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婚狼君》(私订终身2)作者:唐梨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3-6-8 21:12 编辑书 名:夺婚狼君
系 列:私订终身系列之二
作 者:唐梨
出版日期:2014年10月23日
【内容简介】
她一心求嫁,他随意凑合,他不上心她也认了;
她休书一封,他怒火中烧,他上了心她别想走。
白水心傻得以为她的救命恩人,有一天会八抬花轿来娶她,
成亲当夜,他却丢下她这位新嫁娘去青楼找花魁,喝花酒。
那么多年来,她用尽真心,只为了嫁他为妻,而他娶她不过是凑合。
段毓华本来无心娶妻,可白水心自己送上门,为了堵住长辈叨念,
所以他娶了,只是与她成婚,他从头都没想过真心待她,
不过就是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娶回家当夫人摆着也好看。
这场同床异梦的婚姻,段毓华不爱她,可她是他的妻子,
他就爱在床上怎么霸着她,怎么让她取悦自己,谁敢说话?
他本以为,这辈子真要跟白水心这温驯的小女人过了,
哪晓得,这女人不但敢离家出走,还留了休书,
更教他气恼的是,她竟然怀孕了。不得已,
段毓华这位人前自视甚高的大公子,为了把妻子哄回家,
那高傲的身段可是低了又低,谁敢说他不上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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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他讨厌这种场合。
一群人穿着一身华贵非凡,嘘寒问暖中不时夹带着奚落与比较。
左边那位自诩上月商铺营收可观,吹嘘自身手腕有多高强;右边那位夸耀自家孩儿才满三岁就能将三字经、千字文朗朗上口,各个都描述得口沫横飞。
他们干嘛不比哪家的鸡能生出金鸡蛋?这样总比那堆鸡零狗碎的无聊内容来得有看头。
这场景可悲,但最可悲的是即将成为那群人之一的他。
他不是来见识这种“世面”的,他从这群人身上探究不出经商道理,挖掘不来怎么才能让自家商铺多挣几个铜板。
冷冷哼声,转身正要离去,脚步因跟前比他矮了好几个头的小小身影被迫停住。
“你手上的指环好漂亮,借我看看好不好?”
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称不上粉雕玉琢,至少模样清秀可人,高仰的小脸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正一瞬也不瞬地凝瞅着他。
“不好。”如果她已经有开始在识字,就一定懂得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叫作生人勿近。
“借我看看嘛,就看一看而已。”
“走开。”
“你不借我,我就不走。”
他甚至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看见倔强的挑衅。
他该怎样?一脚踢开这个小不隆冬,还是像拎小鸡一样把这听不懂人话的玩意给丢到一旁,就在身后那堆极有可能抱着看好戏态度的家伙面前?
沉重的鼻息才呼出就消失在吵闹人声中,他不是服输,只为求摆脱,取下手上的指环,交到朝他伸出的白嫩小手心上。
“现在它是属于我的了。”她效仿他,将指环套在又短又小的手指上,松垮垮的,得意朝他快乐摇手。
“还来。”他是家中长子,那是代代相传要给予大少夫人,他未来夫人之物,怎能让眼前这个小奶娃夺走。
他沉黑了一张脸,出手逮她,她却仰赖娇小身影绕着他玩闹……这丫头分明是故意在耍他!
“我说还来。”他放弃追捕,声若千年寒冰,双眼死死盯着她,直至那张小脸退去胡乱笑闹,堆挤出讪讪不悦。
“好嘛,还给你……还给你哦!”怎料她取下指环没有还他,而是朝着湖的方向用力掷出。
“你……”
“我还给你了哦,你快去捡呀。”小女娃眨眨纯真大眼,小唇弯弯,笑容如同恶魔,还故意伸手推他,意示催促。
她本来是推不动他的,可是他们都忽略了昨日连夜大雨,湖畔石上青苔湿滑,他踩错一脚,一切就无法挽回……
水声哗啦,他被冰冷液体重重包围,意识最后只停留在那道仓皇逃离的小小身影、爹爹的惊呼,以及一声声无关紧要的嘲笑奚落。
第一章
段毓华从睡梦中睁开眼。
窗外传来细微声响,有什么飘洒在紧闭的纸糊窗户上。
他知道那是雨,细细绵绵地毫无间断下了一整夜,也只有这种时候那个该死的过去才会变成梦,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重复,如同蚁咬虫叮,狠狠折磨着他。
虽然那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甚至连当时救他一命的壮丁是何种模样,爹又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语气表露担忧,统统随着时间如水流淌,冲洗淡忘,只是……
“呀,老段,你家大公子不会泅游?”
“哈哈哈,怎么会,我家阿旺五岁就学会泅水了,现在跳进水里就像尾鱼,游得可好看了……”
他不知当时那些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还是纯粹没反应过来,抑或是根本就没打算出手相救,由始至终看他一人在那演猴戏,拿他玩笑取乐,他只记得那些围观嘲弄就像一把利刃,用力戳刺他的自尊。
他忘不了,也不会忘,平生第一次险些跨过鬼门关的门槛,第一次狼狈至此、颜面扫地。
最最无法饶恕的要数那个夺他指环、害他险些丢掉性命,最后却落荒而逃的始作俑者。
“大公子?”
有人在外面轻敲两下房门,打断他的思绪,把他从十一年前那场不堪回首的往事中拉了回来。
“进来。”
“大公子,你还未更衣?”护卫苍岚推门进屋,瞥见那件规规整整挂在衣架上的大红蟒袍,一如昨夜,未曾被移动分毫,他露出满脸的不可思议。
再看床上男子,气定神闲地坐起身,连看也不看那件喜庆味满满的红袍一眼,迳自摸来身旁一套折叠整齐的玄色衣衫,慢条斯理地穿上。
“那种衣服,别奢望我这辈子会愿意穿第二次。”语气带了几分嘲讽与不屑,他是青羽城最大珠宝商段家的大公子,他为迎亲而来。
身为段家长子,所娶进门的夫人必须讲求门当户对,碰巧他的妻是百翎城有名的玉石商白氏之女。
段家与白家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两家又是世交,乍看之下这场婚姻当真门当户对得毫无破绽,唯有他知道这场婚事背后到底有多滑稽可笑,因为那个要嫁他为妻的女人正是当年害他落水,险些丢掉性命也丢掉面子的臭丫头。
最初他不知道白家小姐是谁,要不是爹多次出言强迫,他甚至不愿意打开那卷画像,对画中之人意思意思地投以青睐,结果仅只一眼就看得他满眼火光,甚至有名为忿恨的情绪要将胸腔炸裂开来,失手把画卷掐成粉末。
这些年他太忙,忙到懒得再回忆当年那个可恨的丫头长得是圆是扁,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比起段家商铺卖出的金银首饰换来的银钱,她连路边的一粒沙石都不是。
偏偏在当年做出那样人神共愤的事情以后,她居然还有脸说喜欢他、想要嫁给他?她脸上到底刷了多厚的粉才能像城墙一样厚颜无耻?
