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5-9-10 21:35

《灶房满香》(吾家奇内助2)作者:春野樱

书  名:灶房满香
系  列:吾家奇内助之二
作  者:春野樱
出版日期:2015年9月18日

【内容简介】
面店老板一跃成将军府少夫人的秘诀是──
抓住了男人的胃,想抓住男人的心还不容易!
打从救了个仙人,得到厨神的秘笈后,她就转运了!
她煮的面人人吃了赞不绝口,面店天天门庭若市,
不只让她和弟弟摆脱被继母赶出家门、三餐不继的困境,
还靠着好手艺招来了朵镶金的大桃花,
那个将军府少爷对她的面一吃成主顾,
不只常常来捧场,还爱逗弄她,
本来嘛,这种登徒子是该从此别往来,
不想在她上山采野菜却被野兽攻击时,是他保护了她;
她的面店被敌人砸了后,也是他出钱出力帮她整修;
甚至在她被刁蛮公主为难时,他还舍命救她,教她怎能不心动?
可问题来了,她为了避免闲言闲语,总是以男装示人,
他对她这么好,到底是想娶夫人还是想找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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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5-9-10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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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看着眼前的这间破铺子,十六岁的宋依织眼角微微泛着泪光,却倔强的没有哭泣。

  她紧紧的牵着身边十三岁的弟弟—宋依仁的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姊姊……”宋依仁无助的看着她,软软的叫了声。

  看见他眼底的不安、忧虑及惶然,她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

  宋依织跟宋依仁是百年杂粮老店—百粮屋第二代当家的子女,百粮屋在京城里虽不是最大的杂粮店,但因为先祖热心行善,深受尊崇。

  宋依织的父亲宋强,先娶了宋依织的母亲李绣娘为妻,六年后再纳春满楼艺妓春鱼为妾。

  春鱼攻于心计,又懂得侍候男人,宋强十分宠爱她,一年时间不到,春鱼为他添了一对孪生子,更得他心。

  春鱼母凭子贵,为巩固自身势力,不只将娘家人带进宋家位居要职,还以养病为由,怂恿宋强将体弱的李绣娘送到城郊的庵堂。李绣娘到庵堂一年,便因抑郁离世,死时身边没有半个亲人。

  李绣娘过世后,春鱼扶正,掌控了整个百粮屋的营运,宋强信她宠她,从不过问。

  春鱼怕李绣娘所生的一对子女瓜分了她两个儿子的财产,对宋依织姊弟俩十分苛刻,这情形宋强是知道的,但他太宠爱春鱼,不想拂了她的意,总是睁只眼闭只眼,伤透两姊弟的心。

  这年年初,宋强因意外身亡,春鱼逮到机会,便将姊弟俩赶出家门,独占宋家家产,只给他们一家破铺子跟二十两银。虽然宋家的老仆们都同情他们的遭遇,却也无法替他们出头。

  宋依织只好带着弟弟来到这间破铺子,要展开他们全新的生活。

  “依仁,不怕。”她看着宋依仁,露出明朗又灿烂的笑容,“姊姊在,天塌下来都有我顶着。”

  迎上她充满希望及自信的眸子,宋依仁露出安心的笑意,用力的点了点头。

  第一章

  现实生活总是令人失望且沮丧的。

  拿着那二十两银,宋依织就着这破铺子原有的器物,开起了面店。

  她一个千金小姐本应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或许是因祸得福吧,她跟弟弟自小失宠,被春鱼当成奴婢般发落到小院子里,跟那些下人住在一块儿,自然也习得一些本事,举凡生火煮饭、缝衣补裤,她样样都行。

  这破铺子是宋家太爷健在时买下的,当年租给一对夫妻卖面,自那对夫妻退租离开后就一直闲置着,犹如鬼屋般。

  铺子分前后两进,前头开店卖面,后院居住,隔开前后院的是一座小庭院。后院有三间房间,都不大,姊弟俩各分得一间,另一间便用来堆放杂物。

  因为现银不够,虽然房子老旧,她也没法修缮,只能将就着住下。本想着待攒得一些钱,便能稍作维修,可面店的生意迟迟未有起色,勉强只能糊口。

  时光悠悠而过,转眼已过两年。

  这一天,宋依织一如往常的出门买菜。这是个冬日的早上,京城虽不至天寒地冻,却也冷得让人直打哆嗦。

  买了菜回到家门前,忽见一名衣衫褴褛的男人蜷着身躯坐在店门口。

  她好奇的往前一探,男人抬起脸头看着她,先是一怔,然后问道:“小哥,方便施舍一点吃的吗?”

