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妇无德》(私订终身3)作者:唐梨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2-9-22 18:58 编辑书 名:家妇无德
系 列:私订终身系列之三
作 者:唐梨
出版日期:2014年11月13日
【内容简介】
情场里,男人欲擒故纵的把戏,女人哪躲得了;
冷战中,女人翻旧帐的小心眼,男人有苦难言。
别人家的闺女,那可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段家的四小姐,却是个日日女扮男装,随处拈花惹草,
欠下的风流情债,一筐又是一筐,把段父气得差点躺进棺材。
谁不知段四小姐名声很狼藉,方圆百里没人敢上门提亲,
反正段家算是家财万贯,早有打算养段四小姐一辈子,
可城里那位刚正冷血的县令大人,哪家闺女看不上,
偏偏就看上段四小姐,这不还上门提亲了。
段靖宜心想,她嫁谁都不嫁江澈这男人,
别说嫁他,就算找姘夫她也不找江澈,只是她大话刚撂下,
听闻县令大人要娶别家闺女,她竟二话不说抢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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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头痛得仿佛快要裂开来,想干脆在这股剧痛中直接失去意识昏死过去,但这疼痛却一遍又一遍地持续着,好似想要让她永远记着,不许她忘记。
“痛……不要再疼了呀……”
“靖靖,你觉得怎么样?靖靖……”
谁在唤她?好熟悉的声音,蕴含着焦急,还有浓浓的惊慌,她……怎么了?
“铃……铛……”她睁开双眼,带着不确认的微弱之音呼唤眼前之人的名。
“是我,你觉得怎么样了?头还是很疼吗?天啊,我不过离开一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被唤作铃铛的少女与她年纪相仿,瞅见她虚弱地抬手,连忙抓住将之紧握。
“我怎么了吗?”她记得这里是帝都的司徒王府,眼前的少女名叫司徒铃铛,是司徒王爷的掌上明珠。
“你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呀!”
“我从楼梯上?我、我不太记得了呀。”
她爹年轻时有一回经商失败,幸得司徒王爷出手相救,两家从此交好。
约莫一年前,她和她娘段大夫人去了佛寺,在回府的路上,她娘乘坐的马车被马匹疯狂拖着奔驰,最后掉下悬崖,马车摔得粉碎,她娘也……她的家人怕她娘的死让她留下抹灭不去的阴影,便将她送至司徒王府小住一阵。
她已经在司徒王府打扰太久,她应该要离开了,可是有个人不知何时开始成了她的牵挂,使她无法离去……那个人是谁?
“怎么会?他们说之前你跟江大人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发生了那种事,靖靖,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几个除了嗑牙找麻烦就什么也不会的公主、郡主和小姐们又欺负你了?”司徒铃铛急切地问着。
“江大人?”念出这三个字的同时,她的脸色苍白异常,还带着些茫然,语气无比僵硬。
“你不记得江大人是谁?”
她只是摇头,沉默不语……等等,今日是司徒王爷的生辰,她记得、记得……那些公主、郡主和小姐们脸上恶劣的笑意,她们最爱欺负她,打从头一回见面就好似找着了什么新奇玩意,每一回碰见绝不让她好过。
她站在了谁面前,纠结的思绪正如同不停绞着衣裙布料的一双小手,混沌难明,难以下决心。
半晌,在那双精炯双目的注视下,她怯怯开了口,我、我喜欢你……
可那人给她的回答却是一句尖锐如开膛利器的狠绝话语,我不喜欢你,像你这种心如蛇蝎又坏心肠的恶女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
呀……她捂住嘴,呆眨的眸里只有神情愣愣。
“那是谁?”
“男的是新科状元,女的好像是……青羽城段家的小姐。”
“不是吧?这下可有趣了。”
那些窃窃私语幽幽飘了过来,附带嘲讽的笑,化作箭雨从四面八方射来,誓要令她饱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不要、不要……”她倏地抡拳敲打着自己疼痛的头,企图唤起另一种痛,藉以忘记这段记忆,“不是的,不是那样……没有,我没有呀!”不是那样的啊,不是,听她解释,她想要解释,但却终究没有那个勇气,于是、于是……
“靖靖?靖靖,你做什么?”
眼泪不由自主从紧闭的眼角滑了下来,那个人的笑,与那个人说过的寥寥可数的字句,对那个人怀有的悸动,都在这一刻如同桌上碎裂的玉佩般破裂成记忆的断片,再由她亲手击碎成齑粉,任其挥洒消散在这只余孤独落幕的黑暗之中。
第一章
青羽城官府的民事告示牌一直都立在第一楼大门外左斜方,占了全城最显眼的位置,但凡吃饭投宿者,一眼就能将告示牌上的内容尽收眼里。
只可惜牌上张贴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慎防盗贼”十二字内容数十年不变,加深了岁月痕迹的纸张,字迹早已斑驳褪色变得模糊难辨。
今日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例外,斑驳褪色的十二字真言一大早就被衙役剔除干净,重新贴上一张言辞描述充满热血的全新告示。
“难得,难得啊,还以为这位江大人跟前任县令一样只会嘴上说漂亮话,年纪又轻,遇上城中小事想也不想就糊涂乱判,遇上大事就畏首畏尾搪塞了事,没想到竟愿意为民解囊,出二百两赏银请各路江湖豪杰帮忙擒获毁了不少姑娘清白的采花贼。”有一老人站在告示牌前,捋着花白的胡子,言论间满是欣慰。
“嘿,老伯你有所不知,这青羽城并非武林之辈的聚集之地,也未曾听说过有哪位武林高手隐居于此,更何况他出的是二百两银子又不是二百两黄金,若非急需银钱的草莽江湖,想必都不会找上门来。”告示上有说采花贼狡猾奸诈、武功高强,要想抓住他,除了一个难,只能再加一个难,难上加难。
“是极是极,这位兄台所言甚是,这采花贼走遍大江南北采花无数,就连帝都官府都拿他无可奈何,凭咱们区区一个青羽城的年轻县令恐怕也……”这位县令还是太嫩了些,倒不如畏缩地到角落去发抖避祸也好过事后出糗。
但有姑娘走过瞧见这张告示,不知为何满脸通红,朝着告示呸了一声,恼怒地骂了一句:“你才被人采花!”
如此遭怒言相向的理由后来才由城中百姓口中得知,原来写此告示之人用词有些露骨不当,害许多姑娘逢人就被问:“你被采花了吗?”
也有姑娘脸带夸张恐慌,羞涩涩地道:“采花贼好可怕哦,我晚上绝对不要出门,不然被采了去该如何是好?”
有人没忍住好奇,对这位姑娘从头到脚瞻仰一遍,只见她胖得像颗人形圆球,连身上特大号的衣裳都有种危危欲裂的感觉,一时嘴贱道:“像你这样的该属即使大半夜走上街,采花贼也没想过要采你花的类型吧?”
“你、你好过分!呜……”胖姑娘娇嗔跺脚,掏出丝绢遮脸,发出与她体格没有半点相似的细细嘤嘤啼哭。
“让开、让开!”这时有人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挤到告示牌前,搂住方才那名正以手绢掩脸垂泪的胖姑娘,道:“谁说没人采她花了?我要是采花贼,我第一个就要采她,不采她只能证明采花贼的眼睛只是长着漂亮当装饰,令女子伤心难过的男人最是杀千刀,毁姑娘家清白的男人就该被拖去凌迟处死!”
“段、段四公子……”有人认出来人,对他的言辞愤愤感到极为不可思议,这么假的话他都能说出来,他的重点该是倒数第二句吧?