他本来无心娶妻,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拿她堵住爹娘三天两头叨念他赶紧成家的连珠炮攻击,况且他也想看看那女人费尽心机想要成为他段家大公子的妻,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
“大公子打算用这样的装束前去迎亲?”
“有何不可?”
“大大不可。”苍岚眸光闪烁了一下,“要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一些,才不至于失了体面。”主子做事他无权置喙,只是关系到两家面子和交情,更何况段毓华承诺在先,会将亲事办得风光体面,青羽、百翎二城各拜一次高堂,然而他此时才出尔反尔,会不会太……
“去跟白家说,此时正逢梅雨时节,避免路上多生枝节,能快一刻便是一刻,以防误了五日后的吉时,百翎城这场交拜礼仪便省了吧。”
青羽、百翎二城间的路程最快也得花上三日,更别提拖着长长的迎亲队伍。
段毓华的说辞冠冕堂皇,却掩饰不了心底只想快快了事的焦躁、敷衍。
“属下马上去办。”
房门谨慎闭阖,却隔绝不了连日降雨所带来的潮湿烦闷。
深刻黑眸掉转专注的视线,落在架上那件红得足以刺伤双目的吉服之上,凉薄的唇微微上扬,扯出参杂隐隐狰狞的冷冷嘲笑。
◎ ◎ ◎
“姊姊,你真的要嫁给那、那个人吗?”
“怎么了?”
铜镜中一远一近,映有几乎完全相同的两张脸,远的那张有着些许苍白,欲言又止,用雪白的齿极力咬止唇上的颤意;近的那张妆容精致,为原先白净清秀的容颜添上夺目眩人的娇美,双颊两朵淡淡扑描的粉云,分不清到底是面脂所致还是出自即将嫁与良人的喜悦。
“我觉得‘那个人’不适合姊姊。”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姊姊值得更好的。
“娘也觉得大公子与你性格不合。”替大女儿梳着一头及腰长发的白夫人忍不住白了镜中的小女儿一眼,纠正她的说辞,“当初你爹替你说的,与段家三公子那门亲事不是很好吗?”
出于女人的小心眼,也出于为人娘亲的直觉,不论今天一早段毓华有没有派人来,借故取消百翎城这场交拜仪礼,她怎么也无法想像温顺乖巧的大女儿和冷酷阴鸷的段毓华能编织出幸福美满的婚姻。
反之,段家三公子温文守礼的模样向来在熟人之间提起,口碑甚好,白夫人起先也十分希望他能成为他们白家的女婿。
“娘、雅薇,让你们劳心了,但是我想嫁的、想要与其执手一生的人是段大公子,况且段大公子也亲口承诺了这门亲事,不是吗?”镜前一身红衣娇艳的少女,白水心腼腆一笑,出言表明心意,同时安抚娘亲与妹妹。
“你这孩子,无论何时总是优先为别人考虑,娘就是怕你嫁去段家以后会吃亏呀……”白夫人对镜睨了大女儿一眼,语气不含责备,只有无尽的怜爱与担忧。
这门亲事里头还另有隐情,关系著白家的存亡,只是见白水心满心欢喜,她和白老爷在最初没有提及,现在也只能坚持不说,“罢了,段大公子当初也应承得爽快,娘相信你的选择是对的,娘出去看看他们准备得如何,雅薇,你再陪陪你姊姊吧。”
白雅薇点点头,在白夫人离去后踌躇片刻,随即小心翼翼地问:“姊姊,为什么你这么执著于那个人呢?”
“你还记得十二岁那年,我去庙里上香回来,途中马匹突然发狂乱闯,毁掉半条百翎城大街,又连车带人险些害我坠崖身亡的事吗?”
得到妹妹的点头肯定,白水心才缓缓道出柔柔搂抱在心湖底下许久的心事,“那时段大公子碰巧在百翎城,是他出手救了我。”只是她还来不及从车里出来亲自向他道谢,他就转身离去,那个远走的背影却被她偷偷藏匿,深深刻画在心上好久好久。
“英雄救美呀……”白雅薇终于知道姊姊对那个如同恶鬼、土匪般的男人的爱恋从何而来,“姊姊,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没有你想像中的高尚情操?别人对他的评价一直不太好欸。”
段毓华经商手腕强悍,喜怒无常、阴狠狡诈,有多少经商多年的老狐狸都曾栽在他手里过,特别是对付那些不怕死、敢冒出来跟他作对的家伙,下手更是不留半点情面,非搞垮对方到家破人亡不可。
还有当年在闻人山庄曾围观他落水一幕,非但不出手相救反而讥讽嘲笑的家伙们,全部都在他十八岁接掌段家家业的那年,从此在商场上消声灭迹。
唯一有迹可循的,是某个据说泅水灵活似鱼的商家,因背负庞大的家族债务被段毓华丢到南海,天天下海采珍珠。
在商场上,他段毓华就是皇帝,是抢金抢银都无法报官控告,让他入狱吃牢饭的恶霸、土匪。
“雅薇,他毕竟是个商人。”白水心明白白雅薇想要表达之事,却不明了她的另一个心思。
“姊、姊姊……我们可以不说那个人的事吗?”不只听见任何一条关于段毓华的传闻,这些年来,就连提起他的名字,白雅薇也会瑟瑟发抖。
因为她碰巧、正好、不太巧是当年因一时贪玩,在闻人山庄害段毓华落水出丑,那个罪恶滔天、十恶不赦的家伙。
只不过白雅薇很笃定段毓华已经彻底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否则他也不会对这门亲事点头点得那么干脆,毕竟她跟白水心可是孪生姊妹呀。
“好呀。”她马上就要嫁到别城,离开这个生长十六年的地方,离开她至亲至爱的家人,她也想要与妹妹重温那些欢笑哭闹的孩童时光。
只是她真正的心绪仍紧紧萦绕在那个面容俊朗,穿着蟒袍玉带,骑着骏马,踏着雨后第一缕钻出厚重云层的暖阳微光,前来迎接她的男人身上……
◎ ◎ ◎
天没有如白水心所想的散尽乌云,能抬头一看便是一片晴空万里,甚至到段毓华前来迎亲的那一刻,雨势反而有加剧的趋向。
白水心由媒婆背着出来,脚不沾地,陪嫁丫鬟杏儿将一把涂油的通红喜庆纸伞高举在她头顶,以防雨滴濡湿她一身华贵绝伦的精美嫁裳。
雨滴隔着耐实伞面在头顶滴答滴答响个不停,打乱了白水心的心律,也掩盖住行人想要凑热闹,却无奈寻地方躲雨疾走的脚步声。
当有着修长五指的大掌伸到她面前,她毫不迟疑地把手交到他掌心,任由他搀扶自己上了花……不,是马车,为了赶上五天后的吉时,段毓华撤走碍事的花轿,改用气派华美的马车。
紧握她的大掌拥有足以安抚她的温度,却缺少该有的爱恋,当玄色衣袍的一角映入视线只能被迫向下的眼帘,一股动摇重重撞击白水心因大雨而变得极不安定的心。
他没有穿吉服!白水心错愕抬头,头上红绸盖头遮蔽她的视线,她甚至看不清眼前之人的容颜,为什么?还是说,前来迎亲之人根本不是段毓华?