  男人一头乱发,满脸胡须,尽管是冬日,身上还是飘散着一股味儿。她看不出他的年纪,只觉得他充满着沧桑感。

  “小哥,行行好,我已经饿三天了……”男人语带哀求,十分卑微。

  他一直喊她“小哥”是因为她着男装。自离开宋家来到这儿后,她便为了开店做生意而做男子打扮。

  一开始是为了干活方便,后来却发现男装打扮有许多好处,不只让她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骚扰,也保障了她及宋依仁的人身安全。

  刚到这儿来时,宋依仁才十三岁,若有心人知道这儿只住着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跟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恐怕会来骚扰或侵犯。

  幸好还在宋家时,因为家规严谨,她从不曾在外面抛头露脸,大多数的人都知道宋家有位小姐,却没见过面。

  她面容姣好,虽身子单薄,扮起男子却也俊美非常。

  “小哥,赏点东西吃吧?”犹如乞儿般的男子又求道。

  她回过神看着他,心生怜悯。“外面冷,你进铺子来,我给你煮点吃的。”

  男子一听,难以置信又喜出望外,连忙起身跟着她进到店铺里。

  “你先坐一下,马上就好。”她说着,走向灶台。

  出门前,她已升了火,灶上摆着一锅昨天剩下的卤汁,里面还有一点料。

  这时,刚起床的宋依仁到前头来,看见店里坐了一个乞儿,不禁愣了一下。

  “哥?”宋依织自扮男装后,便要他喊她一声哥,一开始他还不习惯,常常喊错,喊了两年,现在的他已经快忘了她其实是“姊”。

  “起来了?”宋依织看了他一眼,继续煮着面条,“先洗把脸,我顺便帮你下碗面。”

  他不安地凑过来,低声地问:“那是谁?”

  宋依仁的性子温吞内向又怕生,店里的生意他帮不上太多忙。宋依织也不希望他帮忙,只要求他多念点书,日后才有出息。宋依仁倒也争气,虽然宋依织赚的钱只够他在私塾旁听,但他却是塾中成绩拔尖的塾生之一。

  不过,宋依仁最有兴趣的其实是雕刻,他常在闲暇之余,拿着手边仅有的工具及杂木,雕刻一些小鸡小鸭或小狗小猫。他的作品颇为生动,宋依织还拿来摆在店里当装饰品,但她还是希望他多念点书,切莫玩物丧志。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她说:“待会儿再问问。”

  宋依仁一愣,“不知道他是谁,你怎让他进屋来?”

  “外头那么冷,他又饿坏了,我怎忍心置之不理。”她边说着边捞起面条,分置在三个碗中,和上卤汁,再放一点卤料跟几把烫青菜,便完成了三碗干拌面。

  她朝宋依仁使了眼色,要他跟上来,自己端着三碗面来到男子坐着的位置。

  男子看着她身后的宋依仁,礼貌的点了点头。

  “这是我弟弟。”她说着,将干拌面搁在他面前,并给了他一双筷子。

  男子接过筷子,等不及的吃起干拌面。

  姊弟俩看他活像饿死鬼般的吃法,先是一愣,然后相视一笑,两人也坐下,吃起今天的第一餐。

  吃完面,男子满足的打了个饱嗝。

  “够吗?”宋依织问。

  “够,真是太感谢你了。”

  想他是个大男人,食量必定不小,因此宋依织帮他下了不少份量的面。

  “小哥,你真是个善人。”男子说,“你知道我一路行来,没人愿意对我伸出援手,就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吗?”

  听着,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身形高大,满头满脸的乱发杂须,看来是有点吓人,也难怪没人愿意帮他。

  “小哥,你为何帮我呢?”他问。

  宋依织微顿,忖了一下才开口,“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能拉人一把就拉人一把,说不定改天流落街头的就是我跟弟弟了……”她说着,突然有点心酸。

  店里生意不佳,她跟宋依仁确实可能有三餐不继,流落街头的一天。正因为如此,她才希望宋依仁多念点书,将来才有翻身的机会。

  “小哥为何这么说?”

