那年他已经十四岁,却不敢请封世子,隔年,罗溪沿岸高山水匪作乱,皇帝居然命年方十四的他领兵剿匪,世袭勋贵,自然不能推辞,陆家再不舍得,也得让他上阵。
众人都觉得他要倒大楣,水匪剽悍,他又不曾上战场,这一去非死即伤,却没想到他居然打了胜仗,三千士兵还折不到一成,但他心知「胜仗」绝对不是皇帝希望的,於是只派副将回京,说是浴血後自觉不安,去昭然寺带发修行两年,直到去年夏天,他才回侯府,皇帝倒是主动赐下世子之位,府中无脑之人当然羡慕的羡慕、嫉妒的嫉妒,只有他跟祖母及父亲觉得皇帝似乎快发作了。
故此,他已经十七,也不敢娶妻,就怕万一有後,皇帝受不了。
前几日宫中传来消息,听说长公主有意把婉心郡主嫁给他,这下真的不太好——
长公主虽是女流,但皇帝上位时还小,许多国事都由长公主与左相驸马决定,即使到现在,长公主一派的势力依然庞大。
若是皇帝心中的大刺与大刺联姻,平海侯府十年之内就会完蛋。
皇帝斗不过长公主,但要找个臣子的错那是太容易,说你眼神不恭敬,也是能马上废了爵位。
这两姊弟的权力斗争是要烧到外围来了。
婚事要是等长公主发话,就无法推辞,父子合计,只能快点成亲,而且得低娶,只是得低到多低才能不让长公主不满,又解除皇帝顾忌,便是学问。
正当苦恼,长年在陆老夫人身边的青姨娘却提起了乔家—— 她当年是太侯爷的大丫头,曾经去过乔家几次,记得乔家有儿子。
陆老夫人一听,有理。
有渊源,就能跟长公主交代,我们真不是为了不想娶婉心郡主所以乱娶的。
商户,又能让皇帝安心点,我们真没有要结党营私。
没有哪个人选比这更好了,青姨娘说得好—— 就算乔家姑娘是个男的,世子爷你也得娶了。
虽然是个笑话,但也能解释陆家的难处。
於是赶紧派媒人去问,乔家正好有个适婚的姑娘,嫡出,还没订亲。
照陆蔚英说,应该马上上门提亲,可是老人家迷信,怕这姑娘命硬,想办法弄到八字,祖孙俩上昭然寺询问是否合适——
昭然寺主持一看就笑,「世子爷可记得,两年前的七夕,贫僧曾托您去给个女子解签诗,让她按兵不动,别声张,买通人心,时间便能照出所有妖孽之形。」
「自是记得。」他在昭然寺修行的那两年,主持从不当他一回事,该吩咐的从没客气过。
「那位便是乔家大姑娘。」
陆老夫人眼见自己偷拿人家八字被识破,有点不好意思,「大师,我、我可没说这是谁的八字哪。」
「乔姑娘命格特殊,十分好认,放眼京城百里,大抵只有她一人,此种命格爱自在爱逍遥,爱财不贪财,世子爷若能让其真心相待,是良配。」
陆蔚英离去之前,主持又低声对他说:「侯府今日进退两难,娶乔大姑娘的确能让皇上暂时安心,只是她命格逆星,不是做小伏低之人,世子若是娶她,只怕会有被激怒的时候,但乔家姑娘并非不敬陆家,而是天性如此,若是哪日得罪,世子请大人大量,饶她一命。」
「大师倒是好心。」这老和尚有些奇怪,交代得也太过了,活像乔翠喜是什麽神仙转世一样,得善待。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俗气,想给自己积功德。」
「大师说笑了。」谁不知道这老家伙心地极好,城西的善粥棚便是他在张罗,三十几年来都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思绪回笼,看着乔翠喜那张对於能当上世子夫人不怎麽感兴趣的脸,陆蔚英真的相信老和尚说的,她就是生性奇怪,没办法,不管提出什麽条件,她一定也还是会回复不愿意。
他不能再纠结於那些原则了,她是万中选一的好人选,她愿意,那就嫁,她不愿意,也得嫁—— 若不在秋天前讲定,等长公主开了口,平海侯府就真的不妙了。
「你若过府,是我正妻,我可允你三年内不纳妾室,兄弟仕途都能帮忙,家中由我母亲掌家,你只需打理世子院落即可,我的帐本你有兴趣可以看—— 不管你愿不愿意,中秋之前一定要过门,喜服嫁妆可让绣娘新作,但不能用先前与黄家口头约时准备的那套,其余想到什麽,你可写信来侯府。」
乔翠喜一脸懵—— 这人刚刚不是还在演绅士吗,怎麽突然变成霸道总裁了?
