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牛郎》(十二生肖玩穿越7)作者:金萱
书 名:捡来的牛郎系 列:十二生肖玩穿越之七
作 者:金萱
出版日期:2016年1月29日
【内容简介】
十二生肖中武力值最高的功夫牛穿越成被追杀的文弱书生很丢脸,
但更丢脸的是,他竟然拿不下看中的女人……哈,这怎么可能!
那罗敷着实有趣,谁能想到这善养蚕种桑的小姑娘竟如此机灵?
为反抗贪图她美色的色胚简州刺史,便随她爹上京搬贵人求救,
路上巧合救了他们主仆,嘿嘿,真是帮了天大的忙呀!
他立即挟着摆平刺史的名头进驻她家,实则为躲避追杀,
谁让他这头功夫牛下凡,竟意外成了只善谋略的弱鸡呢……
如今借住她家,于情于理都得和她套交情,这才好为她解决难事,
岂知越了解她,他越被看似温柔,实则果决犀利的小丫头吸引,
一想起那老不修刺史欲染指她,他便没来由地怒上心头,
这怎么回事?!还是快解决这茬走人吧,他这按察使也好回京覆命,
可一见到她商场伙伴的世家公子假献殷勤,一副非卿莫娶的模样,
他就越是蹚浑水……又是下马威又是恐吓的,俨然像个妒夫,
好吧,横竖短时间内他也找不到自个儿的队友一同回仙境,
不如拿那色刺史及商家公子练练手,顺道揪出后头烂帐,
谁教这些人不长眼,竟动了他女人的念头……嗯?他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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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夫牛很不爽,超级不爽,无敌不爽。
对于天庭莫名搞个赛事要他参加,他本就兴致缺缺,感觉既无聊又无言,没想到主办单位还硬性规定要找个什么队友的。
他是谁?他可是十二生肖中大名鼎鼎的功夫牛,打遍天下无敌手,他需要什么队友?队友对他来说就是个拖累,是拖他后脚的累赘,他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队友。
为此,他特地去找了主办赛事的那些老家伙想与他们沟通一下,没想到那些老顽固根本不听他说,一句“这就是规则”就将他所有还来不及说的话给堵死,之后还不许他抱怨唠叨,因为事后他们竟然在轮到他选择书册的时候,报复般的直接剥夺了他选择的权利,一把就将他胡乱推进一本书册里,让他根本就没得选择的一头栽进这个不知名的故事里,一点概念都没有,叫他要去哪里找队友?
那群该死却老不死的死老头,你们给我走着瞧,总有相遇时,等我回返天庭之后定要你们好看!否则我就不叫功夫牛!
功夫牛心里骂骂咧咧的,整个人气到只想揍人,但却完全动弹不得,连动根手指头或睁开眼睛都办不到。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刚穿越到书中角色的正常反应,只知道他一被推进书中之后就落到这个人身上,然后关于这个人从出生至今的所有生活历程,立即如潮水般的向他涌来,全数注入他脑袋中,瞬间便深刻熟悉到就好像是自己的经历,他就是这位封承启,而封承启就是他一样。
这个家伙,该怎么说呢,脑袋很行,身体却不行,整个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这一点真的让他很不满,这样的他还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功夫牛吗?
现在的他还不能控制这个身体,不确定等他能掌握一切之后,他得被迫当弱鸡,又或者能拥有他原本的武力,如果答案是前者的话,哼哼,等他回返天庭之后就别怪他不懂得尊老爱幼,定要打得那群老家伙满地找牙不可,他绝不会手下留情,绝对不会!
因为如果真是如此,他明显就是被人整了。
封承启,现年二十一岁,是大庆国诚王之子,虽不是嫡长子,却也是嫡次子,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大庆国皇上最为宠爱的子侄。
封承启自小便聪明伶俐,举一反三,故得皇帝伯父高看一眼,随年龄增长博览群书之后,见解更显不凡,因而更得皇帝喜爱,许多国家大事都会与他相询,听听看他的看法。
一年前,在他年满二十岁时,皇帝暗中钦点他为按察使,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拥有先斩后奏之权力。
这个任务他做得极好,在一年内连斩了三名危害百姓的贪官污吏,成绩斐然。可也因此得罪了那些原本替贪官污吏护航而收取巨大利益的人,致使近一个月来,他已三番两次遭遇埋伏暗杀,若非身边跟着两名皇上特派的暗卫舍命相护,说不定他的小命早就交代出去了。
也就是说,封承启现今正处在随时有生命威胁的危险之中,但他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身边两名暗卫,一名已经受伤,另一名则保护他的分身取道回返京城,用以混淆并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与武力。
只是这计划乍看不错,实则愚蠢,因为敌人的目标是杀他,而他不加派高手保护自己就算了,竟还将身边的高手从二减为一,那不是找死是什么?如果自己会武也就罢了,偏又是连自保之力都没有的弱鸡书生,这回再次遭遇埋伏没死只能说他真的是福大命大,若再有下一次肯定能见到阎王。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封承启被他这个带有任务而来的功夫牛大爷所附身取代,如果他真的那么容易就死了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提早回返天庭呢?
他的思绪行走至此猛然一顿,只因为想起那句“这就是规则”,想起那群老不死的死老头们。
如果他当真尸位素餐,不理不顾的任他所取代的封承启亡故,也没去找规则中要寻找到的那个队友的话,天知道那些死老头会怎么对待他,说不定会再度将他推进另本更让他无言的书册之中,比如里头只有三只愚蠢小猪的故事……
算了,他认命了,只要别让他的身体在他醒来之后依旧手无缚鸡之力,素质差到不可训谏或改进就够了。总要给他一些自保的能力,他才有办法活下去完成任务啊!
想到那个任务他就觉得郁闷,只因他真的不需要扯后腿的队友啊,而且依规定还得是个女人,只因为那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真是见鬼的不累!
他躺在地上,身体虽然完全动不得,却不影响他的听力与思考能力,只听一阵哒哒哒中掺着车轮在地上滚动的声响传来,声音由远而近,应该是有辆马车正朝这方向驶来,也不知道车上的人是否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停车,快点停下来!”
疑?还真的注意到了,不错不错!
马车在“吁”声中停了下来,停在距离他不远之处,他好像听见有人说“路边草丛里有人”之类的,接着便听见有人跳下马车朝这边走来的声音。
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当真是让他长了见识,一个小丫头哪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啊?还有那丫头她爹,好歹也是个成年的大男人,竟然对一个小丫头言听计从,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男人的面子都要让你给丢光了。
好吧,他也承认那丫头心思缜密、思虑周道,与封承启这个足智多谋的白面书生相较起来怕是不遑多让,但即便女儿再聪明,父女之间相处总该要有个度吧?这一对实在是太夸张了。
总而言之,幸好他的护卫及时去而复返的赶回来,终于让那小丫头无话可说,让她爹下定决心对他们伸出援手,他们这对主仆这才得以获救。
马车一晃,重新上路,在哒哒哒与噜噜噜的声音中,他的思绪慢慢远离,终于沉入黑暗中。
功夫牛—─不,现在应该称之为封承启才对,封承启的眉毛轻颤,从漫长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缓慢地睁开双眼。
“公子!”
声音来自床边,带着明显的激动、欣喜与松了口气的感觉,他转头看去,与他所料想的没差,是他的护卫影七,只见他面无血色的脸颊上带着高兴的微笑,一只胳臂悬挂在胸前,两边肩膀高低不一,一看就知道其中一边裹着伤,还有些血丝渗了出来,沾在外衣上。
封承启挣扎的从床上坐起来,影七本想上前帮他,却让他一个凌厉的眼神所阻,只能乖乖地站在原地。
“伤势如何?”他开口问道。
“属下没事。”影七答道,却在他凌厉眼神的注视下,不得不苦笑的改口道:“有些严重,十天内无法再与人动手,敌人若在这段时间来袭,属下恐怕无力再护住公子。”
“那些杀手呢?”
