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添饭香》(弃妇不做黄脸婆2)作者:简薰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2-16 15:46 编辑书 名:红袖添饭香
系 列:弃妇不做黄脸婆之二
作 者:简薰
出版日期:2015年10月28日
【内容简介】
在大黎国馨州,被退婚的倒楣女只能出家或是滚出家乡,
李知茜:到京城开饭馆当老板,再挑个男人入赘才是真的爽!
纪颐溯,虽然是个庶子却掌握了大黎国三分之一的船运,
如今还受到赏识,上京面圣,俨然是个金龟婿……哼,她呸!
想当初这男人跟他的嫡母搞宅斗,身为嫡母侄女的她就成炮灰,
被他解除婚约不说,连名声也坏光光,只能远避京城,
所以嘛,她不拿刀砍他几下已经很不错,更别提跟他相认,
只是说也奇怪,他来她的店里吃了一顿饭后似乎就对她上了心,
她才开口委托他寻找故友,他就在最短时间内帮她找到,
就连发现她真实身分,回了家也不忘记她,写信送礼讨好她,
甚至在得知她被好色大官盯上,要强纳为妾时赶来救她,
好啦,她是感动得想跪下叫恩公,还对他多了一咪咪好感,
但他救她的方法为何是拿出本该被销毁的约婚书,要她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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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馨州水运发达,船驿与商港数量之多,为大黎国之冠,尤其康祈府位在三河交会之处,货运之频繁更是其他地方远远不及。
而要说起馨州水运,第一个让人想起的就是纪家。
都说商人低贱,但纪家可是有名到每逢老爷生日,知州府官都会前往喝上两杯,原因无他,就是有钱!
纪太爷时期,纪家只有两艘船,还是只能运运蔬菜鲜果那种短程小船,后来娶了个帐房先生的女儿,媳妇挺聪明,让纪太爷把赚来的钱拿三分一给掌河官,掌河官收了好处,自然给方便,又知道这老纪要是多赚,自己就多拿,给的方便就更多了,等到儿子二十五岁正式当家,已经有六十几艘的三层大船,还盖了五个私人船驿,底下船工与算盘娘子数百人。
纪太爷听妻子的话,纪老爷自然也秉承母亲教诲,多赚多孝敬,上至知州,下至河官,都知道纪家赚钱,就是自己赚钱,哪还有什么刁难,恨不得把河道清空全部给出去,如此又来来回回的过了十几年,大船已经两百多艘,记录出船表的墙壁为了容纳写船名的木牌,拓宽了两次,占据馨州大船的三分之一数量,底下各式工人已经超过千人,而且这上千工人对东家还死心塌地。
纪家的工钱并没有比别人多,但却有个大好处:供餐。
河水流速不一定,上货下货的时间也不一定,船到了就得装,纪家船驿的厨房十二个时辰都有厨娘军团在,吃的是扎扎实实的米饭,节日每人还发一斤肉,过年则人人都是三两红包,这么好的东家哪里找,工人自然愿意卖力气。
就这样天时地利人和,才三代,纪家已经成为馨州首富。
大黎国库充盈,官府带头奢侈,民间富户自然不用遮掩,能过多好的日子就过多好的日子。
就拿纪家来说,最后一次买地建房,地纵宽都有二十箭的距离,把一个天然竹林都圈进去了。
院中有池,有塘,小桥水榭,个个院落不用说,当然都各具巧思,曲桥赏鱼,桃林观花,阁楼赏月,听琴有听琴的地方,看戏有看戏的地方,尽其奢华之能事—要说有什么可惜之事,就是纪家多的是空院子。
纪太爷虽然娶妻后开始致富,但纪老太太却是个厉害的,别说姨娘,连通房都不许有,生了一子三女,纪老爷便是单传。
纪老爷娶妻李氏,生了嫡子纪颐生,嫡女纪云缎。姨娘陆氏名下则是庶子纪颐溯,庶女纪云绵。另有一通房赵氏,因为只生了一个女孩纪三织,到现在为止都还是通房。
以富户来说,两个儿子不算多,但勉强也还行,问题就出在嫡长子纪颐生身上。
纪颐生自幼饱受宠爱,又是嫡长嫡孙,对家业却不太感兴趣,只喜欢读书,纪老爷觉得读书也不错,家里若能考出个国生京生,也挺争光的,可纪太太李氏却觉得读书做啥,接手家里生意重要。
纪颐生在这点上有点拗,见父亲支持,便不管家业,继续读书。
