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是谁埋了你》(夜嫁2)作者:朱轻
本帖最后由 叶子 于 2015-8-9 22:20 编辑书 名:前世是谁埋了你
系 列:夜嫁系列之二
作 者:朱轻
出版日期:2015年7月23日
【内容简介】
与强势的他拜天地,她的乖巧,教他宠上天;
看娇气的她耍性子,他的放任,教她翻天了。
全镇的人都知道,顾胜这男人财大气粗、性情乖戾,
在商场上雷厉风行,不圆滑、不狡诈,甚至有些我行我素,
他做生意完全看心情,可以赚钱赚到手软,也可以败家败到肉疼。
打从第一眼看到颜玉尔时,料想她不过是个病秧子,
能进他顾家大门,那可是她三生有幸,求都求不来。
只是人都被他娶了,还教他吃干抹净,想他征战情场数年,
但凡上过他床的女人,哪个不是被他征服得老老实实的。
偏偏颜玉尔这女人不识好歹,没碰她之前天天缠着他,
碰过之后竟开始躲他,不但对他床上独占欲很不满意,
还敢给他闹离家出走。这下子还得了,女人宠归宠,
可宠得翻天了她还是第一个,他难得把心都给捧上,
哪有她说不要就不要的事。他这人一向不做亏本生意,
逮着人时往床上一压,看着被他折腾得求饶听话的她,
他霸气的对她说,想要下床可以,先给他生个孩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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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盘旋而上的乌木楼梯安静伫立,散发出暗沉细腻的光芒。
绣有折枝暗花的艳红地毯一节一节地铺陈下去,最终凹陷在男人宽厚硕大的脚底。套着驼皮短靴的大脚稳而快地拾阶而上,溅上点点污泥的鞋底悄无声息地陷在厚软的毯子里,紧接着又有几只穿着同款黑鞋的脚出现,略显慌乱地赶上。
垂首恭候在楼梯旁的奴仆立刻侧身闪进堂内,他打了个手势,其余几人忙不叠地垂首立好,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因为雄爷回来了!
几乎是在同时,英伟如山、冷眉星目的男人已经大步迈入。
在他踏过门槛的瞬间,奴仆们便安静地迎上,用最轻、最快的动作,在男人快步穿过云厅的这段时间里,将他身上所有的坠饰全部取下。拐入内间后,另一批训练有素的仆人凑上前帮他宽衣,每人一件,脱完立刻捧走,没有丝毫停顿。
最后帮他脱中衣的是个有些眼生的婢子。男性滚烫灼人的体温烫得她心慌不已,指尖抖个不停,最后一颗钮扣解了几下都没解开。
阖着眼的男人眉心一拧。
始终随侍在旁的管事宋喻立刻上前,以目光止住了那婢子的动作,接着俐落地解开那颗钮扣,动作熟练地将男人的最后一件衣裳脱掉,然后转手交给那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婢子,无声地摆了摆手。
她抱紧了衣裳,手脚发软地打算退下。
“等等。”男人沉声开口。
“雄爷,您有什么吩咐?”宋喻顶着满头冷汗明知故问。
“她不是府里的人。”
那已经停下来的婢子感觉到男人锐利的视线射来,顿时吓得要哭。
“呵呵呵,雄爷真是好眼力。”宋喻打哈哈。
“少说废话。”
宋喻立刻乖乖如实相告,“她叫韵晴,是老夫人特意遣人送来伺候您的。”
这些年,远在安津,求孙心切的顾老夫人已经不晓得送来了多少个女人,千金小姐送画像、卑微的婢子便直接把人送来,从一开始的强塞硬给到现在的乔装改扮,真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而且送过来的女人全是貌若天仙、姿容倾城,可顾胜就是一个都看不上。
“轰出去。”
果然又是这句话,宋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哀求道:“雄爷,求您赏奴才个活路吧,老夫人说若是再把人送回去,就剥了奴才的皮……”顾胜的暴戾脾气可是完完全全地遗传自他娘亲,老夫人拿他没辙,所以每一次都把气撒在奴仆的身上,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我现在就可以剥了你的皮!”
平铺直叙的语气却还是令宋喻不寒而栗,立刻对旁边的人吩咐:“快,把人带下去。”
壮躯半裸的顾胜大步走到榻上坐下,大掌一抬,茶杯已经奉入掌心。片片舒展的茶叶已经沉入杯底,完全冷下的茶温令其变得又苦又涩,可男人却是浑不在意地一饮而尽。因为天性体热喜欢出汗,所以他喜欢脱到半裸,也喜欢喝冷茶。
递走茶杯,顾胜又问:“老太太还说什么了?”
“老夫人还留了话,说不管是本人还是画像,她已经将全安津的适龄女子都让您过了遍眼,如果这一次的您还是看不上,那就在壶儿镇挑一个,无论如何先把亲成了,如若不然她就把……”稍作停顿,紧接着又立刻说:“就把颜家五小姐给您送来。”
顾胜浓眉微敛,“那是谁?”
