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福》(姻缘错2)作者:董妮
书 名:娘子万福
系 列:姻缘错之二
作 者:董妮
出版日期:2012年3月29日
【内容简介】
庄敬乃当朝大将军之子,上头三个哥哥都是沙场猛将,
连他娘亲也领了一支娘子军,专职保护官中贵人,
偏偏他投胎时,不知是否不小心投错家门,
生了一付温厚性子,他生平最讨厌打打杀杀之事,
最喜欢下棋烹饪、绣花养鸟,人生唯一目标是娶一房娇妻,
天天为妻画眉,尽享闺房之乐;无论父亲如何打骂,
未婚妻如何鄙视,他不改其志坚持到底,终于多年后,
未婚妻受不了,狠心退婚,他也乐得自在,
可自在没多久,大事又临头──好友付怀秋受家人连累,
被皇上判入司教坊,为了救她,
他偷了家里珍藏的御赐免死金牌换她一命,却被逐出家门,
这下不结婚也不成,可他们既是好友,如何做夫妻?
而她,又愿意当他庄敬的妻子吗?不管了,凡事先做再说,
他学问是没啥长进,但其他本事花样倒是学了不少,招招使出来,
总能得她欢喜,终有一日让她真爱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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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山书院,丁字号馆——
这里有着全大陆最为特立独行的一群学生,纨裤子弟、富家千金、绿林好汉、只会死读书的酸书生……反正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的个性全不一样,唯一相同的只有两个字——难缠。
仕林中流传,会被派到这里任教的夫子一定是前世没做好事,今生又没烧好香,否则怎会如此倒楣,教到这样一群刺头,每天都被气得少活好几年?
齐昱是新来的夫子,性子固执、认死理,说好听点是正直严谨,说难听嘛,就是一颗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当所有人都放弃丁字号馆里的学生,并且避之唯恐不及时,他大声疾呼:有教无类。
尔后,他一肩扛起了丁字号馆的座师之责。
结果上任第一天,他就口吐鲜血,被扛回家了,大夫诊断内伤严重,没有三个月,休想痊愈。
事情是这样的——
齐夫子满怀抱负走进丁字号馆,拿起《春秋》,诵念不到半刻钟,就发现有个学子不读书就算了,还大模大样在课桌间摆起绣架,绣起花来。
这学子若是女子也就算了,反正早晚要嫁人的,多学些女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偏偏绣花的是个昂藏八尺男子汉,生的是虎背熊腰、一身威武,却做女儿家的事,教齐夫子如何能忍?
于是,齐夫子拿起戒尺跑过去,用力一打,随即被对方的护体真气反击得吐血晕倒。
丁字号馆的学生虽然都是一群怪胎,可好歹还知道不能见死不救,急忙通知了院长,将齐夫子送到医馆看大夫。
至于那被打的男子,他叫庄敬,乃当朝大将军之子,上头三个兄长都是沙场猛将,连他娘亲都领了一支娘子军,专职保护宫中贵人。
只有他,也不知是老天爷开庄家一个大玩笑,或者他投胎时,不小心投错家门?
总之,他生平最讨厌打打杀杀,最喜爱下棋烹饪、绣花养鸟,人生唯一目标是娶一房娇妻,天天为妻画眉,尽享闺房之乐。
他这伟大志向若是放在一般人家,也已经够出轨了,放在武将世家里,简直不可饶恕。
为此,庄父三天两头就揍他一顿,恨不能打出儿子一点火气,让他更有男子气概一点,哪怕他去欺男霸女都没关系,只要别像个娘儿们似的,成天拿根针窝在房里绣花就好。
结果庄敬不负父亲期望,被打久了,终于下定苦心练武,但练的却是专门用来挨打的金钟罩、铁布衫。
当然,练功的同时,他还是继续绣花——男子汉大丈夫,是不会为一点小小挫折就随便更改自己志向与喜好的。
于是,他被打得更频繁,练功也练得更勤快。
光阴匆匆,十五载过去,庄敬神功终于大成,一身护体真气雄厚无比,刀枪不入、水火难侵,别说庄父再也打不动他,一般人打他,他若不刻意收敛,真气自然护体,对方用多少力气攻击,护体真气便加倍反击回去。
因此,什么都不知道的齐夫子就惨了。
当然,他同样什么也不晓得,庄敬绣花时专注异常,别说齐夫子拿戒尺打他,就算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除非对方功力高到能一刀剁了他的脖子,否则他也是不会发现的。
所以众人忙着救治齐夫子时,懵懵懂懂的庄敬仍继续绣花。
齐夫子被抬走时,他还是在绣花。
哪怕他自幼订亲的未婚妻袁紫娟听闻丁字号馆发生的“大”事,愤而前来指责庄敬的不求上进、自甘堕落时,他依然在绣花。
袁紫娟简直要气死了。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屡教不改的蠢物?