“全都处掉了。”影七回答。
“可有留下让人追踪而来的痕迹?”
“属下制造了误导的痕迹,短时间内那些人应该不会追到这儿,但等那些人察觉到被骗之后就难说了。”
“你估计这段时间大概会有多久?”封承启若有所思的问道。
“短则两三天,长则十天左右。”影七略微沉吟了一下才回答。
“如果对方在两三天后真追到这里,你有什么打算?”封承启看向他问道。
“属下定会誓死护卫公子。”影七誓死如归的回答。
“愚蠢。”封承启毫不留情的批判道,“你刚才自个儿都说无力护住我了,这个死又有何义意与价值?”
影七顿时无言以对,只能垂手而立,等候公子训诫或差遣。
封承启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才轻摇了下头,再度开口问道:“这里是哪里?”
“一个名唤陈家村的小村落,是一对秦姓父女救了公子与属下,今晚暂投宿于此。他们一行人正欲前往京城,同行者还有一名小丫鬟与一名车夫,车夫应当过兵,有点功夫在身,但却瘸了左腿,其他三人皆是平民百姓。”影七简洁的报告。
“可知他们父女是什么人,为何要进京城?”他问。
“属下在马车里装睡窃听得知,他们似乎就是寻常老百姓,家里虽有点钱,但没权没势,这次上京城好像便是遇到恶官想强抢民女之事,打算进京向贵人求助。”影七说。
“什么贵人?”封承启轻挑了下眉头。
“对话中并未提及,他们一直都以贵人二字称呼,所以属下不知。”影七摇头道。
“可知欲强抢民女的是何处的官吏?”
“他们并未提及那人的名讳与官位。”
封承启沉吟了一下,嘴角微挑的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缓声问道:“你觉得京城之外有没有咱们得罪不起的大官?”
“公子有皇命在身,就算是一品大员,只要犯了事罪证确凿,任谁都得罪不起公子。”影七摇头道。
“你说的没错。”封承启畅然一笑,又问道:“对于咱们俩伤者,那对父女有何打算?”他很好奇那个心思缜密的丫头会有何决定,她爹是否又会被女儿牵着鼻子走。
“他们想留些银钱给咱们,将咱们托付给这农户,留在这小村落里养伤。”影七说。
“果然。”
封承启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得一旁的影七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多问。
封承启笑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开口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快要酉时正了。”影七答道。“公子可是饿了?属下这就去厨房为公子端吃的来,那对父女有让这户人家替公子留些吃食,正温在厨房锅里。”
“的确是有点饿了,你去端来吧。”封承启摸了下扁平的肚子点头道,“另外,我想见一见那对父女,你去安排一下。”
“属下遵命。”
*****
听见那位终于从昏迷中醒来的公子要见他们父女俩,秦文忠与女儿对视了一眼,都觉得有些疑惑与惴惴不安。
真的不是他们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俗话都这么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他们完全是心有余悸啊。
在房里那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但从眼前这位即便浑身是伤、依旧能冷冽的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就算是对着救了他们这对主仆,又花钱替他们请了大夫,还为他们安排吃住而忙上忙下的父女俩,他也依旧没给他们好脸色看的情况来看,他的主子恐怕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所以呢,有这样一个下属的主子在醒来之后没多久就说要见他们父女俩,这不得不让他们多想啊。
他是想对他们父女俩说些什么?不会高高在上的甩张银票给他们当谢礼吧?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错,就怕那人会有别的要求,例如颐指气使要他们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为他掩人耳目,送他平安回家之类的,若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还能拒绝,能说一声不吗?杀神的镰刀就竖在一旁啊。
这一刻秦文忠当真是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应该要听女儿的话,留下银两食物给他们就好,不该多管闲事的将人救上马车,真是后悔莫及。
相对于父亲后悔莫及的惴惴不安,秦罗敷倒是没有啥好后悔的,只因为后悔也无济于事啊。
她之所以静默只是在想那个人想做什么?这么迫不及待,而且指名要见他们父女俩,而不是单独让父亲做为代表前去真的很奇怪,毕竟她可是个未出嫁的闺女,若是大白天在外面也就算了,现在可是晚上,而且还是去一个男子歇息的房间,这于礼不合吧?那家伙到底想干么?
不过这样也好,让父亲单独前往她也不放心,因为爹太老实憨直了,说不定对方大声一喝就能把爹吓住,然后不知不觉的割地赔款给人家。
当然,她是不会担心爹会把她这女儿也给割赔出去啦,因为对爹娘来说,子女就是他们的心头肉,即使倾家荡产他们也做不出卖儿卖女的事,这一点她真的很放心也很有信心。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开口道:“爹,走吧。”
她决定不想了,反正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就不信那家伙还真能吃了他们父女俩不成?况且他们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敢恩将仇报他就不怕恶有恶报吗?
秦罗敷在心里哼哼的想着,一边跟在那个杀神与父亲身后,朝被那人单独霸占的房间走了过去。
进入房里,只见那位主子爷似乎刚用完餐,用过的碗筷还搁在桌上未及收起,令秦罗敷感觉讶异的是,这位爷竟没有嫌弃农妇准备的那些粗茶淡饭而将它们全数都吃光了,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们来了,请坐。”
第二个意料之外紧接而来,他竟还会对他们父女俩用上“请”字,真是太让她惊讶了。
秦罗敷不由自主的抬眼看向他,怎料竟与他四目相交,他竟然也在看她。
这家伙该不会也是一个色狼吧?她忖度的想,却在下一秒就将这想法推翻,只因为他的眼神太正直,表情太冷淡也太有距离感了,感觉别说是对她有兴趣了,只怕情况正好相反。
他应该是怕她会对他有兴趣,会挟恩以报的要他娶她之类的吧,毕竟他一看就是世家子弟,还是有权有势那种,而且不但年轻,长得又白净帅气,整个就是花美男形象,哪有女人见了会不芳心悸动的啊?他的确是有骄傲的条件。
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她听见爹用带着些许慌乱与恭敬的语气急忙答道:“不敢,不敢。不知这位公子唤小的父女来有何吩咐?”
“请坐。”那位主子爷再度说道。
“不必,不—”秦文忠急忙摇手道,话未说完便让女儿出声打断了。
“爹,坐下来比较好说话,不然您让这位公子一直仰着头与您说话也是会累的。”秦罗敷柔声道。
“噢。”秦文忠应了一声,这才转头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秦罗敷则是走到他身后站定。
“姑娘也请坐。”那位主子爷看向她说。
而他的杀神护卫则极有眼色的立即为她搬来一张凳子,放在她爹斜后方,同时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她也只能感恩谢坐了。
“听说是大叔救了我们主仆俩,封承启在此谢过大叔与姑娘。”封承启朝两人抱拳感谢。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秦文忠急忙挥手道。
秦罗敷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目而坐,对爹的回答狠狠地在心里撇了下唇,什么举手之劳啊?又救人,又出钱,又出力,还得委屈闺女儿与两个陌生男人挤在同一辆马车上,这叫什么举手之劳啊?爹也太过谦虚了吧?