不,不可能,若真如此,爹娘不会沉默不语,而且她确实听见了段毓华的声音。
“走吧。”跟白家二老恭敬作揖,说完体面话,他给她简短两字,不包含半分感情。
喜帕之下,那张精美花颜堆积惶恐无措,张了张唇脂妆点的小巧菱唇,心中疑惑未来得及脱口,只吸进一口雨中凉息,背部遭到沉重施压,她被巧妙地推进马车,然后车门关上,隔绝一切。
这……是怎么一回事?白水心艰难地想要从脑中理出井然有序的所以然来,却始终疑惑,只理出满脑杂乱。
“大少夫人,属下是大公子的护卫苍岚。”车马行驶出一段路,有人策马靠近,在窗边对她低语,“大公子已另行吩咐人将白老爷、白夫人一路护送至青羽城参加交拜之礼,他们随后便到,请毋须担心。”
听闻对方是毓华的护卫,她有那么片刻微微一怔,“我明白了,谢谢你。”
这种事为何不是由段毓华来说?为何扶她上车之前,将是她夫婿之人却没有尽到责任,说出这番话安慰她?他的行为表现得太公事公办,她甚至怀疑他是否有心想要娶妻。
纵使白水心怀着满腹疑惑不安,马车仍是载着她,随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走在前往青羽城的路途上。
随着一声马的嘶叫与车身重重的颠簸,外头传来人声吵杂。
“大公子,车轮陷进泥泞里出不来。”
“把这两匹马也用上,无论都要将载着新娘的马车救出来。”
“雨势过大,继续留在此地恐有染上风寒之嫌,属下记得前方不远处的村落有客栈能投宿,大公子请先移步那处吧。”
“也好……你下来。”
最后那句是对白水心所说,靠在马车旁,离得极近,教人无法忽视。
“好。”白水心压下心头那阵莫名喜悦钻出马车,她真是个笨蛋,一个人在那里欢喜什么,就因为段毓华没把她一个人留下来,而要是带她一同前往客栈,所以迳自想要为他寻觅并不是因为不在乎这场迎亲才不穿吉服的理由?
“把你头上那玩意给我摘下来。”
“什么?”白水心愣愣抬首,隔着帕子,视线依然模糊不清,她还是看不清他,却听出那句话不蕴含感情的话里夹带几分不耐。
“盖头和凤冠摘下来,头上顶着那种东西你要怎么走路?”段毓华为自己的说辞感到震惊,他竟然在为她担心凤冠太重,会不会压坏那具看起来风一吹就倒的身子,盖头会不会妨碍她走路的视线?
“不行。”她有她的坚持。
“你是想让路过的村人以为,这下着雨的大阴天演的是哪出狐狸娶亲还是冥婚阴配?”
“你……”这男人嘴巴真坏,白水心乌黑眼瞳瞪成圆,瞪不穿覆头红绸,只死死盯着眼前男人的模糊轮廓,“这块红绸盖头必须要在洞房之夜由新郎来揭。”试问世上有哪个出嫁的女子会是自己掀盖头的?
“你是铁了心要顶着那块玩意跟我大眼瞪小眼,一路瞪到青羽城?”有本事她连吃饭、洗澡、睡觉都蒙着它,他跟她一间房,看得可清了。
“我不揭。”她咬着牙,坚持自己所坚持的。
“我揭总行了吧。”
“不……”她说了是洞房之夜,洞、房、之、夜,他真的有听清楚吗?
事实上段毓华没有,她伸手想要抢救那块喜帕,仍是慢了一步。
以灰蒙蒙的雨景作为衬托,段毓华扬着阴阴沉沉笑意的俊脸,和着漫天洒下纷纷扬扬的雨丝在瞬间变得清晰,霸道且强硬地满满填塞她乌亮的瞳心。
“这里……不是新房……”这未免来得太突然,在今天之前她所记得的一直都只有他的声音和背影,当他不再是她的幻想,以最真实的面貌出现在她眼前,她却感到不知所措,慌乱得双颊犹如火烧,急着想逃。
“横竖你都要跟我成亲。”相比于她,段毓华倒显得神态自若。
他没有移开视线,将她的窘态一一看在眼里,他的目光也不为那张被精心妆点过的秀美面容而变得贪婪或流露赞许,仅仅只是认真端详,确认眼前这张容颜,双颊的圆润随着成长消失,变成小巧的瓜子脸,双眸恬静如一弯默默容许月影映入的清泉,将调皮灵动取而代之,这张脸确实是记忆中那一张脸没有错。
“我还没有嫁给你。”白水心秀眉微蹙表现不悦,他的语气让她感觉她已是他的所有物。
“马上就是了。”他太笃定她没勇气因他的态度和脾气而转身靠自己的双腿走回百翎城,“走。”摘下她头上那顶出自段家万珠坊匠师之手,以无数珍珠宝石镶饰出华贵艳丽,重量却足以吓死人的凤冠丢到一旁丫鬟手上,段毓华拉著白水心迈开步伐。
他没有那么多闲情能花在她身上,商铺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等着他回去解决,他必须要求自己做每一件事都争分夺秒。
“呀!”那声惊呼和手上不寻常的蓦然一沉成功让他回首,也引出他的烦躁不快。
“你是怎么走路的?”被他拉得稳妥,竟还能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你走太快了,我跟不上。”
“起来,别在这里淋雨。”她若染病,到头来麻烦的人还是他,这句话跟聊表关怀完全是南辕北辙,没有一点关系。
由始至终白水心听不出他的心情好坏,猜不透他的意欲为何,唯一能做的就是照他所说去做才不会犯错,她无言,想要向他借力站起,可脚上才用力,身子就屈软回地上,发出一声将哭不哭的柔弱痛叫。
段毓华感到额际神经剧烈抽搐着,疼痛至极,很好,她扭伤了脚,就在他攀山涉水前来迎接她的第一天,这该死的雨天,还有这个跟当年一样没有半点长进的该死的女人都让他无比恼火。
他深深吸进一口气,任由那股冰凉流窜四肢百骸直达肺腑,企图藉以压抑蒸腾的怒气,然后他飞快弯身将她拦腰抱起。
“呀!”
