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4-7-10 21:37

《出卖将军春无垠》(将军家的贤妻4)作者:蔡小雀=

书  名:出卖将军春无垠
系  列:将军家的贤妻之四
作  者:蔡小雀
出版日期:2014年7月15日

【内容简介】
向来民风纯朴的南地,近来最热门的话题
就是猜测春宫大师花春心的真实身分为何
连南地之主,不败战神关大将军也很好奇
甚至派人把大师秘密“请”来军营里“聊聊”
却没想到──咦?大师本尊怎么会是她?!
眼前双眼狼光大放的女人,不就是那个他避而不见
人格崩坏、耻度无下限的人间败类吗?
每每看见她,他就万分后悔当初手贱救了她
她三句不离淫词秽语,听得他五脏六腑差点气爆
还不知死活把狼爪伸到他身上,揩油调戏吃豆腐
最可恶的是竟然抓着他不可见人的“把柄”威胁他──
什么?她死缠烂打目的只是要画他的影真肖像画?
不,没那么简单,她刻意的接近、戏耍的挑衅和刁难
以及那隐隐约约莫名的熟悉感,在在告诉他
在那段逝去的岁月里,他们是曾有过交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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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4-7-10 21:46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大凤王朝 贤成十一年

  那夜,极黑……

  厚重的明黄垂幕后,幽幽龙涎香浓重地包围住了密不通风的御殿,烛影却悄无声息地跳动了起来,似有风吹过。

  “皇上,奴才伺候您进药。”一个略尖却苦涩的嗓音响起。

  龙榻上,骨瘦如柴的贤成帝木然地盯着上方的承尘,良久后,才声音低微地问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已是子时。”大太监头垂得更低,捧着药汤的手一颤,喉头隐哽着悲音。

  “……苏卿离宫了?”

  “是。”

  “扶朕起身。”

  大太监一惊,忧急道:“万岁不可──”

  “朕只想再看看……”贤成帝声音一断,半晌后,才似悲似叹地喃喃:“这先帝交付予朕的万里江山……最后一眼。”

  “万岁……”大太监再也抑不住呜咽,伏跪在地,肩头剧烈抖动。

  可最终,白发苍苍的大太监还是强忍悲恸搀扶贤成帝起身,脚步不稳走至紧闭的窗台边,透过雕龙绘蝠的窗棂望向沉沉的夜色。

  点点宫灯蜿蜒亮起,却有说不出的形容惨淡。

  “万岁保重龙体啊……”大太监扶着皇帝单薄如枯木的身子,再也忍不住老泪泉涌而出。

  贤成帝置若罔闻,因久病而浑浊涣散的眼睛在望见那片密密麻麻,浓重夜幕也掩不住的森寒刀光亮戟,胸口如遭巨锤猛击,憋抑着的那口腥苦再也吞忍不住,蓦然狂喷了出来。

  母后,朕不孝,朕大错矣……

  他着明黄龙袍的消瘦身躯如大厦倾倒、玉柱断折,轰然坠地。

  “皇上!”

  大凤 贤成十一年 子时 帝薨

  此时,皇宫外,京城大乱,景王大军攻破东门,举旗扬帜全力勤王……

  ☆☆☆   ☆☆☆   ☆☆☆

  我想这姻缘匹配,少一时一刻强难为。如何可意?怎的相知?

  怕不便脚搭着脑杓成事早,怎知他手拍着胸脯悔后迟!寻前程,觅下梢,

  恰便是黑海也似难寻觅,料的来人心不问,天理难欺。

  ──关汉卿《赵盼儿风月救风尘.混江龙》

  十数年后,南地。

  眠花街宿柳胡同深处,有一秀丽书铺隐身其间,黄梨木窗门透着几分古色古香,上头匾额墨色浑厚浓重地书写着大大的三个字──

  好、书、肆。

  一个满脸皱纹弯腰驼背的老头子坐在书案后,正懒洋洋的打呵欠,只差手里没卷根纸筒子打苍蝇了。

  春日午后正好眠哪……

  就在此时,偏有那不识相的,吼声乍起惊破好梦──“老姜,快快快,给俺来十套大师的最新力作,俺赶时间啊!”