不过这家伙谢爹就好了,干么还要连她也给带上啊?她一个未出嫁、跟随家人出门的闺女哪会有本事救人,他这是客气还是另有图谋呢?为何她总觉得答案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这感觉真不好。
“即便是举手之劳,没有大叔与姑娘的相救,我们主仆俩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因此还是要谢谢大叔与姑娘。”封承启再次说道。
不会太好?您还真客气啊,封公子。
静坐在父亲身后的秦罗敷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一个深受重伤而昏厥的护卫和一个伤虽不重却因惊吓过度而昏迷至今才醒的弱书生,若不是得他们途经所救,陷在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后头又八成有追兵的荒郊野外,他们能安然活下来才怪。
“欸,不过你们是怎么了,遇到了土匪吗?同行的可还有其他人,要不要去报官啊?”秦文忠关心的问道,又有些好奇。
“不瞒大叔,我们遇到的不是土匪而是杀手。”封承启语出惊人的说道,完全不怕吓到人。
“什么?杀手”秦文忠倏然惊叫,瞠目结舌,果然是被吓了一跳。
相对于他的反应,坐在他斜后方的女孩只是眉头轻动了一下,让一旁的影七见了都觉得讶异。
“对。”封承启点点头,他也注意到那丫头平静的反应了,却是不动声色,因为他早领教过她的与众不同了。
“这、这太可怕了。”秦文忠心有余悸的说,然后看向立在一旁的杀神说:“难怪这位公子—”
他话未说完便让影七开口纠正道:“影七。我叫影七。”
“喔,影七公子。”秦文忠从善如流的改口道。
秦罗敷嘴角微抖,差点没喷笑出来,她爹真的是太可爱了。
“大叔,你直接叫他影七就行了,他不是什么公子,只是我的护卫。”封承启说。
“喔,那好,影七。”秦文忠点点头,然后朝影七憨然一笑之后,这才继续他之前想说而未说完的话。“我的意思是说,这位影七护卫看起来很厉害,但却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些杀手一定很厉害吧?你们怎么会惹到这么厉害又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呢?”
他活了大半辈子,过去只听过有杀手这种人,却从未见过杀手或是被杀手视为目标的人,难免感到好奇。
“商场上的竞争,有些输不起的人就会心生邪念,想解决掉对手好一劳永逸。”封承启一脸无奈道。
“什么?竟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这还有没有王法啊,简直无法无天!生意竞争输了就输了,对方竟因不甘心就买凶杀人,怎么会有这种事?你怎么不去报官呢?”秦文忠怒不可遏,感同深受,义愤填膺。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那些杀手来无影,去无踪,报官也没用,根本抓不到人。就算抓到了,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出现,层出不穷,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封承启摇头道。
“怎么会这样?那……那……”秦文忠顿时没了主意,只好转头求助女儿。“敷儿,你向来聪明,也替封公子想想办法吧。”
秦罗敷一阵错愕,差点忍不住翻白眼。她爹真的是担心她太闲太无聊了是不是?尽想找事给她做,若是自家事也就罢了,别人家的事他管那么多做什么啊,她又不是吃饱太闲,没事找事做。
“爹,您这样说会让女儿羞得无地自容的。”她露出羞愧的表情,低声开口道。“女儿只是个见识浅薄的乡下姑娘,哪有什么聪明才智能帮得上忙,您别敝帚自珍,让人看了笑话。”
“姑娘客气了,光是听姑娘这一席话便知姑娘绝不是什么见识浅薄的乡下姑娘,相反的还是一位极有主见、反应灵敏、见识不凡的聪慧姑娘。”不等秦文忠开口,封承启已率先说道。
秦文忠闻言,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封公子说的没错,可不是我这个做爹的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这个女儿生下来就是个不凡的,大家都说她是天仙下凡—─”
“爹!您在胡说些什么啦!”秦罗敷忍不住低声叫道,真的很有想要晕倒的感觉。
“天仙下凡?”封承启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表情有点怪异。
“爹哪有胡说,大家都这样说,而且你—”
“爹,你再继续说下去,以后女儿就不理你了。”秦罗敷倏然打断父亲,一脸严肃的沉声道。
秦文忠一呆,终于发现宝贝闺女在生气,赶紧改口安抚讨好道:“好,爹不说了,爹不说了,乖女儿可别生气,莫要真与爹置气不理爹了。”
封承启与影七主仆俩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事到如今,秦罗敷也不想再装成是无知闺秀了,她起身,动作大方而优雅的为父亲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双手端给父亲道:“爹,您喝杯茶休息下,让女儿与这位封公子谈一谈可好?”
“好好,你与他说,爹从此刻开始就只负责听。”
秦文忠毫不犹豫的就点头交出话语权,让一旁的封承启见状只觉得无言以对。
这对父女太奇葩了,天上人间都少有—嗯,至少他确定天上没有。
秦罗敷重新坐回原位之后,这才从容不迫的抬头看向封承启,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封公子,我们父女俩都只是寻常的老百姓,既无权也无势,虽然对您的遭遇我们也很同情,很想帮助您,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离开,因为身边正好有急事耽误不得。所以,如果你们若是缺盘缠需要帮助,我们定会慷慨解囊、义不容辞,但若是需要其他的帮助,真的很抱歉,我们恐怕无能为力。”
“姑娘怎知我们需要帮助?我似乎还没开口请你们帮忙。”封承启一脸感兴趣的表情。
“封公子伤势未愈就急着见我们父女俩,还将您受伤的内情对萍水相逢的我们和盘托出,这难道不是有所求吗?”秦罗敷看着他说。
封承启忍不住一笑,道:“姑娘果然聪慧灵敏,非寻常人可比。”
“那么这是否已让公子打消算计我父女俩的念头?”秦罗敷不为所动的问。
封承启深深地看着她,不疾不徐的开口说:“说算计太严重了,姑娘何不把它当成一场交易来看?”
“交易?”秦罗敷轻挑秀眉。
“听说姑娘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封公子是从哪里听说的?”秦罗敷瞬间心生戒备。
“姑娘无须紧张,咱们没有打探也没有阴谋,而是影七在马车上隐约听见姑娘的对话。”
秦罗敷忍不住转头看了影七一眼,这才轻讽道:“我以为那时你们都已不醒人事,跟死人没两样。”
影七遏制不住的紧皱了下眉头,没想到这位秦姑娘嘴巴会这么毒辣,竟用死人两个字来说公子和他。
“影七是我的护卫,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即便是因伤重不支而晕了过去,依然能保有一丝意识,能听见周遭人说话的声音。”封承启似乎不在意她的讽刺,平静地解释道。
“听起来这护卫一点也不像寻常人家请得起的护卫。”秦罗敷微眯双眼。
封承启一愣,不由得失笑的轻摇了下头,叹息道:“姑娘真的很聪明。”
“所以,商场上的竞争和杀手都是假的?”秦罗敷冷冷看着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揭穿他。
“杀手是真的,但原由却说不得。”封承启承认的点头,没意外她的看穿,却意外她接下来的反应。
秦罗敷点头道:“说不得最好,因为与我们无关,我们也不想知道,我们只是寻常老百姓,惹不起请得动杀手的人。所以明天天亮之后,咱们就各走各的,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后有缘再相见也别相认了,谢谢。”
封承启轻愣一下之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笑了出来,让一旁的影七惊得瞠目结舌,因为这是他跟了公子一年多来,第一次见公子大笑出声,而且很明显还是开心的笑。
“抱歉,恐怕不能如姑娘所愿了。”封承启笑道。“我已决定要到姑娘家叨扰一阵子了,交易的条件则是替姑娘摆平那位想强抢民女、欺压百姓的恶官吏。”
听他说前段半话时,秦罗敷只想发火,开口叫他滚蛋,她同意让他打扰了吗?但当他将后半段的交易条件说出来时,她满心只剩下激动与不可思议。
“封公子,你说的是真吗?你真的有办法让刺吏大人原谅敷儿对他的欺骗,事后也别再来迫害敷儿吗?”一旁的秦文忠遏制不住激动的问道。这样的话他们就不必再进京请贵人帮忙,更不需要担心文孝未来的仕途会因少了依仗而受到影响。
“大叔别急,还需要您女儿做决定呢。”封承启对他说,将目光再度转向秦罗敷,等候她的回应。
“敷儿?”秦文忠满怀期待的看着女儿。
“爹,您先别急,咱们不能光凭人家一句话就信以为真,至少要先弄清楚人家凭什么说大话啊。”秦罗敷毫不顾忌封承启就在一旁,迳自对爹说道。
让秦文忠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还好封公子脸色平静,并没有生气。
秦罗敷转头望向封承启,直视着对方缓声道:“封公子可知道您刚才所说要摆平的恶官吏是什么官位?那是执掌一州之大权,在州的范围内无人能动摇其地位的执牛耳者。”
“不就是个州府刺史吗?”封承启面不改色的淡声道。
“封公子好大的口气。”秦罗敷忍不住轻讽道。“或许公子的家族的确有着显赫的权势与地位,但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封公子真有本事澈底摆平一位刺史大人吗?需知打蛇不死后患无穷,我秦家根基浅薄、无权无势又无依无靠的,可是完全禁不起什么风浪的。”
“姑娘放心,我个人也不太喜欢后患,打蛇不死这种事,我的感触可是比姑娘还要深切,我可以向姑娘保证绝不会留下任何后患。”
“封公子打算拿什么做保证?”
