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乃御用》(禁宫风流帐3)作者:香弥
书 名:陛下,臣乃御用系 列:禁宫风流帐之三
作 者:香弥
出版日期:2014年7月23日
【内容简介】
王朝有一奇谈:后宫佳丽三千人,没人比得上一个爱卿?
爱卿解:是吧,我就觉得奇怪,哪有宠臣当得比宠妃还欢快!
议事、留饭、观景、赏花……该死,莫不是皇帝发现我女扮男装?!
从现代穿越而来,她重生在从小被当成男孩子养大的姑娘身上,
而那个不知情的老爹,竟给她在宫中谋得服侍皇帝的侍中职位,
害她日夜担心自己的性别哪天被揭穿,会因欺君之罪被砍头,
然而这皇帝可真奇怪,老喜欢盯着她瞧,对她还特别的好,
写字为她磨墨,吃饭要她陪伴,把她的一言一行记得清清楚楚,
有人眼红她,给御辇动了手脚,意图陷害她怠忽职守,
他是把她关进大牢,却餐餐送御膳房食盒,让她反而圆润一圈,
她出狱想趁机辞官回老家,他硬拗成给她放长假,
待她假期结束,满朝曾对她有意见的世族百官竟被肃清一空,
她发现他的作为都是为了保护她,且早就知道她的真实性别,
他深情的举止使她心动,不禁对两人的未来有所期待,
但此时听到他准备立后的消息,皇后人选却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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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明霞亭位于醉春湖畔,亭身掩映在一片葱茏茂密的树林里,若不细看,不易察觉那儿竟有一座雅致的竹亭。
日落时分,一名身着湖绿色衫裙的少女在婢女的引领下走了过来。
“九小姐,就是这儿了。”那婢女将主子的客人带到此处,福了个身便转身离去。
少女举步要走进明霞亭里,瞥见一旁的湖面倒映着晚霞,不禁多看了几眼,觉得今天的彩霞比起往常都要红,那浓烈得宛如要燃烧起来。
“九妹,你来啦,快进来。”凉亭里传来一名年轻男子的嗓音。
她走进去,里头的年轻男子立刻起身相迎。
“我刚要出门时,八姊突然来找我,这才来晚了。”见到男子,少女面带柔笑,轻声道歉。
“那你可同她说了要来见我?”男子的脸色微不可见的一沉。
“没有。”她好奇的问:“你这么晚找我出来,还不让我告诉别人,神秘兮兮的究竟有什么事?”
听她未告诉别人来见他之事,男子俊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先坐下吧,此处的彩霞特别美,坐在这儿恰好可以将这醉春湖的美景尽收眼底。”
少女在他对面坐下,左右瞧了瞧,“这处亭子真是隐密,要不是你让人带我进来,我还找不着呢。”
男子斟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美景当前,岂可无酒,来,咱们喝一杯吧。”
少女接过酒,纳闷的问:“你约我出来,就是来这儿赏景喝酒吗?”还以为他邀她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呢。
“我这阵子很忙,有好几日没见着你了,有些话想同你说。”男子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她。
“你是忙着陪那位宫国来的郡主吧。”少女话里飘着些许醋意。
男子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她陪同她父亲一起出使到墨国来,我本是宫国的皇子,理应作陪。我知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别生气。”
见他笑脸讨好,她登时娇笑出声,“我不是不明理的人,也知道你来墨国这么多年,看见故乡的人难免会想多亲近一些。”
男子见她笑靥如花,那笑容比起此刻的晚霞都还要美艳几分,不禁抬手轻抚她那张美丽的脸庞,深深地凝视着她。
被相恋数年的心上人这般望着,她有些害羞,“怎么这样看着我?”
他叹息一声,“你真美!”
