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天师》作者:寄秋
本帖最后由 叶子 于 2014-11-19 22:06 编辑书 名:一品天师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寄秋
出版日期:2014年9月12日
【内容简介】
曲款儿真不知道自己是衰运罩顶还是霉运当头,
穿越成小孩子就算了,居然还附带一个永远吃不饱的胃,
害她只好利用自己天师的职务之便寻找妖魔鬼怪当食粮,
诸如三杯妖兽、红烧兽腿什么的,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可惜能这样惬意当吃货的时间被无良师父逼着提前结束,
她被指派去帮完全不对盘且有文曲星之称的腹黑二师兄挡灾,
但看在银两与粮食的分上,就算闹头疼她也认了,
可这刚出炉的新科状元似乎变得有些奇怪,
竟敢忤逆皇上,为了她宁愿去鬼地方当县令也不愿成为驸马,
还半夜偷跑进她的闺房想献出他青春的肉体,
甚至发誓要一辈子陪她斩妖除魔、做妖兽大餐……
不会吧,难道她的功力这么强,连二师兄都能收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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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阵阵的西风拂掠而过,卷起艳如枫叶的红沙,其中隐隐滴着细微血丝。
入秋了,村子口是一片枯黄野草,伴随着曝晒在太阳底下,一排排倒挂的金黄黍杆。
这是个丰收年,家家户户丰衣足食,等着秋收后的冬藏,挨家挨户宰猪杀羊,好为腊冬做好准备。
可是,曾经的笑语不见了。
那些个在草墩间、田埂上跑来跑去的人影消失了,孩子们的笑声被血红色截断,老太爷系在腰杆上的水烟枪满是污浊的深褐色,那是口中吐出的最后一口心头血。
来不及逃走的壮汉,死不瞑目的妇人,手抱幼儿被马蹄硬生生踩断腰骨而亡的老妇,赤着脚的农夫还荷着锄头,可惜再也无力护住辛苦开垦的土地,血流成河。
屠村。
一村一百多户、三百多口人的性命就这么遭人收割了,在黎明初晓时刻。
一批不知哪来的土匪似蝗虫般劫掠,个个高头大马,身强体壮,一刀落下,一条无辜生命随即葬送,完全不留余地,连初生婴孩也不放过,接着一把火烧了整座村子。
血的味道弥漫四周,在烈日的照射下益发腥臭难闻。
焚烧过的木头屋子上百烟犹残,焦黑的断垣残壁满目疮痍,遍体的尸骸或躺或趴、或狰狞不甘,一帘秋风低掠而过,再也唤不醒安贫乐道的百姓。
“好重。”
茫茫风沙中,一具满脸是血,半面朝下的尸体动了一下,紫黑的唇瓣没有一丝气息,由枣红泥上衫和暗青色绣花鸟纹长裙看来,这是一名年岁不大的少妇,撩高至腰际的裙摆下不着寸缕,大张的两腿间是流下的血,以及男子的精秽。
她,死透了,微闭的双瞳犹留沾满泥沙的泪痕,目中隐约可见血泪渗出,全身僵硬,伤口和尸臭味更引来蚊蝇飞绕,可见的尸斑一一浮现,这样的她怎么还动得了?
然而,下一刻,诡异的现象再度发生,她真的动了,一下,两下……
蓦地,一只白嫩的小手从死尸下头伸出,五根小指头用力推着压在身上的重物,还能听见那力有未逮的细微喘气声,以及与小手年龄不符的咒骂声。
“这是什么鬼东西,重得要命,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鬼仆、月姑,还不把这玩意儿拉开!”
过了好一会,久候不到下人回应的曲款儿先是一怔,继而感到四周的不对劲。
太静了。
她感觉到四面八方扑来的死气,浓重的血腥味,和重得几乎教人窒息的怨气,众多阴魂不肯离去。
是到了连环车祸现场,还是死伤无数的矿区,为何会有如此深浓的死灵气息?
来不及多想的曲款儿只觉得胸腔内的氧气快使用殆尽,她拚着最后一口气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像是字又似图,歪七扭八的,尾端还留了个长长的倒钩。
“起—”
不知是太虚弱了,或是力量不足,她身上的物体并未移开或浮动,仅是重量稍微变轻,让人容易钻出。
“不可能,我的能力不会弱成这样,是谁在我的饮食中动了手脚?”