被唤作段四公子的年轻男子面如冠玉……不,应该说他的脸和五官就像用一整块温润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过于细致精美的程度几乎胜过女子,身上服装配饰用料昂贵,一看便知出身不凡,若不是他的胸前平坦得像每家每户都必备一块的搓衣板,换上女装俨然就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
“啧啧,重金悬赏求各方英雄豪杰相助捕获采花贼……”不顾众人投来各色各样的目光,段四公子段靖宜粗鲁地撕下那纸告示,胡乱折叠几下把它塞进怀里,转身拍着胸脯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请放心,我段靖宜既然撕下告示就绝对会为民除害,除去这等丧尽天良的败类。”
人家告示上说要找的是江湖豪杰、武林高手,他是吗?众人来不及发表高论,胖姑娘就哽咽着撞进段靖宜的怀里嗔道:“靖哥你好棒,呜呜……一定要抓到采花贼哦,不然容儿会担惊受怕得每夜都睡不着……”
◎ ◎ ◎
“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两名男子坐在第一楼二楼,这是一处窗户打开便能看见楼下告示牌惹得行人停下议论纷纷,却不易让楼下路人察觉的雅座。
县令江澈一身衣袍素洁,身上不见任何奢侈装饰,天生一张娃娃脸使外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上数岁,一股难以掩盖的器宇轩昂从坚毅的眉目间透露出来,他正用那双总是蕴含凛凛神采的双眸瞪着与他对坐的儒服男子。
“一时失策,不过大人,在下起先有提议让那纸告示由在下来写。”
“有何分别?若是由你书写,她一样会借故说你酸词酸语,直接把告示撕下来就为了好玩,顺带跟我过不去。”
“大人,原来您如此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如此不受那位“段四公子”欢迎。
儒服男子傅元之当了他的师爷四年,也目睹了他一厢情愿的死缠烂打四年,偶尔来上一两句讥讽,劝他早早放弃追求带刺花儿已算是仁至义尽。
“你少说风凉话,你在这儿等着,我去跟她把悬赏告示要回来。”
“大人请。”他们把这如意算盘打得太好,未料竟引起反效果,“不过您最好能把告示要回来,只怕每回到了最后,折服认输的人都是您……”
“少废话。”不就想说他分明身怀绝世武艺,却总屈服在一名娇悍横蛮的女子之下吗?
“大人请走大门。”眼见他像是被勾了魂,人在这儿心却飞到消失在街角的段四公子身旁,傅元之好心提醒,以防他突然从二楼飞跃而下,吓坏路人。
“不用你提醒。”
傅元之这个人很讨厌,有时候满脸正经八百地给予金玉良言,实则心里早把你损了、笑了不下数百遍。
◎ ◎ ◎
江澈在一棵老龄大榕树下追上她,她的步伐有些不稳,还时不时发出几声轻咳。
“啊,痛死我了,刚才被芙容撞的那下还真是不轻,不知五脏六腑被撞得移位了没有……”
芙容是刚才那位胖姑娘的名儿,以她这种像柳枝一般,风一吹几乎就要随风飘荡的干瘪身材被那种庞然大物撞上,没撞断几根骨头已属万幸,段四公子……不,“他”其实是她,她叫段靖宜,是城中段家的四小姐。
段家经商,做的是珠宝买卖,关于段家三位公子之事城中百姓皆有所闻,至于这位段四公子,人们对她的印象却极为模糊,只因她也曾有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春年华,现下才能以段四公子的身分在城中浑水摸鱼。
“不是跟你说别总是打肿脸充胖子吗。”江澈的忠告每回段靖宜都不听,只要出自他江澈之口都是马耳东风,没能进去她大小姐的耳。
“又是你,江澈,你也未免太阴魂不散了吧!”
江澈怀疑自己的声音是否堪比骇人雷鸣,否则她怎会在背部一阵惊栗后才转身与他对视?
“靖靖,把悬赏告示还给我。”他懒得劝,直接道明来意,反正不管他说“你去抓采花贼危险”还是“你一个弱质女流怎能去做这种事”什么的,她都能找到无数借口一一将他的话驳回。
“禁什么禁,谁是你的禁禁啦?别乱套近乎。”谁允许他喊她小名了?段靖宜顺手拉住一名女子,咧出故意找碴的笑脸,“禁禁,你在哪里?你叫禁禁是吗?”
“你神经病!”女子莫名其妙地分别瞅了他们两人一眼,甩开段靖宜快步跑开。
“江大人,说你神经病呢,这里没有你的禁禁。”
又玩这一套,她有几个心思,江澈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段靖宜,把悬赏告示还来。”她只是爱玩,更爱跟他过不去,他不要她因为只想跟他赌气而出任何意外。
“我为什么要?再说你们官府既然敢张贴悬赏告示,不就是摆明了要让人撕走,完事后去找你们领赏银吗?怎么,难不成你想出尔反尔,不愿支付给我那二百两赏银?”她讨厌江澈,不是一般的讨厌。
四年前江澈刚到青羽城上任,城中商贾大户皆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纷纷跑去送礼想要收买这个曾当过状元郎被誉为前途无量,却因某事被降罪贬至青羽城当个芝麻绿豆小官的年轻县老爷。
万万没想到他软硬不吃,命人将贿赂的礼品一箱箱物归原主,还亲自上门道歉感谢,用的并非穷秀才和小人的酸溜溜语气,更无被贬后的垂头丧志,而是谦虚恭谨地说得明明白白,为官之道公正廉明,清楚表彰绝不收取任何贿赂。
她家碰巧属那一群试图贿赂朝廷命官,身上铜钱臭最为强烈的败类之一。
那天江澈也像拒绝其他大户那般亲自上门,送回由大哥亲手打包的贿赂金,段靖宜就是在段府大厅第一次见到这个不畏权贵豪门的家伙。
真要问江澈是否对她做过任何人神共愤之事,还真没有,只是俗话说得好,第一印象很重要,她已经描述不出初见江澈时的感觉,只觉心跳莫名加快,那跟书上说的“小鹿乱撞”差了许多,它带着沉重的痛、尖锐的难堪,试图摧毁、抢夺她所剩无几的尊严。
她决定讨厌他,从那一刻起、从对上眼的那一瞬,栽进他深邃眼瞳的刹那她就挣扎着想要爬出来,不愿被最底层的什么纠缠住,以一败涂地之姿凄惨沉沦。
“你不是我要找的英雄豪杰,况且段家不缺这区区二百两银子。”
段家的名声不只在青羽城响亮,在别城同样受用,光是每天收到的一张货物订单,上头的总和就足够一户省吃俭用的普通人家好几个月的花销。
段家是有钱人,她段靖宜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二百两银子的价值对他们来说不过比一粒虾米稍微大那么一点点。
“我就爱赚你这区区两百两银子怎么样?”她的气势跟“就是跟他来乱的”要相似一些,“本公子赶着回府跟亲亲嫂子们喝茶闲聊增进感情,江大人你请便。”语毕,段靖宜转身拐进小巷,决定抄近路摆脱江澈这只老在她身后飘呀飘的万年怨魂。
“靖靖,你不能去。”他脚下步伐神奇变幻,眨眼间就挡在段靖宜面前。
“江澈你真的是鬼呀?走开,别挡着本公子的路!”如果他在半夜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她还不被他吓到心血疯狂飙升,直接死翘翘?
“你先把告示还我。”这张悬赏告示是他和傅元之设的一个局。
他自小出生在武林世家,习得一身好武艺,若非他爹临终前的遗愿,从来无法想像自己会跟官场有任何关联,十年寒窗苦读,他于五年前金榜题名考上状元,藏起一身武艺进入了朝廷,五年后的现在,他身处青羽城官职卑微得不值一提,他依然没想过要向谁明示自己武功高强,只因说了有太多不便,还得连带解释长篇大论,不说反倒处处行事方便。
好比这次,他本想乔装打扮成武林高手去撕了告示引蛇出洞,结果被段靖宜跑来搅局。
“悬赏告示在我怀里,有本事你来拿。”怕他会真伸手过来取,段靖宜怪叫着补充道:“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看,我马上大声喊救命说你调戏良家妇女。”
他们站在巷子入口处不是很显眼,但若她真高呼求救仍是能引来路人,而且对面就是人声嘈杂的繁华大街。
“良家妇女?”江澈把她从头到脚看一遍,没领悟出这四字能用在她身上哪个地方。
“良家妇男!”她连忙改口,神情得意地道:“如果‘江大人性喜男色’被传出去,相信不会比江大人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要来得好听。”
“我只是不想你遇到危险,你是名女子,无论你装扮得再像一个男人也无法改变你是女子的事实,你不懂一招半式,若被贼人识穿你的身分,到时你该如何脱身?”他尝试劝说,说得语重心长。
“我是名女子,所以我就注定只能柔弱顺从地被人保护?”