心上人的赞美令她笑得眉目弯弯。
“这是你最喜欢的当阳酒铺酿的春阳酒,咱们先喝了这杯。”男子微笑的举起酒杯,邀她共饮。
她含笑着端起,啜饮了一口,那香醇的酒液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须臾,腹中突然绞痛起来,她痛得弯下腰,紧按着腹部。
“这酒不对,你别喝!”她吃力地挤出声音想警告他,却见他端坐着,眼神冰冷的看着她。
她愣住了,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起身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这么美,我也舍不得这么做,但你就当成全我吧,只有艳姝才能帮我回故乡,你可知道我朝思暮想了多少年,才有机会能返回宫国,我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她震愕地瞪着他,恍然大悟,“是你,你在酒里下了毒”五脏六腑痛得她面无血色,腹部如烈火烧灼的感觉令她嗓音都哑了,“为、为什么?你要回去,我不会阻止你。”她不敢相信最恋慕的情人竟会如此狠心对她。
“因为艳姝她容不下你,非要你死了才肯助我回去。”他将全身瘫软的她抱起来,朝湖边走去,用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你就当帮帮我吧,只有你死了,我才能回宫国。”
说完,他无情的将已中毒的少女抛进湖里。
坠入冰寒湖水中的刹那,她才明白,原来他约她出来是要杀她,所以才不让她告诉别人……
僵硬的身子直直沉入湖里,她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拚命摆动四肢想游上去,但中毒的身子剧痛难忍,根本无法使力,她只能无助的一直往下沉,湖水从口中灌进了她的腹部。
好痛……谁来救救她……
她无比懊悔,自己倾尽一片真心爱他,竟换来如此绝情残酷的对待,是她有眼无珠,爱错了人!
来世,她再也不要爱人,不,她不要再当女人,女人总是容易为情犯傻,她不要再当女人……
第一章
墨国
冬十一穿着一袭枣红色的官服,安静的侍立在大殿外。
她年纪不大,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但束起的黑发里却夹杂着一些白发,那张清美如玉的脸庞也略显苍白。
她瞅了眼高悬的烈日,摸摸冰冷的双手,她体温偏低,即使在这样的大热天里,手脚也都是冰凉的。
她悄悄挪动站得有些发麻的双脚,估计约莫还要再等一刻钟,正在大殿内与百官议事的皇帝墨良浚才会下朝。
她也是这墨国的官员,但只是个小小的侍中,平时负责掌管皇帝的车轿、服饰等事物,因此尚无资格与众位大臣一起排班站在大殿里,只能候在殿外,等着皇帝下朝。
侍中是好听的说法,她觉得自己其实就像个杂役,只不过服侍的对象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据说这个芝麻大的小官当初还有不少世家子弟抢着要,是她那个担任大司农的老爹技高一筹,这才替她抢到手。
她进宫当差的前一日,老爹还殷殷叮嘱她,“我儿可别小看这侍中,很多人可是求之不得呢,这是皇上的近臣,只要将皇上服侍好,就能得到比其他人更多的升官机会,所以你要用心好好伺候皇上,知道吗?”
老爹不知道,她从第一天进宫起便胆颤心惊,没办法,谁教她是个冒牌货,她根本不是男人而是个女儿身。
在这个时代,虽然墨国风气还算开放,对女子和妇人的约束并没有那么严格,在市坊上常能看到官家千金、富家闺秀带着丫头逛大街,但女子当官仍是前所未闻,要是被人发现她是个大姑娘,那可是要被砍头的欺君大罪,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整个冬家。
无奈的是,她还不能向老爹揭露自己是女人的身分,她娘辛苦隐瞒了她老爹和冬家这么多年,要是她戳穿了这个秘密,也不知道老爹能不能受得住。
老爹生了十个女儿,在娘的欺瞒下以为她是儿子,高兴得不得了。听说她幼时身体一直不好,当时有个相士对她娘说,她要养在乡间才能长大,因此她之前都是住在乡下。
她并没有以前的记忆,而是在半年前意外从现代来到这个世界,占据了冬十一的身体,顶替了她,为此,她也只能尽力扮好冬十一,替她孝顺她的爹娘。
在老爹的安排下,她战战兢兢的进了皇宫,跟随一名资深的侍中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熟悉宫中的各项规矩后,这才开始正式当差。
当了三个月的侍中,也不知什么原因,分明还有其他几位侍中,墨良浚却几乎把身边的杂事都交给她做,令她不得不整天随侍在侧。
“陛下这是器重你、想磨练你,你好好干,将来定有大成就。”
一位同僚这么对她说,也不知道心里是不是真这么想,还是只是安慰她。
突然间,大殿里传来墨良浚的怒斥声,“你们一个个都阳奉阴违,朕交代的事没一件办好,朕还要你们这些没用的大臣做什么?”