“颜玉尔,安津城中出了名的病西施。”
他的眸底划过一缕暗光,难得耐着性子多说了一句:“具体说说。”
“骆江颜家本是个名门望族,已有将近百年的历史,可自打这位五小姐出生之后就屡屡受挫,最终因为摊上了官司而元气大伤,再也不复昔年风光了。”宋喻迅速地抬眼扫了下顾胜的脸色,复而垂眼,“而颜五小姐又体弱多病,所以大家都说她是……”
顾胜若有所思地抢白,“是个煞星。”他想起来了,当年自己尚未离家的时候,这位颜小姐就已经声名狼藉。
宋喻点头,“是,所以颜小姐年满十七还未出阁。”
对安津的男人提到颜玉尔,就像和小娃娃提虎姑婆一样,所以有很多娘亲在面对不肯按照父母安排娶妻的儿子时,最常说的就是“你现在不娶,以后好的被挑没了,就只能娶颜五小姐了”这么一句,众口铄金,颜玉尔就这样被妖魔化了。
所以顾老夫人的这句话实际上是句威胁,可对于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来说,所有的威胁都等同于放屁。
“很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宋喻还是机敏地察觉到了不寻常,“雄爷,您该不会是想要……”虽然这个揣测很大胆,但依照自家主子那什么事都爱和别人对着干的乖戾性子,这种事他绝对干得出来。
顾胜闻言不由得看了宋喻一眼,不愧是自小侍奉左右的随从,竟是一下子就摸准了他的心思,“你觉得不可以?”
“不不不,奴才不敢。”猜测被证实,宋喻不由得惊得双膝发软,“不过雄爷,旁人可都忌讳着……”
顾胜勾了勾两指,便有奴仆见状捧了金盆上前,将宽厚有力的大掌浸入水中,心不在焉地搓了几下,“旁人忌讳的事,爷偏偏不忌讳。”
哗啦一声捞出大手,接过仆人递上前的汗巾抹了几下,旋即攥着汗巾拔身而起,踱了几步之后问:“筹备一个婚礼需要多久?”
宋喻还未从震惊中抽身,磕磕巴巴地道:“一般来讲大概需要……”
“直接告诉我时间。”黑眸中顿时迸出不耐。
宋喻差点立正,“一个月!”
合庚帖、换八字,再加上走三媒、下六聘,照理说一个月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深知顾胜那完全和耐心二字绝缘的性格,所以为免被骂,宋喻刻意把时间缩短。不过饶是如此,顾胜还是眉目半敛,眼中不耐更浓,“五天。”
宋喻对这个主子没辄了。
顾胜大手一抛,掌中的汗巾精准地落入金盆,溅了端盆的仆人满脸水珠,“五天之后,我要迎娶颜玉尔过门。”
不都希望他娶妻吗?好,他就娶一个给他们瞧瞧!
◎ ◎ ◎
顾胜,人称雄爷,经营着以壶儿镇为中心,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药膳店长生殿。
年少时家人之所以称他为阿雄,是取了熊字的谐音,一方面是因为他执意要养一头熊罴作宠物,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那暴烈如熊的急性子。如今全镇的人都知道,这位雄爷财大气粗、性情乖戾,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腕狠厉,不圆滑、不狡诈,甚至有些我行我素,他做生意完全看心情,可以赚钱赚到手软,也可以败家败到肉痛。
不过身为一个商人,顾胜确实有着自己独到的眼光与缜密的方法,否则也不会在这样任性的方式之下,还能将长生殿经营得风生水起,并且让自己成为炙手可热的商业巨擘,就连居住在上京、安津这样繁荣城市里的百姓们,也都听说过他的名讳。
能攀上这门亲事,对于颜家来讲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且不说顾胜,就说他的本家顾府,在安津也是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
只不过……
“现在就要把人带走?”刚来提亲就要把人接走?这也太着急了吧。
被顾胜派来求亲的男人拍拍手,顿时有彪形大汉抬着箱子鱼贯而入,一箱又一箱,几乎快把颜家的大厅挤满。
待得全部搬完之后,那男人打开了其中一箱,几乎要溢出来的金银珠宝差点闪瞎颜家夫妇的眼睛。就算是在颜家的鼎盛时期,这个数目对颜家夫妇而言也是非常可观了。
“这是聘礼。雄爷说了,若是今日能把人接走,那么嫁妆分文不收。”
能把命中带煞、嫁不出去的女儿处理掉,并且还一分嫁妆都不用掏,竟有这种好事,接走、接走、快接走!
半个时辰后,匆匆换上喜服的颜玉尔便坐上了挂着红帷的马车。
天地间一片灰暗,堆积在官道尽头的厚厚云层中,不时有龙形闪电劈过,预示着大雨即将来临。
响雷接连劈下,吓得车中的颜玉尔心跳一阵紧过一阵。她蜷缩在宽敞马车的角落,感觉有只无形的手攥住她敏感脆弱的心脏,窒息感断断续续地来袭,淌满泪水的小脸因为那越加强烈的窒息感而变得越发苍白。
颜玉尔揪紧了领口,另一只手朝怀中摸去,药,她的药……
摸索了一阵后,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她立即慌了起来,心跳更快。
“我……”虚弱的声音立即被外面的闷雷声遮过。
阴风渐起,轻雷阵阵,天际的乌云以可见的速度朝他们蔓延过来。
“看样子是要下雨了。”骑在最前面的男人看了眼天色,拔高了嗓音,“动作快些!”