她讨厌他说话的方式,好似每回都在提醒她,你是个女人就该有个女人的样子,遇事只需躲在男人身后发抖就行,你就别再装了,再怎么装都改变不了你骨子里属于女人那份没用到像个废物的一无是处。
她不要这样,不需要谁来提醒她这个事实,额上早已痊愈却留下疤痕的伤口总会在这时剧烈泛疼,心口会悲伤得难以言喻,她不要对谁示弱,特别是对江澈,再也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是那个意思。”她的思想过于偏激,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刻起,从未改变。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江澈,你给我听好,我段靖宜绝对会抓住采花贼给你看!”
量江澈没有那个胆,不敢当众对她纠缠不休,趁几名行人经过,段靖宜生气嚷嚷着转身穿越行人,奔进对面的繁华大街。
◎ ◎ ◎
无星的夜只有一轮皎月悬挂夜空,说不出的清冷孤寂,段靖宜藏身在树丛间观察夜阑人静,已无人走动的山道。
听闻最近只要入夜就会有可疑人物路经此处,那人的肩上总扛着个足以装下一位成年女子的麻布袋,有人曾试图跟踪那名形迹可疑的人物,可每每到了山道就再也找不着那人的踪影。
可疑,真是太可疑了,段靖宜立刻就断定那人是最近闹得青羽城众女人心惶惶的辣手摧花淫贼,于是她日落后便在山道上布下了陷阱,等着采花淫虫路经此处将他五花大绑起来。
“臭江澈,看本公子天衣无缝的抓虫大计,我一定要亲手将那只采花淫虫揪到你面前……”她一个人叽哩咕噜,没察觉身后有人无声靠近,等那人飞快出手把她钳制擒获,她才突然惊觉过来,“采花……”
“采花贼!还往哪里跑?”
慢着,这个声音不对……
“你才采花,你全家都采花,快放手啦笨蛋。”树与树生长得太绵密,月光照不到这里,黑漆漆又朦朦胧胧,他开口抢白在先,她倒是一下子就把他的声音给认了出来。
“靖靖?”来人是江澈,他明显愣了一愣,立刻松了手,“我爹娘早已入土为安许多年,恐怕无法自己爬起来采几朵鲜花躺回去捧着当装饰。”
“我……对不起哦。”不知者不罪,说错了也不能怪她嘛,“我记得你家乡不是青羽城,在帝都时可以说山长水远,在这儿你就只是个小小县令,俸禄又不高,你就没想过辞去官职,回乡跟其他亲人在一块做回老本行?”
江澈摇了摇头,“我没有其他亲人,我出身潼水镇,是家中独子。”再说老本行,是让他回去重振江家门风,再现江湖跟谁拚命厮杀吗?他已安静太久,安静到他想就这么过完这一生,因为给予他宁静的地方有她。
“潼水镇,很近嘛,就在青羽城隔壁,就算不必辞去官职你也可以搬回去住,有道是家乡风情最宜人。”他老家这么近,干嘛不回去落地生根?这样她就不用三天两头看见他,瞪到眼部抽筋还恨不得能在他身上制造出两个致命窟窿。
“青羽城和潼水镇之间来回一趟需要两个多时辰,你让我每天天没亮就爬起来,用一个时辰左右赶来青羽城的衙门上工,工作到天黑黑又花上一个多时辰赶回去吃饭睡觉?”那样他的生活还真是太忙碌了些,不出一年,他肯定会过劳而死。
“谁要管你每天需要花费几个时辰吃喝拉撒、工作作梦呀?”太意识过度也太自作多情了吧,段靖宜伸手去推他,想要跟他拉开些距离,这时才瞧见他装束怪异,“江澈,你跑来做贼呀,这是什么装扮?”
现在他身上这套该是哪本杂书上描述的夜行衣吧?这种衣服除了用来做偷鸡摸狗的事以外没有别的用途了。
“我不想让采花贼看见我的脸。”
“为什么?你欠了他银子?”
“因为我长得帅,怕他看见我时自惭形秽。”
“你先让我呕吐一下。”段靖宜一手扶着树,转身就要做呕吐状。
“靖靖,我不跟你说笑,你赶紧离开这里回段府去。”本以为她只有嘴上能逞强,没想到竟被她问出这个地方,幸好他来得比真正的采花贼早,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不就是一个采花淫贼,本公子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绝对能将他手到擒来。”她得意得鼻子都能伸长顶到天。
江澈只能苦笑,看来这位大小姐还不够了解,通常能被称为“采花贼”的必定具备绝顶轻功这项技能,方便采完花后轻松遁逃。
“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你能不能别拿自己的安危来跟我赌气?”
“你好啰嗦欸,你又不是我爹、我哥哥,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
“若你发生什么意外,有任何损伤,只怕你大哥会第一个站出来让我吃不完兜着走。”
说来说去,原来还是为了自身安危,谁说当百姓的都怕官?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官的也怕她大哥那种手上拿锭金元宝就能横行无忌的恶势力呀。
“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大哥除了碰上大嫂的事会表现得有异性没人性,其他事情一向公私分明。”眼睛有点酸,那突然涌上来湿湿热热的雾气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呀?
“我并不是怕你大哥。”还以为搬出她大哥能让她稍微收敛一些,没想到又是一个反效果,他只能改口,“我是真的在担心你。”
“江澈,你少在那里假惺惺,本公子不需要你担心、不需要你同情可怜。”
“靖靖……”他没有同情可怜她,分明没有,可脱了口就成了这样,到底是为什么?
“闭嘴,别再喊我靖靖,本公子人见人爱、天下无敌第一可爱的小名不是你能喊的。”
就在这时,有什么“嗖”的一声从他们头顶掠过,两人抬头,瞥见正准备遁入山林间的那道鬼祟身影,不约而同地高喊:“采花贼!”
“段靖宜,你给我站住!”江澈以为自己回神得及时,就好似上当受骗相信有猪在天上飞,趁着刚才的空档,段靖宜早就钻进草丛里,等他伸手拨开足有一人高的草丛,哪里还有段靖宜的身影?
“会给你站住才有鬼……咦,人呢?”
能从江澈魔掌中逃脱真是比过年过节还开心,段靖宜往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奔出老远发现果真如传闻所言,那人在中途就消失了。
她疑惑地在原地打转,思忖该往哪个方向追,身后蓦地传来阴柔奸狡的古怪嗓音,“在这里。”
那不是江澈的声音,段靖宜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喊道:“采花淫虫!”
那人神出鬼没,眼前才飞快闪过一个黑色的模糊人影,身躯蓦地受到禁锢,双脚离地,有人抱着她腾上半空。
“放我下去!”没人告诉她采花贼懂得飞天遁地,难怪她布下的陷阱没有丝毫作用。
“小美人,你不是找我很久了?我现在现了身,你又要我放开?这是所谓的欲迎还拒?”男子跟江澈一样,同样穿着夜行衣蒙住脸,他嘿嘿笑了两下,搂抱囚禁住她的臂弯力道异常强劲,没有半点放松的意图。
“你有眼疾?没瞧见我是个男人?我胸部是平的,就算本公子长得再如何玉树临风、貌似潘安,也不可能成为你口中的小、美、人!除非这么巧,你有不为人知的怪癖。”朝男子极为轻蔑地吠了几句,段靖宜在他怀里用力挣扎。
“从你撕下官府悬赏那一刻,我就开始留意你了,小爷我采花无数,你别想骗到我,只要用裹胸布就能制造出这平坦得像搓衣板一样的胸部,况且你的脸蛋长得如此精致,会把你当成男人才叫视力不正常。”他侮辱了青羽城无数的男男女女!