众臣惶恐的齐声道:“请陛下息怒。”
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陆皓开口禀道:“陛下交代的事,臣等无不竭尽全力为陛下办好,实是此次陛下突然向各诸侯与王公大人要求增加赋税,一时之间要筹措如此多的银钱上缴着实困难,还望陛下再给臣等一些时日。”
“好,朕就再给你两个月的时间,若是届时还拿不出个成绩来,你这丞相也不用干了。”说毕,冷冷俯视底下低眉垂首的一干臣子,墨良浚站起身,拂袖离开。
冬十一赶紧上前,跟随在他所乘的御辇后头,一路来到澄明阁。
见墨良浚下了御辇,她悄悄瞟去一眼,看他面色阴沉,不禁暗自警惕,今日可要格外小心一点,免得一个不当心,被这位心情不佳的皇帝无辜迁怒。
墨良浚走进澄明阁坐下后,抬眸看向安静侍立在一旁的她,“冬十一,你前次同朕提过考试纳才之事,朕考虑后觉得此事可行,你将此事施行之法详细拟来给朕。”
她愣了下,这才想起那是一个多月前,她曾对他提起现在这种推举孝廉来任官的制度,难免流于私相授用,且所推举之人也未必都能适用,不如用考试来广纳人才,公平一点。
此时见他采纳她的意见,她欣然领命。“微臣遵旨。”她嗓音比一般人来得沙哑,也正是如此,她不用装也没人听得出她声线有异。
“就在这儿拟吧。”墨良浚接着吩咐道:“你们去搬张桌椅进来给冬十一。”
两名太监很快搬来桌椅,她走过去坐下,正要磨墨,就见墨良浚接过她手里的墨条,替她研墨。
“朕磨墨,你来写。”他高大的身躯站在她身旁,垂眸睇着她。
他身穿一袭黑色绣着金龙的宽袖长袍,腰系玉带,足穿锦缎云头靴,身形伟岸颀长,面容英朗俊挺,但下颚处有道疤痕,令他脸孔看起来多了几分凶恶。
“陛下,微臣当不起,还是让微臣自己来吧。”冬十一想取回墨条,手却被他整个握住。
她试着想抽回手,却抽不回来,微恼的抬头看他,希望他快点松手。在他身边当差这几个月,他偶尔会这样有意无意的碰触她,让她很困扰。
“你替朕想了好办法,自然当得起。”他那双锐利的黑瞳深深注视她一眼,说完才放开她。
既然他这么坚持要磨墨,冬十一也不再和他争,由得他去。可他高大的身躯就杵在她身旁,令她心绪有些定不下来,摊开洁白的宣纸,她提起笔蘸了墨汁,一时却想不出该怎么写。
这个世界的官吏制度有点像汉朝那样,是由地方乡绅或是官员推举贤能,皇帝许可后便可当官。
但这个贤能是如何认定可就难说了。
像她就是老爹找人推举,她才能出任侍中这一职,也因此形成了不少父子、叔侄等同朝为官的情况,朝政无形中便被那些世家大族把持住了。
这也是为何墨良浚想从占据了大片土地的王公贵人和世家大族那里征收赋税,来填补空虚的国库,却被那些大臣联合以各种借口推诿,因而窒碍难行的原因。
见他为此深受困扰,因此一个多月前,她在不经意间对他说:“陛下何不举办考试来广纳人才,这样就不会再受到那些世族的掣肘。”没想到这话竟被他记起来了。
她觉得以前中国古代那种八股文的科举考试有不少缺点,但现代公务员的考试制度也不是那么理想,这些考试都流于一种形式,所以她想拟一个更好的办法,好真正吸收优秀适合的人才。
“怎么还不写?”见她迟迟不动笔,墨良浚问。
“陛下亲自为微臣磨墨,微臣受宠若惊,一时之间竟想不出要写什么。”她看他一眼,接着小心翼翼的开口,“可否请陛下移步,坐回御案前?”
