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骗身》作者:叶双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20-1-4 21:55 编辑书 名:夫人骗身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叶双
出版日期:2014年8月15日
【内容简介】
“你想活下去吗?若你卖身三年给我,我就保证让你活下去。”
她在皇朝很有名,不仅因她开了一间明着卖古物、暗里卖消息的店,
更因为她行事张扬、性格自我,背后还有公主府跟镖局当靠山,
虽他听说过她,却没料到会因落难被她救而能亲身感受她的厉害──
她的字典没有施恩不求报,趁他昏迷之际让他签了卖身为奴的契约;
她很懂物尽其用,知道让他做苦力不如让他看帐簿,效益更大,
久了他忽地觉得,表面文弱、暗藏杀心的妻子还不若她直率可爱……
“在这儿有吃有住又清静,在下着实不想离开了。”
他在皇朝很有名,不仅因他是首富之家、人称经商奇才的柳氏家主,
更因为他谪仙般的外貌气质,一失踪还引来皇帝暗地里悬赏找人,
事实证明这家伙是个留不得的麻烦,她决定不计医药费放他走,
可这最爱跟她讨价还价的家伙竟拿乔了,不仅死活要住下不说,
还点名要她帮忙查出为何他的妻子跟心腹要联手在深山杀害他,
没听说过她做买卖从不吃亏是吧,要帮忙可,卖身契改成无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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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原来,这便是现实的残酷之处。
她勉强撑着精神,静静瞧着那些以往脸上总漾着疼宠笑容的长辈们,向来单纯无忧的她在这一刻成长了不少。
总是温润如玉的眸子蒙上一层冰寒,但她只是望着眼前的人们,抿着唇不发一语。
“啧啧啧!瞧瞧这丫头的家教可真不好,堂堂明家的大小姐怎么会是这样子的,我看着就不像是大哥的种。”
总是装出一副疼她入骨的三叔明清远率先开了口,可那话里既没心疼也没诱哄之意,甚至带着嫌弃、厌恶与冷漠。
“我是我爹的女儿。”听到这番话,明云舞凌厉的目光蓦地扫向明清远,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
“是不是不是你说了算,事关明家血统是否纯正,可不能随便。想当年大哥外出经商,回来时就带了你,那时既没明家的小厮丫鬟随侍,也不是明家的婆子帮忙接生的,指不定你是哪儿抱来的野种呢,更何况我家大丫头和你二叔家的三丫头一出生,后颈就带着明家女儿特有的血痣,偏偏你没有,光凭这一点,便能说明你不是明家的女儿。”
当年明家家主、他大哥明畅溪外出经商三年,回来时不仅带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娃。
因为那时他大哥是家主,既然大哥都开口发话说那女人是他妻子、那女娃是他女儿,也就没人敢对她们母女俩的身分提出质疑。
可如今大哥夫妻骤逝,为了那偌大的家业,他早就跟几个兄弟族亲私下决议好,要用“来路不明”这四个字否定侄女明云舞的身分。
唯有否定她的身分,大房这可观的家业才能尽数没入他们手中。
思及此,往昔刻意维持的心疼宠爱都不需要了,取而代之的是鄙夷仇视、毫无亲情只顾利益的模样。
“三叔这话说得好奇怪,我曾听我爹说过,二姑姑和三姑姑的后颈也没有血痣,难不成她们也不是明家的血脉吗?”深吸了一口气,明雪舞强抑下腹部不断传来的抽疼,冷静的说道。
虽然明知道对一群丧尽良知、一心谋产的人说这些道理丁点儿用处也没有,可她还是要说,她不能任由这群人污蔑她的爹娘。
“你……”没料到她竟然有胆子回嘴,明清远在众亲友面前被个小姑娘呛了,脸色顿时变得更为狰狞。
本以为是养在深闺的女娃儿,面对这样的阵仗,应该只能哭哭啼啼的求他们给条活路,那时他们便可扮演慈眉善目的长辈暂时收留她,然后再找机会随便给她安个罪名赶出去。
没想到这侄女平素瞧来娇俏文弱,实际上却是个硬气的,明明身子不适,还是咬着牙据理力争,倒是有他大哥的风范。
想到这,明清远望着明云舞,心中霎时升起一股不安,有了退却之意,可再想起自己欠下的万两赌债,登时硬起了心肠,抹去心里的惶恐。
他冷着脸对她说道:“哼,此事关系着明家的血脉,不是你这小娃三言两语就可糊弄过去的。”
“那三叔想怎样?”哼,有底气说她糊弄,怎么就不说他们蛮横无理!
