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5-10-9 11:51

《糟糠整霸爷》(姐不二嫁1)作者:香弥

本帖最后由 会说话的猫 于 2016-12-6 12:48 编辑

书  名:糟糠整霸爷
系  列:姐不二嫁之一
作  者:香弥
出版日期:2015年10月7日

【内容简介】
听说兰河城首富喻家家主换人做,前任家主喻子怀运毒被关……
他喻子怀腰缠万贯,钱多到放着长蜘蛛网,还需靠贩毒发财吗?
想也知道是被陷害,好不容易逃走,才知凶手竟是弟弟和宠妾,
除了构陷他之外,他们还想杀人灭口!
都怪自己误将罂粟花当成宝,反而宠妾灭妻的和糟糠妻和离,
如今逃亡被袭击,幸而下堂妻不计前嫌的救了他,
就算遭议“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仍收留他到他伤好为止,
和她相处后,他渐渐发现她的好,明白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
于是决定重新追回她,谁知她却说当兄妹比当夫妻好,
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永不放弃,把追妻这件事当成拚事业,
为了得到佳人芳心,他暗地派人对那些说她闲话的人下巴豆;
看她辛苦的卖包子,他重金请人去光顾,并暗地保护她,
他的付出终于让她有点心软,此时小舅子竟私自想替她订亲?!
急得他先抹黑那订亲对象,再发誓若负她就三生三世都当太监,
这次她已明白他的真心,他终是能放心的向钦差大人击鼓鸣冤,
待洗刷冤屈回来见她时,却听闻她已出嫁,这会花轿正在路上,
不想夜里没有老婆抱,他直接拦轿抢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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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5-10-9 11:54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第1章

  秋末冬初,甫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透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日落时分,一头驴子拉着一辆乌篷车,缓缓驶离兰河城,朝附近一处安福村而去。

  罗晴娘带着贴身丫鬟东莲坐在车里,今儿个是兰河城半个月一次的集市,她一早便雇了附近的一名老汉,驾着这辆乌篷车载她与东莲进城里添购些日常用品。

  自从四个月前从兰河城搬到安福村里后,这还是她头一次进城,因快入冬了,需要添置过冬物品较多,这才雇了辆车载她们主仆俩进城。

  这辆乌篷车已经很老旧,拉车的驴子也老了,走不快,一路缓缓而行。

  以前坐惯了大马车的东莲有些嫌弃这又窄小又破旧的乌篷车,但当她看见神色安然坐在车里的小姐时,不禁有些惭愧,小姐都能忍受了,她一个下人哪还能这般挑剔。

  接着思及小姐如今的遭遇,她心中不禁气愤难平,暗骂怀爷真是瞎了狗眼,像小姐这么好的人,他竟为了个狐媚的女人休弃成亲多年的小姐,简直是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总有一天他定会后悔的。

  罗晴娘瞥见坐在她身侧的东莲忽然拧眉蹙额,脸上流露出一抹气愤之色,稍加思索便明白她定是又想到了那件事,遂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着。

  “东莲,你瞧,咱们的眼睛是长在前头的,这便是叫咱们要往前看,别老是回头去惦记过往那些不如意的事,那只会给自个儿添堵,让自个儿不快活。”

  东莲抬起眼望向此刻眉温目秀的小姐,心疼道:“奴婢是舍不得您先前受的那些罪,怀爷怎么能那样对您!”她的胸襟没小姐那般开阔,即便事情已过了四个多月,但每每想起小姐当初是怎么被赶出来的,那口气便堵在胸口难以释怀。

  知东莲心疼她,罗晴娘替她拢了拢发,语气平和的微笑,“成亲以来他虽从未疼宠过我,但也并未苛待过我,该给我的一样都没少,因此我并不怨他,你也别怨他了。”

  “可他为了那个狐媚子休了您……”

  她话还没说完,罗晴娘便纠正她,“东莲,你该知道,他没休我,我与他是和离。”

  和离与休弃是不同的,休弃是妻子犯了七出之条,被丈夫单方面休离;而和离则并非是因妻子犯错,而是在夫妻两造双方同意下和平仳离,往后婚娶互不干涉,因此和离对女子的名节损害较小。

  东莲小声嘀咕着,“那有什么差别。”还不都是被夫家给撵出门。

  突然间,驾车的老汉拉停老驴子的步伐。

  “陈老爹,你怎么把车给停了?”东莲见乌篷车停住,拨开前头的帘子,探头问道。

  “有个人倒在前面的路上!”老汉粗哑的嗓音有些惊疑。

  东莲闻言,伸长颈子朝老汉指的地方望去,瞧见确实有个人躺在泥泞的地上,她回头说:“小姐,真有个人躺在那儿,也不知是死是活?”