十六岁时,家里给他定了亲,是馨州大茶商齐家的嫡女,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也算清秀,见过面后,纪颐生虽然觉得此女跟书中颜如玉差太多,可见她知书达礼,进退有据,也挑不出什么缺点,允了,至于齐小姐知道自己要嫁给首富的嫡长子,哪还有什么意见,自然肯,双方当下在官媒见证下签了婚书,约好两年后结亲。
馨州乃是商州,规矩没那样多,既然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两家来往时带上孩子,让他们在花园说说话,算是普通事情,可没想到纪颐生却因为和齐小姐常常见面,跟齐小姐的庶姊好上了。
那庶姊行一,是丫头所出,盘算着母亲到现在都还是丫头呢,自己将来大概也是如此,知道嫡妹定了好亲事,既嫉妒又羡慕,刚好纪家来访,看到纪家人的派头,连丫头的穿戴都比自己好,竟生出异样心思,姊妹共嫁,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自己生得沉鱼落雁,只要用点心计,自己就能当上纪家的姨娘,比起让太太随意嫁掉,给纪颐生当姨娘岂只好上千万倍。
她用了点伎俩,纪颐生就上钩了,回家跟父母说,让齐小姐带着行一的庶姊一起过来。
纪老爷跟李氏一听都傻了,这什么跟什么。
就见纪颐生无可救药的说,自己最近几次去书铺时,都巧遇一个少女,刚开始两人只闲谈几句,后来发现喜欢的书却是差不多,他觉得自己跟那少女心灵相通,见她一身粗布衣裳,以为是穷家女,想直接跟她家里买人,没想到一问才知道她居然是未婚妻的庶姊,因为母亲身分低微,所以到现在还没定亲。
未婚妻也没什么不好,但就是读书不多,看也只看过一些《女修四德》,《后宅锦训》这类的书籍,每次见面都相对无言,说不上话,可他跟她庶姊却是天南地北都能说,真是一朵解语花。
纪老爷当下拍桌大怒,“解语个屁,人家是看在纪家的库房上,什么都顺着你的话讲。”
自己的儿子自己还不懂吗,讲话有够无聊的,连他这当爹的有时候都听不下去,多亏齐小姐好耐性。
“爹,您别这么说她,她根本不认识我。”
纪老爷懒得跟他讲,转身就走,过几日,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了,大少爷想娶的那个姑娘行一,庶长,母亲尤氏是齐太太的陪嫁丫头,齐太太都还没怀孕,就跟老爷好上了,她又故意藏肚,等发现时已经四个多月,喝药也不是,加上公婆都开口留人,齐太太只能忍着这口气,几个月后瓜熟蒂落,是个女儿,好歹是齐家血脉,收拾了侧院,女娃让奶娘婆子照顾,等出了月子,齐太太顺理成章把这尤氏发派到厨房。
据说尤氏被派到厨房干苦活后两年多,居然又怀孕了,齐太太逼问后,齐老爷这才吞吞吐吐说,有时他晚睡在书房,尤氏也不知道怎么打听到的,会跑来找他,两人好过几次。
已经生下儿子的齐太太这次不手软了,直接下了绝子汤,原本养在侧院的女儿也一并丢回给尤氏,原本还是庶女,这下真的要变丫头了,齐老爷自知理亏,不敢吭声。
纪老爷跟李氏本就觉得齐大姑娘有问题,这一看尤氏作风,更肯定有问题了,自家小姐都还没点头,居然就爬床,太不安分。
母亲都不安分,哪能教出安分的女儿,儿子几次去齐家作客,要认得他的样貌那还不容易。
这齐大姑娘只怕跟那尤氏一样,都是不择手段想攀富贵。
纪老爷当下大力反对,但纪颐生却说这是真爱,不想放手,反正齐大姑娘不跟着进来,他就不娶嫡小姐了。
纪老爷气得七窍生烟,不准就是不准,这女子心眼如此多,绝对不是安生的,要进了门,肯定风波不断。
李氏也很气,但知道儿子拗,也不晓得该怎么劝才好,又想父子闹成这样,可别让陆姨娘名下的庶子纪颐溯钻了这空子。
纪颐溯小了哥哥两岁,跟喜欢读书的哥哥不同,他从小就对经商有兴趣,会缠着爷爷说跟官员来往的故事,会缠着奶奶教他看帐本,跟着父亲进出船坞跟船驿更是家常便饭,码头的人未必认得纪颐生,但却是人人认得纪颐溯。
李氏不太愿意庶子如此热衷家业,总觉得他是被陆姨娘唆使,要来抢自己儿子的家业,跟老爷说起不愿他带着庶子接触家业事务,老爷却反问她,颐生不感兴趣,你就不准颐溯感兴趣,这什么道理,颐溯是我儿子,不用你管。
李氏气得七窍生烟,手指一伸,直接骂混蛋。
纪老爷也火了,两人直接对杠起来。