“别叫,别再给我添麻烦。”
淡漠且没有丝毫波澜的话语比起冰冷雨丝更能使人瞬间冻结,白水心捂住嘴,靠在他怀里噤了声。
他走得很快,顷刻就跟身后的人拉开大段距离,没因怀里抱着一人,脚步就变得蹒跚,她抬头看着他线条刚硬的下颚出神,心思千回百转着,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恍惚间举袖替他擦去打落在飞扬剑眉,眼见即将滑进睫间妨碍视线的雨滴。
“我会看不见路。”
“对不起。”白水心尴尬收回手。
雨还在飘,她惊讶发现只有极少的雨点打落在她身上,因为他抱着她,把她紧紧压埋在他的胸怀,替她挡去泰半。
段毓华这个人到底是用什么心态看待她和这场婚事的,她一直无法穿透蒙蒙雨势将其看清。
第二章
“不是很严重,过两天便会消肿转好,趁热把姜汤喝掉吧。”
还冒着热腾腾轻烟的姜汤没有递到白水心面前,而是被段毓华端在手上,用调羹舀起一勺送到她唇边。
“大公子……”白水心没有就着喝下,把他拿着调羹的手臂推开一些些,直接伸手向他讨要整汤碗。
“喊得还真是见外。”段毓华噙着略带恶意的笑,提醒她,“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
“我们还不是夫妻。”蜷缩起身子,不着痕迹地移向床的更里边,白水心觑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警惕。
鲜红嫁衣已被换下,它染上了泥污,等到清洗干净恐怕赶不上婚期,怪她一时不小心,让绣工精美的嫁裳沦为无用破布,最最不小心的还要数她扭伤脚这件事,因而换来跟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两人独处。
他故意遣走所有人,不让杏儿进屋帮她更衣,要她自己动手,尔后故意找来药酒帮她推拿脚踝,还故意无限体贴地端着姜汤亲自动手喂她。
之所以说他故意,是因为白水心从头到尾都没从他高深莫测、瞧不清底细的眼眸里看出半点真心关怀与怜爱。
他应该不喜欢她,他一直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那种怀疑参杂了些鄙夷和恨。
“用一句‘好人’把我三弟推进全天下的好人堆里,推掉跟他的婚事,然后坚决扬言说喜欢的人是我,那人不正是你吗?我一直以为你比我还急。”
那嘲讽的语调令卸去妆容后的白晰小颜有那么一瞬间的苍白。
“温和乖巧、知书达礼?百翎城的百姓对你的评价是这样的?”段毓华只是在笑,那笑意不再暗藏任何感情,只是浅浅沉浮着虚无,“我看你倒是很坚强勇敢啊。”坚强地敢发表喜爱他的言论,勇敢地找颗熊心豹子胆吞了,说要当他的妻。
“你可还记得数年前,你在百翎城制服一匹蓦然发狂的马,救下一辆马车与车中那位小姐的事吗?”她终于知道他是如何看待她的,酸酸涩涩的微微疼痛攀附、蔓延在心头,对他痴迷爱恋的理由逸出得不假思索。
“那时在车上那人是你?”他跟好人和英雄这类词汇挂不上钩,什么助人为快乐之本的傻蛋行径,他连想都不屑去想,他救人、助人的次数只有唯一的一次,因此他印象深刻,连思考回忆都省略就直接脱口而出。
“是我,那次你走得太快,我连道谢和询问你姓名都来不及,关于你的事,还是后来从目睹你出手救人的知情人士口中得知。”她好傻,当年偷偷摸摸地找了多少人询问他的身分,别说亲朋好友当时看她的眼神,连她也觉得自己像个大花痴。
“若当年救你的不是我,是别人,你也会像这般以身相许吗?”段毓华总算知道自己倒楣被指名的理由,他故意曲解她开满粉嫩桃花的少女心,却未能察觉语气竟带着几分酸溜溜的气味。
“我只是……”她无法否认他的质问,可事实是当年救她的人是他,被她一直摆在心上的那个人也是他,她假设不出他想要知道的那个假设。
“所以那件事以后你一直喜欢着我?”
她点头,没有看他,目光的着落点是被双手揪紧的棉被,微垂的螓首有两朵粉色瑰丽薄薄地覆在双颊。
段毓华得出两个结论,很好,也十分遗憾。
好的是他并不讨厌被谁这样喜爱着、心心念念着许多年的感觉,遗憾的是,她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的女人。
抬起她摸起来没有几两肉的小巧下颚,段毓华逼白水心正视自己,“忘了它。”
“你指的是什么?”
“忘了那件事,我不是你美好想像里的那种人。”她估计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空前绝后会用那种“你是我的英雄,在我心目中你是整个世上最最最好的男人”的目光看待他的人,他可怜她。
“我从来没有在你身上胡乱添加任何不切实际的美丽遐想。”
“不要一味强调你所认定的。”他发现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死心眼,即使在得知他真面目的现在,“你所以为的爱恋无法支撑你和我之间的婚姻一辈子,你需要认识的是眼前这个我,不是当年你所认为的那个。”
他要她好好认清现实,认清他段毓华这个人,然后饱尝他带给她的绝望。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认识你……”
他时而举止温柔,时而又深沉得像看不见底的水潭,令她好混乱。
“我教你。”扬着奸狞笑意的俊脸贴近眼前,唇上毫无预警的压力使白水心重重一怔,她没有闭上眼,他也没有,玩味地观赏她呆然、失去思考能力的表情,细细啃食噙进嘴里的柔软唇瓣,刻意为淋雨后虚弱干涩的苍白添上水润的红肿。
他不喜欢她,也无法去喜欢,对她的亲吻不过是恶劣的戏弄,想看她如何羞涩恼怒,如何惊慌地流泪指控。
只是她没有,她由始至终都呆呆愣愣,仿佛根本不明白他在她身上的举动所求为何,那个吻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意义。
面对思绪空白的呆娃娃,他反而尝到似蜜般的甜头,她的唇好软,像极了以前小妹偷袭他时,塞他满嘴的香软甜酥,可她跟那些甜腻恶心的甜食又有小小的不同,她尝起来比较可口,她会无助发怔却也懂得回应他,开启原先紧闭如珠蚌的牙关,任由他长驱直入、攻掠城池。
就连他吮着小小软软的粉舌时,她也只呆眨着眸不太有反应,他真以为她会这样任由他予取予求,大掌不禁放肆游移到她的背,隔着薄薄中衣煨热发颤微凉的身躯,当他用手去扯她的衣衫时,怀里的她蓦地重重一颤,虚空的眸子顿时取回往昔神采,她终于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了,惊慌失措地捶打着他的胸膛要推开他。
“不……要,呜……”白水心慌忙扯回衣裳,被他逼进床内角落,不论如何躲闪,仍挣扎不出他的胸怀。
“我不介意先洞房。”段毓华没有退开,微略的喘息和如影随影的目光,责怪她不识时务的意味浓重。
“我介意!”激动神色如水中涟漪,搅坏一池温顺柔弱,白水心抬头瞪向他。
她不明白为何这个男人总不知道要避嫌,摆出一副“你已经逃不掉”的表情,隐约暗示他吃定她。
“你怕我吃干抹净后不愿负责?”
“不是、不是……”那是被逼迫的,她这样为被水雾濡湿的双眸找到借口,“那是不对的,我娘亲从小告诫我,女子未出阁前绝对不能跟男子做那样的事,书上也写着尚未婚嫁就随便与男子发生那种行为会被视为娼妇……”
他好像对书上写的三从四德规矩不太有感,在他古怪又鄙视的注视下,她只能转为垂头丧气。
房内弥漫着很长的沉默。
最先开口的是看不惯白水心想退却不能退,蜷缩着裹紧棉被,几乎想要把自己整个人卷起来,自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他的段毓华,“我讨厌循规蹈矩。”
他家正好就有一个,这会连他都要觉得她跟他家三弟才是天生一对,她干嘛不去找个同类相亲相爱,偏偏执著于当年那惊鸿一瞥跑来跟他凑做堆?