“我家公子所说的话就是保证。”影七忍不住插口道,真觉得这位秦姑娘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了,公子是什么身分,岂容她一再质疑与挑衅。
“影七。”封承启淡然的看了他一眼。
“属下知罪,请公子责罚。”影七立即跪地请罪,“但即便如此,属下也不容许有人质疑公子的威严与威信。”
“下不为例。起来吧。”
“谢公子。”
封承启看向秦罗敷,就像没发生刚才的插曲般的继续两人间的对话。
他平静地答道:“我可以画押许你们秦家一个承诺,看是要升官或发财我都能办到。如果我真没澈底摆平那恶官吏,让你们秦家之后又遭遇后患的话,任何一位秦家人都可以拿那张契纸到京城找我负责。”
瞬间,秦罗敷立刻想到人在京城的小叔,心想倘若他们一家在秀清镇出了什么事,小叔肯定会不惜一切为他们申冤报仇吧?到时有贵人王爷的相助,与这位封公子的承诺,小叔就不会孤掌难鸣、求救无门了。
即便那时他们一家人不幸真的全死了,小叔也还能有靠山为官,秦家依旧能传承绵延,还能更好,爹娘也不会产生无颜见列祖列宗的罪恶感。
想罢,她不再犹豫的点头应道:“好,一言为定。”
杨氏在过去一个月来,每天都过得忐忑不安、心神不定的,就怕哪天突然会有人上门找碴,而家里少了老爷和她足智多谋的乖女儿坐镇,她真怕自己会保护不了两个儿子以及这个家。
为此,虽只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她整个人却已明显地瘦了一大圈。
前几日,她娘家不知从何处得知此事,还特地让嫂子前来探望她,走时甚至将女儿美环留下来照顾她,令她深感歉疚,只因为她不能说实话,只能拿思女成疾当借口,大嫂才让自己的女儿留下来陪伴她。
一个月过去了,算算时间,他们父女俩也应该抵达京城了吧?不知道见到小叔没有,三个人聚在一起有没有想出什么其他的好办法,又或者他们已经正式前往贵人府上拜见,央请贵人出手帮助?
她衷心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否则的话,只怕她想要再见到女儿已是遥遥无期,因为女儿此去将不会再回到秀清镇了。
这是他们夫妻俩私下相商后的决定,并没有让女儿知道。
他们决定一旦贵人有所为难,不能保证女儿回秀清镇后的安全的话,那么就让女儿留在京城里,让她小叔帮忙找个实诚点的人家嫁了,不需要富贵之家,穷点也没关系,只要对女儿好就行,因为他们都相信以女儿的聪明才智要让贫穷的夫家翻身致富绝不是什么难事。
比较困难的反倒是要如何让女儿听话,这辈子都别再回秀清镇,除非简州刺史换了人这一点。因为女儿既聪明又孝顺,绝对会担心他们、放不下他们,这一点真的比较难办。孩子他爹到时候能强硬得过女儿吗?她真的很担心。
“夫人,夫人—”
外头突然传来丫鬟春雨的叫唤声,随即被一声斥喝打断。
“站住!干什么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杨氏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该对娘家哥哥嫂嫂所娇宠出来的这个女儿说些什么,明明就只是农户的女儿,却爱摆出千金小姐的姿态,对家里的下人颐指气使的,真的让她觉得很无言。
轻叹一口气,她起身走了出去,只因为她那令人无言的侄女已经开始在那边教训她的丫鬟了。
“美环,你在做什么?”她出声道。
“姑母,是不是这丫头大呼小叫、没规没矩的吵到您歇息了?我正在教她规矩呢。”杨美环一脸骄傲的说道,想讨赞美,没想到—
“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哪来这么多规矩,只要做好分内事,不耍奸偷懒就行了。”杨母平淡的说,然后转头问自己的丫鬟道:“春雨,我刚听见了你的叫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一问,春雨这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她兴奋的说道:“夫人,老爷和小姐回来了!”
“什么?”杨氏惊愕的大叫道,“这是真的吗?”
春雨满脸兴奋的点头如捣蒜,因为只要小姐回来了,夫人就不会再因思念小姐而茶不思饭不想的日渐消瘦,表小姐更不需要继续留在府中与夫人做伴了。不是她爱说,这个表小姐真的很惹人嫌,家里的下人没有一个喜欢她的,就连许管事听见表小姐三个字都只会摇头。
“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城里吗?”杨氏脸色有些苍白,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旋即回神,迅速提起裙摆就往大门的方向跑去,不忘叫道:“春雨,快跟我来。”
“是,夫人。”
主仆俩飞也似的往大门方向跑去,后头还有一个因好奇而跟着跑的杨美环。
她听说姑父和表姊是去京城探望小叔,来回就需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怎么才过了一个月他们就回来了?这样他们不是没到京城吗?那还会有礼物送给她吗?
三人还没跑到大门处,远远地就看见秦罗敷带着丫鬟小桑朝这方向走来。
“敷儿!”杨氏遏制不住的叫唤道,同时停下了脚步。
秦罗敷抬头看见母亲,立即朝母亲嫣然一笑,随即又因发现母亲的憔悴与削瘦而立即皱起了眉头,快步走向母亲。
“娘,您怎么瘦了这么多,是生病了吗?”她走到母亲身边,伸手扶住母亲,满怀担忧的蹙眉问道。
“娘没事。”杨氏迅速摇头道,又迫不及待的握住女儿的手,着急的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女儿一会儿再与您细说。”秦罗敷对母亲说,只因为注意到出现在一旁的杨美环。“表妹,你来了。”
“美环见过表姊。”杨美环装模作样的作揖柔声道,很有一种东施笑颦的可笑感。
“你舅妈见娘身子不适,女儿又不在身边,所以便将美环留在家里照顾娘,与娘做伴,你要感谢你舅妈与美环。”杨氏也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勉强压抑住心急如焚的情绪,开口说道。
“那真要谢谢舅妈和表妹了。”秦罗敷说,内心却充满了嘲讽。
娘的娘家除了外婆是个好的之外,其他人可谓没一个好东西。
此话怎讲?
就拿三位舅舅分家的事来说,为了抢家产,三兄弟竟然不顾脸面的在自己亲爹的灵堂上大打出手,丢尽杨家的脸,也让外婆这个白发人伤心欲绝,根本是不孝至极。
分家后,外婆自是跟着大舅一家人住,却得面对儿媳不时的冷嘲热讽,还得做上许多家务农事才能换得温饱,而大舅却冷眼旁观任老母被自己的媳妇和儿女欺负,这还配为人子、为人媳、为人孙吗?
外婆的日子是在她爹这个杨家女婿开始赚钱,嫁出去的女儿—她娘开始有钱可以拿回娘家孝敬母亲之后才改变的。不只是大舅那一家人看在银两的分上,连分家出去、过去对外婆不闻不问的二舅与三舅那两家人也一样,开始会去大舅家探望外婆,还会不时对外婆嘘寒问暖一下,带着孙子孙女去陪陪外婆说说话、逗逗乐,外婆的日子这才有了盼头,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许多。
总之,杨家三兄弟之所以会改变态度突然变孝子,全都是看在银两的分上就对了。
为此,秦罗敷对于母族杨家那些亲人真的是不屑到了极点,但是为了顾及娘的感受,她还是会尽量睁只眼闭只眼的与他们虚与委蛇,只要那些人不来找她麻烦,不越过她忍耐的那一条线就行。
“表姊说这话就客气见外了,姑母身子不适,表姊又不在家,身为侄女的美环来侍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喔,那我回来了,表妹也可以回家了。”秦罗敷自然而然的接口道。
杨美环登时立即变脸。
“敷儿,你表妹难得来家里做客,当然要多待些日子。等娘身子好些之后,还要带她到外头逛逛呢,这些日子难为她一直陪娘待在家里,都没时间到外面去走走逛逛。”杨氏立即打圆场的开口说道,她当然知道女儿不待见杨家那些人,但美环毕竟是为了陪伴她才留下来的,女儿不该一回来就想赶人家走。
“喔。”秦罗敷面不改色的轻应一声,道:“那娘得赶紧将身子养好才行,不然女儿可不放心让您外出。女儿送您回房休息可好?”