  罗晴娘见陈老爹拿起鞭子打算让驴子避开那人,从旁边绕过去,她忍不住出声,“陈老爹等等,我和东莲下去瞧瞧。”

  “哎,万一这人死了,那多晦气啊!”陈老爹不想管这闲事。

  “咱们遇上了总不好置之不理,若人真的死了,咱们得去官府报个官,让人来收尸,省得让他曝尸荒野;要是没死,那就更不好让他就这么躺在这儿。”罗晴娘说着便和东莲下了车,朝那人走去。

  那人身穿一袭天青色的衣袍,脸孔朝下,为了查看他的情况,她和东莲一块将那人翻了过来。

  他脸上糊了一脸的湿泥,看不清五官轮廓,东莲隐约觉得这人乍看之下有些眼熟,却也没多想,她素来大胆,直接便抬手探向他的鼻息,感觉到手指传来的气息,再摸了摸他颈侧,抬头朝小姐说道:“小姐,这人还活着。”话说完,她才留意到自家小姐一脸惊诧的表情,不禁纳闷的问:“小姐,怎么了?”

  东莲没认出他,罗晴娘却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她拿出手绢蹲下身,替他清理掉糊在脸上的湿泥。

  待露出脸孔后,东莲吃惊的瞪大眼惊呼,“怎么会是怀爷?!”

  罗晴娘轻摇着喻子怀的肩膀,试图唤醒他,但叫了好一会儿,他却始终没醒过来,她不得不抬头对东莲吩咐,“帮我扶他上车,咱们送他回城去。”

  陈老爹听说那人没死,又见两人似是认识这人,便也下车走过来,再听见罗晴娘的话,这时已快到村子了,他不愿再回城一趟,便说道:“这会儿送他回城,要再出城,城门怕是关了,咱们村子里不也有个大夫常娘子,不如先送去常娘子那儿瞧瞧再说。”

  东莲也不想再回城,便跟着劝道:“小姐,这里离咱们村子近,常娘子医术不错,人也仗义,不如先送过去她那里看看。”要说按她的意思,怀爷都不要小姐了,小姐还管他的死活做啥,把他丢在这里,当没瞧见就好。

  见两人都这么说,罗晴娘也没再坚持要回城去,让陈老爹帮忙扶喻子怀上乌篷车,又见他一身衣袍都湿透了,浑身还沾满湿泥,她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替他解下外袍,却猛然思及两人如今已不是夫妻,遂将手缩了回来。

  狭窄的车里,原本就堆放一些她们所买的物品,如今又多了个人,显得更加拥挤,东莲和罗晴娘只能靠在旁边抱膝坐着。

  “这好端端的,怀爷怎么会昏倒在路上?”东莲纳闷的问。见到一向高高在上的怀爷一身狼狈又昏迷不醒的模样,她忍不住想趁机偷打他几下以解心中之恨,偷瞅小姐一眼,见她双眼盯着怀爷看,没留意到她,她不禁大胆的悄悄伸出爪子,暗暗朝喻子怀手臂狠拧了几下,当是替小姐报仇。

  罗晴娘此刻心思全在喻子怀身上,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望着眼前这个曾是她丈夫的男子,她心中百感交集,思忖道:“必是发生了什么变故才会这般。”

  拭去他脸上那些泥巴后,也露出他脸上的那些红肿和瘀青,那些伤痕怎么看都不像是摔的,倒像是被人打的,也不知是谁竟敢打他。

  喻子怀虽是一介商人,并无官职在身,但他身为兰河城首富,就连官府都会卖他几分面子,究竟是遇上什么事,竟会让他独自一人受伤昏厥在城外,身边连半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

  眼下他人昏迷不醒,无法探知原委,一切只能等他清醒过来再说。

  回到村子后,陈老爹先帮着将人送到常娘子那里。

  常娘子约莫三十许,容色艳丽,是个寡妇,身边带了个六、七岁的儿子,是在一年多前才来到安福村。

  当时她带着儿子要前往南方,途经安福村,进来讨水喝,发现这里山明水秀、景色清幽,便在这儿暂住几天,不想就在这时安福村里有几人得了时疫,被她给治好了,村子里的人一方面感恩于她,一方面是看在她的医术丝毫不亚于城里的那些大夫,遂邀请她长住下来。

  常娘子见罗晴娘带了个陌生男子过来,看她神情似乎是认识这男子,便随口问了他的身分,“晴娘,这人是谁?”