“哼,不知好歹。”墨良浚冷哼了一声,回到御座,支手托腮,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那晦暗的眼神里闪动着深沉难辨的情绪。
她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模样很俊俏,可是能不能不要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这样让她压力很大。
她不是没怀疑过他有“那方面”的倾向,性向是生来就注定的,她绝没有任何歧视,但若是他对她真有那种意思,那可就要不得了,她可不是真正的男子,万一被他发现真实性别,她就死定了。
冬十一忍住想叫他别再看她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定下心来,忽视他的目光,思索片刻,便提笔书写。
刚开始思路有些不顺,往往写一句要想好久,但半个时辰后,她思路大开,文思泉涌,越写越流畅。
穿越过来之前,她是在公关公司担任行销企划,拟过几个企划案,也参与推动过几项案子,加上这几个月来她天天练习毛笔字,此刻写来极为顺手。
瞟见她嘴角渐渐高扬,振笔疾书,那张清美如玉的脸上流露出兴奋神采,墨良浚眸瞳里也不禁透出一抹笑意。
不知不觉间,她桌边已堆了十几张宣纸,但仍继续写着,直到有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提醒她。“好了,先休息会儿,用过午膳再继续写吧。”
她停下笔,侧过头看了一眼摆在左侧那约莫有一人高的计时用沙漏,这才发现已到中午时分。
接着又发觉墨良浚的手亲昵的搭在她肩上,于是赶紧起身,“微臣告退。”
“朕已吩咐下去,你就留在这儿陪朕一块用膳。”
她本想拒绝,但听出他话里那不容置疑的命令,只好讪讪领命。
墨良浚似是瞧出了她的不自在,拍了拍她的肩说道:“在朕跟前用不着这么拘谨。”
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不拘谨,难道要跟他称兄道弟吗?
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谁知哪句话会突然触怒他,招来杀身之祸。
“在陛下跟前,微臣不敢放肆。”她恭恭敬敬的道。
服侍他三个多月,她至今还摸不太清这位皇帝陛下的性情,他喜怒无常,有时她一个不留神,忘了自己的身分,在他面前有些随兴,以为他会发怒降罪,他却不当一回事,有时她刻意奉承了几句好话,他反而满脸不悦。
“用不着顾忌朕的身分,你只要像以前那样便可以了。”墨良浚说道。
她有些讶异,“以前?微臣现下跟以前不同吗?”她是直到半年前才被接回冬府,这期间他们并未见过,但听他语气,两人彷佛熟识,她不敢大意,小心试探。
“以前你在朕跟前有话便说,侃侃而谈,当朕是朋友。”他意有所指的说。
冬十一心中很疑惑,据她所知,原主十八岁前一直住在乡下调养身子,直到半年前,忽然得了重病昏迷不醒,为了医治她才被接回冬府,这墨良浚是怎么认识她的?
她谨慎的回答,“那时陛下还未登基,如今陛下贵为天子,微臣若再像先前那般,可就是大不敬了。”
“朕允许你放肆。”他以前认识的她是个随心自在,无拘无束之人,现下这般小心翼翼,压抑着本性,令他看不惯。
她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对他恭敬还被斥责,反而要她放肆?
她沉吟了下答道:“多谢陛下恩宠,那微臣就放肆一次了,请容许微臣今日回冬府用午膳。”这可是他亲自开口的,他可别翻脸不认帐。
墨良浚脸色一冷,“莫非宫里头的食物不合你胃口?”
“宫里的御膳可是人间美味,不少人求之不得,微臣能有此口福是微臣之幸。可昨儿个微臣才答应了母亲,今天要回去陪她用膳,微臣不想让母亲失望,还望陛下见谅。”
说来说去她就是不愿陪他用膳,墨良浚沉下脸,故意刁难,“既如此,那朕就命人将你母亲接进宫里,你们母子俩便能一同用膳了。”
她不疾不徐的躬身道:“能与陛下一同用膳,本是家母的荣幸,但陛下是一国之君,身分何等尊贵,实不宜轻率为之,这若让丞相他们得知,怕是会惹来非议。”
“朕是皇帝,还怕他们非议吗?”虽才登基半年多,墨良浚天子之威已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冬十一温言澄清,“陛下误会了,微臣的意思是陛下如此恩宠,会令微臣招致非议,微臣不过是个侍中,又无功在身,当不起陛下这般宠幸。”
“你知道你现下像什么吗?”他横眉冷睨她。