  她蹙眉苦笑,“我这面店生意不好,勉强只能糊口,有些上门光顾的客人还只是同情、怜悯我们兄弟俩才来的。”

  男人听了,沉默须臾,然后正经八百地道:“小哥煮的面确实不好吃。”

  宋依织一怔。这人还真是直率,受了人家的恩惠及帮助,居然连句客套话都不说?不过,他的话虽不中听,却是事实。

  “抱歉,我厨艺不精。”

  她煮的面确实跟好吃沾不上边,当然也没糟糕到难以下咽,但比起京城里的其他面店,高低立判。

  男子深深的睇着她,若有所思。“小哥,可以烧个水让我梳洗吗?”

  “……”姊弟俩又是一愣。

  吃了面,嫌面难吃,现在还要热水梳洗?这人还真厚脸皮。

  虽然“引狼入室”这四字在瞬间进入了宋依织的脑海,但她并没拒绝他。

  “好,你等等。”

  “哥?”宋依仁惊疑的看着她,眼底仿佛在问:你脑子没事吧?

  “别说了。”宋依织淡淡的说了一句,“把碗收一收吧。”说完,她起身离座。

  宋依织按着男子无理又过分的要求,帮他烧了洗澡水,还翻出从前租下此铺的房客留下的衣物。

  当初来时,前房客留下一箱旧衣,她惜物,便全数洗净留下,心想总有一天能用得上,没想到如今真派上用场。

  男子去沐浴梳洗之时,宋依织也忙着备料及开店,忙得都忘了时间。

  “小哥。”突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闻声,她转过头去,被所见的景象吓了一跳—那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犹如乞丐般的男子消失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玉树临风,面容俊朗的男人。

  她跟一旁帮忙的宋依仁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男子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五官深邃,气宇不凡,虽然身上穿着的是旧棉衣,却有着说不上来的贵气。

  “真是谢谢二位。”男子说。

  “不、不客气……”她回过神,却还是难掩惊疑。

  “你真是刚才那个乞丐?”宋依仁忍不住问。

  “依仁!”听他如此无礼,宋依织神情略显严厉的瞪了他一眼,“怎么这么说话?”

  “是我失礼了。”宋依仁自知嘴快,一脸懊悔,但他真的是太吃惊了。

  男子听了,不以为意的朗声大笑,“哈哈哈,没关系,在下一点都不介意。”

  “这位爷,”宋依织对他实在好奇,忍不住打听他的背景,“您是打哪儿来的?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男子抿唇微笑,“在下名叫天衣,是个云游四海的修真者。”

  “咦?”姊弟俩神情错愕。

  “我出身北方富户,一心修仙却不得家人谅解,只能离家远行,四海飘泊,几年下来虽做了许多好事,受了许多磨难,仍未能位列仙班。”

  姊弟俩瞠目结舌的看着天衣。

  他们都听过修真之士会遭天劫,但总以为那是骗人的故事,如今眼前却有一个自称修真者的人,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你是……骗子吧?”宋依仁忍不住问。

  “不,在下句句属实。”天衣一笑,“二位真是我的贵人。”

  “贵人?”宋依织疑惑地道。

  天衣点头,“不久前,我夜宿一处早已颓圮,无人祭拜的山神庙,因看山神雕像无人清理,身上满是灰尘及蜘蛛网,于是将其擦净并供上清水。半夜里,山神现身,说为感激我擦净祂的金身,愿助我登仙。”

  姊弟俩虽觉得他根本是在唬人,却还是听得津津有味,专注认真。

  “山神大人给我最后一个任务,要我以乞丐之姿前来京城,寻求一个心地良善,不以貌取人、助人不求回报的善人帮助,若能遇上这样的人,便能登仙。”天衣笑视着她,“小哥,你见我样子落魄,即使自身难保,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帮助了我,我对你提出过分的要求,你亦未拒绝,如此良善大度,不只助我登仙,也替自己添了福报。”

  宋依织有点回不过神,愣愣重复,“福、福报?”

  天衣突然自袖中摸出一本表皮破损,内页泛黄的书籍,还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布囊,然后将它们递给她。

  她愣了愣,但天衣一笑,不容她拒绝的把东西放进她手里,“拿着。”

  她接过书,看见上面写著《厨神秘笈》。“这是……”

  “这是我在修行途中意外获得的宝书,如今我将它赠与你,希望能帮上你。”他续道:“那袋种子是我在救助一名异邦人之后,他回赠于我的荞麦种子。说是好东西,我一并给你以答谢你的无私相助。”

  宋依织看看书,再看看他,一时不知要说什么。

  老实讲,直到这一刻,她还是觉得眼前自称修真者的天衣,是个患上臆症的可怜人。

  这时,天衣伸出手,以指尖轻触她的眉心,念了几句咒语。她吓了一跳,还没回神,他已收回手。

  天衣笑笑,“我该走了,谢谢二位的帮助。”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姊弟俩先是愣住,互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的同时拔腿往外头追去。

  来到店门口,只见方才天衣穿在身上的旧衣散落在地,人已不见踪影。两人同时往天上一看,一道白雾正往天际窜……

  “小老板,来碗葱烧牛肉面,外加一盘牛肚肥肠!”