淡淡搁下一句,段毓华起身退开,走向房门。
“段大公子,你……要去哪里?”
“去隔壁房间睡觉,还是你想要我留下来继续刚才的事?”刚才只是一时兴起,她已经坏了他的兴致,他没心情再陪她做作演戏。
白水心选择无言。
“明日还要赶路,你早些休息吧。”
他背着身反手关上房门,她虽没看见他离去时的表情,却听出了那声吩咐她早些休息的不冷不热。
他不喜欢她,即使亲事是他亲口应允的,以前她以为婚嫁这回事,就算双方婚前没见过面、相互不认识,也能像爹娘一般在婚后培养出此生不渝的感情。
但她跟段毓华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他像传闻一样强硬得令她几乎无法喘息,他的性情太难以捉摸,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是错了还是对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她的期盼错了、她的想法错了,她爱慕他的心是不是从一开始也是错的?
◎ ◎ ◎
段毓华不穿吉服去迎亲是对的。
百翎城和青羽城之间无任何城镇,一路过来全是人烟稀少的村落、驿站,设备简陋,下人们无法把昂贵嫁裳洗得完美无缺,这场梅雨又下得太大、太及时,阻碍迎亲队伍的脚步,到达青羽城时,已是婚礼前一天的傍晚时分。
“大公子,现在把新娘嫁衣拿去清洗恐怕来不及。”
新娘所穿戴的嫁衣凤冠等首饰,当初全由段家这方负责,找人精心订做再千里迢迢送至百翎城,嫁裳用料价值不菲,配件又多,繁繁琐琐、层层叠叠,不是找个丫鬟浸进水盆里,拿搓衣板随意搓揉几下就能了事。
“把当初负责缝制嫁裳的三名绣娘找来,无论如何都要她们在明日吉时之前把另一套一模一样的赶制出来。”
“请不要那么做。”对段毓华的强人所难有些听不下去,白水心忍不住插话横进他和苍岚之间,“可以去店铺里购买现成的,我并不介意嫁裳是否造工华贵精美。”
“你不介意,我介意。”这句话好熟悉,只是这回坚持的人换成段毓华,“你要嫁的人是我,我是段家大公子,我要我的夫人成亲时穿戴出现在宾客面前的必须样样尽善尽美,不允许有半点瑕疵缺憾。”
“你……”与情爱无关,婚礼他是做给观礼的人看的,绝不留把柄让人日后蜚短流长,段老爷的三个儿子之中,估计只有段毓华爱面子的性格跟他最像。
“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办,记住,必须要跟之前那套一模一样,若发现有半点偷工减料之处,告诉那三个绣娘,别想再在青羽城挣钱讨饭吃。”
白水心听着段毓华所说的话,一时感觉如坐针毡,她到底是选择了一个多可怕的男人呀?
“你在做什么?”刚才还在门边的段毓华,只眨眼工夫就来到她面前。
“我什么?”倒映着他身影的乌黑瞳眸里完全不明所以。
“你的脸色又青又白,是长途跋涉感到劳累了吗?”
“没、没有……”
她伸手想要抚摸确实凉得有些僵硬的脸颊,一只大手早她一步伸来,托住也禁锢住掌中触感美好的半边粉颊,使她无法将目光游移逃避。
“你该不会想逃吧?”
“逃?为什么?”她确实曾在他眼皮底下动过这个念头,但也只是飞快地一闪而过。
“或许是我想错了。”段毓华轻轻扯笑,右手拇指带着三分怜爱、七分恐吓,极为缓慢地在粉颊上轻抚滑行,“看我这记性,起初想跟我成亲的人是你,你又怎会想要临阵逃脱。”
“我说了那是因为、因为……”分明跟他说过原因的,他硬是扭曲本意。
“不管你的原因是什么,刚好我也需要一个夫人。”只是没人说过娶了个女人回家当夫人就必须要对她付出爱吧?更何况他本来就讨厌她、恨极了她。
“所以你答应了?”没想到她的真心竟只是换来他的刚好、随便凑合。
“谁知道呢。”段毓华俯身凑到她耳边,用很轻很柔又阴恻恻的语气说道:“不过水心,记好了,不要逃,你跑了我会很困扰的。”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闺名,她感受到的不是甜滋滋的喜悦,而是森寒胆颤。
◎ ◎ ◎
段毓华可以忍受被强迫做不喜欢的事,但他不可以丢掉面子。
也许在百翎城闹过不太愉快的一段,像是补偿也像是为了掩盖对这场婚事的无心,段毓华亲自安排白水心住进客栈,在婚礼当天再一次骑马领队前去迎亲。
这一次他没忘穿上大红吉服,吩咐用来迎接她的也不是马车,而是传统的八人大轿,完全相同的嫁裳只花一夜时间就缝制完毕,针黹、绣纹无不与原先一样精致绝伦,不难想像三名绣娘在段毓华淫威的逼迫之下是如何拚尽全力,害她穿在身上也感觉到嫁裳有着无法衡量的沉重。
能嫁与段毓华为妻,她曾经一度感到欣喜若狂,这短短数日的相处,理应足以扼杀这些年来她对他的偷偷恋慕,然而到了两人拜过天地,她坐在喜房默默等待他到来的现在,心里除了忐忑不安,竟然还留有一丝丝对他的期待。
房门被推开的瞬间她惊诧着剧烈抖索了一下,随着脚步声渐渐走近,小手突然绞紧了膝上红裙的布料。
“我一直不了解这种无聊的繁文缛节有什么意义。”
段毓华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懒散冗长。
红绸盖头下的人儿还在眨着眼眸,男人背着光的俊美脸庞如同那日蓦然闪现,霸道夺取乌黑眼儿中所能容纳的所有空间,同时在她身上制造出巨大阴影。
“夫君。”她咬了咬涂着殷红口脂的唇,踌躇着开口唤他。
“我还以为今夜我揭开帕子之时,看见的会是你的陪嫁丫鬟。”
“怎、怎么可能?”
他吩咐不许除他以外的人走进喜房与她独处,她没有那个机会,他更没让人来闹洞房。
“你到现在都还喜欢着我。”这是肯定而非询问。
他都已经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烂人,她竟仍能坚持对他爱慕多年那套理论,他只能说她死脑筋到无药可救。
“我们已经成亲了。”敛下眸,她不再回答那个会换来他取笑的答案,只好静静地陈述事实。
她喜欢他,喜欢到无法不喜欢他,当时的心动和多年的爱恋不可能因为谁的三言两语就打退堂鼓,虽然她承认她看不懂时而温柔、时而冷酷的他。
“对,恭喜你,成为段家大少夫人。”段毓华微掀的唇角掺着嘲讽,“你以后可要好好地、全心全力地扮演好我夫人的角色啊。”
“为什么要扮演?”嫁给他就是为了要当他的妻,她是心甘情愿想要嫁给他的。
“这些日子还不足够让你看清事实?”本以为她很精明,没想到跟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毫无两样,都被名为幻想的狗屎黏住眼睛,只懂得异想天开,“在娶你之前我不爱你,在娶你之后我不爱你,这辈子我更不会给你爱。”
“你……”鼻头好酸,现在充斥眼眶、模糊视线的应该是泪吧,“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们才刚成亲……既然你决定不要爱我,你为什么要答应这门亲事?”
