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暴君》作者:乔宁
书 名:我在古代当暴君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乔宁
出版日期:2015年7月24日
【内容简介】
上天是卯足了劲儿,打算狠狠地折磨她吗?
她重生过一回还不够,居然让她重生第二回
最耐人寻味的是,这一回竟让她活回了古代!
在这个不存在于已知历史的北燕王朝中
她是堂堂的一国之君,世人尊称为东皇
而她耗尽了两世生命爱着的男人
成了权势声望如日中天、地位仅仅次于她的云中侯
至于介入她婚姻的女人,则是辅政的右相
在弄清楚自己的新身分后,她就决定绝不重蹈覆辙
于是她尽己所能地打压右相、削减云中侯的权力
他却说,只要她能对他死心塌地
他可以给她过去所求、却求不得的东西……
经验告诉她,这个男人冷酷无心,他的承诺不可轻信
可他待她如此疼宠又满是柔情,她真的无法抗拒──
本以为这一次,她可以改写故事的结局,但她错了
原来,她所认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不甘的算计
讽刺的是,她并非局中人,单单是一颗廉价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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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窗台上,一盆羊齿蕨类在阳光的照耀下,绿幽幽地。
孟思瑜静静凝视着叶片上寸寸走移的阳光,发觉她的心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平静过。
“思瑜,你还好吗?”白色病床边,叶蓓一脸忡忡地观察着好友。
“癌症末期的病人,能好吗?”苍白的双唇漾起一道虚弱的笑,瘦臞的脸庞上,双眼依然紧盯窗台那一抹蓊绿。
叶蓓忍住差点叹出口的那口气,别开了眼,许久不语。
一时房中氛围沉闷,即使金灿的阳光透窗而入,这个房间依然浸淫在一股浓浓的阴郁中。
“昨晚……我跟黎蔚海通过电话。”叶蓓说道。
靠坐在床头,全身浸沐于阳光中的孟思瑜几不可察的动了动,雪白的脸颊在光晖中,仿佛一碰即碎的陶瓷。
她不知道,到了这种时候,自己对那个男人是爱,还是恨。
“他还是不清楚你的事,我没告诉他。”生怕好友问起,叶蓓索性先行解释。
孟思瑜牵了牵嘴角,似是放心的笑。
是她不让叶蓓向那个男人透露她的事。亦如“前一世”的她,直到陷入昏迷之前,也不曾让他知道她的病况。
“黎蔚海说诺德很好。”叶蓓顿了下,眼中多了抹谨慎,又说:“听他说,诺德已经开始学着接受简于姗。”
又是一顿,叶蓓迟疑地瞅向无动于衷的好友。诺德是孟思瑜怀胎十月的骨血,听见自己的孩子接受其他女人当母亲,她真的无动于衷吗?
抑或,这疼痛太过,只能选择心死,假装无动于衷?
“思瑜,我不懂,为什么就连到了最后,你也不愿意告诉他?”
“已经不重要了。”如被雪色覆盖的双唇微微掀动,孟思瑜的目光透过窗台,落在遥远的彼方。
再一次走到生命的尽头,等在她前方的依旧是孑然一身,以及满心的懊悔与接近麻痹的痛苦。
她曾经以为,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为了挽回遭她任性抛弃的爱情。
结果,原来上天并不仁慈,祂所赐予的重生,竟只是为了让她看清楚真相。
一个掩盖在层层包装之下,残酷而丑陋的真相。
重生前,她以为是自己放弃了黎蔚海,甚至任性的扔下自她体内剥离的小生命,于是她试图改变那一世的生命轨迹。
但,终究太迟,太迟。
重生前的黎蔚海最终爱上了简于姗,两人的无名指已圈上象征永恒的承诺。
而她,默默返回台湾,在已知将在哪一日发病的心情下,提前住进医院等待死亡的阴霾笼罩。
死过一次之后,她重生了,一切回到最初的原点。
她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写结局。
但,她错了。
一切,都错了。
原来她所认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不甘的算计;而讽刺的是,她并非局中人,单单是一颗廉价的棋……
“思瑜,你哭了?”
缓缓睁开眼,孟思瑜抬起细瘦的手,抹过脸颊,确认自己脸上的泪水。
呵,原来她还有泪水可流。
“蓓蓓,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仿佛对滑过两颊的泪水毫无所觉,孟思瑜面向好友扬起一笑。
那笑,宛若枯萎的玫瑰,已覆上浓浓死亡气息。
叶蓓实在不忍心细瞧,她想哭,却死命忍住那股酸楚,强迫自己同样报以微笑。“好,我明天再过来陪你。”
目送着叶蓓离去的背影,孟思瑜双唇微动,无声说了一句谢谢与再见。
病房又恢复原来的岑寂。
静。
时间仿佛已被放逐,在这里,除了冰冷的绝望,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种滋味太熟悉了,重生之前的最后时光,她已经尝过太多、太多。
又要再温习一次了吗?
蓦地,就像即将撕裂所有的疼痛,以着熟悉的频率从她体内涌现。
孟思瑜沉沉的闭上眼,咬住下唇,不准自己哭出声。
一样的死法,经历两次,上天究竟是眷顾她,还是折磨?