因为风声太大,连他的声音都很快被吹散,所以更没人听到车中的那一声轻响,咚,一只素白的纤手忽然拍在车壁上,颜玉尔无声又急促地喘息着,微张的红唇完全失去了血色。她费力地用手扯住窗帘,指骨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可不管她如何使力,都没办法将那单薄的帘子扯下来,“救……救……”
这时,又是一个响雷劈下,轰的一声巨响,昏黄的天空骤然一亮。颜玉尔的心跳猛地停住,痛苦地瞪大了双眼。片刻之后,那紧攥着车帘的玉手终于是无力地滑落,她逐渐失去了神采的眸子缓缓地、缓缓地阖上,心跳也慢慢地静止下来。
这时,大雨猝不及防地倾盆而下,聚拢而来的乌云在空中盘成漩涡状,电网似的闪电隐隐可见,狂风卷着雨幕游走在天地之间,仿佛能将阴云与积雨搅弄在一起,使得天地难分,满目混沌。明明正值晌午,可这时的天色却像是没有丝毫月光的浓稠黑夜,闪电不时划过,将在官道上艰难行进的车队映得隐隐现现,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感。
这时,忽然有一道闪电蜿蜒而下,直直劈向车顶。车帘瞬间被掀起,在狂风中簌簌抖动。同一瞬间,车前的高健骏马倏地受惊,高扬了前蹄尖利地嘶鸣了起来。
纷纷上前制伏惊马的男人们并未发觉身后的红帷马车就像是飘荡在洪流之上的孤灯,骤然亮起,又在下一刻倏地覆灭。高高扬起的车帘也帘幕般垂下,可就在红帘即将遮过少女尸身的时候,已经断气的颜玉尔忽然睁开了眼睛,霎时间仿佛一切都陷入了死寂,风雨骤停、狂风暂歇。
唯有马车里不知何时出现的细小光圈在起起伏伏,美丽的光圈在她的周身轻绕,最终化作点点晶光落入眼底,点亮了她无神空洞的眼眸。
“哈……”颜玉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片刻后又徐徐地阖上眼。
下一瞬,车帘飘然而落。
◎ ◎ ◎
盘旋而上的楼梯一如既往的安静伫立。
忽然一颗玉润珠圆的珍珠从云厅里滚出来,沿着节节铺陈的红毯悄无声息地滚跳下去,最终猛地撞上男人的墨色皮靴,轻巧地往后一弹,原本大步流星的顾胜不由得拧眉停下来。
紧追着珍珠跑出来的奴仆一见那停在楼梯半截的伟岸男人,立刻退到一侧跪好,“雄爷。”听得出他在努力地保持镇静。
上楼、除饰、宽衣、喝茶、净脸,每一天这些步骤都会按部就班地进行,顾胜的坏脾气使得他不允许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有所纰漏。而这颗珍珠使得刻板的流程在上楼这里就卡了壳。
他抬脚踩住那颗珍珠,异常魁伟的身材令空间变得狭小起来,一股难以说明的压迫感弥漫在几人之间。
片刻之后,他踩过珍珠继续上楼,而那颗珍珠此刻已经深深陷嵌在艳红地毯里。
“出了什么事?”他府中的仆役向来训练有素,若有差池那多半是有事发生。
“回雄爷,夫人出事了。”
踏进云厅的脚步稍顿,却并未停止,“夫人?”
奴仆们依旧井然有序地凑上来帮他卸载缀饰,并没有被刚才所发生的事影响。
“雄爷,您忘了?今日是新夫人入府的日子。”宋喻解释道。
顾胜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五天之期的最后一天,半个时辰前他才接到消息,说接亲队伍已经在傍晚入了城。因为讨厌繁复的仪式与虚伪的寒暄,已经省去三媒六聘的顾胜直接把婚礼也省略,只当今日便是新婚之夜。
刚来就出事,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出了什么事?”
“新夫人她……好像是没气了。”
大脚倏地停下来,正帮他解腰际香囊的仆人吓得咕咚一声跪下。
顾胜壮躯半转,先是将眼前跪着的障碍物一脚踹开,目光凌厉地划开,还未扫过去,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就已经跪下来,后背的衣料湿了大片,当那低沉到凶狠的嗓音飘过头顶时,一直竭力压制的恐惧终于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什么叫没气了?”
“雄爷息怒、雄爷息怒……奴才、奴才……”
“人在哪里?”
“偏房。”
顾胜咬牙大步朝偏间走去。
此时,顾胜刚刚过门的新娘子,众人口中的病西施、美煞星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明亮的烛火下,女人的肌肤白晰精致得宛若上好的白瓷,浅淡纤细的眉、秀挺圆润的鼻、丰泽嫣红的唇,明明是算不上拔尖的五官,可是衬在那恍惚人眼的雪白肌肤上,却像是飘落在白雪上的一点红梅,更显得红的越红、白的越白。
她身上湿透的嫁衣依旧艳红如血,领口间镶绣着一圈圆润饱满的东珠,中间正好少了一颗。
眼底的惊艳一闪而过,很快就被汹汹的怒火淹没,顾胜对着精致的雕花大床狠狠地踹去。
咯噔!厚实的大床重重一颠。
发生了什么事?秀眉徐缓地皱起,单薄眼皮下的眸珠也开始小幅度地滚动起来。
顾胜却在这时霍地转身,“该死!”
咆哮如同平地惊雷般在近处炸开。好吵,她试图睁开眼,可自黑暗中不断逼来的晕眩感令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那声咆哮令满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
哎,那难怪雄爷发火,毕竟是没过门的媳妇,就这么死了难免会痛心。宋喻怕归怕,但心头更多的却是惋惜,再加上是从小服侍着他长大的,所以胆子也大了些,忍不住走上前小声地安抚,“雄爷,还请您节哀,这……”
“他妈的,这次亏大了!”
“啊?”宋喻一愣。
冷冽的目光猛地扫来,“你送了多少聘礼过去?”