因身分被识穿,段靖宜没心情跟他闲聊,“你想做什么?”
“既然你喊我采花贼,你觉得我想对你做什么?”这真是个蠢到令人感觉悲伤的问题。
段靖宜微微变了脸,却仍是嘴硬道:“你敢?我是青羽城段家的四小姐,你要敢对我乱来,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大哥都会把你揪出来碎尸万段。
还有刚才跟我在一起那个人看见没有?他就是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行侠仗义,为了女性的清白义不容辞,令无数采花贼闻风丧胆的江湖淫贼杀手!”把江澈那家伙说得那么威风凛凛、威光罩顶,真是给了他大大的面子,还不马上恭敬下跪感激流涕去。
“嘿,我行走江湖多年,怎么就从未听说过这名号?可惜了这么一张花容月貌,这张可爱的小嘴竟然这么爱撒谎骗人。”男子伸手想摸她的脸,她头一偏张口就要咬住他的手,他冷笑一下在那之前迅速收回手。
“放我下去,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人了!救……”
“你还是安静一会吧。”男子手刀往她后颈砍落,怀中人儿的身躯在他怀里虚软下去。
第二章
段靖宜醒来之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简陋木屋,被麻绳五花大绑地扔在硬邦邦的木床上,而掳她来此的男子背对着她,正在捣弄桌上一堆瓶瓶罐罐。
“醒过来了?”男子发现她已清醒过来,毫不畏惧地转身迎向想要将他大卸八块的杀人目光。
“唔唔、唔!”嘴里被塞进布条发不出声音,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怪响,段靖宜拚命在床上扭动着身躯。
“此处方圆二十里都没有任何人家,若你想要向人求救,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冷声提醒完,男子取下她口中的布条。
“呜咳、咳……放开我,我、我尿急!让我去解手。”
“你想逃跑是吧?你真要急就在这里解决吧,事后我会帮你清理干净的。”
“你这个变……唔唔!”她还没说完,男子就把一个瓶子的液体全灌进她嘴里,“你给我喝了什么?”
“待会能让你亢奋到欲仙欲死的东西。”
从淫贼手上拿出来的东西,除了春药以外不作他想。
“我……杀了你,我叫大哥杀了你!”她自认自己从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害怕的眼泪却在这时无法控制地从白晰娇颜上跌落,她被保护得太好,遇到这种被逼入绝境的状况根本无法应对,不,其实类似的状况她也曾遇过,在她十五岁那年。
那日她有事去商铺找大哥,大哥不在,她便在帐房等候,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又模模糊糊地醒来,大哥还没回来,她失去耐心正准备回府,却在这时听见谈话声。
“啧,还以为段家万珠坊的帐房里会藏有大量现钱和金砖银锭,没想到全是些鬼画符的破册子!”
“哎,还真不走运,到作坊去看看能不能拿些卖得出手的金银珠玉就走吧。”
谁在帐房里?那不是大哥的声音,更不是她所认识的任何一名仆人的,难道是贼?
那两人太专注往地上的帐册泄愤,暂时没察觉到她,她想要寻个更隐密的位置躲藏起来,至少在那些人离去以前。
不料她没察觉脚下是一叠尚未整理完毕的帐册,不小心踢个正着,帐册纷纷跌落在地,在安静的帐房内发出好大声响。
“是谁?”
慌忙想找地方躲藏已是来不及,那两人迅速来到她所在之处,一前一后挡住窄小的去路。
“你是什么人?”其中一人随手抄来一件摆设,一脸紧张凶狠地朝她靠近。
“你们才是什么老鼠,到底是从哪里溜进来的?”段靖宜表现得不同于一般富家小姐,不见半分惊慌失措,遇上特殊情况,她认为最需要的就是镇定,气势弱了才是真正的输了。
“慢着,这妞儿衣饰华美,若不是段家大公子的妻妾便是段家小姐,而且这张脸蛋定能卖个好价钱,嘿嘿。”
“放肆,两个小毛贼也敢在我们段家商铺犯案行窃,看我大哥回来不好好整治你们!”她只是想拖延时间等大哥回来,而且爹和二娘不见她回去也会派人来找吧?
“你是段家小姐?”起先还满脸凶狠的那人显然有点慌张,抓着同伴就想开溜。
“你管她是小姐还是大姐,等买卖成功,她只能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要敢说自己是段家小姐,人家还呸她一句我才是当朝公主呢,动手,把这妞儿一并带走。”
“你们敢!”
事实上他们真的敢,在坏人眼中她只是个弱女子,连半点反抗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们把她绑起来,还在她嘴里塞了块腥臭的破布,在盗取了不少商铺中尚未雕琢制造成型的昂贵金银玉石后,把她跟赃物一块丢进一个大麻袋运了出去。
一路上她听不见有人声走动,想必这两人是从何种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路径溜进商铺来的,这下糟了,她碰不上大哥、碰不上段府来寻她的人、碰不上赶着下工回家的伙计,她该怎么办?
她在布袋里用力挣扎,拚命想要发出声音,奈何声音太过细小,几近于无,即使经过哪家哪户都无法引起人注意。
卡在身下或压在身上的一块块玉石使她感觉不适,不安也越发强烈,她真的会被卖掉吗?是被卖到妓窖还是大户人家当小妾?或是卖给别国君王当任其蹂躏践踏的奴隶?
不要、不要、不要!光是想想她就全身发冷,她绝对不要,谁来救救她呀……
“呜呜、呜……”想到自己日后凄惨的下场,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下来,她像个孩子,本想号啕大哭,却因为嘴被破布塞着,最终只能像猫儿一样呜呜哽咽。
谁都无所谓,拜托了,快来救救她呀……那个人的容颜倏地闪进脑海,只有那么短短一瞬,她随即摇头,摇去满脑的奢望,他才不会在这里,不会……
“站住,两个人鬼鬼祟祟在那里做什么?你们扛着什么?”像是回应她那般,她居然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也许是错觉,泪水却没有先前那般苦涩,可是为什么会是那个人呢?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公子,我们帮一位大户修整宅子院落的花花草草和清理落叶树枝到这么晚,这麻袋里的便全是那玩意儿。”
不要相信他们!她在麻袋里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幸而对方稍稍沉默,开口的话明显没蕴含半点信任,“你们清扫出来的落叶和树枝重量还真是非比寻常,我是青羽城衙门……捕快,现在命令你们把袋子打开,让我瞧瞧里头是什么东西。”
“这……”瞅见对方手上权杖,一人有些心惊地畏缩一下。
“你看他做什么?趁着现在无人经过这里,赶快把他做掉!”贼人哪有料到会半路遭人拦截,这到嘴的钱财是如何都不肯吐出来,发狠想要杀人灭口。
危险、快逃,笨蛋,逞什么英雄,他们有两个人,你只有一个啊!她的担心有些多余,事情发生的速度犹如在电闪雷鸣之间,两名贼人哀叫着松了手,麻袋应声落地,她重重地压上那些金块银块还有美玉宝石,让她疼得眼泪直流,接着传来贼人带些恼怒的痛叫:“你、你给我走着瞧!”
麻袋很快地被打开,随着那个人的容颜出现在眼前,在脸上爬行的液体更是奔流得肆无忌惮。
“靖靖,真的是你。”来人是江澈,他的脸上挂满惊讶与担忧,不忘动手为她解除勒疼她的麻绳。
“咳、咳,你……为什么放走他们?”那两名贼人都是生面孔,就这么让他们逃了,她还有出这口恶气的机会吗?