“很简单,念在你虽非我大哥亲生,但总也曾承欢膝下的分上,咱们明家可以供你吃穿用度,还能给你留一份妆奁,可你再不能算是我明家的子孙。”明清远一副大方的样子。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响,只要明云舞不是明家子孙,便没立场继承她爹娘留下的财产,那么他们姑且能暂时留下她,至于承诺要不要实现就再说吧。
“三叔这是要夺产?”
“你说的是什么话,我这是为了维护咱们明家的纯正血统,岂是夺产!”被个十多岁的孩子点白他们的企图,明清远当下羞恼万分,脸上一阵青白交错,不禁大声喝斥。
闻言,明云舞环视在场的族亲叔伯,但见每个人一对上她的眼便都急急避开视线,她心知这些人虽都静默不语,却也都有着如明清远一般的心思,只是打算让这急功近利的三叔当出头鸟。
想到这里,她的脸上浮现一抹嘲讽笑意。
虽然被养在深闺之中,可疼她的爹娘没少教她人情世故,只是以前天真没将那些话往心里去,如今句句浮现,是以她很清楚自己接下来即将面对什么。
可不要紧,前途虽难,但此刻她心中无惧。
她记得爹说过,好汉不吃眼前亏,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今这偌大家业她就要守不住了,可现在守不住不代表以后她收不回来。
这口气……她能暂时忍下!
想到这里,明云舞握紧了拳,力气之大,教指甲刺伤了手心,硬是在掌心留下血痕,却也不觉得疼。
对,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而是该想想如何让自己能够获得最大的利益。
既然明清远铁了心要银子不要脸皮,还敢串连一干族亲逼迫她,显然不是她据理力争证明自己就能解决的。
况且她如今孤身一人,若是胡搅蛮缠,指不定他们还给她安个恶女之名,形势更加不利,倒不如换个方式。
明云舞的头微微垂下,仅露出一截白晰诱人的颈项,那模样似在思索什么,其实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
心中主意一定,她再次抬起头来看向明清远,眼神清明,没有任何被逼急了的慌乱,冷冷道:“云舞再问三叔一次,今日前来意欲为何?”
“你别一副三叔是要谋财害命的模样,我不过是身为明家子孙,有维护明家血统之责,若让你这么不明不白承继明家产业,我可要愧对明家祖先了。”
明云舞巴掌大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讥讽意味倒是毫无掩饰,“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废话了,想怎么做就直说了吧。”
“我刚刚说过了,若你知道好歹,那看在我大哥的面子上,我明家断不会少了你的吃穿用度,你要嫁人的时候还能拿到一笔嫁妆。”
心中有了主意,再次听到这番话,明云舞忍不住觉得荒谬又好笑。
要知道,这整个明家除了出了她爹这个经商奇才之外,连个能守成的人都没有,若她大房的家产真落入这些阿斗手中,不出几年只怕明家风光不再,届时她不被卖掉就不错了,哪还有所谓的嫁妆。
许是心情好了些,她忽地觉得身子的不适也跟着和缓许多。
明雪舞轻蔑的看众人一眼,轻笑道:“各位叔伯倒真以为拿捏住我了,可是你们不晓得吧,我爹当初就防着会有这么一天,早就留了书信与人证证明我的身世,只消我将那封信拿到官衙,彻查之后,我爹身后的一个子儿,你们都别想得到了。”
“你……”明清远惊讶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本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料到明云舞会说出这件众人皆不知的事,下意识只觉得她说谎,可再瞧她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若不是胸有成竹,怎么可能这样气定神闲,便又不得不相信此话为真。
“我想三叔一定很想亲眼瞧瞧那封信吧?”