她觉得庄敬是个蠢物,心里早不想认这个未婚夫,若非怕被人说闲话,她已要求爹娘上庄家退婚了。
男子汉大丈夫,即便做不到封妻荫子,至少也要闯出一番家业,让妻儿衣食无忧吧?
可庄敬呢?亏他生得一副好皮相,高鼻深目,面部线条如刀削斧刻,配上高人一等的劲壮身材、能开五石弓的好力气,天生就是上战场的虎将。
但他不思保家卫国,每天就像个姑娘家似地躲在房里绣花、绣花、绣花……袁紫娟真怀疑他的眼里除了绣花之外,能不能看见别的东西?
她从五岁就开始劝他上进,至今,她双十年华,通过了女官的考试,不日内就将离开书院,前往皇宫任职,而他,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家伙,他还算是个男人吗?
她真要嫁这种人?一辈子低人一等,抬不起头来?
不,她袁紫娟才貌双全,今生誓做人上人!
“庄敬——”已不知这是第几次喝他了。
而他也如之前一般,只顾绣花,浑然不知他那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已气到拔出随身佩剑,运足了力气,正准备一剑劈了那绣架,看他还敢不敢无视于她。
恰巧,庄敬完成最后一针,含笑收线,满意地看着红绸上一对鸳鸯碧波戏水、春情无限。
若是紫娟见了,必定欢喜。
庄父说了,紫娟已满二十,该是成亲的时候了,加上她考中了女官,不日内便要入宫做事,希望庄敬能在袁紫娟入宫前迎她过门。
但他深知紫娟为人,她一心在事业功名,要她成亲已是为难,再要她准备这些嫁妆什物,她必然翻脸。
因此他体贴地一肩扛起替她缝嫁衣、绣鸳鸯被的责任,也没告诉她,一心想给她一个惊喜。
所以他最近很忙,每天不弄到三更半夜都不入睡。
好不容易,鸳鸯被绣成,一对戏水鸳鸯活灵活现,那交颈亲密的画面让人光是瞧着便觉心里一阵甜。
他想,紫娟若见着这床鸳鸯被,必然欢喜,或许还会改变原本对他的偏见,从此比翼双飞,成就一对恩爱佳偶……
一定会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紫娟只是名利心重一点,这也没错,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爬,只要有机会,谁不想做人上人呢?
他淡泊名利,一方面是天性,另一方面也是自家权势已达巅峰。
爹娘兄弟,俱皆高官,兵权在握,封无可封,他若再入官场,又立功勋,试问皇上要如何赏赐庄家?
届时,怕是功高震主、盛极而衰、庄家危矣!
因此,他甘心平淡,三不五时再闯一点小祸,让父亲入宫求情,以功抵过,不只淡了皇上的疑心,也可让庄家长保安泰。
可惜这番心思无法说与人听——其实他希望能告诉紫娟,但愿她能理解他,奈何两人虽是青梅竹马,却始终是相识不相知。
不过滴水能穿石,他相信只要自己功夫下得深,终有一日,紫娟必能理解他的心意,与他做一对和和美美的小夫妻。
“庄、敬——”忽地,耳边一声炸响。
庄敬抬头,一道剑光迎面而来。
他一身横练功夫,炉火纯青,刀剑难伤,不觉举手挌挡。
谁知长剑攻击的目标不是他,却是他耗费了大半月工夫才绣成的鸳鸯被套。
他急忙伸手护绣架,身上却感觉两道利如刀剑的目光,刺得他肌肤生疼。
是谁这么恨他?那瞪他的怨怒目光几化为实,欲将他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他举目望去,袁紫娟怒火张扬的俏脸撞入眼帘,那深比大海的憎厌让他心底一番热情瞬间冰下,抢救绣架的动作便慢了。
长剑划过绣架,正正分开了那对交颈缠绵的鸳鸯,各分东西、再不相聚。
他怔怔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再望向那裂成两半的鸳鸯被,一时只觉手足冰凉。
“为什么?”他们无冤无仇,甚至是未婚夫妻,她因何恨他至此?