  “不卖!”原是昏昏欲睡的老姜一下子炸毛了,瞪大了昏花老眼,气咻咻地猛拍桌子。“赵小六,你当春心大师呕心沥血的最新巨作,是你‘威远镖局’后院菜园子的大白菜,爱拔多少就拔多少?”

  “呃──”五大三粗的汉子赵六噎住了,非但不敢怒,反倒讪讪然摸了摸头。“老姜,您别气嘿,俺、俺这不是赶着要出镖,一时情急,把好书肆的规矩给忘了。”

  “就说了是限量!一人限购一套,拒绝代买、盘商销售。”老姜不悦地重重哼道,“花春心大师的作品乃绝美之作,可不是那等坊间寻常淫词艳画可相比的,你等要尊重文化,就得照规矩来!”

  “是是是,俺明白俺错了。”赵六被训得满脸心虚,热汗涔涔,可是眼见走镖起程时辰在即,大伙儿都等着他买春心大师最新的春宫卷回去,好相伴度过长夜漫漫枯燥辛劳的走镖路,不得不吞了口口水,低声下气恳求道:“不过老姜,俺这不是有苦衷的吗?俺家镖局大哥、二哥、三哥,十几个趟子手可都还指望着俺给他们买春宫卷回去那个……咳咳,欣赏!您就通融一次,卖俺十套吧?”

  “不成,这好书肆的规矩是花春心大师亲自立下,就是知府的小舅子来了都没得商量,我们书肆是讲商誉有道德有良心的,岂能单单为了一个人破例?”老姜一脸严肃正气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修编“瀚海大典”的老学究,而不是个卖小黄书的。

  “可是──”赵六脸都苦了。

  “老规矩,一人限购一套。”老姜心肠可硬了,任凭谁在眼前苦苦哀求、满地打滚以至于威言恫吓也无动于衷,简直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

  赵六江湖人称“火爆杀千刀”,性子最是暴躁,可偏偏被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儿拿捏住了,一时急得挠耳搔头,不知如何是好。

  瞧老姜那副水泼不进的执拗模样儿,赵六最终只得乖乖地跑回去拉了九个趟子手来,这才顺利买到了精致华美的花春心大师新作──“一枝红杏露凝香”。

  但见封面之上粉致芳菲的清丽女子在花树下若隐若现,雪白素手拈一枝瑰红杏花,圆润小巧肩头衣衫又似将褪未褪,下唇轻咬,泪眼迷蒙,神态却掩不住的娇喘连连,彷佛乍承欢过后,依依不舍地目送情郎离去……恁般诉不尽的风流,荡人心魄,偏又不见一分低俗淫秽意味儿。

  直教观者恨不得自己是那情郎,好急急回转过身来将佳人紧搂入怀,再恣意怜爱一番不可。

  赵六人等书一到手,满面红晕兴致勃勃,已经迫不及待带回去“尽情欣赏”啦!

  又是十个沉甸甸的五两银子入袋,待人一走,老姜一扫方才面上的端肃强硬,乐不可支得像头偷饱了灯油的老耗子。

  “发财了发财了!”他笑咪咪对着银子哈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擦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我家小姐真真厉害,这规矩立得着实太妙了,果然是物以稀为贵,行情不炒不高,花花轿子人抬人,这才叫好哇!哈哈哈哈……”

  老姜正眉开眼笑,门外又响起了来客急匆匆的脚步声,一抬头,几个甫下了学的青年学子你挤我我推你、又害羞又兴奋地蹭了进来,他皱纹满布的老脸笑得更欢了。

  这不,火山孝子……咳,是忠实顾客又上门了!

  “限量啊,一人一套,一人一套──”老姜迅速将五十两银子扫进大袖底,吱吱笑了起来。

  ☆☆☆   ☆☆☆   ☆☆☆

  最近南地坊间最热门的,就是猜测能在短短一年内便风靡南地无数少男老男,惹得上至大官小吏、下至贩夫走卒竞相抢购传阅的“花氏艳情系列”作者──花春心大师的真面目为何?