“那是自然!”如今他的心就像有几千只蚂蚁在啃咬似的,难受得紧,毕竟本以为水到渠成的事突生枝节,怎不教他气结烦躁。
“想看,那也行。”明云舞的脸上漾开一朵灿烂笑花,微仰着小脸蛋,脸庞上尽是满满的自信和从容。
“那你就快拿出来。”
“我爹说了,要看这封信,得有府衙大人在场作证,不如三叔快去请大人来吧,人愈早请来,咱们就能愈早瞧瞧我爹写了什么,”一顿,她接着又说:“但届时便是一点转圆余地都没有了啊。”
瞧她说得轻省,明清远更是气得双眼要冒出火,几步冲上前去,那狰狞模样似是想要撕了她那娇小的身躯,可最终忍下,仅是站定。
“三叔别急着生气,其实侄女也未必想要这样鱼死网破的,如果叔伯们愿意退让一步,仍是给我留一份应得的,那么信件自然不用送到大人面前。”
明清远眉头一皱,颇意外她会这么说。“你想要多少?”
“三成。”虽然她着实不情愿将七成家产白白送人,毕竟那是她爹一生的心血,可她也很清楚这已经是她所能保住的最多了。
她仰首瞧着眼前几位虎视眈眈的族亲,手心因紧张而冒着汗,但她得努力不泄露一丝一毫的情绪,心中愈不安,便要笑得愈发灿烂。
那笑让众人心里直发虚,虽然努力张大眼审视那粉妆玉琢的女娃,仍看不出丝毫破绽来。
“或、或许你压根没有信吧,若是有,又怎么肯白让七成给我们。”其中一个堂伯怀疑道。
“那是我不耐烦和你们这么算计来算计去的,便是这次我胜了又如何,你们若总三天两头、想方设法来讨要,这日子可怎么过得安生?传出去也不好听,我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更珍惜名声的。”明云舞傲然地抬起头来。别瞧她才十二岁,这会儿正经说起话来,倒有几分她爹在商场上的精明样子。
听到她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无声地探询彼此的意思。
老实说他们都觉得,若能不把事情闹大,那七成家产也足够让他们后半生衣食无虞了,于是有些人开始动摇,连明清远也衡量起利弊,倾向拿七成便好。
望着他们的神情,明云舞知道自己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长而密的睫毛掩去了她眸中的愤怒,她在心中立誓—她总有一天要将属于爹亲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尽数讨回来!
第一章
红艳艳的衣裙佐以金丝线绣上的精致图样,让整身衣裳几乎闪闪发亮到令人睁不开眼的地步。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着,言语之间尽是对此种暴发户般的品味感到鄙视,但事实上眼中最真实的情绪是艳羡。
“这也太惹眼了吧?”
听闻门口骚动,方钦连忙快步走出,一见到眼前景象,不禁翻了个白眼。
有她在的地方,倒是从来不让人省心,不过是一身衣裙也能捣鼓出这样大的动静来,真是让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快进去吧,免得等会儿玉荷坊会成为菜市口。”
一边瞧着那愈聚愈多的人潮,方钦一边朝着明云舞走去,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只见她似笑非笑的瞅着他,并不开口回应,他当下升起不好的预感,再不敢多念叨两句。
那笑容……啧啧!不祥啊。
他认识明云舞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很清楚每回她露出这样的笑容,事后他便要遭罪,思及此,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再多的怨言也只敢往肚子里吞。
“成了菜市口又怎么了,若咱们开的不是玉荷坊,谁有兴趣看这热闹。”
那语气含着浓浓的骄傲,下巴更是抬得高高的,一如既往的张扬。
“你就不能低调点?”终究看不惯她这样高调的行径,方钦不禁皱着眉。他都觉得自己额头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了。
“别老板着一张脸,看了让人烦躁。”她不以为意的道。
没有遗漏方钦眼底的不认同,她也深知这表哥是真心实意地疼惜她、为她好,就如姨父、姨母那样,都期望她能如其他女子般嫁人生子,拥有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惜的是,她志不在此。
微弯的唇角噙着一抹笑,明云舞在踏入玉荷坊的那一刻,便收敛起骄纵的模样。她问道:“他人呢?”