“大概、大概有……”
“不管有多少,都要回来。”
宋喻又一次被自己的主子刷新了三观。前几日明明是他自己大手一挥,拨了十来箱金银去作嫁妆的,现在却又变卦。哎,这就是标准的顾式风格了,高兴时可以一掷千金,不高兴时拔他一根头发丝都心疼。其实又有什么区别,颜小姐身体不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娶一个快死的人和一个已经死了的人,不就是个早晚问题吗。
“雄爷,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难道要我花这么多钱娶一个死人吗?”亏本的买卖,顾胜是绝对不会做的。
他看了眼床上又没了动静的女人,黑眸半眯,粗狂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惋惜。挺美的一个女人,只可惜是个不中用的病秧子,竟就这样死了,这下可好,老太太又有话说了。思至此,顾胜心头更怒,大步走到对面的圈椅前,重重往下一坐,壮硕的身躯生生挤入,圈椅顿时发出哀号。
“负责接亲的那几个人呢?”
“都在外面候着。”在听说新夫人出事的时候,宋喻就已经把人都叫了过来。
“让他们滚进来。”
几个男人听话地滚了进来。
宽厚的大掌抢在他开口前猛地朝桌上一拍,骇得座下的男人均是一抖。
“为什么抬了一个死人回来?你们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跪在最前面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将接亲路上遇到暴风雨,回府后发现颜玉尔昏厥在马车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顾胜面无表情地听完,而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宋喻立刻着人将那几个人带了下去,而后才问:“雄爷,您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都轰到肉厂去杀猪。”
“是。”宋喻朝榻上扫了眼,“那……新夫人呢?”
“抬走,把嫁衣给我扒下来。”这身嫁衣是请镇上最好的绣娘连日赶出来的,且不说那昂贵的衣料,单说那镶绣在领口的东珠就价值连城,这么好的衣服他才舍不得让它入土。
宋喻领命退下,刚走开几步却又被他叫住,“等等。”顾胜拧眉揉了揉下巴,只说了这两个字就沉默了。
“雄爷?”
顾胜揉着下唇望向对面,厚重宽大的床榻之上,颜玉尔单薄得好像要消失在床被里。其实这个女人也是挺可怜的,体弱多病、名声不好,在家又不受重视,好不容易嫁了人却死在接亲的路上,真是一点福气都没有。
其实嫁进顾家对她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顾胜明白自己对她也无半点真心,只是为了和老夫人呕气。莫名其妙的,有那么一丢丢的罪恶感在心中滋长,薄命如她,竟让顾胜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筹备一个葬礼需要多长时间?”
宋喻这回学乖了,立刻道:“五天!”
“我给你十天的时间,弄得低调点,但别寒酸,知道吗?”
“奴才明白。”哎,雄爷虽然凶了点、挑剔了点、任性了点、抠门了点,不过还是挺善良的。
顾胜收回目光,向来暴戾的神色变得有些肃穆,“那嫁衣……洗干净了之后再给她换上吧。”这女人一生凄凉,他就当做好事,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和陪葬吧。
“是。雄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还有……”
还有?宋喻简直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雄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善良了?
“先去备饭,爷要饿死了。”
少得可怜的愧疚感消失殆尽,饥饿所致的焦躁再一次充斥着他狂野的眉梢眼角。
“是。”宋喻顶着一滴冷汗,轻手轻脚地退下。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一声清脆响亮的喷嚏声骤然响起,跪在床边的奴仆被吓了一跳,朝声源望去之后更是吓得大叫了出来。
宋喻立刻又折了回来,而坐在对面正抚额运气的顾胜则是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又怎么了?”一惊一乍,难道今晚就一刻也没有消停吗!
“诈……诈尸了!”
“什么?”余怒未消,他并没反应过来。
倒是宋喻先一步凑到榻边观察了一下,而后严肃地瞪了眼方才鬼叫的那个人,“雄爷面前也敢胡说,来人,堵了他的嘴拉下去。”吩咐完之后又走回到顾胜面前,眼中虽有惊色,不过言语间还是很冷静,“雄爷,新夫人……好像醒了。”
顾胜虎目一睁,“醒?她不是死了吗?”
“恐怕是奴才们误会了。”
“这种事也能误会,脑子都喂狗了?”说话间已然迈开大步往床边走去。
床上的女人正在咳嗽,黛眉紧蹙、红唇微启,剧烈的咳嗽令她忍不住探出舌尖,有残留的雨水从她的口鼻中呛出来。
咳声渐弱,身上的力气也逐渐回笼。在床边人的注目之下,颜玉尔的眉头皱了几皱之后,才缓缓地睁开眼,最先闯进视野的是一条雕琢精致的腰带。
眼前这靛蓝色的革带拢住宽松的暖袍,紧束着男人健实强壮的腰腹。视线再往上滑去,方正的下巴、单薄的嘴唇、挺拔的鼻梁,每一处都像是以山石雕刻而成,有棱有角、冰冷锋利。唯独那双眼睛看起来还有些热度,只是那温度太过灼人,像是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焰,尖锐刺眼,让人不由得浑身发烫。
阵阵发冷的身子里忽然像是淌过一阵暖流,混沌涣散的眼神在他的脸上逐渐凝聚,颜玉尔毫不避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因为顾胜也在看她。眼前女人的眼眸清澈见底、色若琉璃,镶嵌在那张只能算是精致姣好的小脸上竟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令人无法移开视线。本来对这位未婚妻并无期待的顾胜,此时心头竟浮起了些许起死回生的喜悦来。
第二章
已经换下衣服的颜玉尔仍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月白缎裳,乌黑的长发,胭脂色的丝绦轻挽着她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她一手搭在腹上,一手搁在床边由着郎中把脉,而那双琉璃色的澄澈眼眸则是始终黏在那个高壮的男人身上,眼波之中潋动着纯粹善意的好奇。
“好了没有?”负手立在床畔的顾胜不耐烦地问。都把了半天的脉了,到底看出什么来没有?