一个蠕动的小生物……不,是一个比狼崽子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娃从死亡多时的女尸怀中爬起,脸上满是血痕和泥污,看不清长相,只能见到巴掌大的小脸镶嵌一双黑而亮的媚眼。
那是一双十分媚人的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扬,只是此时眼底只有深深的不解和警惕。
由个头看来,年纪约三、四岁左右,身上的布料很普通,是一般农间小孩常着的粗帛细麻,薄薄的撒红花秋衫,半长的青花小裙底下是棉布长裤,脚上的青花小鞋少了一只,不晓得掉哪去了,麦色的小肉脚有在田梗间跑过的小茧子。
看得出小女娃是受爹娘宠爱的,通常在农家生活的小孩不论男女,打小就是赤脚在家里、农地忙和,连大人都不见得有鞋穿,何况是命如草芥的女娃。
可是被眼前一景所慑住的曲款儿没注意到两脚有没有鞋穿,她只是震惊不已的四处张望,尸横遍野的村落残破不堪,无人生还,无人收埋,无人为他们流下悲凉泪水,默默死去。
“谁?”
幽然的叹息声飘至耳边,曲款儿敏锐的回头一瞧,在烧得半毁,一半树叶犹在的老榕树下,立了一名壮实的汉子,他的身侧则是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梳着妇人发髻。
再仔细一瞧,枣红泥衣衫,暗青色绣花鸟纹长裙,不就是面朝下,刚刚还怀抱着幼女的少妇吗?
他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忽隐忽现,大腿以下空无一物,离地一尺有余,似心疼,似不忍地看着她。
“你们已经死了,走吧。”再度出声仍是糯软的童音,曲款儿内心困惑,但面上仍不动声色。
“宝儿,我们是爹娘,你认不出了吗?”秀丽妇人噙着泪,似乎想往前抱住女儿小小的身子。
“宝儿?”她面露讶色。那是谁?
“云娘,我们死了,再也保护不了宝儿,你别难过,要坚强,我……我们无能为力……”男子泣不成声,以庄稼人厚实的大掌轻拥妻子,眼里的舍不得清楚可见。
“可是……我放不下她呀!我放不下我们辛苦养了四年的女儿,她还那么小……”怎么能照顾好自己。
男子一脸青白的说:“那是她的命,至少她还活着,不像我们已……唉!半点不由人。”阎王要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
“我不放心,不如我们带她一起走?”女子异想天开的说道,原本失去光采的双目迸出一丝微光。
“云娘……”壮汉面容苦涩。
别说将女儿带走,一家三口同赴黄泉路,光是走出这荫处便是一大难题,秋老虎的日头烈得很,就算是人也晒得脱一层皮,更遑论此刻的他们是脆弱不堪的新魂,一踏出遮蔽处便会被阳间真火烧得三魂七魄不留。
男子为难地看向日正当中的日头,他并未有与女儿同死的念头,尽管她年岁尚幼,无谋生能力,少爹缺娘日子将过得困顿,他仍希望她好好活着,走自己的路。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整个村子都没了,唯有她逃过一劫,这不表示她是有福气的人吗?
“阴归阴、阳归阳,我送你们一程。”秉持着人死为大的善念,曲款儿习惯性打起手结,欲超渡亡魂。
但当白嫩的小手一抬起,她才惊愕的倒抽了口气,倏地明白她的力量为何在一瞬间变小了。
她,巫觋世家曲家的第三十六代家主,十七岁掌家至三十二岁一共十五年有余,是曲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没人能望其项背,地位之崇高无人能及。
但是,她如今居然有双小孩子的手,小孩子的身躯,一出生便有的强大巫力只剩下微小的气力,连颗十斤重的石头也搬不动。
这是怎么回事,她死了吗?
不,拥有异能的巫灵师向来长寿,百岁人瑞不算什么,精于术式者能高寿两、三百岁,甚至长生不老。
那么,她为何会置身于此?