“安置在后院呢。”
玉荷坊是明云舞一手建立起来的铺子,但要认真说起这玉荷坊里头卖的是什么,还真有些说不清。
明面上卖的是珍珠古玩、名画墨宝这样的寻常物品,但稍稍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玉荷坊暗地里其实无所不卖,只要有人出得起价,她便有胆子卖,就是军机要闻、皇室秘辛、豪门富户里狗屁倒灶的小道消息,她也敢卖,端看客人出不出得起价钱。
不少人好奇,一个女子做这样的生意,难道没人眼红、没人找碴?
自是有的!
只不过每每遇着有人寻事,明云舞都有办法解决,若是做官的来找碴,她会懒洋洋地差人往宫里去递个消息,不多时,那官员头顶上的乌纱帽便会让人摘了;若是哪个帮派看不过眼,想来分一杯羹,她便转而向云豹镖局支个声,不用一个时辰,玉荷坊就会让一群粗壮汉子给团团围住,打得那些生事人鼻青脸肿,再不敢来。
如此一来,明里暗里再没人敢找玉荷坊的麻烦。
短短几年,明云舞成了天都皇朝最传奇的存在,毕竟一个纤纤弱女子竟能拥有这样的人脉,还能做起这样的生意,怎不教人疑惑。
外人好奇她如何能做到,说来她既不是奇人术士,也没有什么身分背景,她凭的就是心够冷、够狠,运气又够好,总是能救上能够为她所用之人。
这回当然也不例外—
“怎么送回来的,做得隐密吗?”
“跟着菜贩的车子一同进来的,绝对没人发现。”
这种事做得多了,方钦处理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得很,要藏一个人对他来说不难,比起来,他对明云舞总能捡些奇奇怪怪的人回来更感钦佩。
小至乞儿,大至王公贵族,简直是无所不捡。
顺手捡了也就罢了,有些人还得先藏着掖着,老弄得他心惊胆颤的,偏偏有几回她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给送掉,依然乐此不疲,那他还能说什么。
“走,咱们瞧瞧去。”明艳脸庞带着一抹期待的笑容。
那笑容让向来正经八百的方钦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这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打断了。
明云舞大剌剌地说道:“向来听闻柳家三公子俊美无俦,有着谪仙之姿,现如今人就在我的地盘上,不好好瞧瞧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云舞,你可是个姑娘家!”
这话已经因为顾及明云舞的面子,所以说得隐晦至极,本意只是提醒,可谁知道明云舞完全不当一回事。
她摆了摆手,道:“姑娘家又如何?”
“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有像你这样大剌剌评论男子还这么兴致勃勃要去见男子的吗?”方钦的话才说完,便冷不防挨了一记冷眼,那眼神幽幽森森的,让人忍不住背脊发寒。
“我本就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闺秀,不兴这套。”她轻哼一声,一脸无所谓。
她知道姨母和姨父对她的期望,也知道方家这些表哥们个个希望能娇养她,让她有个好归宿,可惜的是,她已做不成他们心目中的好女子。
“云舞,其实……”看着她那冷然的模样,他忍不住想开口多劝两句,可一样才说了几个字,便被她给打断了。
“走吧,再不走,只怕他已经醒了。”她率先拉大步伐。
每每遇到懒得听、不想听的事,她的表现就是一整个任性。
“你……”望着那挺直的背影,方钦有些无奈。
光看着她那坚定的步伐,他便知道自己就算说破了嘴,她依然听不进去,倒不如赶紧跟上吧。
“他身子还好吧?”明云舞对着跟上她的方钦问。
“本来就只剩一口气吊着,内伤颇重,外伤更是数都数不清,不仅花了几株老参续命,便是那雪花膏都不知道用了几瓶,更让老余给他渡了真气,这才留下他这条该进地府的命。”
听到他的话,明云舞只是淡淡挑了挑眉,不甚在意花了多少银两,因为她在心中已经盘算着要那听说如谪仙般的男人付出什么代价。
是的,她从来不做徒劳无功之事,她所做的一切自然都是要索取报酬的。
几个木制摆饰随意错落在窗台之上,倒有些雅趣,而他入目所及亦是一片褐色,质朴无华,却能让人感到沉稳与安定。
这是一间住起来颇舒服的厢房,不自觉教人想放松。
“咳咳咳……”几声轻咳后,柳素真觉得喉头的干痒稍止,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渐渐退去,这才有心思继续打量这间屋子。
这间屋子不大,看起来似是普通厢房,可实际上能从家具摆饰感受到主人家颇富裕,就拿他底下躺的这张大床来说,可是紫檀木所做,且每样家具即便只是简单的五斗柜都雕着花样子,雕工细致,花样栩栩如生。