“好、好了。”那年轻郎中慌慌张张地把手收了回来。
“怎么样?”
郎中起身退开三步,戒慎小心地说:“夫人只是受惊着凉……”
“直接告诉我有事没事。”大掌一抬,厉声打断他的长篇大论。
“没事!”
“那刚刚怎么会没气了?”
在郎中开口前,顾胜又严厉要求,“不准掉书袋!”
“是、是。夫人应该无事,只是身子太弱,呼吸虚浮,所以……”
“是误会?”
“是。”
“死不了?”
“死、死不了。”
顾胜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幸好聘礼没白花。
幸亏他没多问,因为郎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床上的这位夫人状似脉象紊乱虚浮,可却又什么病都诊不出来,如今能保证的也只是她死不了罢了。
顾胜根本没在意郎中闪烁的神色,大掌一挥便开始赶人,“宋喻,带他去楼下开方子拿钱。”
“是。”
那郎中忙不叠地道谢,然后随着宋喻下楼去了。
房中重新安静了下来。顾胜顺势坐在床边,片刻之后侧过脸朝颜玉尔看去,果然她还在瞧着他。
“你在看什么?”
这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看他,没有胆怯、没有谄媚,只有赤裸裸的好奇。这种眼神令习惯于被人畏惧的顾胜不太爽快,忽然升起了一股想要吓唬吓唬她的恶意,于是忍不住俯身凑上前,眸底凶光毕露,“再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
四目相对,他们的脸离得极近。
颜玉尔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那张骤然逼近的俊脸,感觉到男人坚实的胸膛半压过来,热烫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涌入自己冰冷的身体,他好暖,水盈盈的眸子里倏地划过了一抹笑意。
接着顾胜便看到那艳红诱人的唇微微弯出抹弧度来,接著有短促又俏皮的笑声自她的唇间滚出。
她在笑,居然还笑出了声!顾胜紧拧浓眉,霍地坐起身来,既受挫又不可思议,这女人有什么问题?不怕他也就算了,怎么还笑?自己有什么好笑的。正欲发火,却听到身后传来宋喻的声音,怒火顿时化作尴尬,他立刻从榻上站起身来。
“雄爷。”
“郎中走了?”
“是。”
“饭呢?”他一定是饿花了眼了,才会看到那女人笑。
“饭已备好。”
顾胜点点头,头也不回地离开偏房,奴仆们也一股脑地随着他往餐厅走去,转眼间房间里变得空荡荡的。
确认人都走光了之后,颜玉尔才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她沿着床边坐好,一动也不动,唯有双眸在滴溜溜地乱转。
这就是阳界了吗?她成功转世成人了?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呢?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成年少女才拥有的纤纤玉手,思忖片刻之后又摇摇头把手放下,不管怎样,变成人了就好。红唇抑制不住地上扬,颜玉尔就这样瞧着周围傻笑。
片刻后她才想到了一件事,目光转了圈后最终落到铜镜上。颜玉尔轻手轻脚地下床朝妆台走去,当她拿起铜镜看到镜中的陌生女子之后,不得惊得扬眉,眨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好像不太对哦,在不久之前身为花妖的她终于修炼成功,获得转世投胎的机会,而不管是何生灵,转世投胎的流程都是投入母体,变成胎儿,然后重新降生为人。
可是……颜玉尔忍不住往铜镜凑得更近,可镜中的这个少女很明显已经有十七八岁了。怔了片刻之后,她忍不住笑起来,眼波流动,红唇微抿,白嫩的颊边挤出两个小小的梨涡,说不出的俏皮,“我好像是走错路了呢,呵呵呵……”无奈地挠头,却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
在做花妖的时候,她迷糊、好吃懒做的性格就十分让人头疼,所以才会比别人多修炼了几百年才获得成人的机会。大家都以为多磨炼几百年之后她能够有所长进,可谁能想到在转世投胎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她还是出了纰漏!
转世变成了重生,本该成为婴儿的她意外地变成了一个已经十七岁的少女。
面对这样的变故,颜玉尔却还不知道发愁,而是轻松悠闲地又走回到床榻上躺好,一双灵动的眼不断地溜来溜去。
妖精成人有转世和重生两条路,所以她对重生也是有所了解的。知道之前重生过的前辈都是透过身体原主人的残留记忆来判断所处的情境,颜玉尔有样学样,闭上眼睛凝神静思。
片刻后她整个人倏地一颤,紧接着黛眉紧拧,痛苦地攥紧了双手。
这具躯体残留的记忆逐渐回到脑海,密集到令人窒息,数不清的画面自眼前闪过,从小到大、从生到死,那些痛苦、那些冷眼、那些流言都令她感同身受。似乎知道即将与原主人一同沉睡,所以在消失前,一切的记忆如同烟花般相继迸出,迅速而凌乱,最终定格在不久之前的那场大雨里。
凄凉、窒息,闪电迅即劈下,轰!颜玉尔瞬间睁开了眼,琉璃般的瞳眸中蓄满了泪水,霍然瞠目的瞬间,一滴泪水无意识地滑下,她气喘吁吁,似乎还没能从那些记忆中抽身。
平静了好一会儿之后,颜玉尔才知道这具躯体的主人已经死了,重生为人的喜悦逐渐变浅,浓深的同情与哀伤转而浮上眼底,“好可怜的女孩……”
她很想把身体还回去,可惜当自己在轿子里第二次昏睡过去之后,她的元灵就已经开始适应这具躯体,此时此刻她再度醒来,就证明重生的过程已经无法逆转。
颜玉尔轻轻叹气,抹了抹眼泪重新打起精神来,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方才获取的记忆讯息。
原来那个在睁开眼的瞬间第一个闯入视野的男人叫作顾胜,那是她这一世的丈夫。
颜玉尔转世前做过功课,知道丈夫就是她今后关系最为亲密的人,要负责帮她浇水施肥,哦,不不,是喝水吃饭,这对一直是野生的她无疑是件好事。雏鸟情结在植物界是存在的,因为第一眼看到,所以颜玉尔对顾胜有着本能的好感,一听到他又是和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人,心里头就更开心了。
好吧,她决定了,既然事情无法改变,那她只好随遇而安,替这个可怜的少女好好地活下去!