“好。”杨氏迫不及待的点头道,然后看向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侄女,柔声说:“美环,姑母要回房休息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叫厨娘给你做,真无聊想出门逛街也行,只要让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跟着就行了。在姑父和姑母家不必客气,把这里当成自个儿家就行了。”
说完,她让女儿搀着转身往居住的院落走去,母女俩亲亲密密、交头接耳的身影让站在原地的杨美环见了气得咬牙切齿,妒恨不已。
她怨恨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让秦罗敷生在这富裕的秦家,吃好的,穿好的,却让她生在穷困的杨家,更怨恨秦罗敷那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她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过是比她幸运投对胎罢了,她凭什么瞧不起她啊?老天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表小姐,你的脸色好难看,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站在一旁将她妒恨的神情全看在眼里的丫鬟春雨忍不住故意开口道。
“滚开,你这狗奴才!”杨美环怒声骂道,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呸,还真以为自个儿是个小姐呢,真是马不知脸长。”春雨低声道,但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说这话的声音刚好足够让转身离去的杨美环听得一清二楚。
杨美环怒不可遏的倏然转身,尖声叫骂着,“你这狗奴才说什么?”接着就朝她扑了过来。
春雨眼明脚快,转身就跑。
“站住,你这个狗奴才!”杨美环尖声叫骂。
春雨又不是笨蛋,当然没理会她,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杨家姑娘却是个笨蛋,不仅对她紧追不舍,那一声又一声的“狗奴才”竟也没停下来,一路追喊的骂不停,直到她无奈绕路追上夫人与小姐之后,才被夫人斥喝的停下来。
“美环,你这是在做什么?”杨氏有些生气的质问道。
“姑母,这个狗奴才她竟敢瞧不起我,您一定要替我—”杨美环神色阴鸷,怒气冲冲的指着躲到秦罗敷身后的春雨告状,想让姑母为自个儿出气,怎知她话未说完却先被姑母的斥喝打断。
“住口!”杨氏怒斥道。
“姑母?”杨美环顿时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不相信向来都对她好声好气的姑母会这样大声训斥她。“你为什么要对着我生气,明明是那狗奴才—”
“美环!”杨氏怒不可遏的打断她,面色严厉的警告道:“别再让姑母听见你说狗奴才三个字,大家都一样是人生父母养的,是人,不是狗。卖身为奴更是逼不得已的事,谁好端端的会去做奴才,又有谁在做了奴才之后喜欢被人说是狗奴才的?你真是太不懂事,太让姑母失望了。”
说完,杨氏直接转身离去,众人随同而行,独留杨美环一个人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目眦尽裂的瞪着她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怒恨不已。
*****
回到母亲厢房后,秦罗敷先问了春雨之前与杨美环之间所发生的事,随即便以让春雨去为她打扫月余时间未住人的静言院做为惩罚,将春雨遣去做事,留下丫鬟小桑为她们母女俩看守房门,以防墙有耳之后,母女俩这才能放心说话。
“敷儿,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会突然折返回来?”杨氏拉着女儿的手,满脸忧急,迫不及待的询问道。
“娘,爹和女儿在半路上遇到贵人了。”秦罗敷对母亲说。
“什么?贵人?”杨氏错愕的看着女儿。“你的意思是说,你们在路上遇到了贵人,从京城来的那位贵人?”
“的确是从京城来的贵人,但不是咱们家那位贵人。”
“什么意思?”杨氏一脸茫然,“敷儿,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娘听不懂?是贵人又不是咱们家那位贵人,这到底是……”
“娘,这事得从头说起,您慢慢地听女儿说。”
于是,秦罗敷便将去京城途中,爹在路上救了个受难之人,对方在得知他们秦家所遇到的难题之后,决定替他们解决这个难题以报救命之恩的事说了一遍。
当然,她所说出来的一切都是经过与爹和那位封公子商量后串供编造的,一些会令娘担忧惶恐的事实她是绝对不会让娘知道的,例如杀手的事。
总而言之,经秦罗敷的说明之后,杨氏对封承启这位贵人的认知就成了一位来自京城的贵公子,家中有权有势,是简州刺史绝对得罪不了的贵人。会离京只为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怎知却途遇劫匪而受伤,正巧被经过的秦氏父女所救,以至于才有了报救命之恩的事。
“他说的话值得相信吗?会不会是个骗子?”杨氏在听完前因后果后,只有这个担忧。
“娘,不会的。因为为了追缉打劫伤了人的劫匪,封公子还亲自去了延州官衙报告,结果您知道吗?延州刺史竟然亲自出面相迎。”
“这是真的吗?”杨氏睁大双眼,一脸惊震与惊喜。
“当然是真的。”秦罗敷用力的点头道,在心里加了句“才怪”,同时无奈的心想着,她不这么说的话,要怎么说服娘相信与放心呢?
对不起了,娘,女儿骗了你。
“这真的是太好了,敷儿,如果连延州刺史大人都亲自相迎,那就表示这位封公子的身分真的很显赫、很尊贵,连刺史大人都必需要尊敬他。延州刺史大人要尊敬他,那么咱们简州的刺史大人一定也要尊敬他,那么一来只要这位封公子出面帮咱们说句话,想必那位张刺史也就不敢再为难你和咱们秦家了,你说对不对?”杨氏激动的紧紧抓着女儿的手说,说到后来都忍不住热泪盈眶的哭了起来。
“娘,您怎么哭了?”
“因为娘太高兴、太开心了。”杨氏伸手拭去滑落脸上的泪水,对女儿微笑道。
“对不起,娘。女儿不孝,让您担心了。”秦罗敷歉疚的说。
“这不是你的错,要怪也只能怪咱们简州为何会有这么一个色欲薰心的父母官。”杨氏叹息的摇了摇头,然后问道:“这位封公子有没有说何时要去见刺史大人,为咱们说情?”
“这事不急。”秦罗敷摇头道。
“怎么不急?早点解决这事咱们也才能早点放心啊。”杨氏很是着急的说道,和女儿持相反意见。
“娘,女儿说谎在先,若再主动带封公子前去说事,您不觉得张大人会认为咱们是故意找碴、欺人太甚吗?毕竟女儿说谎的事他都没找咱们麻烦,咱们却反倒先仗势找上门去。”
“那……那该怎么办?”
“等吧。没事最好,有事咱们也才能有凭有据、有理说事。”
“可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封公子不可能一直待在咱们这儿不是吗?”
“封公子应该会在咱们这待上一两个月的时间吧,他对咱们家的丝线坊和果酒坊挺有兴趣的,说是想好好看看。”秦罗敷说。
“那一两个月之后呢?”杨氏满脸着急,迫不及待的问道。
“若是在封公子要离开之前,那位刺史大人都没来咱们家找碴的话,封公子会在离开前亲自去州府拜访他,不提女儿撒谎之事,只提他在咱们家叨扰了几个月,与咱们家交情颇深,想拜托刺史大人对咱们家多多关照。这么一来,想必那位大人看在封公子的面子上,以后也不会再来找咱们家麻烦了。”秦罗敷不疾不徐、平心静气的对母亲说。
杨氏听完后,张口结舌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低声问道:“敷儿,你会不会觉得娘很笨?”