她认输了,行不行?
她累了,厌倦了,不会再奢望改变什么。
即使是……贪图黎蔚海的爱,她都不想了。
窗外的阳光,一寸一寸,收起金色触角。天,黑了。
黑暗吞噬了病房的一切,死亡悄悄来访……
孟思瑜,死于胃癌末期,得年二十九岁。
北燕王朝 静夙三年
金丝楠木雕莲贴金箔的窗台外,鹅毛似细雪,将整座金色皇城铺成一幅洁净的雪画。
窗子底下,一列身披铸刻着北燕国徽铠甲的御林军,正走过坚硬白玉铺就的九十九层阶梯,带起了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那声音由远而近,传进了房里。
一群身形修长的绿衣宫人低下头,执高手中的红木托盘,步伐整齐划一的入内。
寝室外的小花厅,跪着一名绦衣男子。
他长发如墨,肤白似玉,深刻的眼折底下嵌着一双幽邃如夜的瞳眸,仿佛世间最极致的繁华全映收其中,光芒锐亮不可挡。
绿衣宫人自他身旁跫然走过,绕过了枣红内嵌翠玉凿凤莲花座大屏风,进到了内寝,候在乌木鎏金长榻旁的蓝衣女官,伸手撩起了鲛绡帐子。
“君上。”连芝面色恭敬的朝榻里低唤。
绣着艳红色天鹿的丝被里,包裹着一具软玉温香。长发如黑瀑,遮去了那张没带妆的娇颜。
被尊称为君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子是深不见底的黑沉,仿佛世间最阴郁的全沉敛其中,光只是睐上一眼,便教人心慌。
“什么时辰了?”由于初醒,她的嗓子带上几分沙哑。
“禀君上,已是辰时。”连芝将帐子收起,蹲在榻旁等候。
榻上的人儿用着非常缓慢的速度坐起,白色交襟的寝衣没系紧,露出一边圆润光滑的肩头,纤手慢慢拉起。
望着眼前奢靡繁锦的情景,她嘴角微牵,笑得嘲讽,眼中一片荒凉。
当一个人死过两回,而且是在彻底心死的状态下孤苦死去,即便再重活一回,也已经快乐不起。
上天果真是卯足了劲儿,打算狠狠地折磨她。
重生一回还不够,居然让她重生第二回;最耐人寻味的是,这一回竟让她活回了古代。
活回古代也就罢了,她期许有一个全新的人生,不一样的际遇,而不是……
“君上,蔚大人从卯时便跪见,是否要宣召蔚大人?”连芝语带迟疑地请示。
荆安从榻上起身,白色寝衣如同窗外飘飞的鹅毛细雪,在紫红色富贵如意绣长毯上徐徐拖曳。
觑见女皇迎面走来,两列绿衣宫人依序低下了头,全都屏住了呼息,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这些宫人全是内务监特意挑选的,每一个皆是肤白细嫩,发色似墨,五官雅秀的美男子。
北燕王朝东邻泽兰王朝,西接南杞王朝,三者皆是以女为尊的泱泱大国,三国鼎立天下,互不侵犯。
各朝有各自的国法典范,譬如泽兰王朝,除去王族之后,男子一律不得涉政从商,地位普遍低下。
北燕王朝则是稍微好些,男子得以从仕经商,但是官级必须低于女子,商权也大大有限。男子地位不尽然全属低下,而是高低有别。
好比说此刻跪在外头小厅的那个人,虽然是男子,可他位居高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管官衔不过是云中侯,可他手中握有摄政权,几乎能与她这个一国之君平起平坐。
是的,她,荆安,是北燕王朝的一国之君,世人尊称为东皇。
可在过去,遥远的前一世里,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孟思瑜。
荆安垂下眼,一手拢紧了腰间的系带,一手拨开了白玉珠帘,清脆的声响惊动了房中的沉闷。
外边,单膝跪地的男子闻声抬首,迎上那一张睥睨的娇颜。
四目相触,空气中似也激荡起什么,一时谁也没移开眼,两人都想看清彼此。
荆安想看清的是,为何这个北燕王朝的云中侯,跟她活了两世,爱恨纠缠不清的那个男人,有着一模一样的容颜。
她记得非常清楚,那日睁开眼看见此人时,心跳刹那静止,有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又重生了。
然而,她确实是重生了,可不再是原有的世界,而是来到这个陌生国度,一个不存在于已知历史中的古怪朝代。
于是孟思瑜成了东皇荆安,而那个男人──孟思瑜曾经耗尽了两世生命爱着的黎蔚海,成了云中侯蔚阳。
“君上万安。”蔚阳低眉垂眼,朝她行了一个君臣大礼。
“是为了右相的事吗?”荆安冷笑一声。
“君上明鉴。”蔚阳直起了身。虽是跪着,可他目光灼灼慑人,丝毫不觉地位矮了一截,反之,黑眸透出的矜傲,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怯意。
荆安恨透了他那样的神色!