  罗晴娘心知她带了个男人回来的事瞒不了人,与其让旁人猜疑,不如坦然回答,“他是我以前的丈夫。”

  喻家原是隔壁村子里的人,后来发家了,这才举家搬到城里去住。数月前喻子怀为了扶宠妾上位而与她和离的事,早传得村子里人人皆知,常娘子自然也听说了,对这种遗弃糟糠妻的男人,她素来瞧不起,不过身为医者,她倒也没有因此不救治他。

  诊过脉后,她朝罗晴娘说道:“他是久未进食,这才饿昏过去,身上那些伤也都只是皮外伤,不打紧,我待会儿包些药给你,回去等他醒来,再煎给他喝。”保证他喝了那帖药会苦得头皮发麻。

  她生平最恨薄幸负心之人,见了哪能不略施薄惩,至于他脸上的那些不过只是小伤,没必要治,这种人连结发妻子都可以抛弃,还要脸面来干么。

  听见喻子怀是因久未进食才昏迷不醒,罗晴娘满脸讶异,“他是饿昏的?!”

  常娘子点头,“我适才观他脉象,肝气郁结,似是遭逢了什么重大打击,郁怒过度,或许是因此才没有进食,致使体力不支昏厥过去,若无意外的话,最晚明日便能清醒过来。”

  在喻子怀清醒过来前,也无法得知他究竟是遭遇了什么事,罗晴娘只好先将心中的疑虑按下,向常娘子温言道谢,“原来如此,多谢常大姊。”

  不久,常娘子包了包药给她,罗晴娘吩咐东莲拿了诊金给常娘子,便又和陈老爹合力扶着喻子怀坐上乌篷车回到她住的小院。

  这处小院是她娘家以前住的祖宅,几年前娘家为两位兄长另外建造新房子,搬了过去,这里便空了下来。两年前爹过世后,她曾出资整修过祖宅,那时她绝没有想到,她会在两年后再次回到这处幼时曾住过几年的祖宅。

  八岁那年,她爹娘为了筹措给兄长成亲的银钱,将她卖给了喻家,成了喻家的童养媳;在十八岁那年,她嫁给喻子怀,成亲四年后,她与丈夫和离,无处可去,只能回到娘家来,娘亲因对她心存亏欠,遂让她住到祖宅里。

  陈老爹帮着把喻子怀扶进房里,这才离开。

  罗晴娘与东莲一块替喻子怀换下身上湿衣,东莲心中不平,因此便有些草率敷衍,见状,罗晴娘也没勉强她,只温声道:“东莲,我今晚想喝粥,要不你帮我熬些粥好吗?”

  东莲心中明白哪里是小姐想喝粥,这粥分明是替喻子怀熬的,虽不情愿,但也应了声去灶房准备。

  罗晴娘拿着湿巾仔仔细细的为喻子怀擦洗,她八岁进喻家时,便知道长大后要嫁给喻子怀,那时他已十三岁,浓眉大眼的他长得比村子里同龄的少年都还要高大体面。

  他极聪明又有手段,十三岁时跟着他一位远房表叔进城做事,两年后,他攒了一笔银子,自个儿开了间脂粉铺子,从此开始发迹,接下来的几年里他又开设布庄、粮行,铺子一间接着一间的开,后来他又跑去跟人开矿,几年下来,他拥有了几座矿山,赚进大把大把的银子,成为兰河城的首富。

  兰河城虽不是大温皇朝的国都,却是国都之外、整个皇朝最富庶繁荣的州城,成为兰河城首富,已可说是富甲一方。

  而这一切全是靠他自个儿挣来的。

  这些年来他为了生意时常南来北往,不在府中,两人聚少离多,并没能常见到面,她知道他并不喜欢她这个打小买来的童养媳,当年他本不愿娶她为妻,是在他爹娘的要求下,才不得不娶她。