  “小老板,我的笋丝干拌面好了没?”

  “小老板,再来一盘辣豆干!”

  这是宋依织意外得到《厨神秘笈》半年后的店内景象。虽说亲眼看见天衣在眼前消失,她还是半信半疑,不敢相信自己真遇见了仙人。

  可秘笈放着也是放着,她便开始翻阅《厨神秘笈》,并照着秘笈上的食谱做起面食及各种卤味小菜,不料竟意外的美味。

  她于是重拟菜单,并将面店更名“仙人面店”,重新开张的第一天就莫名的吸引了上百个客人,教她忙得不可开交。

  自那天开始,她的仙人面店总是客似云来、络绎不绝,因为忙不过来,她甚至还得雇用两个帮手。

  就这样,仙人面店成了天子脚下最具名声的面店。

  为了感谢已登仙的天衣,她跟弟弟每逢初一十五便焚香遥拜,并捐白米给穷人以报天衣相助之恩。

  忙过了中午最兵荒马乱的时间,宋依织让帮手先去休息,自己则稍事整理。

  她雇用的帮手是一对姊弟—锦儿跟小宝,他们就住在对面巷子里。姊弟俩非常聪明又勤奋,帮了她不少忙。

  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上,她往外一望,看着那万里无云的天空,心中一片开朗。

  想她跟宋依仁刚被赶出宋家时,景况多么凄凉,当时她的钱都拿来开店,生意却不好,生活拮据,常常有一顿没一顿。宋依仁正在长身子,担心他吃不饱长不好,她总是饿肚子好让他多吃一些。

  而现在,面店生意兴隆,收入丰富,他们不只衣食不缺,还有余裕供宋依仁上全班制的私塾。

  但不知道是不是正在发育时没吃好吃够,宋依仁虽然抽高了,却还是很纤瘦,她正盘算着晚上去抓几帖转骨汉方子时,忽然听见熟悉的声音︱

  “小仙!”

  听见那声音,她不自觉的翻了翻白眼。

  叫她小仙的人是个名叫楚鄂的年轻男子。三个月前,他跟他的朋友小朱在一个午后来到面店,叫了两碗汤面再切了一点卤味小菜,然后就成了她的主顾。

  每天,他们在差不多的时间来,也在差不多的时间走。她从来不知道他们家住哪里又是做什么的,只知道他们两人孟不离焦,焦不离孟。

  楚鄂身形高大精实,有着俊朗粗犷又深邃的五官,不只皮相好,就连身材都没得挑剔。而他的好友小朱跟他全然不同,小朱身形高瘦,面容清秀白晰,行止优雅,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气及一种神秘的气息。

  她不知道小朱的名字,他们没多提,她也没问。

  她起身的同时,楚鄂跟小朱已经走了进来。楚鄂个儿高,进门时总得微微弯腰,她还记得他初来的那天,一头就撞上了门楣,直到他吃完面要离开时,额头都还是红红肿肿的。

  “小仙,今天我要吃炸酱面,小朱要吃大卤面,然后再来一碗牛肉清汤,随便弄几样小菜。”楚鄂跟小朱一坐定,便开始点菜。

  她动作迅速又熟稔的把他们点的面跟菜做好,然后呈到他们面前。

  “好香啊。”小朱衷心盛赞着,“小仙,你煮的面一定有魔力,我一天没吃就觉得想念。”