◎ ◎ ◎
这是一间专门用来洗澡却丁点水蒸气都没有的水室。顾胜惬意地泡在玉石打造的宽池中,轻搭在池边的双臂使他的肩背显得更为宽阔。
冷水围着他流淌,缓缓注入肌肉的清爽凉意拂去了那总是萦绕在心头的炙热躁意。他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几乎时时刻刻都拧在一起的浓眉终于略微舒展。
“雄爷,您打算如何安置新夫人?”
顾胜眉心沟壑再起,紧闭的眼前忽然闪过那个女人的脸,明媚的眼、诱人的唇,那笑容、那笑声,竟是说不出的媚惑、道不明的妖冶。这是一个病秧子该有的状态吗?顾胜觉得自己刚冷却几分的肌肉似乎又滚烫了起来,心里头升腾出一种比怒火更灼人的情绪。
瞧见顾胜紧皱的眉睫,宋喻已经知道了答案,“奴才这就着人另收拾一间房出来给新夫人。”
“就把偏间收拾出来吧。”偏间就是颜玉尔现在所在的那间,与顾胜的卧房毗邻。
宋喻猜得不错,从一开始顾胜就没打算碰这个病恹恹的女人,经过今天的事之后就更笃定了,他可不想让这个好不容易起死回生的女人再死在自己的床上,为了已经送出去的聘礼,他也不能让颜玉尔出事。不过对于她反常行为的怀疑,顾胜并不想让她离自己的视线太远。
交代完毕之后,他自水中哗啦转身,接着双臂一撑,俐落地出水。候在一旁的奴仆立即捧着硕大方巾凑上前小心翼翼地帮他擦干。顾胜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仆人们的伺候,一双浓眉始终皱得很紧。默然片刻之后,他忽然抬手,示意周围的仆人停下来。
“宋喻。”
“奴才在。”
“你确定接回来的是颜玉尔?”
宋喻被问得一愣,“应该是没错的。雄爷,您觉得哪里不对吗?”
“再去颜家调查一下。”
“是。”
“若有什么不对,立刻把聘礼要回来。”
宋喻回,“是。”说到底还是惦记着聘礼啊,不过言外之意就是现在聘礼不用去要了。
宋喻蹲到池边,捞起水中的汗巾帮顾胜擦背。犹豫了半晌过后,还是将盘旋在心中的那件事说了出来,“雄爷,您迎娶颜小姐的事,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至于对方是怎么大发雷霆、破口大骂的,宋喻识相地选择了隐瞒。
顾胜阖着眼睛,懒懒地应声:“嗯。”
就知道他家雄爷不会怕,“老夫人很生气。”
“嗯,说什么了?”
“老夫人说,她可以不计较颜家小姐命中带煞,却不能任她耽误顾家延续香火。”
顾家的香火?顾胜冷冷一勾唇,“顾家还缺可以延续香火的儿子吗,让她派人去别处找找,没准还能找到几颗顾严的遗珠。”顾严正是他已故父亲的名讳。看也不看不敢接话的宋喻,他兀自又说:“调查完颜玉尔就回来,聘礼就不用要了。”
“雄爷?”
“不管她是谁,我都要定了。”
老太太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虽然身子羸弱的颜玉尔不一定不能生育,不过不能生最好,他正不想给顾家延续香火呢。
“老夫人说若您不把颜小姐休了,她就亲自……”
“亲自过来?”
“是。”
“这么大年纪了,真是不嫌折腾,随她吧,反正也快到七月了……”就算没有颜玉尔的事,七月三十的那一天老太太基本也不会缺席,顾胜目光一闪,没有把话说完。他重重一叹,“你留意着点,若是老太太真要过来,记得派人去接。”虽然对顾家人心有成见,不过那也仅限于对已故的爹而已,对于顾老夫人,他即便总是喜欢和她对着干,但心里还是孝顺的。
宋喻称是。
这时,室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夫人,雄爷正在沐浴。”
“没有雄爷的示下,谁也不能进去的,夫人、夫人……”
宋喻大惊,还没来得及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就见一个女人已经闯了进来。
来者穿着月白缎裳,及腰的乌发用素色的绢带轻挽,绑在腰间的胭脂色流苏随着她闯入的动作,在空出晃出美妙的波纹,是颜玉尔。
她浅色的瞳眸四下一转,而后准确地落在男人的身上。哈,找到了!