  成亲后,他仍为生意忙碌奔波,两年多前,就在她爹过世不久,他带回一位落难的官家小姐,从此一颗心就系在她身上。

  四个多月前,他对她说,岑云虹虽然家道中落,但她毕竟出身官宦人家,两年来让她屈居妾室,委实委屈了她,他想给她一个正当的名分,从姨娘抬为正室。

  他说他明白这么做对不起她,但为了她好,他会与她和离,让她往后还能再嫁个好人家,觅得另一段好姻缘。

  他性子霸道,只要想做的事,绝不容人违拗他的意思,她明白,这事除了退让妥协,她别无选择。

  她当了喻家十年的童养媳,又成为喻家妇四年,最后被赶出喻家,心中哪能没有一丝怨嗔,只是她看得开,明白这种事她纵使再闹再恨也无济于事,既然改变不了别人,那么她只能改变自己,让自己坦然接受。

  就像当年她被卖进喻家时那样,她改变不了爹娘的决定,进了喻家之后,只能努力让自个儿适应新的身分,因此博得了公婆的喜欢,公婆很疼她,尤其婆婆,生前几乎拿她当亲生女儿疼惜,当年为了逼喻子怀娶她,甚至责打了喻子怀。

  兴许是强逼来的终究不属于自己,想通了这一点,她心中那点怨也消散了,说到底,是她跟喻子怀无缘分,自己虽已不再是喻家妇,但对喻家两老仍敬重得很,在提到两老时,仍是以公婆称呼。

  只是当初离开喻家时,她以为这辈子也许都不会再见到他,哪里料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救了他…:

  思及昔日的种种,罗晴娘脸上云淡风轻,过往的一切恩怨在她离开喻家的那一刻便已了结,如今她与他不过是不相干的人,待他清醒离开,两人又将如同陌路人般。

  喻子怀是在戌时苏醒过来,昏暗的房里点了一盏油灯,窗外有风渗了进来,灯火摇曳间,忽明忽暗的,他徐徐睁开双眼,发现自个儿身在一处陌生的地方,浓眉微蹙。

  突然,有一道轻柔的嗓音传来,“子怀哥,你醒了。”

  会这么叫他的,除了那个八岁就成了他童养媳的罗晴娘,没有别人,他讶异的侧过头,眼里映入一张娟雅秀致的脸庞。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脱口而出的质问她。

  跟在罗晴娘身后的东莲,听他一开口就这么质问自家小姐,遂不满的驳道:“这儿是小姐娘家的祖宅,小姐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闻言,喻子怀撑起身子坐起来,扫了眼这间窄小的房间,皱眉再问:“这是罗家祖宅,我为何会在这儿?”

  东莲不等小姐开口,口气不善的回答他,“先前怀爷昏倒在村子附近,是小姐好心将您给带回来,怀爷总不会连自个儿是怎么昏过去的都不记得了吧?”

  东莲的话似是令喻子怀想起了什么,脸色陡然愀变,下颚绷紧,浑身迸发出一股惊人的怒气与恨意,那阴狠的眸光宛如要杀人似的,十分骇人。

  罗晴娘与东莲被他身上那深沉的恨意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喻子怀脾气虽然不好,但她从来不曾见他这般恨过,略一沉吟,罗晴娘关切的问:“子怀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喻子怀脸色阴郁,紧咬着牙根,一句话也不肯说。发生那样的事,他哪里有脸面对她说!

  见房里的气息凝窒沉重得教人几乎要透不过气来,罗晴娘也没再追问下去,改口道:“子怀哥饿了吧,先喝点粥暖暖胃,再吃药。东莲,麻烦你去灶房把煨着的粥端过来。”

  东莲应了声转身离开,她在喻家多年,这也是头一回瞧见怀爷这般狰狞的神色,也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竟让他露出那样瞋怒的表情。

  东莲离去后,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时之间静默无声,喻子怀闭起双眼,逼迫自个儿收敛起心中那涛天的恨意。

  须臾,再睁开眼时,他双眼已没有一丝光彩,犹如槁木死灰。

  看见他这般,罗晴娘暗自诧异,心中不免更加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有这般转变。

  她抑下心中的好奇,并没有再出言询问什么,待东莲将粥端来后,她接过递给他。“子怀哥,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闻到粥的香气,喻子怀这才想到他约莫有两天没有进食,怪不得这会儿全身乏力虚脱,可即使如此,他仍是没有半点胃口。

  见他没有接过粥,罗晴娘温言劝解了句,“这粥虽然比不上喻府做的好吃,但这会儿天色已晚,城门也关了,没办法回去,请子怀哥先将就点垫个肚子,等明天一早开了城门,我再请陈老爹送你……”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他突然暴怒的打翻她手里端着的那碗粥,怒喝,“住口!别在我面前提喻府!”