“什么?”秦罗敷呆了一呆,疑惑不解的看着娘问:“娘,您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呢?”
“娘觉得自个儿很笨,明知道你和你爹都不是鲁莽之人,尤其是你,自小就聪明懂事,脑子都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欸,娘,这话听起来不像是赞美啊,女儿的脑子明明就很正常,只是比其他人聪明一点而已。”秦罗敷忍不住开玩笑的抗议道。
“就你贫嘴!”杨氏轻打了下女儿的手,瞋眼道。
秦罗敷轻吐了下舌头,装可爱。
杨氏继续说:“娘的意思是,娘明知道你们父女俩都是做事小心、特别爱未雨绸缪的人,肯定已想过各种可能会发生的事,并且也已找到解决的办法,根本不需要娘去担心这些事。娘这阵子真的是白担心、白操心了,完全是自找罪受,笨得可以。”
“娘才不笨,娘若笨的话又怎会生得出我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儿呢?您说是吧!”秦罗敷伸手搂住娘的胳臂,靠着娘撒娇道。
“你啊,真不害臊!哪有人会说自个聪明绝顶的?”杨氏伸手在女儿脸上刮了刮,羞她道。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啊,过分谦虚会变虚伪的。女儿这个人向来实在,一点也不虚伪。”秦罗敷义正词严的说道。
杨氏失笑的摇了摇头,投降道:“娘说不过你。”
“那娘说不过女儿,会不会答应女儿明天一早就将表妹送回杨家去?”秦罗敷突然试探的问道。
“敷儿。”杨氏顿时露出满脸无奈的情神。“娘知道你不喜欢你舅舅、舅母那些人的势利,但美环年纪还小,好好教导的话—”
“娘,刚刚的事您也看到了,您觉得教导会有用吗?”秦罗敷忍不住打断母亲,不以为然的摇头道:“大伙都是农村里长大的孩子,都吃过苦,也知道庄稼人卖儿卖女的悲哀与无奈,表妹她自个儿在七岁的时候甚至也差点被卖,沦为奴婢。结果呢?您刚也听见她是怎么叫春雨的,狗奴才,这种污辱人瞧不起人的话咱们这里有谁说过?只有她。”
杨氏张口欲言想为侄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个儿无话可说。
秦罗敷看着母亲,语重心长的继续说:“娘,您别说表妹她是因为年纪小,因为无知,不懂狗奴才这三个字是骂人的话,她才学人乱说。若真如此,您觉得在纯朴没有奴仆的农村里,谁会说出狗奴才这三个字让她去学着这么说?”
只有娘家人,不是大哥就是大嫂。杨氏默默地在心里答道。
秦罗敷再下一城。“若是学来的也就算了,若不是,那这就是她的本性,尖酸刻薄又仗势欺人,而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样天生凉薄的人,女儿不觉得好好教导会有用。娘,您就别白费力气了,免得将来因失望而难过。”
杨氏张了张口,最后只能弱弱地低声道:“敷儿,别把你表妹想得这么坏,她没这么坏,她只是虚荣了点而已。”
“或许吧。”秦罗敷不置可否。“不过还是得尽快将她送回去才行,毕竟咱们家现在住有贵人,若是让她的虚荣得罪了贵人或是把贵人给气走了,咱们可就惨了。”
杨氏倏然一惊,抱着一丝希望,犹豫的看着女儿,迟疑地说道:“应、应该不会吧?”
“娘大可试试看就知道会不会了。”
“那咱们试个三天—不,两天,两天就够了。”杨氏保证的说,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大哥就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还差点被卖身为奴,她这个做姑姑的,同样在那个家、那个环境下长大的人很是感同身受,所以才会一直都想多疼这个侄女一点。
“娘想试几天都行,只是女儿不想见到日后娘因失望而伤心难过。这点娘可以答应女儿吗?”秦罗敷认真的凝视着母亲道。
看着女儿认真的神情,杨氏深吸一口气后点头道:“好,娘答应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三天?两天?
秦罗敷深深觉得大家都太小看杨美环了,那丫头何止如她所说的尖酸凉薄,又何止如娘所说的虚荣而已,她还有一个过去大家都没发现的大特点,那便是厚脸皮加不要脸!
一天—─不,严格说起来只有半天的时间,当杨美环得知家里来了个贵人,入住松风院,而且那位贵人还是位长相俊逸、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时,她竟以迷路当借口夜闯松风院,整个就是恬不知耻。
秦罗敷会知道此事完全是因为亲眼目睹,当时她正替爹娘前去关心贵客入住松风院有无任何不适,或是有什么特别需要。
当时她与小桑和封公子与他的护卫四人正待在厢房里说话,突然影护卫身影一闪就出了厢房,她还在发愣怀疑这人是不是经常这样一声不吭就来无影去无踪时,便听见外头传来一句拉长音又嗲声嗲气的“公子”,让她浑身一僵,鸡皮疙瘩顿时爬满身。
不自觉的,她伸手抚了抚双臂,将手臂上竖起的寒毛给压平下。
“怎么了,会冷吗?”
坐在她对面的封公子问她,让她立刻放下双手,摇头道:“没事,我──”她的话未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外头杨美环那嗲声嗲气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
“公子贵姓,我好像从未见过你?是到我姑母家做客的客人吗?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影护卫或许没开口,也或许说话声音较低微,因而一直未有他的声音传进房里,只听杨美环那高亢又做作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其实我也不常来我姑母家,这才会迷路走到这里来,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公子,咱们还真是有缘啊,正如那句俗话说的,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是不是啊,公子?”
秦罗敷忍不住闭上眼睛,有种惨不忍睹的感觉。
“外头的姑娘是……”
“路人甲,别理她。”秦罗敷迅速睁眼开口道,然后就见封公子对她露出一脸错愕的表情。她轻叹一口气,亡羊补牢的改口招认道:“我这表妹出身农村,一心想高嫁过上好日子,有些爱慕虚荣。她大概是听说了松风院来了贵人,这才会假迷路的借口跑到这里来攀富贵,让封公子见笑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倒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见笑的。”封承启面不改色的平静道。
“意思是封公子不介意我的表妹前来这里攀富贵?敢情好,一会儿我就与表妹说,让她常来这里陪封公子聊天说话,免得无聊。”秦罗敷眉头轻挑的开心道。心想着,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做自己的事了,不怕担心冷落贵客,更不必心烦杨美环没事找碴,真是一举两得啊。
她的话让封承启脸上表情顿时一阵僵硬与尴尬,还有一些目瞪口呆。
“咳,这就不必了,不必麻烦了。”他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秦罗敷迅速摇头道。
“可是我不想麻烦人。”
“这一点都不麻烦,真的。”她保证道。
“我觉得麻烦。”
“真的不会。”她有股举手发誓的冲动。
封承启眼不转睛的瞪着她,握紧了拳头,觉得自己就快要翻脸了。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没感觉到他这是在拒绝吗?他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啥也不会,只会装腔作势、嗲声嗲气说话的女人了,外头那个一听就是那种货色,他根本连见都不想见到好吗,更别提是让她常来了。
“秦姑娘,”他沉声开口,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说了,我觉得麻烦。另外,我个人喜静,宁愿一个人待着,也不需要有人陪聊天、陪说话。所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秦罗敷脸部表情一僵,终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人惹恼了。
“哈哈,这样啊,那就算了,哈哈。”她干笑的说道,此后绝口不再提起此事,也明白了他刚才所说的不介意人之常情只是客气话,他根本是很介意好吗?