  “谢谢。”她说着的同时,将炸酱面放在楚鄂面前,但看都没看他一眼。

  她,不喜欢楚鄂。

  小仙是楚鄂随口帮她取的绰号,只因她不肯说自己姓啥名谁。

  为什么她不喜欢楚鄂呢?他有副迷人的好皮相,身形又好看,光是看着都该觉得心情好,可他不懂得看人脸色,爱闹又喜欢胡说八道。

  还有,他两只眼睛老爱死命的盯着她,让她脸颊发烫,浑身不舒坦。不理他,他还有点赖皮,一直缠着她说话。

  可她想,最让她感到不适的应该是他对小朱的悉心呵护。

  是的,她感觉他跟小朱不是寻常的朋友。他们总在店里几乎没有客人的时候来,然后坐在最里面、最角落的座位。

  楚鄂一定坐在面对门口的位置,看似气定神闲,却眼神凌厉的看着入口处,像是在提防着进来的每一个人。

  他跟小朱不像主仆,不像一般朋友,更不是兄弟,她觉得他们是一对。

  她打心底觉得楚鄂跟小朱是一对不被世俗接受、不受祝福的情人。老实说,这是他们的事,她虽难以接受,但绝对尊重。

  事实上,她对小朱的感觉颇好。他温和而少言,总是露出真诚又腼腆的笑容,衷心的赞美她的好厨艺。他一坐定,就会专心吃她煮的面跟菜,仿佛这短暂的时光是他一天之中最快乐的时间。

  但也许,让他露出那轻松愉悦表情的不是她的面,而是跟楚鄂单独相处的可贵时光。

  这么一想,她又觉得他们有点可怜。但同情归同情,她真的很不喜欢楚鄂偶尔盯着她的那种眼神,还有他说的乱七八糟话。

  餐毕,小朱露出满足又满意的表情。

  “小仙,算帐。”楚鄂说。

  宋依织走了过去,没两下便算好。“一两二。”

  楚鄂给了她一两五,“别找了。”

  “喔。”她收下,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半点感激。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寻常时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客人,别说是有赏钱,就算是没有,她都是笑脸迎人,千万感谢,但面对他,她就不想太热情。

  “怎么你收了赏钱,还一脸不高兴?”楚鄂问。

  “我没不高兴。”

  “你不能对着我笑笑吗?”楚鄂睇着她,“我是客人,不是仇人,你至少得给我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这里又不是你家,你要什么‘如归’的感觉啊?”

  她此话一出,小朱忍不住掩嘴而笑。“楚鄂,你碰到小仙还真是没辙了。”

  “不打紧。”楚鄂不以为意的说,“我就爱他牙尖嘴利。”

  闻言,宋依织的心又一抽,有种心悸又莫名不舒服的感觉。

  什么就爱她牙尖嘴利?爱什么爱啊,他身边都有小朱了,不应该随便对谁说爱。

  这时,外面传来声音︱

  “不成,这事我一定要跟你兄长说。”

  “夫子,求求您,我下次……”

  宋依织一听便认出那是私塾的张夫子及她弟弟宋依仁的声音。

  这时间他们为何不在私塾?

  宋依织正忖着,张夫子已经拉着宋依仁走了进来。见店里有客人,张夫子微微一怔,有点顾虑。

  见宋依仁一脸心虚,她心想他八成是在私塾犯了什么错,才会被张夫子拎回来,但话说回来,他一向用功上进,不曾给她丢过脸,这会儿是做了什么?

  “张夫子,”她趋前,“依仁怎么了?”

  张夫子刻意的压低声音,“依仁,你要自己说还是老夫说?”

  宋依织目光一凝直视着宋依仁,他不敢直视她,默默的低下了头。

  “依仁,你做了什么?”

  宋依仁摇摇头,不敢说话。

  “还是老夫来说吧。”张夫子神情凝肃地道:“依仁他近来常常缺课。”

  “什么?”宋依织一怔,狐疑的看着他。

  他每天都准时出门上课,也准时回来,怎么会缺课呢?如果他没去私塾,那么是跑到哪里去了?

  “宋依仁,你跑去哪儿鬼混了?”她严厉地质问。

  “我、我没有。”宋依仁最敬畏的就是这个坚强果敢的扛起生计,辛苦照顾他并供他念书的姊姊,但仍不敢说出原因。

  “没有?以前咱们穷得有一餐没一餐的时候,我饿肚子也让你去私塾旁听,就是希望你将来有出息,别被那边的人看扁了。”宋依织既愤怒又失望,怒视着他,“现在生意有了起色,我能供你念书了,你竟偷懒!你说,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她跟宋依仁打小没了母亲,父亲又对他们不闻不问,任他们遭受不公的待遇,因此她一直跟性子有点怯懦的宋依仁耳提面命,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挺起腰杆,有所成就,绝不能让春鱼跟那些见风转舵的人看扁。

  她对他寄予厚望,前两年就算饿肚子也要让他有书念。可现在他却……她真的很气愤、很伤心。

  正在气头上,他又不肯吐实,她几个箭步冲到灶台边取了 面棍,一把拉住宋依仁的手臂,就要往他身上打。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牢牢的攫住了她高举着 面棍的手。

  她一转头,迎上的是楚鄂坚定的眼眸。

  “你!”她气怒的瞪着他,“你做什么?放手!”