“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袁紫娟厌透这个永远只会给她带来屈辱的未婚夫了。
因为他的不求上进,她在家里无数次被姊妹们嘲笑。
因为他的怪异喜好,她在学堂里总遭同学侧目。
因为他那番“平生最大乐趣便是日日为妻画眉、尽享闺房乐趣”的宣言,让她在京城里几乎抬不起头做人。
今日他又在课堂上绣花,闹出一大堆祸事和笑话,她已忍无可忍。
“庄敬,这是当年你我两家订亲时,你家送来的玉佩,今天我把它还给你,从此你我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怒斥一声,甩袖离去。
这一步,踏出丁字号馆,头顶日阳照得一身炽热,她心里的怒火反而消融了。
终于……终于,她也摆脱了这份耻辱,从今以后,她要走向新的人生,往上爬的路也许难行,但她相信以自己的容貌、才学、能力,必有高栖梧桐的一日。
外头的阳光很灿烂,就像她的心,美好、美丽,更加美妙……
课堂里,庄敬只看着那各分东西的鸳鸯怔怔发呆。
原本交颈缠绵的一对鸟儿,如今形单影只,除了寂寥之外,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其实久远以前他已有感受,紫娟与他并不同心。
他们的喜好、想法、看待事物的观念……相差至少十万八千里,因此她常常骂他。他不是泥人,被骂久了难免不忿,可心里又清楚,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他好——站在她的立场来看,那的确是好意。
但他也有自己的顾虑和想法,却不是可以随便说出来的。难道他能见人就说伴君如伴虎,庄家积功已高,再下去恐怕赏无可赏,就要被鸟尽弓藏了?
他那些心事说了是要掉脑袋的,因此,每回紫娟骂他,他只能屈意哄劝,只求她开心了,忘记要做人上人的想法。
可他的办法显然失败了,随着两人日渐成长,紫娟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他隐约明白,她已经不是不喜欢他,而是打心底厌恶他。
但两人自小订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是无可更改的事。
他想,这是老天注定了吧?月老的红线就绑在他们身上,这一生,他们谁也离不开谁,只能凑合着过下去。
因此不管她骂什么、吵什么,他都笑嘻嘻地随她叨念,事后再送上一只绣荷包、一幅美人图,或者几样小点心哄她开心。
他以为夫妻就是这样,床头打架床尾和。
比如他爹娘,别看庄父在军营里威风凛凛,回到家里,不照样被娘亲呼来喝去,爹也被指使得很高兴,浑然将这当成是闺房情趣。
夫妻是冤家,不吵、不闹,哪成冤家?
只是他没想到,紫绢心里对他的憎恶竟是如此之深,那一剑寒光、那双眼里迸发的怨恨……他真不晓得,他们之间怎么会有仇?
可方才,她一剑劈下的时候,他真真感受到她心中的决绝——这一世,绝不与他携手,至死不悔。
原来啊原来,他一直以为只要对她好,总有一天铁杵能成针,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她从头到尾都不曾领会过他的好意,又怎会理解他的心,进而对他生情呢?
十余年的青梅竹马,最终也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他闭上眼,叹口气,只觉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抽出去了,说不出是空虚,还是……轻松。
让人用这么难堪的方法解除婚约,他应该难过,可奇怪的是,他的心里一点也没有悲伤之情。
这很诡异,是不?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会这样。
劳燕分飞却不遗憾,原因何在?费解啊费解……
他苦笑,弯下腰,正想拾起那碎裂的绣被,突然,一只脚踩上了那只雄鸳鸯。
“啊!”脚的主人惊呼一声,慌忙后退,却不小心绊到地上的绣架,差点跌个四脚朝天。
幸亏庄敬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否则这一摔有得他瞧了。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先是道歉,随即又不停地摇头。“不对、不对,我应该谢谢你才对。谢谢、谢谢……呃?还是要先说‘对不起’……”
“你还是什么都别说,先帮我收拾这堆烂摊子吧!”庄敬阻止徐青继续语无伦次下去。
“那……好吧!”徐青帮他捡起绣布,同时收拾被袁紫娟劈烂的绣架,眼见雄鸳鸯上一只脚印,心里满是说不出的愧疚。
徐青与庄敬同桌,两人志趣虽不相同,倒也尊重对方的喜好。
徐青好诗书,时刻手不离卷,乃是寒山书院学问最好的人,若非读书读得呆气了,时常将夫子问得哑口无言,让一众夫子下不了台,也不会被调到丁字号馆,与一众怪胎同席。
他个子高瘦,长年一身青衫,面目斯文却暗藏刚毅,正似那青青翠竹,任狂风暴雨,他自昂然,颇有古君子之风。
他家贫,虽好学,却买不起书,庄敬便常偷窃家里藏书送与他。
按庄敬的说法,反正庄家一门武人,除了兵书和武功秘笈就不看其他东西了,收一屋子书不过是拿来充门面,会翻阅的几无一人,还不如送给真正喜欢书的人,绝对比放在架上生虫的好。
徐青也没跟他客气。他在做学问上是执着到顽固,但在人情世故上,也许是穷人孩子早当家的原因,他看世情却是极为透澈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的……”他送齐夫子去看完大夫,然后急着回来上第二堂课,因为太匆忙了没看路,才会不小心踩到绣被。
“不关你的事。”庄敬接过那一半面目全非的绣被,心里百感交集。
紫绢一定不知道,她一剑下去,他这段时间的心血就尽付流水了。
可她就算知道,会在乎吗?