这个蔚阳之所以让她想起黎蔚海,不仅仅是外貌相同,而是乃至于两人的谈吐举止、骨子里散发出的孤高傲气,几乎如出一辙。
甚至……就连他们用尽心力想保的女人也是同一个。
“君上,左相唆使朝中官员倒阁,轮番上折批斗右相,此乃结党营私,扰乱我朝纲常。如今右相积郁成伤,抱病在榻,就连提笔都有困难,我不得不为她上书,求君上明鉴。”
低醇的嗓音朗朗响起,触动的何止是她的心,更多的是那两世,她与黎蔚海的恩怨纠葛。
假使是其他人,她还能够忍耐,唯独面对蔚阳,她办不到!
“猪狗不如的东西!”荆安顺手抄起梨木花几上的小香炉,朝着蔚阳的肩膀掷去。
香炉是纯金铸造的,形体虽小,重量可不轻,撞上肩膀的那一声又硬又重,隐约还能听见骨头撞击的回音。
铿锵声方落,身后的宫人立时跪了一地,就连守在寝殿门外的御林军亦逐一单膝跪地,一时宫中响荡着此起彼落的叩地声。
蔚阳面无表情的掩下双眸,即便倒覆在肩上的香屑灼烫难耐,跪于冰冷石砖的挺拔身影,始终不曾挪动过半寸。
他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忍下了那阵痛,然后慢慢抬眼,望着怒目而视的荆安。
约莫半年前,东皇遭刺客行刺,一剑刺中心脉,命悬一线,将近一个月不曾下榻,寝宫中弥漫着一股哀丧之气。
在最艰难的时刻,祭司为东皇举行祭命大典,三日之后,东皇从漫长的昏迷中苏醒,伤势复原的速度甚是惊人。
在那之后,东皇不再是人们熟悉的那个东皇。
软弱不再,无能不再,她成了浑身充满逆鳞,挑衅易怒的崭新东皇。
过去宫人多仗恃着东皇的抬爱,在宫中骄恣横行,如今那些人一个个被抬出了宫,重则没了性命,轻则缺腿断臂。
过去那个事事依赖着云中侯的东皇,不见了。眼前这个东皇,处处与他作对,想方设法找事儿削减他的实权,甚至开始拉拢左相,私下斗起他在朝中的人。
这一回左相集结朝中人马,轮番上折批斗右相的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别仗着你蔚家有开国女皇的手谕,孤治不了你云中侯。孤知道,右相一向听令于你,你这不是在秉公上书,分明就是循私!”
蔚家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两者密不可分,历来亦有几位蔚家男子与东皇终成眷属,但属少数,蔚家男子多是恪守着护国忠臣的使命,经常帮着北燕东皇治理朝政。
正因如此,云中侯之爵位由蔚家世袭罔替,并且拥有干涉朝政的权力,可以说是唯一牵制得了国君的那根顶天梁。
“我循私?”蔚阳的语调不卑不亢,反有一股淡淡的蔑意。
那模样……与她遥远记忆中的那人,毫无两样。
荆安掐紧了掌心,未抹胭脂的颊容被愤怒染上了嫣红,眼中恨意更浓。
“敢问君上三番两次透过左相挑衅蔚家,这算不算是私仇?”
“孤是一国之君,容得你这样质问吗?!”胸中气血翻腾,荆安恨咬着下唇,急步上前,扬起了纤手,一个巴掌落下。
啪地一声,目睹此景的宫人,包括东皇身前随侍的女官连芝,俱是露出震惊之色。
历来,东皇与云中侯是唇齿相依,互相敬重,历代东皇对蔚家人总要礼遇三分;再加上蔚家乃开国仕族,朝中根基已是百年,东皇理朝尚得倚赖蔚家的影响力,自然不能任意开罪。
偏偏到了这一代的东皇,她似是跟云中侯结下了深仇大恨,动辄便拿蔚家出气,夜半时分更将云中侯召进寝宫,让他一跪就是数个时辰。
只要有人出言相劝,那人便要遭鱼池之殃,轻则略施小惩,重则下狱受刑,弄得没人敢再劝上半句。
一道红手印浮现在俊雅的脸庞上,蔚阳却不为所动,目光瞬也不瞬地直视着她。
荆安的心隐隐颤动了一下,有过片刻的恍惚。
可她不会心软。既然上天执意要让她重生第二回,还是回到了疑似两人的“前世”,她就不可能再对这个男人好。
绝不可能!
荆安扬起下巴,冷声道:“来人,将云中侯拖出去,杖打三十。”
御林军鱼贯入内,正准备拉起地上的蔚阳,他俊脸一昂,蓦然开口:“君上似乎很恨我?”
已转过身的荆安,打直的背心猛然震动一下。
“我说对了?君上真的恨我?”被拉起身的当下,蔚阳声嗓漠然地追问。
一身曳地雪白寝衣的背影,宛若成了一座僵硬石雕,动也不动的静立。
“可我不懂,君上为什么恨我?”蔚阳又问。
荆安明知他不是让她心碎两次的黎蔚海,可从他口中问出来,其实也差不了多少。
出于重生过两次的直觉,她几乎可以断定,这个蔚阳,便是黎蔚海的前世。
狠狠伤过她两次的男人,竟然由他的前世开口问她为何会恨……上天是非要见她崩溃才肯罢休?