  有人猜他是厌倦宦途的致仕老臣,有人猜他是风流翩翩的才子,还有人猜他是屡试不第的落魄文人,因打击过甚心性大变,故而从此纵情艳色画坛……

  任谁想破了脑瓜子也猜不出,真正的花春心大师本尊,竟是个年过十八直逼十九的大龄未嫁女,且正因赶新稿赶得天昏地暗两眼无神,小小书房掷满废纸团子,昨儿吃残了的老米饭堆东坡肉大海碗,已凝结了厚厚一层油花。

  叼着管上好墨竹狼毫的花春心呈现坨泥团似的瘫在太师椅上,长发披散在身后未梳未绾,着一身轻飘飘看不出腰身的宽大白袍,若不是日正中午大白天,恐怕这模样一走出去,只会迎来一阵凄厉的“鬼啊啊啊……”尖叫声。

  片刻后,呆滞状态的花春心微微一动弹,恍惚的目光落在了面前描绘了大半的画上,华衣半敞酥胸裸露的美人儿星眸半闭半睁,樱桃小嘴娇舌轻吐,似喘似吟,小脸似苦似乐,位于她身上的强壮男子,大手牢牢托着身下美人儿桃儿般的浑圆翘臀,胯下那狰狞物事自半掩映的长袍下方冒头,眼看着就要欺近春潮泛滥的蜜处──

  就在这里,卡住了。

  不是那物事甚伟甚大卡……咳咳,的缘故,而是那强壮男人的五官长相、甚至销魂神情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出究竟该在这家伙脸上安个什么模样才叫合适?

  下一波的新书走的便是“卧虎床龙野鸳鸯”路线,预计共十二张瑰彩春宫图配上浓情缱绻的艳诗淫词,无限的热情,绝对的奔放,保证不喷血不要钱。

  可谁知她这头波澜壮阔设想得好不热烈,偏偏手感不配合,做为男角儿的形象硬是出不来,害得她下起笔来处处卡关,被那等搔不到痒处的感觉时时啃咬着心肝儿,着实寝食难安。

  “俊美画过了,秀气画过了,猛张飞也画过了……”她苦恼的咬着墨竹狼毫笔杆子,双手揪着满头乱发,只恨自己平生见过的男人太少,现下想临时抓一个来练练笔都没可能。

  私心最想逮来细细描绘,好生亵玩一把的男主角儿偏偏──哎,不提也罢。

  她瞪着画,心里挣扎了老半天,手中狼毫要落不落,最后还是只得恨恨地将笔往旁边的笔山上一搁,顾不得浑身的腰酸背僵,起身匆匆套了绣花鞋就往外走。

  “哎呀呀──”丫鬟阿圆小心翼翼地端了杯热奶子,甫到门边还来不及敲门,见状不由一急。“小姐,您还没喝奶呢!”

  “紧张时刻,还喝什么奶呀?不喝了。”花春心脚步突然顿住,眼睛倏亮道:“对了,阿圆,你上回说你老家有好些下田做活儿的表哥,帮小姐我介绍几个呗!”

  阿圆闻言一惊,差点失手把碗给砸了。“小、小姐……奴婢家的表哥都是粗人,怎么配得起……小姐?”

  “粗人吗?”她思绪的重点显然和小丫鬟不在同一处,眼窝儿发青的白惨惨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可疑诡异的笑容来。“很好、很好。”

  “小姐不要哇……”阿圆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奴婢家的表哥又粗又俗又穷又没本事,他们除了下田干活儿什么都不会,当、当不起小姐的看重,小姐您、您就放过他们吧!”

  花春心脸上的笑容一僵,嘴角抽了抽。

  当她是小倌馆逼良为鸡的老鸨,还是采阳补阴的黑山姥妖?用得着防她跟防毒蛇猛兽似的吗?她花春心也就是大龄了点、恨嫁了点,不是哪路货色都啃得下、不挑食的好不?

  “行了行了,起身吧。”她没好气地摆了摆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哪来的坏心主子,专门折腾你这种善良纯朴的小丫头为乐。”

  “奴婢不敢,是奴婢错了,小姐息怒,小姐饶命啊!”阿圆心一抖,慌得连忙磕头求饶。

  “你……”花春心顿时好生无力,只得揉了揉眉心,改为好声好气地道:“好吧好吧,我不去就是了。”

  “小姐不生奴婢的气了吗?”阿圆可怜兮兮地仰头问道。

  “不生了。”她叹了口气。

  “小姐不会把奴婢发卖出去吧?”阿圆苦巴巴儿地追问。

  “不卖了。”她嘴角微微抽搐。

  都已经换了好几拨丫鬟,南地城西的人牙子以为她存心找碴,都把她花家列入禁止往来户,哪还换得到人?