“这个……”徐青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心头的疑问。“谁做的?”
庄敬紧紧捏着那绣被好一会儿,才道:“紫娟。”
徐青见他脸色,再望一眼残破的绣架,明悟在心。
“你们不合适,趁早做个了断也是好事。”
庄敬诧异地看着他,没料到书呆子这么懂感情。
“怎么?难道你以为滴水能穿石,只要你一直努力不懈地对她好,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你的心、领你的情?”这回换徐青惊讶了。庄敬不至于这么单纯吧?
一抹可疑的红从庄敬的脖子一路爬上额头,最终连耳朵都红得发烫。
徐青实在很想笑,他作梦都没想到,外表粗犷、喜欢绣花,而且绣品件件活灵活现的庄敬,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是那般聪明,骨子里竟是个感情傻子。
“你对她做的那些事只是你认为对她好,实际上,她并不觉得好,又怎会明白你一番苦心呢?相反地,她每天苦口婆心劝你上进,要你封侯拜相,博个封妻荫子,这些事对其他人而言,万分正确,但搁在你身上……庄敬,你敢去挣功业、有兴趣去拚爵位吗?”
庄敬愣了好一阵子,摇头叹笑。“你说的对,我和她一直以来都做错了。我们只依自己的想法要求对方符合自己的期望,却没想到这个理想是否为对方喜爱。我们……却是浪费了彼此十数年的时光……”
“别说得好像你们已经七老八十、行将就木了。换个念头,你们分开后,各自走向正确的道路,将来必然充满光明,这样不是很好?”
庄敬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瞪着徐青。
“徐书呆……你真的是那个徐书呆吗?喔……”一句话未完,被徐青拿地上破碎的绣架在额头一敲,化成一记哀号。
“不懂就不要乱说。所谓书呆,是指那些读了一大堆书,却不明书中道理,只知将文字死记硬背的人。我徐青却是能解书中千条万理,岂能称为书呆?”
会这么认真解释“书呆”意思的人,就算不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吧?庄敬一边摸着额头的肿包,一边在心里腹诽着。
不过与徐青一番谈话,让他心里郁闷尽消却是真的。
或许徐青的话并非诓语,书中自有万千道理,但真正能读通的人又有多少?至少庄敬在丁字号馆,成绩也算顶尖了,琴棋书画样样难不倒他,可书里的东西若非徐青提醒,能这么快走出阴霾吗?
“徐青,我欠你一次。”
“是吗?”徐青看了他好一会儿,指着他手上破碎的鸳鸯被道:“这玩意儿,你也弄一幅给我。”
“啊?徐青,这是姑娘家出嫁前要准备的嫁妆,你又不是姑娘,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就许你有一个不擅女红的未婚妻,不许我也有一个吗?”换言之,徐青的姻缘到了,可惜他的未婚妻同样不懂得怎么准备嫁妆,所以这方面就要由他来头痛了。“对了,先说一声,这鸳鸯被、嫁衣的面料别用太好的,我没多少钱,用不起上等东西。”
“你付鸳鸯被的钱就好,其他的,只要你不怕晦气,我给紫娟准备的那些就送你了,如何?”先把话说清楚,那些嫁妆是被退的,徐青若不嫌弃,正好派上用场,他便重新准备一份。
“这有什么好晦气的?拿来吧!我不信那些东西。”子不语怪力乱神,他熟读圣贤书,平生不做亏心事,自然无所畏惧。“对了,鸳鸯被的钱我明儿个给你——”
他话未完,便被一阵由外头传进来的吵嚷给打断了。
“喂喂喂,告诉你们一个天大的消息,付相倒台了!那个向来目中无人的付大公子被判流放,怀秋小姐听说要被卖入司教坊……啧啧啧,咱们寒山书院的第一美女啊……”
“真的假的?付相耶!他妹妹不是受封贵妃吗?几年前才听说皇上有意废了周皇后,改立付贵妃为后,怎么突然就倒台了?”