“因为我听见你叫我。”
“我没有!”她无法跺脚,只能以手捶地,小手没能如愿捶打在粗糙石地上,就被他的大手紧紧包裹在掌心。
“我就是听见了,比起去追那两个人,我更急着确认你的安危。”
好嘛,她不否认她真的有在心里悄悄喊他,这该不会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吧?见鬼的心有灵犀,她讨厌他啦!
段靖宜甩开他,不给他摸小手占便宜,“我不管,你现在马上把那两个败类抓回来,我要看见他们被凌迟处死!”
“盗窃罪不至死。”为了安抚她,他补充道:“我知道他们不是青羽城城民,否则不可能不认识我,只是你放心,最近有许多商家走私私盐,我有吩咐过晚上不许开启城门,进出青羽城的旅人、商队都必须接受盘查,他们逃不掉的。”
“哼,那还差不多,等抓到了,你要让我抽他们几鞭子泄恨。”
“好。”江澈发现自己很有宠坏她的本事,“你能站起来吗?”
“我腿在颤抖,站不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突然横抱起她,让她可以埋首在自己胸怀,“靖靖,你可以哭的,在我怀里哭就没有人会看见。”
“谁说我要哭了?你才哭,我不哭。”四周分明黑漆漆的,脸上的泪痕还是被他瞧见了,她赌气回话,他没接话,良久后,她用双臂环上他的颈项,把脸埋进他的胸膛开始嘤嘤呜呜了起来,“呜,阿澈、阿澈阿澈阿澈,呜呜、呜……”
“乖,没事了,我在这里,谁也不能欺负你。”
“阿澈,呜呜……”她很讨厌他的,最最讨厌他了,但此时却紧紧抱住他,喊着他的名,在他怀里哭得一塌糊涂。
她发誓自己只哭那么一次,她认识到身为女子到底有多柔弱无力,那件事以后她褪下女装,换上男装,她无法改变自己是女子这个事实,但至少她要求自己能保护自己。
乖,没事了,我在这里,谁也不能欺负你,这句话她牢记在心,藏了好多年,她不会去信,即使他说的都是真的,她仍会害怕,为了消除莫名的恐惧,这些年她要自己用尽全力去讨厌他,这样脑中和心底好几次都要被唤起的不快就会烟消云散。
可是她好没用,原来穿上男装不能让她变坚强,只是躲进了一个壳里,一个永远等着江澈来拯救的脆弱软壳,难看又不堪一击。
“阿澈……”救我。
江澈不会到这里来,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她这是在自作自受,与其这样,她还不如自我了结,总比被淫贼羞辱要好太多。
“喂喂,大小姐你别乱来,小爷我只是想大家一起爽一爽,没想过要闹出人命呀!”瞅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并一脸视死如归,男子忙一指点了她的穴,让她动弹不得,只能朝他干瞪眼。
当男子正欲伸手去解段靖宜的衣衫之时,眼角捕捉到一道寒光,银色冷华的长剑在紧闭的木窗上硬生生穿破一个洞射进来,贴着他鼻头掠过,直直钉入对面墙上数吋,晃动着数声嗡鸣终于停下,紧接着江澈破窗而入,立即就跟男子交上了手。
江澈怒道:“别碰她,离她远一点。”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男子跟他拆招拆得从容不迫,实则额际早已渗出不少冷汗,光瞧那柄剑如此霸道地穿透木窗又力道强劲地钉入厚实的木墙,足以可见来人功夫在他之上。
“你身上有魅香的味道。”
“你是狗吗?如此忠心护主,还是你是她的姘夫?”男子故意嘲笑,想偷袭他的一时不备,可眼前男人的武功比他想像的还要霸道刚硬许多,完全没给他找着丝毫空隙,每次出手又准又猛烈,他快招架不住了。
“我倒希望我是她姘夫。”只怕她连姘夫都不愿意让他当吧……
什么姘夫,说得真难听!段靖宜气得快晕死过去,要不是被点了穴道,她一定扯着嗓把这两个男人骂得狗血淋头。
“这武功套路……你是‘多管闲事’江鹏天的什么人?”
“是‘侠义无双’江鹏天,他是我爹。”他纠正,并及时阻止男子企图拔剑之举,同时夺回方才被他钉进墙上的长剑,使出几式凌厉剑招,不为伤人,只为将男子逼入绝境。
“原来是江大侠,久仰久仰,这位姑娘就还给你了,再见!”技不如人,还是先开溜保命吧。
“你不能走。”江澈的动作比他快上许多,没让他打马虎眼蒙混过关,为求速战速决,他反手让剑脱了手,剑柄重重撞上男子,男子闷哼一声倒地不起。
“靖靖,你没事吧?”江澈飞快奔到段靖宜身旁,帮她解开束缚。
“有事,我大大的有事。”揉着被勒得发疼的手腕,段靖宜瞪向地上动弹不得的男子,怒道:“死淫贼,看我不抽你筋、剥你皮、挖你眼、剁你手,开膛切腹掏出你的心肝肠子!”
男子苦笑一声,“江大侠,你还是放我走吧,我都给你买一送一这么大优惠了。”
“什么优惠?”江澈不明所以,可男子的眼神太暧昧淫邪了……
“呜,江澈……我、我好热……”段靖宜突然攀住他,柔嫩脸颊贴住他的不住磨蹭。
“靖靖?”她居然还把嘴凑过来想要吻他,见鬼了,江澈忙制止她,伸手去探她颈间脉搏,转而问男子道:“你给她服食了春药?”
“嘿嘿嘿。”男子只笑不语。
“我真的想把你开膛切腹,拿你的心肝肠子给她玩耍。”太人神共愤了。
眼见段靖宜又黏了过来,江澈只能无奈叹息,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暂时去梦周公,用刚才那根绳子把采花贼五花大绑,带着两人回城。
◎ ◎ ◎
江澈无法把段靖宜送回段府,试问她现在这个状况,若他对着她家人解释“你们家靖宜被人下了春药”会怎样?那会演变成有理说不清。
江澈选择先把她带回自己家,去衙门把采花贼丢给傅元之等人后才再次回到府中,这回他要料理段靖宜。
可当他回到房里掀开床幔,瞅见她把自己剥光光,在床上扭着蠕动那波涛胸涌、玲珑有致的身段,他的心律快了好几拍,第一个闪进脑海的念头就是转身就走。
“阿澈,别走、别走,我好热、好难过……”
他觉得自己更难过!刚才采花贼说过给她下的只是普通的春药,忍一晚上就没事了,他不该回来的……不该回来,难道要让她扭着扭着扭下床,爬到外面随手抓个人喊“我好热好难过”吗?
“靖靖,把衣服穿……披上。”他不求她把衣服穿好,至少她需要点什么遮掩,不然他绝不会转身瞧她一眼。
“不要,我好热,骨头都快融掉了……你好冰。”她以撒娇似的口吻嚷着,拉着他的手往自个儿脸上贴。
“段靖宜!”他极少连名带姓唤她,就像她极少没大没小地唤他“阿澈”一般,他怕自己再不出声,她就要拉着他的手移到她胸口了。
“呜呜,你好坏,你欺负人,我快死了,难受得快死了,帮我呀、帮我……”她太眷恋他的温度,他又小气地不肯给她体会更多,她爬起身跪在床上,趁他发怔回头,搂住他的颈项就把他往床上拉,然后他倒在了她身上。
“你喜欢我吗?”