骂到后来,李氏败阵,不是骂输了,是想起多年委屈,突然哭了—她是馨州第一个嫁给商户的官家小姐。
知道姊妹们看不起她,干脆婚后也不来往。
怀上第一胎时,不小心没了,再次怀孕,便是小心翼翼,生下颐生时,只觉得心都定了。
公公婆婆人都好相处,自己又生了儿子,日子真是好得不行,没想到就在怀云缎时,陆姨娘抱着刚刚出生的纪颐溯进门。
李氏几乎傻眼,当初愿意嫁入商户,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纪家富裕,嫁进去后吃穿不愁,但很大的原因也是媒婆再三保证,纪家不纳姨娘。
“李小姐若是不信啊,可让人打听看看,纪家五十几艘大船,底下几百个工人,每月赚净子银都不知道有多少,可纪老爷到现在也只一个太太,府内一个少爷,三个小姐,都是正妻所出,连个通房都没有,纪少爷自从在七夕节见了李小姐,就一直念念不忘,纪太太也知道身分实在配不上,只是见儿子犯相思,做母亲的总也想试试看,老婆子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求问,当然也不是要马上定亲,若是李小姐愿意,就先在平安寺的祈缘日见上一见,看看纪少爷能不能合李小姐的眼缘。”
李氏跟母亲面面相觑,她爹可是康祈府的副府,官儿不小,她又是嫡女,嫁给商人这门第实在差太多了。
可是,不纳姨娘,不纳姨娘……
就是因为副府官位不小,府中姨娘自然也就不少。
李氏都十四岁了,自家爹到今年都还在纳新人,那些三十几岁的姨娘又哪能敌得过青春美貌的新人,总是旧人哭,新人笑,十四岁已经半大不小,母亲开始教她后宅之事,想到以后也要面对一堆姨娘庶子,争宠争钱,真的很讨厌。
纪家不纳姨娘啊—
她不想过心烦的日子,纪家在这点上胜过许多官户,原以为母亲会反对自己跟纪少爷见面,没想到却是默许,于是李氏就在奶娘嬷嬷的陪伴下,于祈缘日去了平安寺。
大庭广众,又是未婚,自然不能见人就问“你姓什么”,但那见过面的媒婆一直跟在纪少爷身边,却是很好的辨识方法。
相貌虽然普通,但气度却十分不错,他看自己的样子,双眼闪闪,是真心喜欢自己,只是,商人的身分真的太低了,李氏想了又想,还是没能说好。
祈缘日后不到半个月,家里新来的黄姨娘小产了,李副府很怒,让大管家严刑拷打了一番,矛头居然指向自己的母亲,后来即使证实是黄姨娘诬赖,但也伤了情分。
那倒是让李氏下了决心,嫁给纪家好了,不娶姨娘,安生点。
于是李太太让人去跟纪家通了消息,纪家准备好,很快投帖要到李家拜访。
李副府觉得奇怪,但跟纪家也是小有往来,重点是每年收到的孝敬不少,见人家要来访,还以为是要拓展生意,也没多想,回覆欢迎之后,日子到了,便摆宴等着客人上门。
酒过三巡,纪老爷跟纪太太才说,是想给儿子提亲。
李副府乍听之下有点不高兴,觉得凭你一个商户也想娶我嫡女?但在看了纪家的礼单之后,变得非常高兴,儿女自有儿女缘是不是,我们当爹娘的,顺其自然就好,来来来,喝酒,喝酒。
李氏下嫁纪家,当年还真是轰轰烈烈,官女嫁商可是第一回。
丈夫是商人,讲话却不会粗鲁,家里人口简单,日子很顺心,虽然流产过一个孩子,但调养过后,又怀上了,一举得男,生下儿子后,婆婆就把帐本跟钥匙给她了—母亲嫁入李家快二十年,帐本还是奶奶在管,库房有什么东西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才过门两年,婆婆便把掌家权给了她。
李氏觉得自己真的嫁对了。
没想到就在怀云缎时,丈夫带回一个女人,女人手上抱着个小婴儿,一进门就跪下。
丈夫说是外室,姓陆,如果是生女儿,他也不会带回家里,但生的是儿子,他总得带回来上族谱,这样以后才能上学堂。
看着面有愧色的丈夫,李氏话都说不出来。
当初那个说“绝不纳妾”的人是谁啊?颐生才两岁呢。
李氏火得要死,但看到公婆那喜心翻倒的模样,也知道这不是吵的时候。
小婴儿两个月,正当可爱,公公一抱上手,就舍不得放下了,婆婆扶了那姓陆的女人起来,细细问她。
陆氏说,自己是船驿的厨娘,负责申时之后的时间,少爷在船驿有时候待得晚,肚子饿了叫点心,是这样认识的,自己爹娘早逝,是邻家婶婶好心,帮忙着介绍了船驿的工作,小时候洗洗菜,洗洗碗,长大些开始帮忙蒸蒸馒头包子。
纪家人丁一直单薄,现在突然多了个男丁,可比什么都还要好,李氏再不愿意,也得愿意。