眼前的男人体魄健实、身材粗壮,挣脱了衣料的禁锢,那蕴藏在每一块肌肉中,原始又狂野的气势沛然释开,强悍到猖狂而慑人。
颜玉尔的目光又被黏住,并且牵引着她小步往前凑去。腰际缀饰着的白玉铃铛发出清脆声响,仿佛有魔力一般的声音,瞬间令呆愣的人回神。
这时,颜玉尔已经跑到眼前,顾胜错愕地瞠大了虎目,试图劈手夺过下人手中的汗巾来蔽,可那女人轻软好听的声音却使他抬起的铁臂在半空中倏地定格,她的声音清清凌凌、宛若莺鸣,仿佛玉石撞击著白瓷,好听却不合时宜。
“你好。”她轻抬素脸,毫不避讳地仰视,“我是颜玉尔。”
自我介绍?在水室、在浑身赤裸的他的面前,这个女人居然在自我介绍!顾胜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她,一时间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在他讶异的目光中,这个只到他胸口的小女人又上前了一步,盈盈的目光里装满了善意与友好,或许是以为他没有听到,所以她很好心地又说了一遍,并且微微放大音量,“你好,我是颜玉尔。”
他当然知道!面对这个近逼的娇小女人,人高马大的顾胜居然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赤裸的大脚猛地往后一滑,湿脚掌蹭过玉石版的轻微声响唤回了他的理智。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灭顶的怒火瞬间将那丝讶异席卷,“你进来干什么?”他刚才居然被她吓得退了一步!这满屋子的眼睛一定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该死,那一步简直是对他男性自尊莫大的侮辱!
颜玉尔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我是来认识你的。”对于这个未来的饲主,她真是充满了好奇与好感,所以当摸清了现在的状况之后,迫不及待地就跑过来找他了。如果下半辈子都要在一起的话,那一定要搞好关系才行呢。
浓眉打结,“认识我?”
“嗯。”颜玉尔重重地点头,“我想要和你打个招呼。”言毕,细细的眉不由得弯起来。
不过,人类之间是怎么打招呼的呢?它们花儿之间是以根脉纠缠作为示好的,人类是不是也差不多?唔,根脉、根脉……按照对根脉的理解,颜玉尔的眼神直接就往顾胜的下面溜去,在望见某一样东西的时候,不由得眼睛一亮,呀,找到了!
为了表示自己示好的决心,她伸着小手就朝顾胜的胯下抓去。
躲在一旁的宋喻惊得瞬间快把拳头给塞进嘴巴里。哇,好劲爆,新夫人这么开放啊!
狠狠的抽气声从头顶上响起,紧接着便有一双大手凌空劈下,啪的一声攥住了她的皓腕。
火辣辣的疼痛自腕间蔓延开来,颜玉尔吃痛地沉吟,抬眼间便撞上顾胜炙热的眼,他的眼神冷冽如淬了火的兵刃,愤怒得令他周身的空气都烧得滚了起来。
“颜玉尔!”
“我、我在这。”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看到他的裸体不晓得脸红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要摸?难道他娶了一个荡妇回家吗!
“我没有搞鬼,我……”
“你的羞耻心都让狗吃了吗?啊?”言毕狠狠地将她的手甩开。
堪比熊啸的咆哮令在场的奴仆忍不住捂住耳朵,因为一直小心翼翼地伺候,所以他们真是好久都没听到雄爷爆粗口了呢。
怒吼扑面而来,颜玉尔被吓得闭上眼、缩住肩,鬓间的发丝被吹乱,白玉铃铛发出轻微声响。他的声音好大,大得仿佛能在水室里震出回声。
片刻之后,她才睁开了眼。腕上的疼痛令黑眸上浮出了一丝水气,那副无辜又委屈的表情,可怜得好像被雨打湿的娇艳花朵,弯弯的眉、汪汪的眼,可以融化任何铁石心肠。
顾胜终于看到了她被吓到的表情,可是,该死的,他却一点都不爽快,她的眼睛真是太干净了,让人根本没办法将她和淫荡两个字联想到一起。
令人窒息的寂静令罪恶感不由自主地滋生,顾胜开始觉得自己或许把话说得太重了,毕竟骂一个女孩没羞耻心确实挺过分的,或许她刚刚的行为只是误……
“我没有啊。”
女人轻软的言语令顾胜一愣,“什么?”
“我没有把任何东西喂狗。”颜玉尔认真地回答,她连只狗都没看到,又怎么会喂它东西呢,更何况她自己也很饿。
罪恶感瞬间消失,顾胜气得倒抽了一口气,“你是在耍我吗?”
耍?那又是什么东西?老天,阳界的新鲜词可真多。不过为什么他会这样生气呢?是在怀疑自己吗?颜玉尔盯着他,认真地解释道:“真的,如果有东西可以吃,我是绝对不会拿去喂狗的,因为我自己也很饿呢。”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
惊愕混杂着愤怒简直要撑爆了顾胜的肌肉。挑衅,这个女人一定是在挑衅!他的眼底怒火四溅,“你……”
“对了,你有吃的吗?”既然说这个男人是负责养她的,那么自己饿了,自然也要找他来要吃的啰。
顾胜闭上眼,喉间滚出一声闷雷般的无奈低吼:“宋喻!”
“雄、雄爷……”
“轰出去!”
这道命令宋喻执行了无数次,这次却是最胆颤心惊的。
顾胜快步从颜玉尔面前走开,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会把拳头招呼到那张纯挚坦荡到过分的小脸上。
他一面扯过下人手里的宽大汗巾裹住下身,一面大步地朝水室外走去,可颜玉尔的声音还是阴魂不散地追了过来。
“顾胜。”
她还敢直呼他的名讳!
“我很饿,你不管我吗?”
老子凭什么管你!