这样的质问并非没头没脑,段靖宜以为他们第一次的相遇其实并非真正第一次,他第一次遇见她,是在她十三岁那年,在帝都。
那时他还是人人口中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而她则是到她爹友人家中小住一阵的商家小姐。
第一次,他捡到她的玉佩归还给她,她羞羞怯怯地对他说“谢谢”时的可爱神情,至今为止他仍记忆犹新;第二次,她在一处屋檐下躲雨,神情好困惑、好可怜,他碰巧撑伞路过发现了她,上前搭话提议送她回司徒王府。
那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跟他走在一起时头垂得好低,不敢抬头瞅他一眼,还小心翼翼地保持距离,为了不让雨点打落在她身上,为了不令她受到惊吓,他几乎把伞全往她头顶上挪,自己却淋得全湿,路人看他们的眼神是既好奇又好笑,他毫不在意,想要保护好她的想法不知从何时早已由心而生,深深种植在心里。
之后的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帝都很大,也很小,她住在司徒王府那一年里,他曾无数次与她相遇,来不及询问她姓名就让她羞涩逃走,直到那日司徒王爷的寿辰,他终于从旁人口中得知她的名字与身分。
他曾想过要上前攀谈,这次绝不会让她逃掉,他想要知道她对他是何种感情,如果并不坏,他打算向她求亲,虽然有可能会吓坏她,可是却发生了那件事。
他是习武之人,耳力异于常人,将她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竟然迎合那些皇孙贵族无聊的玩笑,以抽签的方式要向他告白,在他回应她的心意之后再在众人面前狠狠甩掉他,正常情况下没有任何一个男子能和颜悦色地应允这种蠢事,他也不会。
他很气,气她太软弱,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懂得回绝他人,气她是不是当真对他毫无感情,才会连同别人一块来践踏他的真心,然后他以最糟糕的方式在众多宾客面前拒绝了她。
她逃跑了,跑得过于惊慌,当他转身之际,她已经“咚咚咚”地滚下寿宴会场楼阁的长长楼梯,撞伤了头,不省人事,后来他再也没有见过她,再次遇上她,是他被贬到青羽城之后。
她变了,变得嚣张跋扈、刁钻随性,曾经那个可爱又娇娇怯怯的段靖宜不复存在,而且她谁都记得,只不记得他。
初时他以为她还在生气才不愿认他,但他错了,她用陌生又厌恶的眼神看他,她只是不要记得他。
他没有权利指责她,因为他根本就是自作自受,但纵使如此他也觉得不要紧,他们可以用现在的关系重新开始,可是她大哥却在这时跑来告诉他,我不知道你曾经跟靖靖有过什么,但是如果她不是真心喜欢你,我希望你不要碰她,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而她会恨你一辈子。
她大哥说得对,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质问,不管她要以“现在”段靖宜的心情,还是以“过去”段靖宜的想法来回答他。
“喜欢,喜欢呀,你好冰,好舒服、好喜欢……”她嘻嘻笑着,凑过去吻他。
她的舌好软好小,直往他嘴里钻,对他迟疑木然的反应极为不满,企图在他口中探寻到什么;她的动作好像小猫,居然想要取悦他、跟他撒娇,跟平日浑身长满刺的她是天壤之别。
“你等一下。”江澈推开她。
这使他更加确定她只是想要找他解除自己身上的痛苦,才随便地说出那两个字,她真正的感情尚还徘徊在过去的怨怼忧伤和现在的厌恶疏离之间,她对他有什么感觉,恐怕连她自己都搞不清。
“不要、不要,呜,阿澈……”她慌忙拉住他,他的指在她身上一点,她立刻动弹不得,只能哭着唤他。
“相信我,明天你会感谢我的。”他离了床,到一旁柜子里取出一大堆瓶瓶罐罐走回来,仔细看瓶身上的标贴,抽出其中几瓶,拔开木塞就往她嘴里灌。
“咕噜噜……呜、咳咳,呸呸呸!好苦,味道好怪好难喝,阿澈、阿澈,呜呜,你欺负我、欺负我……”
最好他是想欺负她才千辛万苦地保住他们双方的清白啦,“继续。”他灌完一瓶又灌下一瓶,下手竟不留情。
这一晚,他心爱的女子赤身裸体躺在他床上,他宁愿忍受着不人道的折磨,为她盖好被子,时不时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就这么守了她一夜也不愿碰触她。
第三章
“好、好恶心,嘴里的是什么味道?”
段靖宜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古怪的药味使她禁受不住折磨想要找茶水漱口,身上莫名的虚弱制止她的行动,被子下滑,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连忙环视四周,更发现这儿竟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哪里?”
昨晚她去抓采花贼,反而被淫贼抓走,还被喂了药,后来、后来呢?可恶,赶快想起来呀,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门“咿呀”一声被推开,阻断她绞尽脑汁的回想,她下意识抓住被子遮掩赤裸娇躯,来人让她松了口气,也引起她阵阵不快,“江澈,怎么会是你?”
“如果你觉得来的是采花贼比较好,那我无话可说。”他今儿个连府门都没踏出半步,就为了等她醒来,看她情况如何、有没有感觉好过一些,结果这小没良心的……
“你把我怎么了?”她想起来了,昨晚是江澈及时赶到救了她,可现在她一丝不挂地躺在他房间床上,不难想像昨晚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
“你该问你昨晚有没有对我做过什么。”
做贼喊抓贼明显就是她这种人,昨晚他好不容易才忍住没对她出手,刚才还跑去泡冷水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免得面对她时无限尴尬,或许他真不该有所期待,因为他喜欢的女人就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不可能,就算我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想要强上你。”太羞愤难当了,可是真的没有吗?她昨晚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蠢事,“昨晚你为什么不送我回段府?”分明就是想带她回来占便宜吧!
“若我送你回去,等你醒来,你大哥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说得也是,大哥说不定还会借故把她打包送给他……
“还有没有哪里觉得难受?”他走上前来,伸手要探她额上温度。
“没有,你别靠过来。”段靖宜满脸嫌恶拍掉他的毛手,不满质问道:“你这混蛋,昨晚给我喝了什么?为什么我满嘴都是恶心的味道?”
“不过是些清热解毒的灵丹妙药,喝了对你有益无害。”
“那我该感谢你啰?你……叫你离我远一点啦!”段靖宜才发现他身上带着湿气,该是刚沐浴完,从发梢滴落的水珠贴着脖子蜿蜒而下,滑过形状漂亮的锁骨,隐没进衣衫下的胸膛,可恶,她干嘛突然留意起这种事来了?脸还莫名热烫起来。
“你给我出去,本公子要穿衣服!”她恼羞成怒,脑子一团浆糊,突然佩服起自己什么都没穿,缩在被子里就跟他胡扯大半天。
“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你穿好以后再出来。”他显然也愣了一愣,后退数步跟她拉开距离,转身推门走出去。
段靖宜穿戴妥当出去时,他在外面等她。
“你要不要留在我府上用完早膳再回去?”救人救到底,可不能让她可怜兮兮地饿着肚子回家。
“干嘛,想讨好我呀?”
江澈府上有位叫玲珑的厨娘,烹调手艺一绝,她曾向他讨那名厨娘,不过那名厨娘先开口回绝,说要报答他的恩情。
最初以为他们两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纠缠,这男人分明金屋藏娇,还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跑,实在可耻,那段日子她对他仇恨到极点。
后来玲珑跑来告诉段靖宜,江澈不过是出钱帮她葬父,还出手相救没让她成为某老爷的小妾,她对江澈心存感激,直到契约期满前都愿意留在他府上为奴为婢为他卖命。
好吧,段靖宜承认自己确实爱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她知道江澈喜欢她,身边的人也知道他喜欢她,可她不喜欢他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被他喜欢上的理由。
“玲珑的卖身契约期满,又找到户好人家,近日就要出嫁了,你说过喜欢她做的膳食,在她离开江府之前再尝一次吧。”
“是哦,真遗憾,新郎不是你。”他是想对她好,她却说风凉话,十足十的没心没肺。
“靖靖,你该知道我喜欢的是你。”他的心意多坚决,从四年前……不,是从五年前开始就从未变过。
“谢谢,那么请数出段靖宜的十项优点,若你能说出来,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回应你的感情,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接受‘因为你美丽体贴、温柔可爱、有颗为人着想的心’这样的烂理由。”这样的理由别人没吐,她自己要先吐了。
江澈无语,这真是个难题,比科举的试题还要难上千百倍。
“说不出来是吧?”段靖宜笑得好幸灾乐祸,脸上明显写有“我就知道你说不出来”的表情。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他不了解,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感到心动,原因能有很多很多,或许是那个人的侧脸、那个人的背影,又或许是那个人曾做过一件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事。
他不否认喜欢她是从最初那个胆怯如小白兔,娇羞时可爱到令人招架不住的她开始,可即使面对现在这个她,他的心境也从未发生变化,喜欢是一种感情,它能令人产生太多不由自主,他不认为这个问题值得谁去自寻烦恼,非要硬掰个理由去剖解它。
“你吃饭需要理由吗?”