唉,不对,霸道总裁可不是这时代的用语。
「怎麽突然变成小霸王」才对……慢着,现在不是纠结用语的时候,是他要娶她啊。
她连户部三司的庶子都不敢嫁了,怎麽会突然跳出个侯府世子?
这世代到底有没有一点人权?
虽然她是嫡出小姐,虽然是富贵人家出身,虽然祖母很喜欢她,但,她还是没人权。
陆蔚英发现说服不了她的时候,就直接来横的了。
於是当天晚上,乔家的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 乔翠喜知道姨娘们一定会拎着各自的儿子去她院子恭喜,把她吹上天,然後弟弟们会被逼着说一些违心之论,而且会一波一波来,为了表示诚意,大家都不走,想到那些就肩膀痛,於是她直接睡在祖母院子了。
月儿知道她在松常院的厢房,跑来跟她睡,大家都说她「开心得傻了」,倒是月儿一脸看出她不开心。
「表姊别想多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们月儿会用成语了。」
蔡月儿害羞一笑。
乔翠喜唉叹一声,也是,她死了都能活了,怕什麽?不怕。
第3章
平海侯府想让皇上解气,乔家怕对方反悔,因此婚事有志一同的十分迅速,能攀上这门亲,乔家只差没敲锣打鼓了。
也因为太急,所以乔家几乎是总动员—— 衣裳、家具、鞋子、送给夫家的荷包跟鞋面等等,几个姨娘一口一个「大姑娘自然是来不及,可这等事情怎麽好让外人做,自然是妾身来帮忙」,竟是把全部的绣活给抢了。
段氏忙得焦头烂额,也就随他们。
就在这样超高速的节奏中,小满、芒种、夏至,转眼入秋。
平海侯世子大婚不该如此仓促,不过陆蔚英结婚可不是为了高兴,是为了让皇帝高兴的,办得越潦草越好。
段氏自然看出女儿对婚事不怎麽来劲,但她一个女人哪有说话的分,身为母亲,只能尽力替她打点。
婚前一日,乔翠喜在段氏房中过夜。
段氏搂着女儿,又高兴,又伤感,「翠喜,别怕,你过门是世子正妻,就算你是商人之女出身,也是世子的正妻,要欺负你还得看看世子肯不肯呢,世子嘛,娘瞧着也挺好,嫁过去後好好侍奉,生下孩子来,娘就安心了。」
生下孩子的确是立稳脚跟的方式,但她不想啊—— 这阵子她自然也把平海侯府跟她求婚的原因弄清楚了,皇帝的眼中钉啊,且不论她跟陆蔚英有没有感情,怀上让皇帝不爽的孩子,本身就很危险了好不好。
如果可以,真想招婿在乔家过一辈子,但又不可能。
前生二十六岁都不知道男朋友在哪里,没想到穿越後居然十六岁就要结婚。
唉。
说起来,原主也是傻,见到他们在後山约会,吆喝众人冲上去打就是了,偏偏自己闷着,然後在沐浴时哭晕过去,沉入桶子里—— 当然,她自己也没多聪明。
前生,她是广告公司的执行企画,兴趣是游泳,不管工作上有多烦心的事情,她只要跳入水中,展开双臂,很快就能忘记,蝶式、自由式、仰式、蛙式,每一种都难不倒她,她总觉得水真能带走全部烦闷,甚至後来会变成无我的状态,每次长泳过後,身体累得特别好睡,心里则像被安抚过一样的轻松。
她在一间二十四小时营运的游泳俱乐部买了会员卡,那天她感冒,可因为同事偷了她的创意,她气得不行,所以还是下水,自己托大,突然一阵晕,救生员又不知道跑哪去,她就沉了。