  哎,话说这年头找个贴心伶俐的丫头怎么就这么难呢?想当初在京城──罢了罢了,真个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啊,呜呜呜……

  “小姐,您还喝奶吗?”阿圆战战兢兢地问。

  “……喝。”对上这一根筋的小丫鬟,她还有说不的余地吗?

  硬着头皮接过那碗温凉了的牛奶子,花春心捏着鼻子憋气一口仰吞而尽,在浓稠奶汁入喉的刹那,险险呕了出来。

  “是不是又忘了下糖粒儿除腥气了?”她一个哆嗦,小脸瞬间揪成了团。

  “小姐,这糖粒子不便宜啊,半斤就得五十文钱,五十文钱能买二十来个鸡蛋,就是割一刀猪五花都足够了。”阿圆想到那乡下人家过年也吃不起的雪白白霜花似的昂贵糖粒子,忍不住苦口婆心劝道:“过日子不能这么糟蹋银钱,小姐,您当初买了奴婢就已经花了十两银,我们村里庄稼做得最好的吴大叔,一年也只能挣六两银──”

  小丫鬟又开始了叨叨絮念勤俭持家之道,能熬上三天三夜赶稿不睡觉的花春心只觉耳际念经般嗡嗡嗡,浓浓睡意席卷而来。

  “……奴婢生是花家的人,死是花家的鬼,要是能替花家多省下几分钱,也就不枉了小姐和姜爷爷待奴婢的大恩大德……叭啦叭啦叭啦……”

  “嗯嗯。”她频频点头。

  “我阿妈说人不知省,就是一个豆豉剥成两半儿配稀饭,成山的豆豉儿也会吃光啊……叭啦叭啦叭啦……”

  “……”

  “小姐?小姐,您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

  “……”

  “小姐?小姐──您怎么站着站着就睡着了?小姐,您站着睡会着凉,着凉就要喝药,喝药就得花大钱的啊啊啊!”

  ☆☆☆   ☆☆☆   ☆☆☆

  深夜,密林静谧如死寂。

  四周蒸腾起蒙蒙的雾气,林中不见禽鸟踪影声息,一切安静得近乎死寂。

  温热潮湿的气息透着木叶腐朽味,浓重地裹住呼吸,沉甸甸地压进人胸肺里。

  一个高大剽悍精实的身躯悄然无声地紧贴厚叶软泥间,一动也不动,已然与幽暗化为一体,时间彷佛已静止。

  陡然间,变故乍起!

  十数道黑影分别自不同方向袭来,冰冷刀光如闪电暴起,朝着林中所有可能隐藏人处凌厉斩落……冷月如钩,杀气腾腾,几乎可预见下一刹那血雾四溅!

  就在猝不及防间,落叶微动,那高大男子自地面拔身而起,疾如鬼魅快似流星,掌心中捏着的几枚松果一一化为利芒,击中了蒙面黑衣人握刀剑的手腕,脚下一扫,闷痛抽气声纷纷响起,刀剑自半空坠落,黑影们也四下跌飞了出去。

  高大男子伫立在原处,刚毅冷硬如刀削斧凿的脸庞微侧首,默然地注视着那十数个挣扎欲起的狼狈身影。

  “追踪,尚可。”他冷冷地开口,“突击,失败。”

  十数名黑衣人闻言脸色大变,顾不得宛若被巨石砸中般疼痛的伤处,火速翻身单膝跪在泥地上,惭愧万分地低头应道:“属下该死,教大将军失望了。”

  “回营后自向严棍堂领罚。”他神情不动。

  “是。”十数名黑衣人头垂得更低,难掩沮丧。

  男子看着这组五千人中唯一能追踪得到自己的十六名铁血儿郎,锐利鹰眸蓦地一缓,低沉有力道:“三天后,再来!”

  “是!”十数名黑衣人霎时活似被天大馅饼砸中了般,个个喜上眉梢地轰然应道,“多谢大将军!”