“我说过我刚好也需要一个夫人,一个跟我门当户对的女人,仅此而已。”
轰隆一声打在她脑里,是晴天里出现的霹雳巨响,还是火药炸开焚毁燃烧的声响,她分不清了,只是突然像醒过来似的哭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恨着我,恨到就算赔上自己的一生你也在所不惜?”泪珠带着滚烫的温度滚下脸颊,她没想过要哭的,可望着眼前笑得一派泰然自若的男人,泪意无法止住。
“问你呀。”
他真的好残忍,居然可以柔柔笑着伸手帮她揩泪,他的残忍简直莫名其妙。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她很能哭,段毓华怀疑她全身是不是都是水做的,那双又黑又亮的眸子里能否挤出满满一桶水顺便拿去浇浇花?
精致妆容被她哭得模糊却没让她变丑,他加入搅和,配合泪水,洗刷硬是在白晰脸蛋上添加的胭脂水粉,谁说她没有很美,一开始他是觉得她不如小妹那般粉雕玉琢,顶多清秀可人罢了,她的确不是人间绝色却异常对他口味。
胸口那股积聚得令他发闷的怜惜在作祟,他吸了口气,忍下想要欺侮她和被她勾起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他决定给她一个机会,“闲人山庄还记不记得?”
“闲人?我只知道闻人山庄。”
闻人山庄的主人十分好客,他的好友遍布五湖四海,当中不乏商贾权贵,更有江湖中人,至于闲人山庄,她着实没听说过。
“你忘了?”她是真忘了还是在假装?
“我该记得什么?”
她忘了,真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很好。”段毓华冷冷扯笑,笑她比寡妇还要鲜廉寡耻,“我本来打算要原谅你,让你好过些。”是她自己错过了这个机会,别说他没给过她。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一直云里雾里,无法捉住他想要表达的重点。
“今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在这间喜房里,一个人。”留下惩罚与嘲弄味极浓的字字句句,段毓华拂袖离去。
他走了,直到红烛犹如泣血般焚燃着,映照蜿蜒在双颊的泪,白水心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的夫君,那个她把他藏在心里,喜欢了好多好多年的男人,在洞房花烛夜丢下她一个人离去。
那一夜,白水心倚着床柱失神,睁着眼,坐了一整夜。
第三章
白水心作了一个梦。
长方形的小小空间犹如遭遇狂涛巨浪肆虐,她在里头翻江倒海、一下下颠簸,如断线傀儡般四下滚动。
头部撞上硬壁,发簪险些扎入脑子,她无奈将其取下,无法取得平衡的身躯再次倾撞向另一方,这回手肘首先碰壁,痛得她掉下眼泪。
救命!她并非第一次呼喊这两个字,只可惜所有人早已离她而去,徒留她一人待在被发狂马匹拖着奔驰的车厢内听天由命。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量力而行、明哲保身,不是不救,而是无法救。
她深深明白到这一点,努力着不去怨,却无法制止狂乱的心跳与惊惧的泪水如泉涌现。
别怕!我会救你的,男子似冰冷嗓带着矛盾焦急,随着达达的马蹄追赶而至,他的出现像极了突然被她抓住的海中浮木,成功阻止死的狂潮卷走她,将她深深沉没。
男子的吆喝、马的嘶叫一时间充斥双耳,她想捂住耳不去听,最终只是用双臂环抱住发颤的身子,她需要那不太温柔的嗓音安慰自己,她能获救、他能救她、他一定可以……
已经没事了,等来这句宣告一切已平伏过去的话语的时间几乎有数十年那么漫长,她睁开被泪濡湿的眼,拚了命爬起身,探头出去。
她想要跟那个男人说谢谢,如果他当场带笑给予她安慰,说不定她会抛却矜持,狠狠扑进他的怀抱,向他讨取温柔抚慰,以抑制心中那份尚未消逝的恐惧,然后揪紧他的衣襟告诉他,幸好你来了。
然而当时她所看见的只有男人骑着另一匹马远去的背影,头也不回。
这个梦似乎有些不同,梦里的男人走了又回来了,男人有一张足以令无数女子尖叫心跳的好皮相,只可惜与生俱来的深沉阴鸷破坏了它,让它总是透着些些狰狞。
即使如此,他还是好温柔,轻轻地唤着她的名,柔声叫她不要怕,这样的情景像极了作白昼虚梦时的妄想,却只维持短短一瞬。
下一刻,男人的神色变得沉狞,阴沉沉、森狠狠地吐露狠绝言语,说不会爱她,这辈子都不会给予她爱。
她蓦然惊醒,记起眼前这名男子是谁,他是段毓华,段家大公子,她痴痴恋了好多年,却也在新婚之夜丢下她一人独守空闺的男人。
白水心在梦中剧烈一颤,当她睁眼,看见眼前与梦境完全相同的面容时,颤抖得更厉害。
“天亮了吗?”
她只是随口问问,面前男人配合地回了话,“快了。”
房内安置的数根红烛早已燃尽,他身后的窗户有灰蒙的白芒淡淡洒进来。
“你……夫君?”她怀疑还在作梦,因为他昨晚已经走了,她以为他不要再见到她。
“除了我,还有哪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敢进入这间房与你独处?”杀气腾腾的口吻配上一抹不苟言笑。
本来就缺少血色的清妍小脸,因没加入多少好意的口气转为纸一样的苍白,段毓华把她的变化看在眼里,突然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丢下她一夜未归,原以为刚回府就会看到她跟在爹娘身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他被大刑伺候,可是没有。
她是在哭没有错,她还穿着昨天那套新娘嫁衣倚着床柱,脸上泪痕凌乱,她应该是就这样坐了一整夜。
他不该同情她,比起他当年遭受的,现下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连万分之一都不及,至少他不会把她扯到众人面前凌虐她,让她丢尽颜脸、让她狼狈得无地自处。
可是她看起来那么柔弱,像风一吹就会倒,进来时看见那么脆弱苍白的她,他差点以为她受不住委屈,昨夜在他走后就吞药自尽了。
幸好她没有,这个认知又恨不得叫他将自己的心挖出来捏碎,好顺便毁灭那抹该死的心疼!
“我并没有……”白水心急着解释,才要起身,背部的僵硬酸疼纷纷跑来凑热闹,她惨白着脸,倒抽着气,险些朝一旁栽倒。
“你该死的要嘛给我坐好,要嘛躺好别动!”段毓华及时伸手去扶她。
他讨厌这个女人,讨厌她当年卑鄙恶劣现在却满脸无辜纯真,讨厌她让他心生怜惜的弱不禁风,讨厌她让他放不下她,他最讨厌他自己,干嘛要回来面对她?