“人饿了自然需要进食。”
“很好,那就请你给我一个喜欢我的理由。”她没打算接受他,才尽给他出难题,她太坏了,但她经常以这样的自己为荣,还沾沾自喜,她比天下最恶的恶人还要可恶。
“那么我估计自己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为什么会喜欢你的理由吧……”江澈苦笑着摇头,低声喃喃自语。
果然是自造孽不可活,当初是他说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结果她现在变坏、变别扭,他只能在她身后追赶,碰触不到她。
◎ ◎ ◎
人家是饱暖思淫欲,她是吃饱没事干就回忆起昨晚做过的糗事。
别人都说只有女孩子自己才知道有没有吃过亏,她是很确定自己没有吃亏,只是她好死不死地想起昨晚把她剥光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然后还在床上一直扭扭扭,扭到江澈回来,如饥似渴地扑到他身上……啊啊啊,她不要想、不要再想,好想一头撞死,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江澈!
“大哥、大嫂,早啊,今天风和日丽,你们在赏花品茗培养感情呀?我不打扰你们,先回房了,再见!”从段府大门进来一路畅通无阻,直到遇上府里头号棘手人物,段靖宜立刻换上平日欠扁的笑脸,打完招呼打算脚底抹油开溜。
“段靖宜,站住。”段大公子段毓华向来精明,哪会瞧不出她鬼鬼祟祟藏有心事,才不可能让她蒙混过关。
“大哥,有事吗?打扰你们谈情说爱,我会很过意不去呀。”还用拳头击打两下胸口,以示隐隐作痛的心。
“你昨晚一整夜去了哪里?”
“呃……栖凤楼。”
这三个字令段毓华身旁的爱妻面露些许忧愁,想必是回想起不好的回忆。
段毓华的脸庞极度狰狞地扭曲了一下下,“我马上派人上江府跟江大人谈你的婚事。”长兄如父,既然他们家有个不成材的爹,他这个当大哥的就更要加把劲了。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江澈?”简直不明所以。
“有人瞧见你昨天在第一楼前面撕了官府贴出的悬赏告示。”
“是这样没错啦。”可惜她没能成为百姓英雄。
“然后你今天一早是从江大人府上走出来的。”段靖宜一夜未归,他索性派人去江大人府上监视,果真一大早就见她步出大门。
“你派人监视我!”
段毓华眯了眯眼,“什么都能让你胡来,只有这个不可以,你是个女子,该有身为女子的自觉,你跟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事要传出去了,要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我跟他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能对天发誓,否则我段靖宜被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再说外头也没有多少人记得我是女的。”叛逆期的孩子最难教,“大哥,那个江澈到底是什么来历呀?他干嘛老对我纠缠不清?”
“你问我?问你自己呀。”段毓华给她一个能抖掉她骨头的温和微笑,“你十三岁那年到帝都的司徒王府小住,结果住了整整一年才给我们死回来,回来的时候嘴里不停嚷着别人听不懂的话,爹还以为你中了邪,正打算找位高人来给你收惊驱邪时你却莫名好了,性格变成这样刁钻古怪。”
大哥是想说我的妹妹也曾经温柔善良过吗?好恶心,拜托别这样,段靖宜在心中无语了一阵,然后问道:“大哥,我十三岁那年,江澈还在帝都是吧?”江澈是在帝都出了事才被贬到青羽城来的,她数了数手指头,年份刚好吻合。
“所以我叫你问你自己。”
“我不要。”对于这个方面她很坚决,“我一想那种事就头疼,然后就会有一个声音不停告诉我江澈是坏蛋、江澈罪大恶极、江澈该下十八层地狱。”
她自己想会头痛,她想跟江澈求证也会头痛,于是她干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反正她讨厌江澈,没想过改变对他的观点,就算他们真的曾经有过什么,也一定是他对她做了人神共愤的事,她现在才会不愿记起他,活该他只能在她身后拚命追赶。
“你这是偏见,江澈有什么不好?难得有人对你一片痴心。”四年的时光足够改变一个人太多,没必要特地用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偏偏江澈做了,还毫无怨言,连他都佩服江澈。
“他从头到脚没一处看了是能让我感到顺眼的,我看见他后面就恨他前面。”
对她这份厌恶厘不出半点头绪,段毓华有些好笑地给予忠告,“靖靖,不要把别人对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整天只想着要回报却不愿付出的人,最终只会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我说完了,回房之前先在跟爹娘前露个脸,免得他们担心。”
“我又没叫他喜欢我,也没让他跟在我身后跑,爱收回就收回,爱不理我就别搭理我呀……”段靖宜自个儿小小声叽哩咕噜,转身走进长廊。
她明白大哥所说,不付出,哪来回报?只是她从未要求江澈为她做些什么,从来都是他自己在一头热,她一直这么想,但若有一天江澈不再缠着她了呢?有一天江澈不再喜欢她了?呀……不知为何,鼻头一酸,连眼眶都有些湿热酸涩。
“关我什么事?跟我才没有关系呢。”
是呀,没有关系,半点也没有,可是她用手碰触额头,模糊的记忆若有似无,昨晚好似有谁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数次为她擦去汗水、探她额头的温度。
“什么叫好似有谁?分明只有他吧……”她好会找借口,就是不知他有没有觉得她额上的疤痕很丑?那个连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造成的疤痕。
◎ ◎ ◎
“段四……公子,你来找江大人?他在书房,你知道地方,自己过去便是。”傅元之看见段靖宜出现在县衙时感到些许意外,虽说她是常客,但每回都是江澈带进来的,单独上门实乃少见,而且真是好险好险,他险些就要把那声“段四小姐”脱口而出。
“哦,是吗,谢谢。”段靖宜语气无精打采,不情不愿地移步到衙门书房。
要说她今日为何特意上门找江澈,不就是昨日走时忘了要他把前天晚上的事别说出去,最好全部忘光光,求人做事自然要先表达诚意,她会顺便勉为其难地附上“谢谢”一句,其实她没多想谢他啦,谁要他给她喝下一堆“灵丹妙药”荼毒她的舌头,没诅咒他就算很够意思了。
“元之?抱歉,采花贼那份公文你再等一等……靖靖?”江澈从那张仍是空白一片的公文上抬头,看见的却是段靖宜,脸上闪现一抹惊喜。
“活该,谁让你玩什么大侠不留名,现在连份文书都写不好了是吧。”段靖宜活了十八年,学到最大的本领叫幸灾乐祸。
“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懂武功。”征战沙场与敌厮杀不符合他的兴趣爱好,所以当年他考的是文状元不是武状元。
事到如今被人知道一个曾经金榜题名的状元郎竟然身怀绝世武艺,是想勾朋结党暗中谋朝篡位还是怎样?官场不是天真善良人的聚集地,难保不会有阴险奸诈之辈趁这个机会找谁参他一本,好使自己步步高升,关于他武功之事,能瞒便瞒。
“依我看,你从一开始就不该考什么功名、当什么官,回你的武林江湖去快意恩仇不是更好。”这样她连遇见他那段都能省了,好棒好棒,时光啊,赶快倒流吧,他现在回去也不迟,反正一旦他成了江湖中人,她才不相信大哥还会乱找借口把她硬塞给他。
“我不会回去,只要有你在,我就会一直留在这里。”
早知道他不会那么好商量,段靖宜脸色微沉,挤出僵硬的笑,“江大人,你还真是爱推卸责任欸。”
“过奖。”他没有什么好谦虚的,“你今日会特地来找我,该是有什么事吧?”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看见她来,他仍是小小高兴了一下。
“我昨天忘了说,能不能请你把前天晚上的事全部忘掉?”