  罗晴娘愣了愣,东莲也吓了一跳,看见小姐好心端给他的粥被摔在地上,白白糟蹋了那碗粥,她生气的拽着罗晴娘说:“小姐,既然怀爷不想吃粥,咱们就别勉强他了,这粥没滋没味的,可半点也比不上喻府做的好吃。”

  她嘲讽的话才刚说完,就见喻子怀朝她看过来,那眼神阴鸷凶恶得似要吃人,她惊吓得缩到自家小姐身后去。

  罗晴娘拍拍东莲的手安抚她,接着吩咐,“粥我不小心洒了,你再去端一碗粥来。”

  什么洒了?明明就是被怀爷给打翻的!心里虽然不平,可瞧见小姐朝她看来的那软软的眼神,东莲默默的转身出去。

  东莲一离开,罗晴娘便默默的蹲下身收拾地上的碎碗和洒出来的粥。

  喻子怀沉默的掐紧十指,他知道自己不该同她发脾气,更何况如今两人早已不是夫妻,她没必要服侍他,更没必要承受他的怒气,可适才他一时克制不了自个儿的脾气,才对她凶。

  然而要他开口向她道歉,他也说不出来,只能一语不发的低下头。

  东莲再端了碗粥进来,罗晴娘递给他,温声劝道:“子怀哥,我不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你现下身子很虚弱,最好还是用点粥。”

  这次他没再打翻,抬手接过碗,几口就把粥喝完。

  “还要吗?”罗晴娘问。

  喻子怀点点头,原先没胃口,但一碗粥下肚后,胃口突然开了,只觉饿得慌,腹中饥肠辘辘的。

  她让东莲再盛了碗粥过来,他一连喝了三碗。

  待他吃饱后,罗晴娘端来为他煎好的药,“这是村子里的大夫为你抓的药,吃了能补养元气。”

  喻子怀接过,毫不犹豫的大口喝下,咽下后,从胃一直到咽喉都弥漫着一股难以忍受的苦涩滋味,苦得他整张脸几乎都变得扭曲。

  见他眉眼都皱拧了,罗晴娘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他抑下嘴里的苦味,朝她伸出手,“茶。”

  罗晴娘没给他,“喝药后不能立即再饮茶,会解药。”这道理他不可能不懂,见他表情有异,她想起一件事,遂解释着,“常大姊说这药有些苦涩,不过对身子极好,你若是觉得苦,要不要我拿点梅子给你含着去去苦味?”

  哪里只是有点苦?那味道比起生吃黄连还苦,喻子怀摆摆手,“不用了。”

  剩下的药汁他原不想再喝,甚至怀疑药汁会苦成这般,说不得是她做了什么手脚,然而望向她时,只见她一脸温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异色,那神情隐约还流露出一抹关切,那抹关切令他当即软下心肠,牙一咬,发狠的一口气将剩下的药汁一口喝尽,整个嘴里瞬间布满了异常浓烈的苦味,让他一双浓眉拧成一团,双眼也紧紧眯起。

  瞥见他这般表情,罗晴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就是药汁稍微苦了点,他怎么连这点苦都受不了?

  想了想,她让东莲去拿了今儿个才买的梅子过来,递给他一颗。

  “还是含着去去嘴里的苦味吧。”

  嘴里的苦味久久不散,喻子怀没有犹豫太久,抬手接过梅子塞进嘴里。

  罗晴娘收拾药碗,离开前表示,“待会我让东莲送些热水过来让你清洗身子,不过衣裳的部分只找到一套大哥之前留下的衣物,有些破旧了,还请子怀哥将就些,待你换下身上的衣物后,我会先替你洗干净晾着,若是明儿个干了,就能换回去。”

  “等等。”他想起一件事而叫住她,“东莲先前说你们是在村子附近救了我?”