眼见着顾胜越走越远,颜玉尔心急地想要去追,结果却被几个男人给拦下来。
“你们不要拦着我,我要去找顾胜。”她下意识地后退,小脸上难得浮现出警惕的表情。
“夫人,您还是回房吧。”
后退再后退,赤裸的玉足一步步地朝水池挪去,越来越近,“你们别过来……”
脚跟已经临近池边,她毫无发觉,目光努力越过众人寻找那抹高大的身影,“不要过来……顾胜,你不要丢我在……”颜玉尔的声音戛然而止,颜玉尔小脚哧溜一滑,紧接着整个人便朝池中跌去。
“夫人小心!”
扑通一声响,冷水瞬间没顶,大量地灌入口鼻。水池不算深,但对于身材娇小的颜玉尔来讲却也不浅,加之受惊过度,胡乱挣扎,所以身子反而朝池底沉去。
透过漫了满池的乌发,一直在呛水的她忽然瞧见一双大手猛地冲破水面,胡乱地扫了几下之后笔直地朝她探来,接下来……
哗啦!颜玉尔被揪着衣领捞出水池。
“咳、咳……阿嚏。”她被呛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等好不容睁开眼,却瞧见顾胜正怒气冲冲地瞪着她,“寻死也要找对地方!”
“我、我没有……阿、阿嚏。”
她就像是只落了水的小鸡,狼狈又单薄,可怜兮兮地抱着自己的手臂,咳个不停又喷嚏连连。虽然刚掉进去就被捞了出来,可颜玉尔还是呛了好几口水,加之池水冰冷,勾出了她体内淋雨之后积存的寒意,一股脑地涌出,使得她不断颤抖,牙齿更是咯咯地打架。
顾胜低咒了一声,直接抽开裹在下身的汗巾将她整个包住。
伴随着汗巾一同裹上来的是男人温暖坚实的臂膀,滚烫的热源令颜玉尔不由得低叹,更深地往他怀里钻去。
对于顾胜而言,怀中的女人实在太小只了,包在乳白色的汗巾里时就像一只小花猫,肉团团地窝在他怀里,哆嗦得他烦躁不已,“别抖了!”
“我、我忍不住嘛,话说你为什么要用冷水洗澡……阿嚏。”
见顾胜要抱着颜玉尔离开,宋喻连忙先一步冲出水室,嘱咐室外的婢女迅速回避,免得自家主子春光乍现,闪瞎了那些女人的眼。
刚刚清场完毕,不着片缕的顾胜已经大剌剌地走出了水室,铁黑的脸色和怀中的那白花花的一团形成了鲜明对比。
大步走回卧房,刚一踏进门槛就道:“都别跟进来。”说完砰的一声踹上门。
顾胜抱着颜玉尔走到床边,接着毫不留情地一丢,咚!
“哎呀!”屁股先着地的颜玉尔忍不住哀号。
下一刻,她的身子忽然被推倒,紧接着一个壮猛的身躯便迅捷地压了上来。那滚烫的体温,即便是相隔着几层布料,却还是足以让她暖得想要叹息,唔,这个男人真的好暖啊,好想去靠一靠。她扭来扭去,试图更紧密地贴上那温暖的热源,好驱赶自己的寒冷。
顾胜俊脸紧绷地睨视着这个不断往自己怀里扭的女人,炙热的光芒自眼底燃起,不过很快又被冰冷的理智勉强压下。满心的焦躁令他动作粗暴地将颜玉尔的双手猛地拉高固定,阻止了她那些折磨人的小动作。
刻意地与她拉开一段距离之后,顾胜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的小脸,浓眉紧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
“说实话!”太奇怪,她的所有行为都太奇怪了,顾胜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我……好吧,我承认……”
果然!顾胜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刚刚去水室找你,不单单是想要打招呼,而是因为我好饿……”
他问的不是这个吧!顾胜无语。
“我想要你给我一些吃的。”声音变成了嗫嚅。
顾胜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咬牙切齿地问:“你现在是在耍我吗?”
“没有。”颜玉尔连忙保证,“我现在说的都是实话!”
顾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商人特有的敏锐直觉告诉他,颜玉尔没有说谎。从她闯进水室之后,说每一句话的时候都没有说谎的痕迹,所以顾胜才更觉得奇怪,因为她句句是实话,却句句滑稽、没头没尾、毫无逻辑,再联想到她初醒时那抹奇怪的笑,一个念头忽然自脑中闪过。
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难道说传说中体弱多病的颜小姐其实是个痴子?
顾胜不由得松开了她的手腕。如果是这样,那她醒来之后种种的古怪行为就都可以解释了。正思考着,顿时觉得有团软软地东西往自己怀中拱来,湿冷却柔软的身子不断地在他怀里磨蹭,令自己体内那刚被压下的热潮又重新燃起来。
痴子也会这样诱惑人吗?顾胜再一次将她从怀里拉出去,不死心地再问:“是不是有人设计让你爬上我的床?”
“没有啊,不是你把我抱上来的吗。”
好吧,果然是个傻瓜。在床上占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痴子算不算趁人之危?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很奇怪,于是顾胜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不过再这样被她磨来磨去,他可不保证自己能一直保持冷静,所以当即将颜玉尔一个人丢在床上就离开了。他觉得还是要好好调查一下才行。
好好看,期待上新,赞一个朱轻
苍天啊,大地啊,朱轻姐姐终于有又新书了。盼星盼月亮,激动啊。前面预告的基本怎么还没有链接啊。 好久没有看到朱轻的新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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