  关阳颔下首,十数名黑衣人抑不住满心欢喜地悄然退下,就连待会儿就要被严棍堂痛罚三十军棍都不放心上了。

  好不容易才能获得大将军额外通融的再一次测练机会,若是能通过这个极致严苛的考验──凡是能碰触到大将军一根寒毛,甚至是击中大将军身上任何一处者,就能被选入大将军贴身护卫的骁营,成为南地关家军中最精悍的一员。

  这份万中挑一的莫大荣耀,每年都有三十万关家军交相竞逐,经过重重难关及淘汰,最后能成功跃升为骁营里的军士,无不是能以一挡百的绝顶高手。

  在十六名儿郎消失在密林的另一头后,关阳紧抿的嘴唇浅浅一勾,黑眸里掠过一丝愉色。

  “恭喜主上,”黑暗中,一个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嗓音里微有笑意。“这批的儿郎越见出色了。”

  “尚可。”他侧过首去,浓眉略挑。“单子,这十日,南地大营可有要事?”

  “回主上,一切平静。”暗卫统领单子说完,看着冷峻严正如高山傲崖的主上,脸色有些迟疑。

  “嗯?”关阳察觉到他的异样,眸光如电的瞥他一眼。

  “启禀主子,表小姐‘又’送东西来了。”

  他眉心微蹙,毫不留情地道:“按例,送回去!”

  见主上面沉如水,单子脑中没来由冒出了花春心大师在“一片倾城表小姐”的春宫卷中,就曾细细地描述过关于“表小姐”这种生物──

  每一个出色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痴心不悔的表小姐……

  单子不禁打了个哆嗦,觉得有点毛,同情地瞄了自家主上一眼,吞吞吐吐地道:“主上,这次老夫人有信交代了,说表小姐新练手的流云靴是合着您脚的尺寸做的,也是自家妹妹一片心意,所以让您决计不可退回,免得伤了两家情分。”

  “荒唐!”他眸光冰冷一闪。

  单子心下重重一抖,登时暗暗怨起那个好爱送东西的表小姐,这不是没事尽瞎找人麻烦吗?主上都说了不让送,送了十回便打发十回,没情可讲,可她小姐怎么就不知消停消停些?一趟又一趟地催着赶着送,劳累的还是府里的马、关家的人,敢情腿不是她的,所以跑断了活该是不?还老是害他们被主上骂。

  他们家主上这性儿是能被勉强的吗?就是国公爷亲至都还得听主子的,表小姐在主上心中能算哪头蒜哪根葱?

  在单子痛加腹诽之际,关阳在听完母亲的嘱咐后,依然冷着脸,沉声道:“送回去!若是老夫人问起,就说军中衣饰鞋袜自有体制,我身为关家军之首,更当以身作则,让表小姐往后无须再多费心。”

  主上好威,主子最棒!

  “是。”单子眼睛一亮,精神抖擞地应道,不忘兴致勃勃地提议,“其实依属下看来,主上想彻底绝了表小姐的心思也容易,这南地里不正现成有个好人选……”

  关阳冷眸杀气一扫,吓得单子忙把底下的话全吞回了肚里去。

  “你可以滚了。”关阳简洁道。

  “待会儿滚,待会儿就滚,属下还有一要事待启禀主上。”单子急着将功补过,热切切地道:“老夫人信里说了,怕安南大将军府里都是粗手粗脚的下人,伺候不好主上,特意吩咐了让添选几名侍女,属下斗胆先替您挑了两个白净温柔雪肤凝脂的,一个唤‘娇花’,一个名‘嫩蕊’──”

  “府里置办下人是总管之权,你抢祁叔的活儿抢上瘾了?”关阳脸上神情似笑非笑。“要不将你二人职衔调换?”

  听得一身武艺绝伦却婆妈成性的单子寒毛直竖,心慌慌地吞了口口水,连忙赔笑。“不不不,是属下错了规矩,属下狗胆包天,属下立时回府向祁总管请罪。属下自五岁起就伴当在主上身边,一片丹心可昭日月,主上,您千万不能不要我,呜──”

  关阳眼角抽搐,这家伙……

  若不是看在他忠心耿耿又于公事上精干过人的份上,光凭这碎嘴婆妈一项,早被撵回京扫马厩去了。

  见一个堂堂关家军暗卫统领只差没“泪汪汪”地对着他摇尾巴,关阳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黑,最后倏地抬起脚,将他远远踹飞了出去!