江澈沉默片刻,视线没从她身上移开,突然叹道:“靖靖,你大哥难道没告诉你,求人做事之前必定要有点什么,大家才会比较好商量?”
“前天晚上谢谢你。”
“太敷衍,我不接受。”
“那你想怎样?”给他几分颜色他就想开染坊,段靖宜很火大。
“我要你。”他说得好不委婉,也没半点害臊,知情的人都知道他想要她,想得快疯了,身为当事人,她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你……”色狼,不要脸的登徒子,心里有把火在烧,段靖宜蓦地冲到书案前,扫开碍事的笔墨,整个人跨跪上去来到他面前,“有胆你就要。”
这里是县衙,随时都有人会进来,她就不信他有胆对她做些什么。
但当他伸手抚摸她脸颊之时,她却用力闭上双眼,从他掌心传达过来的温度使身躯一阵强烈的颤栗,他靠近她,她能感觉到他的吐息喷抚在脸上,他是想要……吻她?
骗鬼,装什么假惺惺,前天晚上他分明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她记得后来还是他先推开她的,是她没有任何女性魅力,还是他看完以后觉得她身材平平只是个小女孩?糟糕,她居然在为前天晚上之事感到很失望?
段靖宜微微噘着嘴,咬紧牙,表露出万分不情愿,却不知一直蔓延到耳根的绯红曝露了那羞怯不安又小小期待的复杂心境。
“这可真是最好的谢礼啊。”他是真的想要吻她,说话时他的唇在她唇边,只要稍稍缩短那不到半吋的距离就能四唇相接。
“大人,您到底写好没有呀?那采花贼算得上是朝廷重犯,等着押送去帝都……呃,抱歉,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两人因突然闯入的傅元之迅速分开,场面一时显得十分尴尬。
“我、我去衙门斜对面的茶馆等您,您忙完再来找我!”
首先打破这种停滞的沉闷怪异气氛的人是段靖宜,傅元之一说完,她就看准方向冲过去,趁傅元之侧身让开之时一溜烟跑出门外,留下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面面相觑。
段靖宜,你要死了,她用力猛拍双颊,企图拍散对刚才那个半途而废的吻的依依不舍,以及满脸潮红的羞赧之意。
她才不喜欢他,不喜欢、不喜欢,她也没有对他心动,没有没有啦!不就是一个吻,赶快完事赶快要他允诺不会把前天的事说出去就赶紧拍拍屁股回家去。
段靖宜要自己别胡思乱想,从衙门后门出来绕到前方大门,被一排长长的队伍弄得困惑不已。
“这是在做什么?今天衙门有钱派吗?”还只派给城中少女?这也好色得太明显了吧!
“呀,靖哥,你不知道吗?昨儿个听说江大人抓住了采花贼,为青羽城的姑娘们除去大害,大伙儿今天都赶着来送礼答谢江大人呢!”前天还一头撞进段靖宜怀里乱磨蹭的芙容也在队伍里,好心为她指点一二。
“是答谢还是跑来倒贴?”段靖宜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女人吃饱没事干的心理和以讹传讹的方式。
人家玩的是大侠不留名,功劳自然归给官府,但是既然是官府的功劳,怎么又变成是江澈抓住了采花贼呢?
“靖、靖哥。”那一道道能杀死人的目光直射口不择言的段靖宜,芙容连忙扯了扯她的衣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呀,江大人人好,脸又长得俊,最重要的是还未娶妻,城中有哪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没有对他幻想一二?这回他又抓住了采花贼,为民除害,令许多姑娘能安枕无忧,无论是公是私,大家都想留下个好印象,看自己有没有机会……”
是是是,她知道江澈长着一张万年不老的娃娃脸,不管是不是已经一把年纪了,还是有不少姑娘为他献殷勤。
不过一个曾经面对无数贿赂礼品眼都不眨一下的男人,对这些怀春小姑娘难道就会格外开恩,抛却自己的高风亮节接受吗?
段靖宜觉得很是无趣,又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来到衙门斜对面的茶馆喝茶看戏,过不了多久果真如她所料,那些跑去留好印象的姑娘全都羞答答地进去,掩脸哭泣着跑出来。
等衙门大门前倒贴留印象的人走得干净,算算时间江澈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她起身准备准备,想着要拉他到哪里办完刚才被打断的事。
她付了茶钱往衙门大门的方向往回走,江澈碰巧也走到门口,她张了张嘴要喊他,突然发现他身旁跟着个姑娘,刚才在门口没见过这姑娘,那么这姑娘是从后门进去的?这姑娘……享有跟她一样的待遇?
心里一阵烦躁不安,她下意识地加快脚步,远看一时想不起这姑娘是谁,快走近了她才记起这姑娘是家里经营船运的许家小姐,而且她手上还挽着跟刚才那些女人一样的篮子,跟江澈说了些什么得到他应允,便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糕点喂入他嘴里……
啊啊啊啊!脑中有一片被炸得面目全非,心里有一大片是被炸后还鲜血滴答、肉末仍在纷飞的残骸,段靖宜气炸了。
“哟!江大人真是好兴致,跟如花美眷双双踏出衙门,敢情是结伴出游要去欣赏哪处好山好水?可你也得看看时机呀,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也不觉害臊。”什么“我要你、我喜欢的是你”现在看来全是鬼话连篇!
“靖靖,你误会了。”江澈瞧见她满脸愤恨,立刻醒悟过来。
四年前他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邻居许老爷对他关照甚多,他的掌上明珠许梦婷总爱时不时地在他身边打转,但他只把她当妹妹。
虽然今天不知怎的,许梦婷也跟刚才那些姑娘一样提着一篮子点心说要给他尝尝,他有表示自己的时间很赶,却仍无法拒绝许梦婷的好意,出于两手捧着要交给驿差的公文,他稍微遮掩一下,就着她的手吃掉那块点心,想着赶快打发她离去,好去见段靖宜,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犹如被抓奸在场的境况。
“靖靖?”许梦婷看看江澈又看看段靖宜,他们两个分明都是男人,为何江大哥对段四公子会有那样亲匿的称呼?
“你先听我解释。”踩到猫儿的尾巴是大事,他又不能让她迳自发狠耍泼、自暴自弃。
“听什么听,还有什么好解释的?真不要脸,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居然还老牛吃嫩草,找个十六岁的!”怪不得前天晚上就算她脱光了,在他面前扭得像个荡妇、像条淫虫,他就是连碰都不愿碰她一下,反正就是许家小姐是身娇腰软好推倒的十六岁,而她不是嘛!
“靖靖……”
“你别喊我靖靖,靖靖这个名字不是你能喊的,从今天起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小心我扎个草人找茅山道士诅咒你,诅咒到你死。”
错的人是他,她生气是应该,但她心里却有种苦苦闷闷的情绪在翻腾作祟,升腾起来又变成心碎的酸涩,氤氲出使双眼迷蒙的水雾,不能哭,不可以哭,她早就知道他是个混蛋,现在不过是原形毕露罢了,十六岁是吧?十六岁!
段靖宜顺手抓来一人,带些嘶吼地朝对方询问道:“你今年几岁?”
“十、十六……”
“好极了!”她转向江澈,面目狰狞,语气凶狠地大叫道:“听见没有?不是你才找得到二八芳华的美姑娘,我也能找到,我要娶她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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