荆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软弱已抹去。她转过身,对着被御林军架住的蔚阳,面无表情地道:“孤恨的不是你,但也是你。”
蔚阳眯起眼,目送着拖曳一地雪色长摆的娇瘦身影,在宫人的护持下走进珠帘之后。
不是他,但也是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才给了他一巴掌的女人,他可以笃定的说,那已不是他熟悉的荆安。
那样盈满恨意的眉眼,那样心碎至极的目光,仿佛历经了沧桑岁月,涉足过万千喜悲……那根本不是自小长于金笼中的荆安该有的模样。
经过长达数月的试探,他也逐渐推敲出一些规则:这个崭新面貌的东皇,只要一碰上与他有关的事便会彻底失控。
然而他也察觉了一件细微的事。
细微,但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大事。
兴许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抑或她刻意不让自己察觉──她的恨意不够干脆,那恨,明明还藏着爱。
蔚阳浮现红手印的那一侧嘴角缓缓往上勾起,串成一弯冷笑。
连着两日,细雪霏霏,整座皇城几乎就要被雪掩埋。
入夜后,黑沉沉的天色越发迷离,不见半颗星子。
位在皇城最高处的观星阁里,荆安身披紫色滚羊绒大氅,靠在半月形红窗前,遥望着远方繁盛的灯火。
“原来君上一整晚都躲在这儿。”雕花阁门被推开,刮进了一地的雪粒,一名身穿藏蓝色滚毛官服、头戴镶玉纱帽的女子,步履飞快地走进观星阁。
荆安闻声侧过身,对着那女子露出放松的一笑。“叶裴,你总是能找着孤。”
女子从黑暗中走近,单膝跪地行了君臣之礼,随后笑吟吟地起身,亲亲热热地挨到了她身旁。
荆安同样笑融融地望著名唤叶裴的女子。身处异地,可她并不寂寞。眼前的叶裴,不仅名字与过去的好友叶蓓相似,两人无论面貌或身形,全都是同一人。
在另一个时空中,她曾爱过、恨过的人,全都以另一个身份,在这个时空中出现在她身边。
也因此她才能断定,这里根本是他们这些人的前世,而她,竟从今生回到了前世,再一次与这些人相聚。
究竟这是怎生的缘分?他们这些人竟会从这一世,牵扯到下一世……
荆安目光略黯,神情略显怅然,叶裴觑见了,笑笑地揽住她的手臂,一手搓着她冰棍似的手背,嘴里喳呼着:“哎,这么冷的天,那些宫人还真是疏忽,怎么没帮君上准备手炉呢?”
“是孤出来得匆忙,就没让他们回去拿。”荆安笑望着。
不论是叶蓓还是叶裴,甭管是前世抑或今生,她们的性子一直没变,体贴细心,喜欢照顾她,总会默默帮她做好一切。
“天寒地冻的,星星都没探出头,君上爬得这么高,又能观出什么星相?”
“孤不是在观星,只是想看看这座城。”
瞥见荆安神情透着一份疏离,叶裴怔了下,又揽紧了她的手臂,笑道:“今夜可是君上的生辰大宴,君上不留在颐和殿与满朝同乐,宁可独自一人在这儿落寞,莫非是害了相思?”
“害相思?”遥望着远方灯火的星眸闪烁了一下,荆安黯然失笑。“孤能害什么相思?”一个心碎过两回、彻底死过两回的女人,连一颗安好完整的心都没了,还能爱上什么人?
一张淡漠傲睨的面容飞掠过脑海,荆安心口隐隐一抽。
见她重拾笑容,叶裴又接着道:“前两日,君上为了云中侯袒护右相的事,让云中侯在寝殿外跪了好几个时辰,又龙颜大怒的罚了云中侯,这事在宫中闹开了,众人都说,云中侯不得君上欢心,怕是可能会失势。”
“失势?”荆安冷笑。“蔚家在北燕是何等的能耐,把持朝政已久,就连孤也得让上三分,他能失什么势?”
“哎,我知道君上讨厌云中侯,才会想方设法拉下右相。这不是将右相气得生出病,君上也能趁此机会,停了右相的职。”叶裴眯眼一笑,做势在讨赏。
荆安让她逗得直笑,映着灯火的眼眸在微笑中透出一层柔软水光。
也只有在面对叶裴时,她才能真正卸下心防,放纵自己真心地笑出来。
当她弄清楚自己重生在什么样的朝代背景,身边又环伺着什么样的敌人,她便清楚上天给她的并非是享受崭新人生,而是另一个残酷的试验。
她输了太多次,这一次,她不愿再输。
所以当她适应东皇的新身份,就决定绝不重蹈覆辙,她要在这一世将蔚阳──或者该说是黎蔚海──狠狠踩在脚下!
不,不只是他,还有那个女人,简于姗。
这一世,简于姗名唤蔺莹,官拜右相,是蔚阳一手提拔起来的人。
朝中上下都清楚,右相是云中侯门下的人,两人关系匪浅……
“君上?”