  “主上息怒啊──”单子惨叫声由近至远……

  嗯,安静了。

  ☆☆☆   ☆☆☆   ☆☆☆

  见我这般微微喘息,语言恍惚,脚步儿查梨。

  慢松松胸带儿频那系,裙腰儿空闲里偷提。

  见我这般气丝丝偏斜了髟狄髻,汗浸浸折皱了罗衣。

  似你这般狂心记,一番家搓揉人的样势,休胡猜人,短命黑心贼!

  ──关汉卿《诈妮子调风月.满庭芳》

  这天晌午,花春心难得不赶稿──其实是遇到瓶颈卡关卡得厉害──套了件大袍子系了条腰带,满头青丝随手用支攒心银花簪在头顶松松地绾了个髻,脸上带着两颗彷佛永不消褪的黑眼圈子,晃上街吃午饭。

  照理说家中有丫鬟煮食,她只管当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爷,享受被服侍的小姐款儿,可是阿圆节俭到走火入魔了,炒个青菜只肯用毛笔沾一滴滴油在锅底抹过就算,盐也不舍得多下,肉丝也克扣剩肉渣,吃得她嘴里都快淡得出鸟来了,熬了三天终于再也忍不住逃出来“打野食”。

  最没义气的就属老姜了,一句“老奴看店,外头随便吃吃就好”,害她想拖个人一同受苦受难都不成。

  “真是落难凤凰不如鸡了,要是换作早些年啊……”她一脸悻悻然。

  罢了罢了,老揪着过去的好光景不放也没什么想头,反正这些年都这么混过来了,能吃能喝能睡,还能靠她最爱的春宫画海捞一票,是该知足了。

  花春心二话不说杀到老刘小馆子吃了一碗香喷喷又劲道弹牙,还加了很多辣子的兰州拉面尚觉不足,想起家里的芸豆卷也快吃完了,便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南地糕点一条街,穿门走巷地进了一家看起来不起眼却满室甜香的老店铺。

  “年婶子,你们家的芸豆卷可出炉了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禁咧嘴乐呵呵笑,久不日晒又长年缺眠的素白小脸也透出了三分傻气来。“快快来五盒,我可馋死了。”

  在堆高了一匣匣粉致小巧甜食糕点的柜台后头,老板娘年婶子尴尬一笑,忙好声好气道:“哟,这不是花家小娘子吗?哎呀!可真是太不巧了,今儿新鲜出炉的芸豆卷都教人给买下了,往后七天的也都给订了,要不改天等忙过了这阵子,我再专程给您送去?”

  她闻言倒抽了一大口气,备受打击。“一连八天都没芸豆卷?不成啊,这叫我怎么活?”

  家中书房里条案上那罐芸豆卷只剩三五块,她画画时要没嚼吃几块芸豆卷解馋提神,恐怕连色料儿都要调不准了。

  三餐被迫顿顿缺油少盐已经够凄惨了,要是连她最爱甜口的芸豆卷都没了,真真会死人的!

  年婶子自然知道这熟客花家姑娘最嗜自家的芸豆卷,说味道正宗,可对旁的糕点向来兴致缺缺,不禁也为难道:“这要不,您问问大将──咳,这位爷愿不愿意先匀两盒给您?”

  “谁?”她迷惑地顺着年婶子带着满满敬意崇拜的目光往右侧方向一看,这才瞧见伫立在自己身畔不远的高大冷肃男人。

  可一瞧之下,她脑子霎时嗡地一声,彷佛有巨钟震响,又像是被震雷直直劈中了耳际,心脏紧紧揪了起来,完全无法呼吸、动弹不得──

  娘呀喂!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啊啊啊……这这这不是关阳关大将军吗?!

  清冷刚毅的高大男人被她灼然似贼的眼光盯得略微蹙了蹙眉头,面色悄悄沉了下来。

  可恶,又迟走了一步。

  他通身教人畏惧胆寒万分的冰冷煞气,在对上这个穿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没绾好,印堂发暗气色惨淡的女人时再度失效。

  关阳突然又有了揉眉心的冲动。

  “就是这张脸,就是这张脸……”花春心梦呓般地喃喃自语,小脸似悲似喜又似癫似傻。

  朝朝暮暮思思念念想画又不能画……唔,纠结又揪心哪!