寻了个好日子,便把她抬为姨娘,而既然有了陆姨娘,当丈夫后来再搞上一个丫头时,李氏也就不再那样意外了,也只能安慰自己,一个姨娘,一个通房,比起自家爹爹,已经算很克制了。
前几年,公公因病过世,没多久,婆婆也病倒了。
婆婆虽然是悍妻,但却是个慈祥的婆婆,对家里大小孩子们都照顾有加,说起颐生,总是“我们纪家的嫡长孙”,这句话总会让李氏得到些许安慰,也因此,老人家身体不好那一两年,她不只亲自侍奉,还侍奉得无微不至。
婆婆过世前跟她说,知道儿子没有信守诺言,是儿子不对,她替儿子跟她道歉。
看到李氏哭,纪老爷大概也想到自己发过什么誓,干过什么好事。
想起母亲临终之前跟他说了李氏的好话,照顾一个病人并不容易,但她生病的这一年多,李氏始终尽心尽力,又想起陆氏是在李氏怀云缎时进的门,还有通房生下的三织……
男人的愧疚感油然而生,他对正妻道:“颐溯对船务有兴趣,我便带他走走绕绕,他是我儿子,喜欢的,想做的,我这个当爹的都想给他机会,都想替他完成,可是,颐生才是我的嫡长子,这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这个家,始终还是要由他来掌,才是道理。”
李氏在计较什么,纪老爷很清楚,也不怪她小心眼,母亲为了儿子,做什么都是天经地义,于是他才说了这番话,想安正室的心。
可没想到他自觉已经表态了,李氏却没有高兴的样子,一转念,知道自己因为娶姨娘的事情早就没了信用,忍不住尴尬,“总之,我话已经说了,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纪老爷倒也不是双手一摊就算了,后来或多或少会在用膳或者祭祀时对纪颐生强调“你是我们纪家的长子,应当……”李氏想到儿子十四岁后,祭祀甚至是父子并肩拿香,这明明白白的宣示长子地位,才真的安心下来。
至于儿子不爱接触船务,李氏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儿子那个跟驴一样的脾气,根本说不听,只能希望一切如丈夫说的“现在还小,随他吧,等将来成亲生子,自然知道养家才重要”。
年底定亲,她对齐小姐也很满意,模样清秀,性子又好,看得懂帐本,也会记数字,身材珠圆玉润,一看就好生养,可没想到才定亲一年,颐生就跟人家庶姊约定上了,而且这呆儿子一心一意觉得自己跟齐大姑娘是命运。
李氏头很痛,已经跟儿子讲了一百遍那是计谋,是陷阱,儿子就是不听,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居然让齐家知道了。
齐太太简直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当天就把尤氏打了个屁股开花扔柴房,把这庶女许给苏副知州的傻儿子,预定五天后过门。
接下来的发展就成了康祈府,应该说馨州,或者说整个大黎国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故事。
齐大姑娘过门那日,纪颐生带着一票人上门劫亲,拉了穿着喜服的新娘子上了马车,车子就这样跑出城外,几日后,他带着梳着妇人发式的齐氏回到纪家,说两人已经是夫妻,满心以为木已成舟,父母亲也只能答应,没想到纪老爷才刚刚从苏家道歉回来,气得不得了,直接要他滚。
李氏虽然着急儿子,但看丈夫那样,实在也不敢劝—“强夺良家妇女”在大黎是监禁终身的大罪,苏副知州不松口,纪颐生就等着被抓后关上一辈子,两夫妻为了保住这蠢儿子的命,每日前去,苏家都不开门,直到昨天,丈夫在苏家门外跪了几个时辰,这才换得小门进入。
苏副知州很怒,以他的身分,儿子再傻也不愿意随便买个丫头来当媳妇,至少要有头有脸的人家,讲得出名字,但有头有脸的人谁又愿意把女儿嫁给傻子,这不,都快二十还没定下亲事,现在好不容易讲到一门亲,媳妇却被纪家的儿子劫跑了,他于是表示,要我不追究很简单,你纪家三个女儿,一个嫁来我家。
纪老爷当然不愿意,于是只能忍着被骂,想着过几天再要来赔罪商量,直到对方满意为止,没想到罪魁祸首居然一副“爹娘,我们回来啦”的轻松样子,真是气死他了。
“老爷。”李氏小心翼翼的说,“颐生看起来也累了,不如先让他去休息吧?”