看似低调却透着贵气,倒让他好奇起主人家的模样。
想到这里,柳素真费力地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努力了半晌,虽然终于坐起,却已是汗水淋漓、气喘吁吁的了。
好不容易将自己睡僵了的身子换个稍稍舒适的姿势,他还来不及思索更多,门便被人咿呀一声从外推开。
柳素真闻声抬头,只是一眼,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看过极爱打扮的女人,却从没看过能够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张扬的女人,那头上插着的金步摇几乎要闪瞎了旁人的眼,且一支、两支、三支……那梳理齐整的发髻上竟然插了三支金步摇,但凡她走一步便会响动,还闪烁着耀眼光芒。
这……张扬得也太过了些,幸亏她生了一张明艳的脸,加上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否则若是换了个寻常姑娘用这样的装扮出门,就是容颜再美也要让人耻笑品味奇差了。
说也奇怪,虽然他忍不住皱眉,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女人莫名衬得起这样的装扮,那一头耀眼步摇让她明艳的姿容更显绝丽,而她那身大红色绣金样的繁复衣裙将她整个人衬得气势十足,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也不觉得粗俗。
要说让人诟病的,就是着实太惹眼了些。
柳素真直愣愣望着对方好一会,终于下了这样的结论,接着他收回自己那审视的目光。
虽然心中有些无法认同,但他并没有开口批评什么,只是用温和的语气问道:“不知道姑娘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就行了。”
甫一开口便是索讨救命之恩,柳素真眉心的皱褶明显地加深了。
虽然他没资格要求人人都是施恩不望报的,可好歹遮掩一下,这么直言说出,便显得粗鄙了。
然他心中虽有腹诽,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毕竟她救了他是事实。
他用尽所有力气挣扎着想要下床行礼,谁知她一步上前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把,便让他方才的努力全数化为乌有,他只能靠回床头,急促的喘着气。
“姑娘这样未免太过失礼。”这次他忍不住开口了。
男女授受不亲,她若真想制止他的举动,示意她身后跟着的男人便可,偏偏她不假手他人。这样触碰男人身子,可不是大家闺秀应当的举止。
“我要是个能被礼教束缚的还怎么救你,你早该死在深山了,你比较喜欢去地府吗?公子。”她不屑的轻哼一声。
在方钦那极度不赞同却又无可奈何的视线下,明云舞毫不在意的说出了这句足以教人吐唾沫的话,也让柳素真瞪大了眼。
商场上,奇女子他不是没有见过,可这般视礼教为无物、我行我素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女子,他倒是头一回见着。
望着她那明媚的容颜、张扬的穿着打扮,以及毫不受礼教束缚的言行举止,柳素真只觉得额际突突跳动着。
虽然可以逃脱大难,侥幸捡回一条命,可瞧着眼前这个女人,他竟莫名有一种大事不妙的预感。
“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明舞雪开口问。
随着她的问题窜入耳朵,关于那一夜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信任的心腹,以及他敬重的妻子,两个人竟联手对他下了毒,甚至一刀一刀的想取走他的命。
要不是他的长随亚冬带着他逃命,甚至拚尽一条命为他换得一线生机,只怕他如今早被阎王给收了。
思及此,一股强烈的不甘蓦地在他的胸臆之中生了根,他恨不得能立即要了那两人的命,好为向来忠心耿耿伺候他的亚冬报仇。
他的双拳收紧,直至手背上的青筋浮现仍没松开,那恨就这么生生扎进他的心,痛感如此清晰。
明云舞静静瞧着柳素真,嘴角微微勾起,她对于在他眼中看见的愤怒和恨意很满意。
本来她还在担心,柳素真的个性也如他的外貌般儒雅文质,兴许连恨都不会,白白浪费她救了他一命,但如今不用担心了,他肯定会为她所用的。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恨意会如何让一个人成长,更甚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看来你没摔坏脑子,该记得的都记得。”