  他两道浓眉几乎已紧皱成团,当下瞥也不瞥她一眼,冷着脸,自顾看向年婶子。“今日的三十盒都送至府中,往后七日的,自有人前来提取。”

  “是,爷只管放心,民妇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决计不会给您丢脸子的。”年婶子满面堆欢,欠身作礼回道。

  “有劳。”他一颔首,吩咐完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又惊又喜大半天的花春心终于回神了,火急火燎地跳了起来,巴巴儿地冲上前挡住了大门,脑门一热,脱口而出:“你不能走!”

  关阳低下头看着这个只及自己胸口,还不够他一根手指头弹飞的没脸没皮女,暗暗咬牙,却是面无表情地道:“有事?”

  “对对对,有事有事,事关重大,攸关生死。”她点头如捣蒜,捡日不如撞日,豁出去了。“而且这件事只有大将军你能帮上忙──”

  “没兴趣。”

  “大将军这么好体魄这么好容貌,在我的生花妙笔之下肯定能名传千古卷上流芳……嗄?你刚刚说什么?”她眨了眨眼。

  “没、兴、趣。”他仅以一根修长食指就轻轻松松地将她“拨”到一旁,挺拔如银枪的身形就要往外走去。

  花春心心一紧,尚且来不及想通他刚刚使的究竟是哪种招式,便急吼吼地飞身扑了过去──

  “大将军且慢!”

  身后劲风撞来,依关阳的身手自是可以轻易闪避,抑或是当场拧断来人颈项,但顾虑到对方虽是经常性状若疯癫,可总归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一室的糕点沾了血也不好……他心念微动,挺拔身躯略显僵硬地停伫原地。

  反倒是心急过度,急匆匆一脑袋撞上了那道简直跟铜墙铁壁没两样的厚背的花春心,鼻头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谋杀啊……”她捂着爆痛的鼻梁骨,痛得哇哇叫。“喂,你个高头大马的壮丁就不能扶个手还是接一把吗?”

  他转头不语,只是冷冷地俯视着她。

  年婶子在一旁可急坏了,想要出来打打圆场,却又碍于大将军,最后只得自欺欺人地假装自己是背景。

  “要不是看在你的俊脸和青春的肉体份上──”她揉着鼻子抱怨道。

  他黑眸底已凝聚起了危险的暴风。

  “呃……”总算花春心还没有散慢傻缺到太彻底,终于感觉到面前高大沉沉如高山似寒剑的男人真的不爽了,忙识相地挤出了一朵谄媚的笑来。

  他表情不变,冷得冻得死人。

  “童言无忌,该打该打。”她假意地虚打了自己嘴巴子两下,带着黑圈儿的杏眼眯眯儿笑,殷勤好礼地道:“我的意思是,千金难买一个巧,今天既然都有幸遇着了,我就大着胆子不跟您客气了。这不,像大将军您这雄壮威武的刚强体魄,刀斧精凿的完美容颜,以及令人震慑敬畏、凛然无双的绝世气质,堪称是我朝男人中的男人,代表中的代表,不以丹青入画,留传后世怎行呢?您说是不是?”

  为艺术牺牲到家,狗腿马屁到这个地步,她容易嘛她?

  回头得叫老姜把春宫卷的价码再涨上两成,以兹补偿。

  “花姑娘,请自重。”他森冷地瞪着她,嗓音自紧咬的牙关中迸出。

  花春心腿肚子一抖,不由得暗骂了声“娘的,越是极品男人越不好弄”,可面上却是越发殷切诚恳,就差没散发慈祥的光芒了。

  “大将军,我是很有诚意的,敢问您不知可否允我将您雄壮勃发的英姿画下来,以证世人以飨大众?”她终于一鼓作气地说出来了,也幸好在忍不住贪婪地偷瞄测量他宽厚精实胸肌尺寸以及下身……咳咳,的时候,及时把乱瞟的狗眼给拉回了正轨,好不恳切万分地仰望着他。“啊?”

  “除非我死。”他冷峻神色未变,就是在她放肆的灼然目光自胸膛溜至──时,深沉目光微跳了一下。

  在遇上她之前,关阳怎么也没想到,世上居然有女子胆敢不知死活地调戏到他头上,还用这种赤裸裸眼神,见他一回就恨不得剥光他衣衫一回。

  若非他平生从不打女人,眼前这家伙早被他亲手拆解得骨断筋折了!