“你可以给我个解释吗?”她没有违抗肩上的压力,大著胆子问他。
“什么解释?”
“你昨晚……说的那些是真的吗?还是我哪里惹你不愉快,你才那么说?”他是她的夫君,她该尊他为天,可她不想承受没由来的怨怒。
“没有,什么都不是。”那嗓音是冷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对她付出任何感情,喜恶也罢、怨恨也罢,他越是表现就越是提醒自己到底有在意她。
“那你为何……”
“我累了,去叫人打水过来,我要沐浴。”
他刚刚不是叫她坐着吗?
段毓华似乎很讨厌有下人进房,打水过来的两名丫鬟匆匆来、匆匆去,连抬也不敢抬头看主子一眼,整个过程中,她们只差没抖掉全身骨头,最后是白水心看不过眼,亲自接手调节成适合他的水温。
“你在下人面前总是很严肃?”她跟他关系还没好到无话不谈,出于每个人看到他好像撞见鬼,让她有些些好奇。
“我天生长相狞恶,谁要跟我对上眼觉得我可怕,我也没办法。”偏偏面前就有个女人不害怕别人所害怕的,简直就是异类。
段毓华淡淡睨了她一眼,迳自动手褪下身上衣物。
“等、等等……你就不能……”轰!白水心感觉脸上有什么突然炸开,惊吓得慌忙转身。
“这是我的房间,你是我的夫人。”他完全无视她,原地剥光光,来到池边把身躯浸进备好水的浴池里。
“我、我、我去叫人来帮忙。”她绝对没办法这样跟他独处一室,绝对不可能!
“过来。”段毓华的沉嗓阻拦她落荒而逃。
“我不懂也不会、不会……”任凭小脑袋瓜子摇得像处于风中凌乱,她也猜想得到他叫住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那就学。”抢在她再次借故拒绝之前,段毓华好整以暇地给出建议,“要不要我亲自过去逮你?”
“不!我、我自己过去。”幻想他光着身子走到面前的画面,比要她过去只瞪着他的“美背”羞到昏死过去还要令她脸色惨白。
白水心取过擦背的巾子,打算闭着眼,尽快帮他完事。
没想到才伸出去手腕就遭到擒获,紧接着一下天旋地转,配上哗啦水声,等她回神时已掉进浴池,被安置跪坐在他大腿上。
“你……咳!”好过分,居然要她喝他的泡澡水。
“水温不错,你坐了一晚上,下来泡泡会舒坦些。”
真体贴,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害她坐着哭了一整晚?
她抹去脸上、眼上的水珠,回复比较清明的视线,突然意识到自己还坐在他身上,而且他、他没穿衣服!
“我不急,你可以先泡,我不想打扰你。”
“一点都不打扰。”有舒适热水又能怀抱温香软玉,会觉得被打扰才是白痴。
“你、你……”白水心有些急了,好怕眼睛乱悠转,会忍不住去细瞧他有多少块腹肌,小手乱挥舞会不小心碰触到不该碰的地方,而且他已经开始揪扯她身上的衣衫,害她大为受惊,再也顾不上他是否不着片缕,用双手去推他的胸膛。
“我记得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实行身为夫人的义务也是天经地义的。”
她越是推拒他就越把她往身上压,她是被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对男女之事全然不知,根本挡不住他,外裳三两下被他解决掉,剩下的早已湿透,玲珑有致的身段在他眼前展露无遗,完全没有多少蔽体功能。
“昨夜丢下我一人独守新房的人,没资格要求我实行身为夫人的义务。”她又惊又慌,一时口不择言。
“我现在可以补偿你。”
她不要这种补偿,她感觉不到他对她有感情的存在,她快哭出来了,“放开,请你放开我。”
“水心?”怀里传来细细小小的啜泣,段毓华低头一看,发现小小人儿缩在他胸前一颤一颤,他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放屁!当年她怎么就没想过做了那种事的后果是什么?他干嘛要可怜她,他要看的难道不就是她软弱求情、凄惨哭泣的样子吗?看见她这个模样他很快乐,简直就是欢天喜地。
“你不问我昨晚去了哪里?”
她在他怀里摇头。
“昨晚我去了栖凤楼。”同情与怜悯化成的焦躁感宛如一道催命符,让段毓华戏谑着开了口。
白水心不知道栖凤楼是什么地方,身子却莫名一僵。
“知道栖凤楼是什么地方吗?”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他低头边咬住她小巧可爱的耳朵,边恶劣灌输令她绝望心碎的话语,“有美酒、有美人,花点银子就能拥抱温香软玉,醉生梦死的地方。”
“你、你……”白水心终于抬头看他,含泪的眸有恨、有难受,更有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更多情感。
“野花到底比不上家花干净……”嗓音隐没在她颈侧,他不客气地啃舐白晰颈子,趁她只顾着呆愣发颤,把她剥得只剩下贴身兜儿,移开抵在胸膛那双柔荑环上他后颈,要她更为贴近,抵住绵软丰盈,隔着薄薄兜儿用厚实的胸膛重重磨蹭,“果然还是你的味道比较好,又甜又香,比谁都诱人……”
“呀啊啊!”他拿她跟别的女人比,还是他昨夜碰过的女人,这样的赞美形同羞辱,白水心痛哭着叫了出来,“你放开我、放开我!”
没有一刻比起现在更令她想要逃离他,她能容忍他说不爱她,顶多她会一个人暗自伤心难过,她能容忍他不理会她,那只能证明这场婚姻是她一厢情愿,可她无法允许他碰了别的女人又来触碰她!
“原来我的夫人这么难伺候。”满意她颈上布满点点暧昧红花,段毓华笑着放开她。
这样的解放如蒙大赦,白水心啜泣着飞快逃离他,连爬带滚出了浴池,顾不上泄露了多少绮丽春光给他看,一路背对他,爬进足够遮掩所有狼狈的刺绣屏风后。
屏风后传来呜咽,久久不曾止歇,久到段毓华洗净身子、出了水、穿戴整齐,仍在持续着。
目的达成,轮到他有些于心不忍,找来干净巾子丢进去,并随手翻来一套她的衣裳搭在屏风上,“别哭,把自己擦干净,别着凉了,穿好衣服出来,我陪你去前厅敬茶。”
这种温柔都是骗人,他好可恶!