“我自然记得。”那因受人背叛所引发的心绞痛,只怕他终生都不会忘记,待他的伤好了,他定要想办法亲手了结那对狗男女,以慰亚冬在天之灵。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明云舞俐落地从袖口抽出一纸卷,并露出每每方钦看到都会有不好预感的笑容。
她将纸卷摊开在被子上,让柳素真能看得更清楚。
“这是什么?”柳素真一脸疑惑的瞧着那纸卷上的字,字迹的确是他的,可他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写过这样的内容。
不,这样让他寒毛直竖、冷汗直冒的内容绝不可能是他写的。
“这是你的卖身契啊。”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自然瞧见柳素真眼眸中所透露出的抗拒,但她可没打算心慈手软的就放过他,毕竟这对她来说可是一桩好买卖。
“假造书契、逼人为奴是要获罪的,轻则三年徒刑,重则流放。”柳素真瞧着她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禁气结,试图用皇朝律令吓阻她如同诈欺的行为。
只见明云舞在他的恐吓下依旧从容,丰润的红唇往上勾,一朵艳丽笑花在她的唇畔绽开。
“你要不要仔细瞧瞧这究竟是不是你的笔迹?”她好心情的建议道。
反正这样矢口否认的状况,她也不是头一回遇到了,姑且就当作他是被吓着了,所以认不出自己的笔迹,她就不跟他计较他的没礼貌了。
说起来,逼人为奴这样缺德的事,她是绝对不屑为之的,不过……趁人之危的事,她从来没有少做。
这身契真是他写、他签的,只不过当时他意识不清,她以救其命相胁要他签下卖身契。
闻言,柳素真素果真又定睛瞧了瞧那张卖身契,愈瞧他的心愈沉,脸上的神情也愈显沉重。
抿唇不语,他仔细回想着,然后脑海里顿时响起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声音—
“你想活下去吗?”
“想!”
“若是你愿意卖身于我三年,我就保证让你活下去。”
“三年太久了!”虽然脑袋已是昏昏沉沉,但血液中商人的天性还在,让他即便是在生死交关之际,仍不忘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那两年怎么样?”
他讨了价,而那女人也毫无良心的还价。
“一年。”与人为奴是一种耻辱,一年的光阴已是极限。
“成交,那画押吧,喔对了,为了怕你反悔,卖身契你自己写……”
原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没想到竟是真实存在的。
想起这件事后,柳素真甚至想起对方在说出成交二字时,那眼神有多亮,还带着得意与骄傲。
那时的他心中恨意冲天,自是不愿就此死去,他要留着一条命,好为自己和亚冬报仇,这才会入了猎人的陷阱。
“你想让我做什么?”忆起了自己的选择,柳素真不得不接受事实,不甘地看着她问道。
“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做,我要你先好好养伤,一个下不了床榻的人对我而言没有任何用处,是个废物。”她的语气很粗鲁,对他的不甘视而不见。
这样的脸色她瞧得多了,反正他记得他这个人属于她一年即可。
“你可真不知道修饰为何物。”他咬牙道。
他打出生便是富商之家、云州柳家的嫡子嫡孙,虽是行三,但待遇可不是庶兄长比得上的,一直是众星拱月,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人嫌弃无用。
他向来以自己的好修养自豪,但凡遇到任何事情,他都能够轻松以对,可如今他真的气坏了,便连向来带着微笑的脸庞也挂上无法遮掩的怒气。
“我有说错吗?现在的你甚至不能自个儿起身,连照顾自己都做不到,难道不是无用之人?”
“等我伤好之后……”她语气之中那若有似无的轻蔑让人恨得咬牙,他忍不住想为自己辩解。
“放心,等你伤好了之后,你若有真才实学,我必不会觉得你是无用之人,我会让你没日没夜的替我工作,丝毫不浪费。”她的话听上去似在安慰人,但其实惹怒人的效用更大。
气极,柳素真瞪着她不说话。
谁不知道他们柳家在云州是数一数二的商户,而引领柳家登上如今地位的便是他这个当家,是以他不敢说自己能点石成金,但至少在商场上他还没败过,现如今还要他来证明自己有真才实学,真是太羞辱人了。
“你究竟是谁?”望着她那艳丽的容颜,他实在颇好奇什么样的家庭会教养出这样的女儿。
闻言,她嘴角上勾,一字一顿的说:“玉荷坊,明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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