房里一静下来,屋外的声音又清晰了起来。
“公子,咱们都聊了这么久,奴家都还不知道你贵姓大名呢。”
秦罗敷的嘴角抽了抽,不由自主的偷瞄了封承启一眼,发现他的嘴角竟也勾了起来。
“影七话少,从不与不相干的人说话,我有点好奇他与外头的姑娘都在聊些什么,能聊那么久。”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惊讶,封承启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笑意,好像觉得这件事还挺有趣的。
“我那表妹没啥长处,最大长处就是很会自说自话,即便对方一声不吭,她也可以与那人聊上半天。”秦罗敷好心替他解惑。
“原来如此。”封承启一点就通。
两人对视了一眼,顿时都觉得有些好笑。
“公子,你不请我进房里坐坐吗?我都在这里站了好久,脚都站酸了。”
屋外再度响起杨美环自说自话又寡廉鲜耻的声响,让秦罗敷整张脸都黑了。
“你这表妹还挺积极的。”封承启似笑非笑的对她说。
“封公子客气了,这不是积极,而是不要脸。”秦罗敷咬牙切齿的咧嘴道。
封承启紧抿双唇,差点没笑出来,但笑意早已从他双眼中透露了出来。
秦罗敷蓦然深呼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能再让杨美环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也是丢秦家的脸。
“封公子,希望您在秦家这段时间能宾至如归,有任何需要或要求都无须客气,只需找个人通传一声就行了。”说完,她起身朝他福一福身后,道:“那么小女子就不打扰你了,告辞。”这才带着小桑转身,匆匆走出厢房,走到因她的突然出现而呆愣住的杨美环面前。
“影护卫,你家公子请你过去。”她先将影七支开,然后与小桑两人一左一右,软硬兼施的直接将杨美环拖出松风院。
途中,他们巧遇许管事,秦罗敷便当着杨美环的面要许管事替松风院安排个守院门的下人,说明贵人喜静,不喜欢有间杂人随意出入他们居住的处所,让他即刻去办。之后才将厚颜无耻的杨美环拖到母亲那里让母亲处置。
母亲得知此杨美环的行径后,整个气到不行,若非女儿说一切都是她亲眼所见,她简直不敢相信会发生这种事。
迷路?谁相信这种鬼话,杨美环又不是第一天到秦家做客,就算闭着眼睛走也不可能会迷路!
不要脸的杨美环原先还不认错的,后来眼见向来对她好声好气的姑母愈来愈气,这才改口承认说她不是迷路而是好奇,因为她从未见过贵人,所以才会一时脑热的做出这种失礼的事,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这么莽撞失礼了,哭求着姑母原谅她这一次。
从头到尾秦罗敷都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杨美环演戏,看母亲从生气到无奈,再到心软妥协原谅,而她始终都未发一语,因为她相信这只是开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好戏可看,而母亲或许会原谅犯错者一次、两次、三次,但绝不可能无止境的原谅下去,因为每个人的耐心都有限。
等杨美环耗尽了母亲对她的忍耐与包容的那一刻,便是他们秦家与除了外婆以外的杨家人划清界线的时候。她相当期待那一刻的到来。
她的预感没错,因为只过了一夜的时间,杨美环就忘了她的誓言,端着从丫鬟那里抢来的茶点往松风院送,美其名曰为昨晚的唐突前来赔礼道歉,但司马昭之心是路人皆知啊。
然后,秦罗敷不得不赞美影七护卫很给力,身子一晃就将怒声斥退看门婆子的杨美环给挡住了去路,然后二话不说便以凌厉的眼神加个“滚”字就把杨美环给吓退了。
这事没多久就传到了杨氏那里,杨氏除了生气之外,也开始后悔没听女儿的话。她这个侄女当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啊,这也难怪女儿这么瞧不起这个表妹了,唉。
杨氏眉头轻蹙的想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
“春雨,你去告诉表小姐一声,一会儿我带她上街,你让她准备一下到大厅等我。”她吩咐身边的丫鬟道。
“是,夫人。”
春雨领命而去后,杨氏换了件衣服,将头发重新盘了个发髻,又在存放银钱的箱子里拿了几张银票与一些碎银后,直接去了大厅。
只是她都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却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侄女前来是怎么一回事?
“小翠,可有看见表小姐或是春雨?”她走出大厅,随手拦了个粗使丫头问,怎知还真让她拦对了人,这丫头还真知道那两个人在哪里。
“表小姐和春雨姊姊两个人都在松风院门前。”小翠点头答道。
“她们在那里做什么?”杨氏眉头轻蹙。
“好像是表小姐要进松风院,守门的婆婆不让她进去,表小姐生气骂人要硬闯,春雨姊姊在帮婆婆一起阻拦她。”小翠老实答道。
杨氏瞬间气到直喘大气。“许管事今天在不在府内?”她强压住狂飙的怒气,开口问小翠,一顿后又改口厉声命令道:“不管在不在,你去找两个力气大点的婆子,让她们去把表小姐给我带到这里来,表小姐若敢反抗,就算是绑也要给我绑过来,听见没有?就说是我说的,快去!”
“是,夫人。”小翠迅速应了一声,丢下手边的工作,转身就跑。
杨氏回到厅里,一个人坐在厅里的椅子上气得直喘气。
短短一天的时间内,她竟就已经闹了三回,这丫头到底是想做什么,为什么屡劝不听?
看样子女儿说的没错,她这侄女天生就是个自私自利、凉薄势利、无药可救的,不然也不会完全不替别人着想了。她也不想想这里是秦家,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去打扰贵人,倘若真把贵人给惹火了,倒楣的可不止她一人,连他们秦家可能都会被牵连拖累。她可有想过?
她当然没想过,不,即使有想过她也不会在意,因为这丫头就是这么自私自利的人。
不能再让她待下去了,再让她待下去秦家可能真会因她而遭难,她得下定决心才行,即便这样做会得罪娘家的哥哥嫂嫂,她也不能再犹豫与胆怯了。
“……放开我……”外头传来了侄女的怒吼声,声音由远而近,愈来愈清楚。“我命令你们放开我听见了没有?你们竟敢这样对我,你们这些该死的狗奴才!我定要叫我姑母要了你们的命!听见没有?该死的,放开我!”
不一会儿,杨美环便由两个高头大马的粗壮婆子,一人架住她一边胳膊,双脚悬空的被抬了进来,杨美环一看见杨氏便朝她大声呼救。
“姑母救我!这些奴才见我姓杨不姓秦就欺负我、瞧不起我,不把我当主子看待,您一定要—”
“闭嘴!”杨氏突然冷声喝令,瞬间就把杨美环吓得闭上了嘴巴。她转头看向春雨怒声质问道:“让你去唤表小姐到大厅来,为什么最后却去了松风院?”
“回夫人,是表小姐硬要去邀贵人一同出游,奴婢想阻止却拦都拦不住,这才会一路跟到松风院去。”春雨真是既无辜又无奈。
“你为什么不让人第一时间来通知我这件事?”
“奴婢知错。”春雨垂首道。
“美环,你有什么话说?”杨氏又将视线转到侄女身上,沉着脸冷声问道。
“姑母,这些下人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搞不清楚状况的杨美环还在计较她的身分与面子问题,却让杨氏冷声打断。
“我问的是对于春雨刚才所说的话你有什么要说的?”
“什么话?”杨美环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去松风院的事!”杨氏忍不住高声道,更是怒火中烧。
杨美环眼珠子转了一下,正大光明的开口道:“姑母,侄女只是觉得咱们要出府逛街游玩,礼貌上也该要邀请贵人一起出门同乐才对,不能只顾咱们自个儿出门玩,却将贵客独留在家里。”
杨氏顿时整个被气笑了起来。“贵客是位公子,要招呼、招待也是你姑丈和你表哥、表弟的事,你一个姑娘家说这话是羞也不羞?还有,我已与你说过不许你去打扰贵人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打扰人家,你把姑母说的话当成什么了?耳边风吗?”
“侄女并没有去打扰人家。”
“没有?那刚刚是怎么一回事,还有稍早的时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是为了礼貌—虽然侄女有些思虑不周,而稍早则是特地为了昨晚的事前去道歉,侄女并没有去打扰人家。”杨美环强词夺理的说,一点也不认为自个儿有错。
“刚刚是礼貌,稍早是道歉,昨晚是好奇,你还真是会找借口啊,每个借口都是那么的理由正当。”杨氏忍不住嘲讽道,对于这个侄女,此时此刻的她已是澈底的死心绝望。“一会儿我让许管事送你回杏花村,你回房去收拾一下。”她说。
杨美环难以置信的在瞬间瞠大双眼,尖声叫道:“姑母,你要赶我走?”