微闪过一丝慌乱的曲款儿很快镇定下来,她回想着阖目前的最后一刻,那时在她身边的有两人,一是小她五岁的妹妹于灵儿,她们一人随母姓,一人随父姓,她向来疼爱这个妹妹;另一人则是交往多年的未婚夫,他俩已论及婚嫁,婚礼订在八月十五,两人的订情日。
而他们在笑着,原本离得老远的大手小手慢慢靠近,而后十指紧扣……十指紧扣
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被最信任的两个人背叛了,用她的性命来成全他们的爱情。
可惜呀!可惜,那两个家伙都太天真了,以为她一死就能夺走她的家主之位,将富可敌国的财富和滔天权力收为己有?傻得可笑,没有她,他们什么也不是。
家主之位虽是世袭,以母传长,不分性别,但是也要经过一百零八位长老一百零八关的考验,一关比一关难,一关比一关艰辛,除百鬼、斩恶妖、镇阴灵、封邪魔。
其过程之可怖,以他二人的能力决计承受不起。
“我不是你们的女儿,我是……”
话到嘴边,曲款儿反而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这具身躯的魂魄去了哪里,以她目前的情况,根本没有卜算、唤出式神的能力,她连自己的未来都是一团糟的厘不清。
面对心疼女儿的两抹幽魂,她可以感受到他们放不开的忧心和疼惜,如果亲生父母都看不出十月怀胎的骨肉有异状,她又何必让其伤心呢?
“宝儿,别怕,娘陪着你……”她不走,即便化做生生世世投不了胎的孤魂野鬼也要陪着女儿。
曲款儿就怕死灵太过执着,抛不下世间情爱,她小脑袋瓜子轻轻摇着。“不,你们走,不要逗留,接你们的鬼差来了,今生枉死,来世便有福报,终有相见的一日。”
“宝儿……”女儿几时口齿变得这般伶俐,看她的眼神还十分陌生?泪眼婆娑的少妇没多想,当自己看花了眼,人一死,连眼睛也看不清楚阳世事物,只有一片朦胧。
“云娘,我们已经死了,不能再有所留恋,鬼差真的来了。”壮实的男子往身后看去。
先是招魂的铃声由远而近,接着是粗重铁链在地面拖曳的铿榔声,一黑一白两道模糊影子渐渐现身。
“杜云娘,高强,庚午年辰时三刻亡,卒岁二十一,二十五,尔等新魂随本座去地府报到。”阴恻恻的声音彷佛来自地底,虽然厚沉却带点飘忽,纵然日头大得灼人仍让闻者遍体生寒。
“等等,用不着上锁链,他们会跟着你们走,不会有所反抗。”曲款儿在心中默念着引魂咒,引魂西归。
“你是谁?”居然看得见黑白无常。
死人才得见冥府众鬼,而她是活人。
“我是……他们的女儿宝儿。”她顿了一下,藉由原主的身分糊弄鬼差,鬼通常都不聪明,因为少了一魂二魄。
人有三魂七魄,死后有一魂留在家中的神主牌位,一魂在埋葬尸身的墓地,一魂则在地府,等待转世投胎时再与新生魂魄融合,再到来世时便是完全重生的灵魂,没有前世的任何记忆。
喝孟婆汤是为了忘却前尘旧事,不然一回忆起红尘往事,个个都想回去看几眼,地府岂能不乱。
“高宝儿……呃,我查一下生死簿……”高个子的白无常翻阅一本平空出现的黑色簿子,尖细的长指甲在空无一字的纸页上点了点,非常困惑的拧起无眉的额头。
“黑子,你看看,好像出了什么差错……”
矮个子的黑无常踮起脚尖,张大牛眼一瞧。“嗯,高宝儿,庚午年巳时一刻亡,那她的魂魄呢?”