“他要休息可以,让人把那女人扔出去!”纪老爷怒道,“来人,告诉门房,以后谁放这女人进来,就给我回家吃自己,你们还站着干么,把她给我拉出去!”
纪颐生闻言大急,“爹,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爹你就接受她吧。”
李氏白眼已经翻到后脑杓了,儿子啊儿子,你怎么就这么不会看脸色,你捅那么大的篓子没一句道歉,还在为那女人说话,天啊,真希望来个人打晕他。
就在这时候,齐氏跪了下来,哭泣道:“纪老爷,纪太太,我知道您二位对我有误会,可我跟纪少爷是真心喜欢彼此的,我在书铺跟少爷说话的时候,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这人心中有丘壑,既能说古今,又能道人生,心中佩服他的才华,才与之相交,后来知道他是我嫡妹的未婚夫婿,可情之所至,我又怎么能控制自己不要想他,我当然知道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嫡母把我随便发嫁,也只能听从,可是说实话,心中真不愿意嫁个傻子,花轿出门后,听到纪少爷的声音,没能忍住父母之命,而选择跟他走,是我不对,纪少爷说许我为妻,我不敢耽误他,让我当个姨娘已经心满意足,纪老爷,纪太太,请让我留在少爷身边服侍他吧。”
一番言词恳切,又是泫然欲泣,只看得纪颐生感动不已,可惜却是无法感动居中而坐的两位长辈。
纪老爷怒极反笑,这齐氏够会演了,只是她骗得了十七岁的儿子,骗不了三十七岁的老子。
他要是连真假都分不出,纪家船运哪有今日光景?
“这么说,你对颐生与金钱无关?”
齐氏立刻点头,“我爱慕大少爷,只与他的才情有关,只要能侍奉大少爷,哪怕每日清粥咸菜,我也甘之如饴。”
“好日子,坏日子都一起过是吗?”
“是。”齐氏忍住雀跃,“还请老爷给我这个机会。”
“那好。”
李氏一脸哀求,身为夫妻,她自然知道丈夫说这些话之后,接下来会讲什么,儿子是儿子,她什么都肯帮他做,可是苏副知州的气却是没那么容易消,儿子这不只是单纯的拯救意中人,这是犯罪的,他现在进了家门,更可能牵连纪家变成藏匿罪犯,丈夫的脸上很明白写着:你若不想云缎代嫁赎罪,就闭嘴。
儿子是宝贝儿子,但云缎也是她的宝贝女儿啊,拿云缎去补颐生的错,她做不到。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给你们机会吧。”纪老爷叹息一声,“金福,把大管家,管事跟管家娘子都叫过来。”
纪颐生连忙把齐氏拉起来,一脸“你看吧,我就说没事”,齐氏也是一脸忍耐的喜悦,两人都以为叫管事们过来,是要认识新主子的。
当大管家进来时,齐氏要花很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要笑出来—太好了,没想到事情这样容易,纪老爷果然是疼儿子的,才不过几日不见,马上就心软,想必是自己的以退为进博得了好感,只要自己早点生出子嗣,就算嫡妹进门也不用怕,纪颐生对自己十分钟情,到时候谁看谁脸色还不知道呢。
很快的,大管家,四个管事,四个管家娘子都到了,都是在纪家工作二三十年的人,十分沉稳,进来除了问安,没发话,也没人有疑问,乖乖站成一排等吩咐。
“颐生,爹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你要留在这个家当大少爷过好日子,就把这女人给我关去柴房,明天跟爹一起押着这女人到苏家请罪,你要跟这女人在一起,那我今天就把你分家出户,以后不再是纪家大少爷,而是纪家的分家儿子,苏家的罪你不用去担,但纪家的福,你也别享。”
纪颐生不负众望的选择了女人,纪老爷挥挥手,让人把他们两人拎出去,李氏想塞钱,却是找不到机会。