  “他都几岁了?”楚鄂气定神闲地说,“你这么打他,他还要做人吗?”说着,他非常强势却又轻松的取走她紧抓在手的 面棍。

  她气他多管闲事,却又庆幸他及时阻止了她。没错,依仁不是孩子,她若一时冲动打了他,让他丢脸,即便是温和的依仁也可能拂袖而去。

  届时,她就后悔莫及了。

  可他缺课是事实,她一定要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依仁,你说。”她深吸几口气后严肃地问他,“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常缺课?”

  “我、我只是……”宋依仁说着,眼眶微微湿润,一脸的委屈无辜。

  “不准哭!”她沉声一喝,“给我老实说。”

  宋依仁被她一吼,傻住,两只眼睛迷惘又无助的看着她。大概是明白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他抿着唇,吸了两下鼻子,呐呐地道:“我去城、城西的佛像铺子……”

  闻言,所有人都一愣。

  “你去佛像铺子做什么?”宋依织蹙眉。

  宋依仁抬起眼,犹豫却又坚定地表明想法,“我想学雕刻。”

  “你说什么?”她一怔,惊疑的看着他。

  宋依仁勇敢地再说了一次,“我想学雕刻。”

  她霎时说不出话,只是木木的看着他。她知道弟弟从小就喜欢捡些小木头乱刻,后来还会雕些小猫小狗或小猪小羊。

  他的手挺巧,雕出来的东西朴拙却富童趣,她看着好玩,都拿来摆在店里的桌上当摆饰,有些客人边吃面还边把玩着,偶尔看着喜欢了,会买回去给家里的孩子当童玩。

  她以为那只是他闲暇时用来打发时间的嗜好,却没想到他竟为了学雕刻而缺课。

  “依仁,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她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荒废学业,将来……”

  “我喜欢雕刻。”宋依仁像是铁了心,坚不妥协,“我想学。”

  “你……”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眼神如此坚毅的他。

  他那总是怯懦的眼眸里,有着她从不曾见过的坚定跟固执,她被那眼神震慑住,久久回不了神。

  “你叫依仁?”突然,楚鄂说话了。

  宋依仁抬眼,这是平时都在私塾的他第一次见到楚鄂,不禁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这位高大挺拔,英姿飒飒的男子。

  “你很喜欢雕刻?”楚鄂问。

  他点点头。

  “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

  “嗯。”宋依仁噙着泪,却铿锵有力地说:“我希望有朝一日能雕出让世人惊叹的作品。”

  楚鄂听着,深深一笑。“有志气,但你知道吗?学问是根本,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能荒废了学习。”

  听见平时吊儿郎当的他,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宋依织有点讶异。

  “你兄长为了栽培你,花费心思及财力,你若辜负了他,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知道吗,即使是在天子脚下,还是有人就算求知若渴也上不了私塾,如今你兄长能供你学习,你当努力求学以回报他的栽培才是。”说着,楚鄂伸出手将跪在地上的他拉了起来,“兴趣这种东西,不是让你用来荒废学业的,如此就变成玩物丧志了。”

  “可是那不是兴趣,是我的志向!”宋依仁反驳。

  “志向也好,兴趣也罢,求学跟雕刻是可以双头并进的。”楚鄂说着,看了看桌上摆设的那些小型雕刻品,“桌上那些小摆饰都是你雕的?”

  宋依仁点头。

  “你拜过师吗?”

  “不曾。”

  “那也算是有点天分。”楚鄂说着,若有所思。

  “楚鄂,”这时,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小朱起身,“咱们该走了。”

  楚鄂像是意识到什么,“嗯,这就走。”话罢,他便护着小朱离去了。

  看着各有着独特气质的两人,张夫子好奇地问:“那两位爷儿是……”

  “是店里的客人。”宋依织说。

  “是吗?”张夫子拈须沉吟,“总觉得有点神秘,似是深藏不露之人呀。”

  神秘?深藏不露?是啊,他们的关系不见容于世,当然得神秘,得深藏不露了。

zqch6512 发表于 2015-10-3 15:24

会做菜确实不简单,似乎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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