听见叶裴的唤声,荆安回过神,收起了涣散的眸光,若无其事的一笑。
“君上对云中侯与右相似乎有很大的仇怨,可微臣不明白,云中侯一向忠心护主,君上怎么会……”
“今夜就别提他了。”荆安淡淡岔了话,眼底涌上几分倦懒。
叶裴并不傻,她看得出来,荆安不是真的不想提,而是在逃避。
宫中没有秘密,那日东皇怒甩云中侯一巴掌,并且说出关乎恨意的话,这事早已传了开来。
如今众人皆知,东皇与云中侯不和,朝野已是暗潮汹涌,拥护东皇与云中侯的党派人马已经各自展开角力。
荆安也猜得出局势,可她不怕。
朝中最重要的领头者,就属左右两宰相。
右相虽然是蔚阳的人,但她拉拢了左相,而且叶裴绝对不可能背叛她。
“君上明鉴,微臣与右相素来不和,是以云中侯也不怎么待见微臣,微臣绝对不可能成为云中侯的爪牙。”
记得那一夜,她密召叶裴入寝殿长谈,叶裴跪在她的脚边,露出了与叶蓓一模一样的眼神──
愿意为好友做尽一切,付出所有的那种眼神。
她当下了悟,有些人,只要命中有缘,哪怕变了时空,从今生来到了前世,那人依然会选择站在你这方,成为你的支柱。
叶裴就是支撑她走下去的那根柱。
“君上心情不佳,可是为了云中侯?”叶裴大著胆量问道。
“孤不想在生辰这晚,还得与蔚阳和蔺莹等人一起用膳。”荆安意兴阑珊地在檀木圈椅上落坐。
“这么说来,是真为了云中侯。”叶裴了然的点着头。
“与其待在那儿食不下咽,孤倒不如就坐在这里,图个清静也好。”
所以她将满朝百官都留在了颐和殿。没等到皇帝开宴,那些人也只能干巴巴地枯坐,什么事也不能做。
光是想像蔚阳枯等的不悦神情,她的心情就好得不能再好。
曾经,她为了他,等过了早餐,等过了午餐,又从晚上等到消夜,等等等,无止尽的等待,只为了博他一眼或一笑。
如今风水轮流转,竟然也有他苦等她出现的时候,她不趁这个机会让他等个够怎么成!
“君上这样说可不对了。”叶裴缓步来到她身旁,略躬着身说道:“君上生辰是何等盛事,怎能为了那些人扫了雅兴。微臣来看,与其说是不想见到云中侯,倒不如说年年生辰宴都如此,君上倦了,应该来点不一样的。”语罢,她笑里染上了一丝暧昧。
荆安知道,在北燕王朝,女人地位高出男人一筹,女人当官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且女人能够自由选择嫁人与否,若是不嫁,身边也能养着男宠,或是招夫。
早在她的灵魂重生至这具身子前,原本的东皇后宫也养着几个男宠,但在她接管这身子后,她不曾召过那些人侍寝。
“叶裴,你别动那些奇怪的歪念,孤没兴致。”荆安一看她那笑,就猜出肯定是与男人有关的事。
“君上真是把微臣看得太浅了。”叶裴假意地叹了口气,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微臣是想带君上出皇城,去外边瞧一瞧。”
“皇城外边有什么?”荆安不感兴趣地问。
“这可是秘密,得由君上自己去瞧瞧。”
见叶裴笑得神秘,荆安亦笑。其实她对这个古怪的地方没太多好奇与好感,可如果对方是叶裴,她还愿意试一试。
“好,孤跟你走!”
☆☆☆ ☆☆☆ ☆☆☆
漫天细雪飘飞,一辆宝盖缀缨络的马车自雪地上踩过,出了护城河后,一路往南,沿着被霜雪覆盖的山道走,最终在一座山城停下。
荆安一踏出马车,就被眼前壮观的美景吸引。山城繁亮的灯火在雪夜中闪动,宛若天上星辰坠入凡间,高挂在披满银霜的人间仙境。
“这座山城位在边境之交,再往下走便是西杞,由于地置特殊,哪个律法都不适管,长久下来,就成了两国互通有无的一个商城。”
仿佛没听见叶裴的解释,荆安拢紧身上的大氅,美目微眯地望着山城前方的广场。
广场上堆满了火把,将周边堆高的雪融化,各式装扮的人们围绕在火堆边,或站或坐,地上随意铺了织花纹路的毛毯,毯上放着酒盅与铜杯,还有许多她不知名目的食物与瓜果。
远处有人吹着曲调高亢的笛声,火堆旁有一群人手勾着手,跳着她没见过的舞蹈,其中一些人身上穿着的是西杞衣饰,脸上覆戴着遮去半张脸的面罩。
荆安定下神,又瞧得更仔细,察觉那些人脸上的面罩只露出一只眼,另外一边的眼睛则以绸纱缝起,从远处望去,仿佛那些人只剩下一眼能视物。
“那些人为什么戴着面具?”荆安迷惑地指着那群人。
叶裴瞥去一眼,讶异地道:“君上不知吗?那些人戴着单眼面罩,是为了装扮成蛮蛮。”
“蛮蛮?”