纪家后来赔了一大笔钱给了苏副知州,换得苏副知州不告纪颐生拐带媳妇,又赔了一大笔钱给齐家,换得齐家不告纪颐生拐带女儿,至于那成为馨州笑话的齐小姐,李氏命人买了馨州一处肥田,写了齐小姐的名字,当着齐太太的面交给这倒楣的无缘媳妇,算是给她赔罪,齐太太原本很恼怒,但一看那肥田不少,算算收益,一年可以有一千两银子收入,当下便不说话了,只命女儿收好—没有公婆会嫌媳妇有钱,也没有丈夫会嫌妻子嫁妆多,有这块田,女儿将来出嫁他人,日子也不会太差,是,她的未婚夫是跟着庶姊跑了,但手上有这么一块年年产金的肥田,别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为了让纪颐生不要因为拐带良家妇女被官府追缉,纪家两边赔罪,金银真是散到肉痛,而经过这一场闹剧,纪老爷由精神奕奕变得无精打采,钱能再赚,可儿子真伤了他的心,笨就算了,还没良心,为了个女人连家都不要,惹了那么大的事情,没问爹娘好不好,只想牵这女人的手享老子给的福,越想越伤心,纪老爷一下子像老了十岁,不只李氏陆氏这两个女人担心,就连船驿管事跟工人们看到,都觉得担忧。
纪家拥有百余艘商船,千余工人,此时的纪家船占据大黎国四成的船运,纪老爷一旦病倒,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个时候,年方十五的纪颐溯开始替父亲分担起船驿工作。
自小就在爷爷膝盖上看帐本,听故事,那些东西难不倒他,船驿有个副管事见他年幼,想趁老爷生病时捞点好处,糊弄了他一下,想出大船载私货,却没想到被纪颐溯一眼识破,赶出去都便宜了,想偷主子的钱,直接扔衙门,这衙门也是年年收到纪家孝敬的,有人想坑纪家,那就跟想坑自己一样,还不用力打打打,这一打,纪颐溯的威严就出来了。
哟,别看二公子年少,也是个心狠手辣的,有人在老爷眼皮子底下偷货,最多也就赶出去,少爷居然直接送衙门,被打还不算,得关上数载,那副管事介绍进来的人通通辞退,一个也不要了。
纪家船驿通常是一个介绍一个,副管事一倒,一大串倒赶了二十几人,个个呼天抢地喊冤枉—纪家的工人每月五百钱,虽然没有比较多,但供三餐,这放眼大黎国,哪家船队供餐呐,出来工作不都为了吃嘛,东家管肚子,就能省下大半开销,这要是会省的,一年存上五两银子的大有人在,穷汉子在船驿工作个三五年,便能娶上媳妇了。
那二十几个人拚命求情,但纪颐溯只是挥挥手,让他们走—人一多,难免有人想偷鸡摸狗,爹爹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不行,就是因为爹爹对他们偷点小货不予惩罚,现在才会有人想出船载私货,真是好大的胆子。
奶奶说,对工人好,工人才会卖命,但也不能一昧的好,因为工人会欺负到主人头上。
爹只做到了前面,却没做到后面,出船载私货?只怕也不是第一次了,为了大哥之事家里鸡飞狗跳,爹可能好几个月没有好好看过帐本跟出船表,这才让他们钻了空子。
有一就有二,真不能不管了。
发落了那副管事之后,纪颐溯回家跟自家爹爹商量,纪老爷也累了,说随他怎么管。
有了父亲这句话,纪颐溯开始定起规矩,上船的箱数,下船的箱数,都要有人负责点交,他会派人查,要是数目不对,就回家吃自己吧。
刚开始还有几个领船去跟纪老爷告状,那些不长眼的领船当然都被辞了—纪颐溯觉得人笨真是没救,他才说要查呢,马上去告状说不要,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们就是夹带私货那几个吗?
雷厉风行了几个月,清走了七十余人,纪家要再招募工人自然容易,并没有什么人员衔接问题。
没人夹带私货后,正货能装更多,每个月的净利往上多了三千多两。
纪老爷知道有人偷运,但一直以为只是一两箱小物,直到看见帐本,才发现人心不足,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也累了,管不动,也不想管。
于是纪颐溯全面接手纪家船务,这时距离纪颐生离家出走刚好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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