  “别这么快拒绝我嘛,好歹也假装考虑那么一时半刻,”她狗腿的笑容一僵,咕哝道,“人家总归是个姑娘家,多少也要点脸皮的。”

  “你像个姑娘家吗?”关阳目光锐利地上下刮了她一眼,淡淡嘲讽不言可喻。

  “我怎么不是姑娘家了?我全身上下该有的都有,要不你试试?”她不服气地挺高了浑圆丰挺的酥胸,极力在宽大的袍子底展现自己不输旁姝的内在美。

  他眸色变得越发幽深,隐约似有簇火焰跳跃,却又一闪而逝,彷若是错觉。

  “花姑娘,别逼我当真亲手揍你。”他咬牙切齿吐出话。

  不只一次,他深深痛悔自己半年前在经过河边,瞥见载浮载沉的她时,为什么不让属下随便拿根竹竿把她捅──嗯,拉上来就好?为什么一时冲动亲自救起了她?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真心实意说出自己的心头话,可比那些扭扭捏捏装模作样的小姑娘坦诚多了。”她理直气壮地道,“我没说错呀,像你这体魄这英姿,是正常人都会欣羡爱慕,都想偷摸上一把。圣人云‘食色性也’,我听圣人的话哪里不对了?”

  关阳只觉自己额心突突抽跳,头疼欲裂,真是会被这女人生生气死……

  为什么明明是歪理,到了她口中却又说不出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惹得他想发火都找不到出处说法?

  “不可理喻!”他重重闷哼了一声,转身大步就走。

  花春心急忙忙追了出去,可门外哪还有人影?

  “唉,可惜了。”她惋惜万分,喃喃自语,“我刚刚干嘛多嘴问呢?直接跟年婶子借文房四宝偷偷把人画下来多好?”

  现在只能凭藉着方才刻划进脑子里还新鲜鲜热辣辣的印象下笔了,唉。

  这夜,更深人静。

  但见一伏案身影走笔如飞,装盛着藤黄、丹青、赭红、朱红、黛绿的小瓷碟子上色彩斑斓美不胜收,在两只烛台照明下,画里野外,春景浪漫致致,碧草柔丝茵茵,衣衫半褪,纠缠得难解难分的一双男女正抵死缠绵。

  那位居上方的挺拔伟岸精壮男儿,将胯下巨物直直送进身下娇躯蜜穴里,紧绷的肌理滑腻如玉坚实似铁,彷佛还可见到隐有热腾腾的汗珠在其上,原是冷情的阳刚坚毅脸庞上,因抑不住的快感而微微咬牙狰狞,朝后仰着颈项,像是猛兽般地嘶哑低吼就要冲喉而出──

  花春心望着画纸上的关阳,吞了一口口水,只觉喉咙越来越燥热,脑子轰地一声,慌乱地急急把笔一丢,胡乱抓了张干净的雪浪纸盖在上头,呼吸急促,心跳如狂……

  不行不行不行,不能盯着他的脸太久,会疯魔的。

  她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总算心神稍稍定了些许,这才红着小脸把雪浪纸拿开,险些又好一阵流口水。

  可是当视线瞄向他身下欲仙欲死的半裸艳女时,花春心傻笑的脸蛋瞬间拉了下来,只觉胸口像塞了团又酸又闷的棉絮,大大不是滋味起来。

  这幅春宫图画得好不鲜艳诱人,保证人人见了无不热血沸腾、春情狂奔,可是她是人头猪脑啊?把关阳跟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艳女画在了一处,做那激情四射的野事儿,简直就像她亲手把他给推上了旁的女人床上,这不是活生生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她好不懊恼,又舍不得狠下心肠撕了这幅画,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找出剪子剪了一小方白纸,抹了浆糊牢牢贴在那半裸艳女的脸上,这才大功告成。

  “嘿嘿,这不就好了吗?”她得意洋洋,自言自语,“我真是佩服我自己的聪明才智、冰雪聪明啊!呵呵呵……”

  笑了一会儿,花春心自己也觉得无趣了,脸上闪过一抹无奈,支着下巴瞅着关阳的画儿发愣。

  现在在这儿偷着画,自爽自乐有什么意思呢?

  若换作是以前,只要她一句话……

  花春心素白的脸蛋神情郁郁,常透着三分睡意的墨玉眼儿隐隐怅然。

  “现在,已经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了呀。”她仰起头来,对着子夜长空叹了一口气。

  阳哥儿,你果真不记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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