死死咬住颤抖不止的牙关,她用那件绵软的布巾紧紧包裹住自己,直到颤意稍缓,只剩轻微抖索,她才用虚软的双脚慢慢站起,动作缓慢地穿衣。
她动作太慢,慢到以为他早已失去耐心先行离去,可她走出屏风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平静却稍嫌冷硬的面容上不见丝毫不耐。
她站在那里,瞅着他的眼神明显在指控他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
知道白水心不会自己走过来,所以段毓华先开了口,“我允诺你,在你点头之前我不会再随意触碰你。”
◎ ◎ ◎
段毓华虽然大话放了出去,他却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因欲求不满,血管暴裂而亡。
他不爱白水心却想要碰她,碰了她还对她特别有反应,害他跟她敬完茶,和爹娘、弟妹一块用早膳的现在,胯间的小兄弟还持续亢奋着,疼痛不已。
“水心,对这里的一切还习惯吗?有没有哪里感到不舒服?”二夫人宛凝本来就对这场亲事非常满意,再来白水心长相温顺乖巧,极对她的眼。
“没有,谢谢娘关心。”对刚才的事还有些惊魂未定,为了不让谁瞧出端倪,白水心硬挤出带些虚弱的笑颜。
“真的没有?”二夫人瞧见她双眼微肿有些精神不振,看起来没有多少食欲,不由得甚是担忧。
“娘,她若有任何不适,最先看出来的定是我。”段毓华打断娘亲的穷追不舍,挟来清淡可口的糕点放进白水心的碗里,以眼神暗示她赶快进食。
“你这孩子,娘不就是怕你一个大男人粗心大意,又时常在外经商忙得天昏地暗,忽略了对你夫人该有的关心吗?”
“水心温婉乖巧,我恨不得能一天到晚跟她黏在一块,用尽一切疼她、宠她、哄她开心,又岂会对她疏忽照顾?”
好假,白水心暗暗抖索一下,险些抖下一身鸡皮疙瘩。
“好了,娘也不啰嗦,只是水心……水心?”
“哦,娘,怎么了吗?”稍微分了分神,白水心迎上二夫人担忧的视线。
“你怎么都不吃?是食物不合胃口吗?你平日在百翎城食用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菜式,都说给娘听听,晚些娘让人去准备准备,可不要饿坏身子。”
“水心没事、没事,只是有点……不太有食欲。”白水心语音细弱,在二夫人无比盛情的关怀下她怕会说错话,只能求助地悄悄觑向段毓华。
“二娘,大嫂是比较想吃大哥啦。”有人抢在段毓华之前出声接话,嗓音清清脆脆很是好听,奈何蕴含着几分玩乐和不正经。
白水心看向那人,她记得他是……段四公子?
“靖儿,休要胡言乱语。”
“呀啦,我说的是事实嘛,看看大嫂脖子上的小红花就知道了,大哥真有你的,一看就知道昨晚够激烈。”段四公子不顾在场众人额上如何垂下数道黑线,迳自跟她打招呼,“忘了自我介绍,大嫂你好,我叫段靖宜,你要不爱喊我四叔,可以喊我声靖哥。”
“别被她骗了,她是女的。”
“大哥你拆穿我!”女扮男装的段靖宜扮了个鬼脸,冲白水心笑了笑,呼噜噜地低头喝粥。
“别跟她走太近,她贪玩又满肚子坏水,你会被她带坏的。”段毓华凑过来在白水心耳边低语,说是低语,也只是做做样子给家人看,而且那声量正常得很,跟低语差了很大一截。
“嗯。”白水心无法正视他,由于段靖宜那席话,众人的目光总有意无意地瞟向她颈子,暧昧地偷觑段毓华制造的丰功伟业,害她下意识用手捂住,欲盖弥彰。
这顿早膳她吃得很不舒坦,有好几次都湿润了眼眶想要哭。
她不记得他们后来聊了什么,那位与她无缘的段三公子跟她问好时,她也表现得心不在焉,心思全用在段毓华身上。
◎ ◎ ◎
白水心还以为就算昨夜段毓华碰过别的女人,今天回来他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她,怎知她错了,且错得离谱,他只是专心地演戏,把一切门面功夫做足,不让任何一人察觉昨晚发生的事。
“我送你回院子。”
白水心望着段毓华那只朝自己伸出的大手,乌黑瞳眸盛满犹豫。
段府的面积是白府的三倍,若无人带路,她真的会在里面迷失方向,她该感激段毓华,只可惜他的温柔几乎都是表面的假象,他没在早膳后丢下她一人,是因为需要在家人面前装出一个好夫君的样子。
“水心,过来。”没等她做出反应,段毓华直接过来拉她,“不要给我添麻烦,我很忙,白家的状况是怎么样的,撇开你喜欢我与否不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有这场亲事,你多多少少也该猜想得到,你也不想我爹娘起疑吧?不然到时候困扰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开门见山的警告令白水心顿时放弃挣扎。
白家是大户,却非家财万贯,销售的玉石也非全国品质最优良的,不久前白家的玉石矿场出了点问题,现在商铺资金周转不灵。
这件事爹娘原本一直瞒着她和妹妹,奈何好几次撞见商铺管事和帐房在府中进进出出,爹的焦头烂额和偶尔的气氛沉重,爹爹最后想到白家跟段家是世交,两家的关系一直从祖上延续至今,只好硬着头皮去找段老爷说亲,她才隐约察觉出来。
段毓华说的对,如果她在众人面前表现委屈,更抖出他对她毫无半点爱意的实情,说不定段老爷和二夫人会觉得难为了她,趁着他清她白的,让他给她一封休书,不要误了她终身,如果段家在这时候撤走,白家才叫真正完蛋,立即会关门大吉。
“既然你已嫁与我为妻,我就绝不会亏待你。”
白水心苦笑一下,“却不会给予我你的心和爱,是吗?”
段毓华愣了愣,“你知道就好。”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你自己想。”他回她一句鄙夷冷笑。
只要那件事的过程存在过,迟早有一天她就能回想起来,等她哪天惊觉,跑来跟他诚心道歉,说不定他会愿意原谅她,原谅现在这个她,然后他会找到可以爱她的借口。
白水心沉默下去,她不觉得能从段毓华口中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今晚……我很晚才会回来,你先睡,别像昨晚坐到天亮。”他没打算回来,只是压不下心头那抹不忍,才会在踏进院子后告诉她。
“水心明白。”有些话不需要旁人明讲,她自己心里明白,他今晚不会回来了,等到明日一早睁眼看见他,他又会是众人眼里的好夫君,却不是属于她的那一位。
“司琴。”他没直接带白水心回房,而是拉着她走到另一处廊下,朝另一方的宿居沉声发话。
“大公子,司琴在。”
一名穿着段府丫鬟服装的女子怀抱一只木桶,从宿居后水井的方向走了出来,看样子在段毓华传唤之前正准备打水。
“以后由你来负责大少夫人的生活起居。”
“是。”司琴跟院子里的其他丫鬟一样,不太愿意跟段毓华对上视线,听见那声大少夫人,忍不住朝白水心的方向偷觑几眼。
你很没人缘,白水心怕他开不起玩笑,只敢在心里偷偷想着。
“司琴是我这院子里最心灵手巧的丫鬟,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能帮你办好。”白府的下人他信不过。
从古至今都是爱乱嚼舌根的陪嫁坏丫鬟在夫人耳边谈些是是非非,才会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昨天婚宴才结束,他就速速把那个陪嫁丫鬟杏儿丢给管事悉心照料。
“好。”
这是他的院子,他不需要再装模作样地对她展现体贴,这算是对她最尽责的照顾了。
“我走了。”留下淡漠的三个字,段毓华不再看白水心,转身离去。
好想看这个作者的作品,为什么都没有全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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