“就是比翼鸟。这种鸟只有一只眼、一只翅膀,必须两只鸟合在一起才能飞翔。哎,西杞人就爱玩这个,碰上这种喧闹欢庆的场合,总会有人戴上单眼面罩乔装成蛮蛮,好向单身者求爱。”
荆安闻言发笑。这个古怪朝代的人们,不只有着以女为尊的超前思想,想不到就连男女情爱也如此开放。
“蛮蛮是吗……”她眯着眼,喃喃自语。
看着那群脸戴面具的男男女女在火堆旁交舞,她心口有些闷,正想别开眼时,蓦然一道身影如惊雷般,劈入了她的眼底。
那人身穿堪比夜色还黑的束腰窄袍,交襟立领滚白毛边,一头长发微束于肩后,前额飘着几缕碎发,面罩底下的那一眼精锐如凌厉的箭,只一眼便射中她的心。
荆安如遭雷殛,霎时僵立在原地,血液冻结,思绪一如身边的飞雪,凌乱飘飞。
初次见到黎蔚海的那一幕情景,至今深刻烙印在脑海,她想忘不能忘。
曾经,她是一个屡屡获奖的新锐摄影师,一次国际性的展览上,隔着遥远的人海,她看见被众人簇拥的黎蔚海……
一念动心,从此万劫不复。
她接受了商业杂志的邀约,跟着采访团队进到他的王国,为他摄下无数冷漠却夺人心魂的特写照片。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日,当她屏着呼吸,走进那间位于三十三楼的执行长办公室,她一眼难忘的男人就坐在铁灰色沙发上。
那时,黎蔚海一身灰蓝色订制西装,微长的褐发触领,复古红砖色领带配黑衬衫,映出他拥有葡萄牙贵族血统的白晰肤色,那双色泽略淡的眼眸,是她此生见过最难捕捉的目光。
他眸深似海,眼前的一切将被他吞纳,任何人在他面前全成了最渺小的存在,一场访问摄影下来,他根本没注意过她。
她记得很清楚,刻骨般的清楚,她当时紧握于手的镜头是多么贪婪又渴望地,不停捕捉他多变的面貌,以及峻拔却遥远的身影。
离去前,她刻意将换下的镜头留在窗边他专属的单人沙发上,然后在采访团队进电梯时又匆忙退出,一人返回那间冷肃的办公室。
黎蔚海站在沙发前,低头把玩着她留下的镜头,听见她脚步声走近,他才缓缓抬眼望向她──
四目交触,一如此刻,从孟思瑜成了荆安的她,仿佛时空又一次移转,回到了久远的曾经,她站在那间被眩目阳光围绕的奢华办公室,看着将改变她命运的男人,对她勾起一抹足以毁去她所有的笑……
荆安心口一阵刺痛,眼眶模糊了起来,握得太紧的手心烙下深红色月牙印。
太像了,眼前戴着面罩的男子,那身影,那眼神,那样冷漠的气质,全像极了记忆中的黎蔚海。
但不可能,黎蔚海……不,应该说是蔚阳,他此刻人在颐和殿等着,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山城,更不可能打扮成那样。
思绪千回百转,荆安仍是放心不下,她将目光收回,吩嘱着叶裴:“你让人回宫里看看,云中侯可有在颐和殿。”
叶裴困惑:“这时辰肯定还在的,君上是怀疑什么?”
荆安默然,不愿让她知道,自己是看见那个神似蔚阳的男子,才会有此命令。
连着一串事下来,叶裴已经误会她对蔚阳有特别心思,她不想再添误会。
“孤就是想知道,他有没有那样的耐性,在颐和殿等上一整夜。”思来想去,荆安给了一个最不招疑的理由。
叶裴给了她一个好笑又无奈的眼神,似乎觉得她这心态幼稚了些,但还是照办,即刻命人策马回宫。
“微臣是带君上来寻欢作乐的,君上可别人离开了皇宫,心却还在那儿,那微臣可就白忙一场。”
荆安方回过神,人已被叶裴拉进了围绕火堆的广场。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在这儿不分贵贱、不分族裔,每个人只图一时欢快,淋漓酣醉,雪中旋舞。
在叶裴与几个便衣护卫的保护下,荆安被挤进了跳舞的人群中。她不懂那些典丽繁复的舞步,只是杵在原地绕着圈,有丝不安地瞅着从身边擦过的每一张脸。
“来,跟着我。”
身后蓦然响起一道沙哑的沉嗓,荆安一怔,转身便看见那令她心颤的身影。
是刚才那个与她视线相触的男子。
不知何时,他来到她身后,傲岸的身躯几乎与她相贴,她必须仰起脸才能对上他露在面罩外的那只眼。
太像了……尽管隔着缝满青色羽毛的面罩,仅仅透过忽明忽灭的火光端详,她几乎能在心中琢磨出他的面貌。
肯定有七分──不,至少有九分肖似黎蔚海。
莫非,蔚阳根本不是黎蔚海的前世,她弄错了?