“你表姊回来了,我的身子也没大碍了,是你该回家的时候了。”
“你想过河拆桥”
“杨美环,注意你的态度。”杨氏再也忍耐不住,怒不可抑的朝侄女斥喝道。“什么叫过河拆桥?你知道过河拆桥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姑母,我不是笨蛋,你利用完我就想把我赶走,这不叫过河拆桥叫什么?”杨美环冷笑道。“姑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赶我走,为的是要替表姊腾空间,让她独自出现在贵人面前,一个人受贵人的青睐,让她在攀高枝时能一帆风顺,身边没有其他的竞争者。姑母,你做人真的不能这么卑鄙自私,只顾自己女儿好。”
“你……你……”杨氏被气得全身发抖,伸手指着她只说了个你字,便整个人被气晕了过去。
“夫人!”春雨及时冲上前,接住夫人瘫软坠落的身子,随后便听见小姐的惊叫声响起。
“娘!”
秦罗敷天生好动,返家才一天,身上的疲惫感未尽除却已不耐烦窝在房里,招了丫鬟小桑想去丝线坊走走,怎知才走出她的静言院便听说表小姐又闯去了松风院,被夫人下令抓到大厅的事。
她一听就知道母亲这回真是恼火了,不然绝不会做出下令抓人的事,她眉头紧蹙的立即取消去丝线坊的事,改道往大厅方向走去,怎知才刚走到大厅外头便听见春雨的惊叫声,等她大步跑进大厅内时,只见母亲已面无血色,双眼紧闭的晕倒在春雨怀中。
“小桑,快去请大夫。”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三步并作两步的来到母亲身边,命令春雨道:“先将夫人扶到椅子上。”
见将母亲从地上搬移到椅子上的巨大动作也没能将母亲从昏厥中惊醒过来,秦罗敷的心沉了沉,抬头问春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是被表小姐气昏的。”春雨伸手指向杨美环,双目含怒的指控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杨美环也有些受惊,因而显得气弱,与先前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对,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说出真心话而已,整个就是狼心狗肺,亏夫人一直待你这么好,一直心疼你,你简直就不是人!”春雨怒不可抑的咬牙道,为夫人感到不值。
“她说了什么?”秦罗敷沉声问。
春雨记性极好,当场就将杨美环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给背了出来。
秦罗敷闻言脸色铁青,终于明白娘为何会被气昏了。杨美环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字字诛心,什么过河拆桥、卑鄙自私、腾空间、攀高枝,这个自私自利的丫头当真以为人人都与她一样心术不正、爱慕虚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偏又人蠢如猪吗?
“李大娘、田大娘,麻烦你们俩走一趟杏花村,把这位杨家小姐送回去,就说咱们秦家庙小,装不下她这尊大菩萨。”她对那两个粗使婆子说。
“秦罗敷你不能赶我走,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回过神来的杨美环立即尖声叫道。
“这个家轮不到我做主,难道还能轮到你做主?”秦罗敷冷笑的看向她。“杨美环,你是不是忘了自个儿姓杨而不姓秦,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
“这里是我姑母的家!”
“姑母?你眼中还有我娘这个姑母吗?”秦罗敷冷笑,嘲讽道:“我以为你眼中只看到贵人,只看到荣华富贵,只看到那高高的枝头想飞上去当凤凰,只可惜你连只鸡都不是,鸡至少还有双翅膀能拍几下,而你就是那井底之蛙,只会以管窥天、自以为是,竟然还妄想当凤凰,实在是可笑至极。”
“秦罗敷!”杨美环气得尖声大叫,“你才是自以为是的井底之蛙!我告诉你,即便你把我赶走了,贵人也看不上你这个满山遍野到处乱跑,没教养的野女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我等着看!”
“那就回你家去等吧。”说完,秦罗敷也不想再与她多说,直接看向那两个还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婆子,喝令道:“两位大娘还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点把她给我拉出去,送回杏花村!”
“是,小姐。”两个婆子浑身一震,立即应声答道,同时动手捉住杨美环将她往门外带去。
“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胆敢这样对我,放手,我叫你们放手听见没有?”杨美环用力的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吼叫着,“秦罗敷,你敢这样对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姑母,姑母,你快点醒过来阻止她啊,我不要走,我不离开,姑母!”
随着她被架离开大厅,秦家也终于恢复平日的宁静,这时,一声叹息突然从昏厥的杨氏口中传了出来。
“娘?”秦罗敷惊喜的立即转头看向母亲,“娘,您是不是清醒过来了?您听得见女儿说话吗?娘?”
杨氏缓缓地睁开眼睛,目中泪光盈盈,她歉疚的看着女儿,哑声开口道:“敷儿,是娘错了,娘应该要听你的话的,娘对不起你。”竟让女儿遭受到那种言语的污辱。
“娘说什么呢,别说这个了。”秦罗敷迅速摇头道,“您现在觉得怎么样?身子有哪儿不舒服的,头会不会晕,手脚会不会麻,您动一下手和脚给女儿看看好吗?还有颈子,小心点,慢慢来。”
看女儿一脸严肃又小心翼翼的神情,杨氏刚被侄女伤痛的心瞬间便得到了救赎。因为那个不懂事又伤人心的女孩并不是她女儿,眼前这个懂事、贴心又聪明漂亮的女孩才是她家的姑娘,是让她觉得骄傲又让人羡慕却求之不得的女儿,有这样一个乖巧懂事又聪慧的女儿,她还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呢?
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她对女儿微笑着摇头道:“娘没事。”说完又照着女儿刚刚所说的,动了动手脚以安抚女儿的担忧。
见娘好像真的没事,脸色也不若刚才那般苍白,秦罗敷这才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柔声劝慰母亲道:“娘,女儿早与您说过表妹的性子天生凉薄、自私自利,您又何需与这样的人生气呢?为这种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多划不来。”
“虽然听你说过,但娘始终不信那孩子会这么地自私凉薄。”杨氏轻声叹道,一顿后又道:“娘一直自认为待她极好,虽比不上你们姊弟三人,但也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她怎会这样子呢,没有感激娘也就罢了,竟然说娘卑鄙自私……”
“娘可曾听过这么一句话,升米恩,斗米仇。”秦罗敷对母亲说。“它的意思就是你在别人危难的时给人很小的恩惠,别人会感激你一辈子。但是一旦你继续施恩惠下去,让对方习以为常,甚至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之后,只要你有一次没有满足对方所希望的,他便会记恨你一辈子。”
一顿后,她又道:“杨美环—不,应该说除了外婆以外的所有杨家人都是同类人,他们对于爹娘的资助与援手,第一次或许还会心存感谢,第二次以后就只会怨恨爹娘既然有能力帮助他们,为何不一劳永逸的给他们足够的钱财,让他们买地建屋,甚至接他们搬到镇里来住,过着家里有奴仆侍候的生活。”
说完,秦罗敷以一脸肯定的表情看着母亲,说:“娘,如果女儿猜的没错,杨家那些人应该曾与您提过这类的要求吧?”
杨氏顿时无言以对,因为女儿猜对了,不管是她的哥哥嫂嫂、弟弟弟媳,甚至是那几个侄儿都曾间接或直接的向她透露想搬到秀清镇居住的想法。
然而,靠着祖传薄田勉强只足够一家人温饱的他们哪有余钱搬到镇子里生活?那些人打的还不是要他们秦家出钱出力的主意,然而见她佯装听不懂而不予回应之后,一个个就开始对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说话。
升米恩,斗米仇。果然如此吗?
杨氏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并开口对女儿保证道:“以后娘不会再这样了。”升米恩,斗米仇,她该引以为戒啊。
看开始似乎很不错,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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