  “没错。”她颔首答道。

  喻子怀眉峰紧蹙,他记得自己明明是在出城后不久遭人袭击,怎么最后会昏倒在村子附近?

  见他没再要问别的,罗晴娘走出房门。他目前住的这房间,是昔日她大哥所住的房间,两人毕竟不再是夫妻,她不好再让他住到自个儿的寝房里去。

  来到灶房后,罗晴娘亲自生火,烧了锅热水,吩咐东莲送过去给他。当初离开喻家,只有东莲跟着她过来,身边也没有别的可使唤的下人,因此回到祖宅这段时间,屋里的活儿她便和东莲分着做。

  东莲有些不情愿,“怀爷那样待您,您救他回来已算仁至义尽,干么还这般服侍他?”

  知道东莲是为她抱不平,罗晴娘温声开解她,“东莲,你忘了我先前是怎么同你说的,别把过去的事紧揪着不放,那只会给自个儿添堵。何况,咱们做人不能只记仇不记恩,虽然子怀哥不要我了,但喻家对我和罗家的恩惠,却远超过这点小怨。当年多亏婆婆买下我,我大哥才能给得出聘礼迎娶我大嫂,还有这些年来,我私下里帮着罗家张罗一些物事,公婆也都从未曾责怪过我。”

  她接着叨叨絮絮的再说:“还有,你可还记得你十一岁那年,被赌输了的爹押着要卖到青楼去换银子还赌债的事?那时我见了心生不忍,便央求婆婆买下你,你才没被卖进青楼,一路陪伴我这么多年,这也是喻家给咱们的恩惠。”

  听了她这番话,东莲脸上的不平之色才稍稍敛下。

  罗晴娘替她理了理衣襟,温笑着再说道:“更何况婆婆生前待我比亲生母亲还好,处处呵宠着我,虽然这些年来子怀哥冷落了我,可他并没有亏待我,他难得来,咱们就当他是客人,客人来咱们这儿,招待好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你说是不是?”

  东莲听完后,提起那桶热水说:“我没小姐会讲道理,也没小姐宽宏大量,我这人记恩也记仇,没办法忘了怀爷对您做的事,不过横竖只住一宿,明儿个他应当就会走了,今儿个我就把他当成客人伺候便是。我把热水送过去了。”

  在东莲走出灶房时,一道人影迅速移往一旁,将身子藏在旁边的转角处,这人正是喻子怀,他原是要去茅厕,经过灶房时,恰好听见两人的谈话。

  当年父母未与他商量,便擅自替他买下罗晴娘成为他的童养媳,他因此而不喜她,后来走南闯北,忙着做买卖,鲜少在家中,与她更少见面,即使见了也仅仅只是点头寒暄两句,从没真正关心过她,之后被爹娘逼迫着与她成亲,他心中对她更是不悦,也更加不待见她。

  当初为了要给岑云虹名分,他没休了罗晴娘,而是与她和离,自认对她已是恩义,而今无意间听了她的这番话,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的愚蠢,错过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子,却迷了心、瞎了眼,错看上岑云虹那样的女人,还为了给她一个名分,将罗晴娘赶出喻府。

  站在黑暗中的他,眼神随着思绪起伏,时而阴鸷、时而懊悔、时而痛恶……

  第2章

  罗晴娘与东莲没有想到,喻子怀第二天并没有离开,不仅如此,还只字不提要回喻府的事。

  一直到过午之后,见他似乎仍没有要走的意思,东莲忍不住了,对他说道:“怀爷,从咱们村子里进城,要不了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您不想用走的,可以雇陈老爹,用他那辆乌篷车载您回城去。”

  喻子怀只拿一双阴沉沉的眼睛看着她,也不答腔。

  罗晴娘见状,便让东莲先出去,她将昨晚替他洗干净的衣裳收好叠在床头边,也没提要他走的事。

  “这衣裳已经干透了,子怀哥可以随时换回来。”

  “嗯。”喻子怀应了声,接着似是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多谢。”

  罗晴娘有些惊讶,一向惯于颐指气使的他竟会向她道谢?!她淡淡一笑回道:“只是举手之劳,子怀哥无须客气。”

  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尖锐指责的嗓音——

  “晴娘,我听说你昨儿个带了个男人回来过夜,你都被人休离了,怎地还如此不知检点?要是你敢败坏咱们罗家门风,连累娟儿她们嫁不出去,我可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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