“我也是听说的,真相如何……嘿嘿,你们听听就好。去年林丹国不是献了个美女给皇上吗?传闻那姑娘美得跟天仙一样,皇上一见到她,立刻把后宫三千佳丽全忘了,还给她建了一座摘星阁,每天就陪她一人,连早朝都不太上了。很多人都说那位美人必是妖精转世,来祸害人间的,可架不住人家头胎就生了个皇子啊,所谓母凭子贵、子凭母贵,皇上喜欢她,连带也喜欢小皇子,有意立为太子,这下付贵妃坐不住了,暗地里收买几个心腹太监想要毒杀小皇子,谁知形迹败露,付贵妃被打入冷宫……所以付家嘛,估计这回是翻不了身了。”
“哇,付贵妃心肠这么狠毒啊?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能在后宫立足的,哪个心肠不狠毒?”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那个热火朝天,连夫子来了,在讲台上吼了半天也没人理。
庄敬却是呆站着,后背冷汗湿了一片。
林丹国送来的美人有多漂亮他不知道,付贵妃却是打小看着他长大的。
幼年的他很调皮,又天生神力,每每与人争执,随手一拳就能把对方揍趴。
因为他脾气坏又爱打架,时日渐久,同龄的小朋友都不爱跟他玩,只有付怀秋例外。
这位相府千金从不怕他,发现他做错事的时候,还会严格斥责他。有一回,他被骂得狠了,作势想打她——他也没真想打,毕竟男生打女生算什么事?
可吵闹中也不知怎地,他不小心就把她的手给拉伤脱臼了,当场,他吓得呆住。
她却是瞪他一眼,也没哭,气鼓鼓地回了家。
接下来好几天,他一直担心不已,万一付相找他爹告状,他还不被打得屁股开花?
可偏偏付家那边一点消息也没有。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渐渐不再害怕付相上门告状,反而想念起跟付怀秋一起玩耍的日子。
这位相府千金虽生为女儿身,却没有一般小姑娘爱哭爱闹的小性子,为人处事落落大方,反倒比一些男孩子更有担当,所以他很喜欢找她玩。
没有付怀秋的日子,他闷死了。三个月后,他终于屈服于无聊之下,去了付家向她赔礼,言道自己绝非蓄意伤人,实在是冲动之下无心之举。
她知道他常控制不住脾气后,也没怪他,直接带他去找她姑姑,也就是后来的付贵妃。
他还记得第一眼看到付贵妃,彷佛看到大地春临,满目绿意,和风徐徐,暖人心扉。付贵妃对他微笑,笑容比桃花还要美,比春风还温柔。
是她教他下棋磨练意志,教他绣花培养耐性,教他弹琴陶冶性情……那么一个温柔娴雅的女子,怎会做出毒害幼儿的事?
庄敬不相信,况且付贵妃自己也有儿子,今年都十三了,是人尽皆知的文武双全、仁慈睿智,朝野公认最热门的太子人选之一——
啊!难道……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让他如坠冰窖。
倘使皇上已属意付贵妃的儿子为太子,却担心付家权势滔天,他百年后,太子继位、外戚干政、江山易主,因此先下手为强,那么……小秋子便危险了!
皇上若为身后事打算,绝不会留下首尾,定将付家斩尽杀绝。
庄敬猛地跳起来,也不顾夫子的怒骂,拔腿便往外冲。
“庄敬!”徐青没见他这么冲动过,一时情急也跟了上去。“你要去哪里?”
“救小秋子!”他头也没回地道,脚步越发快了。
徐青已渐渐看不见他,最后只能不死心地朝着他几欲消失的背影吼:“刑期已定,你怎么救?!”
“回家偷皇上御赐的免死金牌——”庄敬的声音远远飘来,语调满是执着。
他是铁了心要救付怀秋,哪怕付出一切亦在所不惜。
徐青忍不住好笑又好气。“你这是在玩火,你知道吗?”
可庄敬能为付怀秋豁出所有,代表什么?他又晓得自己在干什么吗?
恐怕这个凡事习惯先动手再动脑的人,是什么也没想的吧?
他只知道要救人,誓死必救付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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