“高宝儿不是还活着吗?”白无常眼露不解的指着曲款儿,在她眉心他看不见死气。
“她不是高宝儿吧……”黑无常摇着招魂铃,见曲款儿不动如山,确定她未死,是生灵。
“那要怎么办,拘了她回去交差?”少了一个,他们也没办法向上面交代,多多少少要受点惩罚。
“不行,她是生灵,拘错了魂咱们哥俩是吃不完兜着走,处罚更重。”生灵一入地府哪能不被发现,气味不同啊。
“你说说看,有什么法子补救……”
这头一高一低的黑白无常低声交谈,交头接耳的讨论接引亡者一事,这回魂数众多,难免有些遗漏。
那头的曲款儿纠结着一夕变小的问题,不仅现有的巫力全无,得重新修炼,再则这具身体的年纪尚小,日后的谋生该从何而来,若不慎遇到居心叵测之人,前景堪虑啊。
“宝儿,向西走,那儿有条河……”
不待壮汉说完,一条铁链子往他头上一套,没来得及开口的曲款儿只能眼睁睁看着讨论完的鬼差拘走宝儿爹娘的魂魄。
“往西边走会有河啊……”
忽觉口渴,迫切需要水润喉的曲款儿看了一眼满地尸体,不得不认命的拖着一双早已脱力的小短腿,一脚深、一脚浅的朝日头渐落的西边走去。
一个四岁的小孩有什么体力,她边走边跌倒,全靠不肯低头的意志力支撑,既然前辈子能做到家主,她不认为有什么能击倒她,她要输只能输在自己手里,谁也夺不走她的骄傲。
就在曲款儿觉得快到极限的时候,耳边传来美妙的潺潺水流声。
小小身子踉跄的往草地上一滚,再抬起头,眼前是一条宛如玉带般的河流,因为过了河水泛滥的夏季,河面很宽,但河水不深,清澈见底的河床上是一颗颗小孩手掌大小的鹅卵石,铺成飞天的玉龙。
“水是甜的……”没有污染的干净水源的确清甜,一入喉顿觉舌尖一舔还能回甘。
一止了渴,另一种麻烦就来了,人不是钢筋铁骨,光喝水就能饱,腹中咕噜噜的声响提醒她饿了。
可是她能吃什么呢?村子被烧了,没有粮食,树太高摘不了野果,以她的个头最多寻寻可食的浆果和野菜,能饱一时是一时,接下来她要考虑住的地方以及过冬的存粮。
唉,才四岁,这副小身躯能做什么,一入林子,大一点的野兽就能将她叼走,她早晚是一死……咦?什么味道,好像是……烤鱼?
以为饿到出现幻觉的曲款儿抽着鼻子,轻嗅空气中随风飘过来的香味,身体不由自主的顺着焦香走,本能地寻找活下去的机会,她实在太饿太饿了。
拨开杂草丛生的树丛,她脚上另一只青花布鞋早已不知去向,两只光溜溜的脚丫子踩在渗水的草上,两眼发光的盯着不远处那架在河边、烤得油亮的四条大肥鱼。
“啊!有鱼吃了!”
曲款儿乐坏了,即便理智告诉她再等一等,等问过烤鱼的主人同意分食与否再说,可是两脚已急不可耐的往前跑,不料脚下一滑,她整个人连滚带爬的翻了好几圈,似乎撞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才停了下来……毛茸茸
有点晕的脑袋往上一抬,正对上一把灰白的胡子,然后是错愕不已的老鼠眼,以及……
“哇!好臭!”
只见她前面一条委靡不振的小黑蛇,后面是一坨卷起的深褐色物体,上面飘着新鲜的热气,恶臭无比。
“吃慢点,吃慢点,小心烫,留一口给老道,老道辛辛苦苦钓了大半天才钓了四条鱼,你这丫头别一口气吃个精光,会闹肚疼的……哎哟!我的青花鲤鱼,真糟蹋了。”
火堆旁有位面容修长,眉长过鬓,仙风道骨的灰袍道长,他一身道袍看起来有些老旧,虽无补丁,但年代久远,看得出穿了好些年,袖口都洗出毛边了。
不过道袍的质料很好,是少见的上品,再磨上几年也不会坏,加上他的外貌,根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老仙翁,拂尘一甩,衣袖裾然,彷佛折叶能渡江,翩翩而去。
可是这位入世为众生的高人却吹胡子瞪眼,死死瞪着和他抢鱼吃的小人儿,他一个大人居然抢不过三、四岁大的幼童,那个气呀!
“你好唠叨,吃到肚子里就不糟蹋了,你有空闲在这儿絮絮叨叨,还不如再钩上虫子钓鱼,待会鱼烤熟,就有鱼吃……”嗯!好鲜甜,不上调味料只撒盐巴,真鲜嫩,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你……你这吃货还敢嫌老道唠叨也不看看你吃了老道几条鱼,芝麻大的肚子想撑多少货,吃完了这一顿就没了下一顿是不是?”他的鱼呀!全入了别人腹中。
“我饿了嘛!上天有好生之德,见死不救饿死了我你有失德行,我在替你积功德,要感恩。”曲款儿把不吃的鱼头往老道士一扔,他老归老身手还不错,含泪的接下。
“小小年纪嘴巴可厉害得紧,连德行都挂在嘴边了,你知不知道老道是谁,胆敢在老道面前放肆。”这女娃,搓不死她也骂不痛她,一副理所当然的小土匪样。
可恨呀!