心口猛然颤动一下,荆安脚下踩了个空,男子伸出手臂圈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个满怀。
烈烈火光中,她惊怔地仰着脸,与嘴角噙笑的男子相望,她几乎能感觉得到腰间的那只手,温度有多么烫人。
即使隔着层层布料,她也感觉得出来,那只手有多么宽大,一如记忆中的那个男人,总能将一切牢牢掌握,甚至是一个人的命运。
“我从没见过你,你是第一次来这里?”男子的嗓音异常沙哑,仿佛受过伤。
荆安心口生闷,本不该回答他,头却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喂,你可别对我家大人乱来。”很快就融入这片欢乐的叶裴正与一名男子手挽手跳着舞,绕经他们身边时,笑吟吟地抛来这一句。
“大人?”男子勾起了笑,笑声似挠在她心上。
“你是谁?”荆安不得不问,只因此人带给她的感觉太熟悉。
男子发出更响的笑嗓,似乎觉得她这问题可笑。
荆安咬了咬唇,左右觑探。来的路上叶裴说过,这一处山城龙蛇混杂,偶尔碰上这样欢腾的聚会,没人会过问谁的来历,大伙儿来此图的是一时,而非永久。
男子伸手勾住她的手臂,俐落而不容拒绝的领着她旋转起舞,她一阵头晕,被转到他的身前,耳后蓦然窜上一股颤栗的热息。
“我是寻找另一只眼的蛮蛮,今夜,姑娘可愿意与我比翼?”
荆安心跳喘乱,男子说话的口吻、霸道强悍的气息,勾起体内熟悉的情动。
她当真逃不过黎蔚海的魔咒吗?就连重生到另一具身子上,依然只能被酷似他的男人所吸引。
悲哀涌入心头,她闭上眼,不许自己再往下想。叶裴说得对,今夜她是来寻欢的,不管是黎蔚海还是蔚阳,她都不想了。
皓齿松开了下唇,荆安的两颊被火光薰得艳红,宛若桃花绽放,她缓缓握住腰间那一只手,侧过身斜睨。
男子亦垂眸望着她,嘴角那弯笑,三分挑衅七分诱惑,她很难不将他与某人的形象重叠。
“今夜,我愿与你比翼。”她轻笑,美目流媚似水,一只手往后抬高,勾住了男子的后颈。
男子似有些诧异她的态度丕变,可仅只一下,便又恢复了笑,一个华丽的旋转舞步过后,两人又是面对面的相贴着。
“素闻北燕的女子可霸气可温柔,过去我不信,今夜倒是真见识到了。”
“你是西杞商人?”
“是或不是,又有什么差别?”
他一声哼笑,热气喷洒在她脸上,又麻又痒。
荆安笑了笑,明明滴酒未沾,却觉得自己好似醉了一般。
只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无时无刻,她就像是醉到失去理智,分辨不清什么才叫正常,什么才是疯狂。
男人又带着她跳了一遍旋舞,天空降下了鹅毛细雪,却丝毫淋不熄这些人的雅兴,开始有人递过烈酒,为众人暖身。
等酒递到荆安这方时,她犹豫了下,没伸手去接,男子见状,替她接了过来。
他执高驼皮缝成的酒袋,徐徐一口饮下,然后递给她。
荆安迟疑着。怎么说她都是一国之君,私自出宫已算冒险,即便身边有人跟着,但并不代表危险不会沾身。再说……
“唔!”她的下巴忽然被提高,男子倾身覆住她的唇,将浓呛的烈酒喂入。
荆安瞪着他,他眼中闪烁着恶劣的笑意,喂尽之际,舌尖狡猾地滑入,勾弄起软腻小舌,意图挑动更深的暧昧。
她双手握成拳,顶住他抵近的胸膛,他的唇舌却与她纠缠,在琴笛声乐与众人欢笑声中,竟能听见两人厮磨的喘息声。
她有些心惊,总觉得这男人不如眼前看来那样单纯,可想抽身已太晚。
亦如那些缠绵难舍的夜,黎蔚海所带给她的,也是这样危险却沉迷的诱惑。
昔日的吻,与当下这一个相重叠,她心口窒痛,舌尖薰满男子爽冽的气息,烈酒的后劲随之来袭。
下一瞬,她睁了睁眼,却一片模糊,感觉似跌进了黑暗。
黑暗中有个人灼灼地凝视着她,仿佛戏谑,又似嘲笑,就这么冷眼看着她失去意识。
“跟我结婚。”男人的语气淡如开水,仿佛谈论今晚菜色如何,最终下了不怎么满意却尚可接受的决定。
“……我?跟你结婚?!”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猛烈撞击胸骨,疼痛正提醒她这不是一场白日梦。
“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当然愿意!”一千个……不,是一百万个愿意!
“那就结吧。”男人掩下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如此草率的求婚,从此绑架她的命运,让她生生死死,一颗心惦念的全是他。
曾经她以为,是自己的率真大方让他愿意一试,梦醒之后她才明白,那样的想法,在事情的真相中更显得可悲可笑。
不对,她已经不再是心碎等死的孟思瑜,她是北燕东皇,她是荆安。
荆安猛地睁开双眼,掩翳住视线的恶梦瞬时烟飞云散。
她眨了眨睫毛,入目是一片无垢雪白,耳畔是让人心慌的静。
“叶裴!”她转眸寻找,却又立刻闭紧双唇。
一道人影就坐在她前方突起的石岩上,脸上覆着青羽面罩,手中把弄着一支形状古怪的圆笛,笛身泛着紫光,质地看上去应该是玉,光泽温润。
“你醉了。”男子对上她的目光,一笑。
“这里是什么地方?”荆安撑起上身,缓慢坐起。
眼前是一座隐密的石窟,洞口结满尖锐的冰柱,地上积满一层厚厚的雪,奇异的是石窟里一点也不觉寒冷,反而有股暖意不停自地心涌现。
“这里是雪焰同窟,是这座山城最神妙的地方,一入寒冬就会结满冰霜,可同时地底的热源又会窜升,雪焰同窟因此而命名。”
男子面罩下的单眼深邃似夜色,石窟再黑,她依然能与他目光相接。
“我的朋友呢?”荆安戒慎地问。
“朋友?我以为那位姑娘是你的下属。方才她喊你大人不是吗?”