醒来,已经成了乔翠喜—— 庆幸的是,原主的记忆她都能在脑中「看」到,就好像一个硬碟一样,输入关键字,可以立刻找到结果,然後慢慢「演」了起来。
嬷嬷跟丫头只会感到她跟以前不大一样了,但要说哪里不一样,又讲不上来,大部分都想「定了亲,自然是不一样的」,苏木跟紫草觉得「小姐心里不好受,当然会与从前不同」,至於乔老太太跟段氏,虽是血缘至亲,但大黎朝的大户人家,只要有点能力,孩子十岁左右就会有独居的院子,不是天天见面,老实说,还没嬷嬷丫头看得出她的些微变化。
从惊吓,不习惯,接受,到习惯,忍不住想称赞自己一下,适应能力还挺好。
至於要嫁给陆蔚英,她也说服自己了—— 嫁给年轻世子爷不错啊,总比林家大小姐嫁给八十几岁的周大人当续弦好吧,感觉下一秒就要变成寡妇了,还要被安上克夫之名。
还有牛宜馨,虽然嫁入官户当正妻,但甘姨娘会放过她?那日春宴过後,乔老太太以礼物的名义送去两个百中选一的俏丫头,京城中一个能做事的丫头不过三十两,但这两丫头却都花了四百两,美貌可见一斑,听说黄顺行很喜欢,早收房。
比来比去,她已经算被幸运女神眷顾了吧。
光是丈夫人选,就好上很多了。
段氏说得没错,要欺负她还得看陆蔚英肯不肯,讲白了,打狗都要看主人,就算哪个不长眼的想来找她麻烦,他为了世子颜面,肯定要啪啪啪打回去,敢在她面前砸碗,他会去对方院子砸桌,否则威信何存?
陆家人口也不算太复杂,府中就是侯爷陆一鼎,正妻许氏—— 是三王爷府上的郡主,两子皆夭,只有女儿陆乐暖,今年十二岁,十七岁的陆蔚英则是姨娘所出,六岁时记在许氏名下,正式成为嫡子。
侯爷还有个弟弟陆二荣,娶妻姚氏,乃国相爷的嫡孙女,育独子陆蔚骥,今年二十二岁。
陆蔚骥的正妻宋氏有陆燕、陆凤两女,另有一丫头因生子有功,提上姨娘,是雪姨娘,陆盛林才一岁,是家中幼儿辈唯一的男孩。
至於为何二房的儿子生在前头,是因为当年陆一鼎打仗去了,总不能因为哥哥打仗,弟弟就乾等,故陆二荣的婚事抢在哥哥前头,姚氏也幸运,一举得男,两年後陆一鼎班师,许氏过门,於是就有了这奇怪的情形,大爷出自二房,大房的第一个儿子,是二爷。
以世袭府第来说,已经算很简单,但是那是侯府,再简单也不简单。
陆老夫人看起来那样和蔼,但她要真这样和蔼,故老侯爷怎麽会连庶子都没有,想想也挺可怕。
未来婆母许氏,单看侯爷只有一子一女,许氏也不会是好相与的。
陆二荣的妻子姚氏肯定是最最最麻烦的—— 这种女人十之八九会想,一样都是嫡子,凭什麽先生出来就能袭爵,平平都是陆家的嫡子嫡孙,大房的儿子是世子,二房却什麽也捞不到,不公平。
与她辈分相同的宋氏有两个女儿,陆燕五岁,陆凤三岁,感觉也是生不出儿子才勉强让丈夫纳妾。
有点自知的女人,如段氏,第一个是女儿,就得张罗侍妾了,宋氏居然连生两女才张罗,可见对地位执着非常。
後院说白了就是斗兽场,而她的经验值是零,深宅大院,不怕男人不宠,怕的是女人互相陷害。
现在只希望她不得陆蔚英的眼缘,然後被下放到庄子,过个三年休了她—— 如此,她应该能活久一点。
穿越不容易,且活且珍惜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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