曲款儿带了点轻蔑往他身上一瞄,视线落在胯间。“你都不晓得自己是谁,我哪儿知晓你是谁,有病就快医,别拖到药石罔效,道士是人不是神仙,没法寿与天齐。”
曲款儿毫无愧疚的大口吃鱼,她实在饿得没办法讲究礼节,尤其这具身体的食量好像是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吃了两条半的鱼,手上还捉了一条,仍是饿得慌。
很怪异的体质,没有饱足感,感觉胃袋始终空荡荡的。
这让她联想起看过的大胃王比赛节目,明明是人体极限了,可是食物一送到嘴巴便像河马般张大,一口接一口地往里塞,有时连咬都不咬,囫囵吞枣的直接吞下去。
这样的比赛她不知有何意义,虽说是美食却品不出美味,单是为了吃而吃,这跟养猪有什么两样?
不过曲款儿看得出老道士只是嘴上爱念叨两句,对她的抢食行径是放任而为,怜她人小半做样子给予吃食,否则那柄拂尘一扫来,她没三两肉的小身板早落到河里喂鱼了。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何况她是需要长大的孩子,不多吃一点哪成,有力气才有自保能力。
一看她与年龄不符的嘲讽眼神,老道士脸色忽青忽白,不自觉夹紧双腿,“小娃儿不学好,偷看老人家如厕,你呀,眼睛会瞎掉,以后会是看不见路的瞎子。”
一想到此事,老道士那张脸比踩自己拉出来的屎还臭。
人有三急,他好生隐密的在树丛里排出体内秽物,谁知拉到一半,一团小肉丸子滚了出来,好死不死的撞上他的双脚,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对,一抽气间他忘了自己在做什么,愕然的盯着巴掌大的小脸。
好面相,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有双好眼,媚而不俗,清雅有灵性,如冰冻千年的黑色玉石,玉华光透,无瑕无疵。
可是那一声“好臭”让他瞬间回神,一张老脸皮涨得通红,都快入棺材了才晚节不保,被个四岁娃儿看光了下体,教后头那朵菊花一紧……他这会儿是一肚子屎呀!
“是呀,是该洗洗眼了,看了不该看的脏东西,我担心眼生偷针。”一会儿得用河水洗面,洗去晦气。
“什么脏东西,你这丫头会不会说话,明明是好东西……呃!跟你这不懂事的丫头片子说这些干么,有损我老道士道行。”他自觉说错了话,连忙自吹自擂的补救。
看到那张稚嫩的小脸他才想到对方是不及膝盖的娃儿,都怪她早慧的言语让他一时犯了糊涂,把个黄毛小丫头当成了侄辈看待,忘了她根本就还不经事。
“哼,你看着人模人样,可背地里的阴私……”不知干了多少,道貌岸然的老贼秃多的是。
“打住,打住,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你吃了老道的鱼还好意思数落老道。”施恩不望报,但也不能是头白眼狼。
她想了想,也对。“还饿。”
他一听,细细的眼睁得老大。“四条鱼还吃不够,你说说你吃到哪里去了。”
曲款儿也很委屈的扁嘴。“吃到肚子里了。”
“你饕餮转世呀!怎么喂不饱?”老道士拂尘一扫,一尾大腿粗的鲫鱼跳上了岸。
“我也不晓得啊,就是饿嘛。”她看着活蹦乱跳的大鱼在草地弹跳,一脸馋相。“借我一把刀子,我杀鱼。”鱼不杀怎么烤,抹上一层泥往火里一扔还不跳出来。
看她馋得满脸直发亮,老道长似笑非笑的抚着灰白长须。“自个儿想办法,不食嗟来食。”
她啐了一声,很瞧不起的由鼻孔发出哼声。
对一个四岁小女娃而言,要杀条有她半个人重的鱼儿来说非常困难,可说是和小鬼打架,不死也去掉半条命。
可是对身体里面是三十二岁,拥有现代知识的曲款儿而言,杀鱼并不难,不过碍于个小的限制,做起来并不顺手。
只见瘦小的身影搬起七、八斤重的石头,两只小手很费劲的往鱼头连砸十来下,再在一堆石头中找出一块扁平的,一头磨出锐角,往鱼腹切下。