“她人呢?”荆安不回应,继续追问。
“正在底下与其他人饮酒作乐。她看见我抱你上来,还特地叮咛我得小心伺候。”男子朗朗低笑。
荆安闻言脸色发赧,两颊染上瑰红。叶裴肯定是误会了她看中这个男子,才会放心让这人抱她上来。毕竟任谁也想不到,远在皇城的东皇会来到此处,跟这些来历不明的人厮混。
原先叶裴提议来此,她还不怎么赞同,可她骨子里终究不是什么女皇帝,只是一个来自其他时空的现代人,她受够了那些规矩与束缚,也想看看皇城以外的天地,好好认识一下这个她将重新活一辈子的新世界。
只是她错估了这些人在男女情爱上的开放程度,还以为这些古人会循规蹈矩,保守又八股,显然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相反地,这个名唤北燕王朝的地方,完全颠覆了二十一世纪高科技文明社会的认知逻辑。在这里,女人高高至上,男人永远矮女人一截,邻国更是不准男人经商从政,彻底剥夺了男人的各种权力。
更甚者,这里的人不在乎一夜情,反而习以为常。他们视男欢女爱为常规,女人也有寻欢的权利,且还是被律法认可的。
“我对你……没那个意思。”荆安咬了咬唇,强自镇定地说道。
“你没试过,又怎会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子的唇角挑高,笑意染上戏弄意味,却一点也不招人生厌,反倒像是调情。
荆安望着那一笑,近乎失了神,心中喃着那个男人的名。
男子察觉她走神,且一双灵美大眼直勾勾地瞅着他,他也不回避,执起了手中的紫玉圆笛,吹起一首温婉小曲。
不知是曲调本身想表达的,抑或是他刻意所为,那笛乐慵懒轻缓,竟是让人禁不住心口发喘,脸儿臊红。
荆安只觉得体内的酒精犹在作祟,一听见这般露骨诱惑的笛乐,心口似被一丝柔软挠过,两眼入魔似的紧盯着他。
一曲吹罢,男子的唇抵在笛口,笑弧勾人。“你可知道这笛声是什么?”
荆安没答声,压在散成半圆形裙摆上的双手慢慢攒起。
“这是蛮蛮求偶时发出的声音。”他说,目光越发深浓。
在他灼烫的凝视下,她忽觉喉头干渴,心中的骚动如涟漪溅起,逐渐扩大。
是烈酒的缘故吗?她浑身似高烧滚烫,血液像流动的火焰在体内爬走,燃起了沉睡的情欲。
他不是黎蔚海,他不是!她怎能对一个不过是酷似他的男人动情……
不,正因为他不是黎蔚海,所以她能!
不管是今生,抑或前世,她都受够了那个男人,她不想再被困住,她要挣脱以他为名的枷锁,找回没有他存在的崭新命运。
她能,她一定能!
荆安重重咬住下唇,蓦地直起上身,腾出手勾住男子的肩,软唇随之覆上。
男子几不可察的一顿,面罩下的眸子半掩,反客为主地含吮起来。
洞窟里既冷也热,雪焰共存,两具年轻飒丽的身影,在雪色映照中紧密相缠。
她可以的……她恨透了那个男人,她必须抛下有他的记忆,才能真正恨得入心,挣脱有他的轮回轨迹。
荆安没察觉,自始至终她都紧闭着眼,回吻的姿态像是跟谁赌气,生硬又冷涩,丝毫不像是情动,倒像是豁尽全力牺牲自我。
她毫无自觉,男子却觉察到了,面罩下的利眸不悦地眯起。
即便他乔装成别人,他也不会乐于见到她露出那般好似遭谁胁迫的神态。
男子重吮了她下唇一记,深得几乎见血,她吃疼地瞪眼,下意识想反抗。
怎料,情势骤变!
一双大手精准地扣住她反抗的小拳,男子啃咬起红肿如莓的唇瓣,将一脸惊诧又恼怒的娇悍东皇压下。
男子收敛起的强硬与霸道此时再也不隐藏,彻底显露出来,精壮的身躯硬热如铁石,镇压住底下娇软的身子。
酒再烈,知觉再钝,荆安也感觉得出不对劲。
男子沾上花脂的薄唇弯起,嘲讽地道:“荆安怕了?”
荆安倒抽了口气,美目惊愕瞪大。
男子笑容更盛,抓住她的手拉下他脸上的青羽面罩,一张化成灰末她也认得的俊颜跃入眼底,她滚烫的血液瞬时冻结。
蔚阳!
一次次自伤心只因相信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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