虽然杀鱼的过程颇为艰辛,费了她好一番功夫,不过总算刮完鳞、去好内脏,往烧红的大石头上一摆,藉着石头的热度烤熟鱼肉,接着往周围寻找,发现了几棵野蒜和春秋开放的白花野姜。
蒜苗塞鱼腹增加香气,野姜的茎洗净用石头砸碎,挤出姜汁淋在鱼身上去腥,等快熟了再撒上野姜花末,气味更香。
身为巫觋家主,过的并非全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人在高处,相对地责任也更为重大,她常为了捉一只恶鬼,或是除头魔兽而露宿荒原,食是冷食,宿是乱葬岗,为了生存她必须学会野外求生。
即使时空不同,人有相异,但入口的食物大同小异,她还是能认出几种可食的野生植物。
“老道上青下崖,人称青崖道长,你呢?小丫头,你姓啥名谁?”在她连吃了七条大鱼下肚后,青崖道长总算啃到第八条鱼的鱼肉,而不是硌人牙板的鱼头。
“我,宝儿。”那对男女是这么唤这个身躯的原主。
“别糊弄老道了,把你的全名说出来,老道给你算算命数。”一双老鼠眼睛精光铄铄,彷似参透天机。
“人家说命会越算越薄,命数一说由天不由人,逆天改命是犯天威,人知道越多越不开心。”傻子最快乐,无忧亦无愁,整天嘻嘻哈哈的,只要填饱肚子便能了无烦恼。
人长智慧是为了自寻烦恼,什么都不晓得才是智者。
曲款儿的成长是无从选择,从曲家第一任家主开始,每一代家主的嫡生长嗣,不分男女便是下一任家主,而且大多数拥有同辈间努力一辈子也到达不了的巫力。
她从小就处于高人一等的压力中,除了家主和一百零八位长老外,她可以号令曲氏族人中的任一巫者,他们必须仰望她,听从她的命令,否则轻者受罚,重者逐出族内。
除了名的曲姓巫者不在祖谱上,永世不能姓曲,既不能享受曲姓族人的种种好处,死后也不能葬入祖坟,分得一丝一毫的财产,后代子孙如无根浮萍,是没有祖先的飘零儿。
“呵呵,说得有几分道理,命数之说害了多少人,难得你小小年纪看得通透,小娃儿,你爹娘呢?”这么丁点大的娃儿,难为他们放得下心,幸好是遇见他,若遇到居心不良的该怎么好。
“死了。”
“死了?”他眉头一挑。
“全村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一个不留?”
“嗯,只除了我。”曲款儿拿了片大叶子折成漏斗状,在河边盛了一捧水,用来洗手上的鱼腥味及油腻。
“是瘟疫?”
“不是。”
“屠村?”
“大概吧,我从我……娘的尸身下爬出,看到的全是死人,村子地上都是红的,我连一只活的小鸡也没瞧见。”总不能叫她吃死人肉吧,都发臭了,还长了蛆呢。
青崖道长看似随遇而安的神情略微一凝。“他们还在村子里?”
“我想葬了我爹娘,可是我人小,没力气,要先吃饱。”她抚着有点小胀的肚皮打了个饱嗝。
一个四岁的小女娃吃一条鱼算是多了,小肚子哪装得下,但她一连吃了七条鱼,那不只是饿晕了而已,可见她平时的食量也是相当惊人,要不然她吃下去的东西要往哪里搁。
“我叫曲款儿,你要帮我葬了村子里的叔叔伯伯、大娘阿姊吗?”她眨着眼儿,模样好不纯真。
“你要拜我为师吗?”他以问回问。
这般聪慧的丫头不收入门下,必是师门一大损失,他看好她的非凡成就,必能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青崖道长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后悔收了唯一的女弟子,曲款儿不只能力超凡,她气死师父的本事也是天下一绝,把青崖道长从德高望重的老仙尊气成只会大吼的俗气糟老头,逮着机会就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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