皇帝问话她不得不接腔,“微臣愚昧,请陛下明示。”她隐隐觉得那必然不是什么好话。
“像戴着一张面具的戏子,又假又虚伪。”
她咬着牙,告诉自己要忍住,这是在没有人权的古代,不是现代社会,在她面前的人可是手握生杀大权、至高无上的皇帝,不是她能得罪的。
她拚命忍忍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反驳道:“在陛下面前有谁不是戴着面具呢?要是不当心说错了一句话触怒陛下,陛下抬抬手、张个嘴就能让其人头落地,哪个不是战战兢兢,谨慎再谨慎?就像陛下方才还说允许微臣放肆,可转眼间,陛下说生气便生气,让微臣实在不知所措。”
听了她的话,墨良浚不怒反喜,“这样就对了,在朕面前你无须像其他人那般恭恭敬敬的,有话直说,不必压抑自个儿的本性。”
闻言,她张着嘴愣愣的瞪着他。
她呆呆的表情取悦了墨良浚,喉中滚出笑意,“今后你在朕面前只管依着自己的性子行事,朕欣赏的就是你坦率,先前那般拘谨的模样让朕瞧着碍眼。”
冬十一惊讶的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须臾回神后,她启口道:“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往后若是微臣不慎失言,陛下可别治微臣一个大不敬之罪。”
她暗想墨良浚以前也许跟前身的冬十一真是朋友,这事得回去问问老爹,她才好拿捏以后要怎么应付他。
回到冬府,冬十一正要去找父亲打探以前的事,恰好听见两名婢女在一处花廊前说着话—
“燕儿,明日轮到我回家探亲了。”
“翠瑶,你家比较远,回去时路上可要当心点。”
“不怕,阿旺哥与春梅姊与我同乡,我们约好了明儿个一块回去。”
“说起来咱们也算幸运,能进这冬府来做事,冬大人和几位夫人,还有少爷小姐们个个都很善待咱们这些下人,还让咱们每半年便能回家探亲一趟。”
“可不是,只是奇怪,半年多前怎么突然换掉一大批的奴仆,再招进新人?”对这件事,府里头那些老资格的下人一个个闭口不言,还要他们别多问。
燕儿压低声音说道:“我听说这是因为九小姐的缘故,她突然病死,老爷和夫人们伤心她的早夭,怪罪府里头的下人没伺候好她,这才彻换了一大批。”
翠瑶庆幸的道:“那咱们倒是托了九小姐的福了。”能遇上一家都好伺候的主子极不容易,她前一个主子常动辄打骂他们这些下人,还时常苛扣月钱,幸好她虽是奴仆,却是自由身,没签下卖身契,因此先前阿旺哥听人说冬府在招下人,便邀她一块来应聘,幸运的被招了进来。
燕儿正要说什么,忽然瞧见冬十一,急忙扯了下翠瑶的衣袖。
“奴婢见过十一少爷。”两人连忙屈膝行礼。
冬十一微笑着摆摆手,让她们不用多礼,“快去用膳吧,去迟了菜可要被人吃光了。”
“是,多谢十一少爷。”方才两人提起九小姐的事,怕会被责怪,有些惴惴不安,行了礼后便匆匆离去。
冬十一听她们一说,这才知晓冬府的下人在半年多前曾经撤换过一批,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她爹、嫡母,以及她生母韦姨娘和董姨娘待人都很宽厚,应该不至于因为冬九病死的事就迁怒到下人身上才对。
没找着父亲,冬十一到了母亲所住的小院陪她一块用膳,顺便问起这件事,“娘,当年九姊是得了什么病?为何她病死后,府里头会撤换掉一大批下人?”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韦姨娘神色有些古怪。
“我发现府里头的下人泰半都是半年前才招进来的,所以便好奇的问上一问。”不想给燕儿和翠瑶惹麻烦,因此她没说是听两人提起,见母亲神色有异,冬十一心中一动,“难道这事另有什么隐情吗?”
半晌后,韦姨娘幽幽出声,“九丫头之所以会病死,是因为下人照顾不周,才让她不慎染病。你爹以前最宠爱九丫头,见她还没嫁人就早早去了,伤心之余才换掉了府里头大部分的下人。”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娘也不想再提,以免徒增伤心,这事你知道就好,往后也别提了,知道吗?”
冬十一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有什么原因,不像母亲所言这么简单,但想起九姊与她同母所生,不想母亲难过,遂没再追问下去。
此时她又想起另一事,“对了,娘,你可知道我以前同陛下是否认识?”
“陛下?”韦姨娘讶问,“可是陛下说了什么?”
她将不久前墨良浚对她所说的话简单的告诉韦姨娘,说完,她满脸狐疑的问:“娘不是说我先前一直在乡下调养身子,直到半年前得了重病才被接回冬府,那陛下是如何认识我的?且我听他的语气,似乎还同我颇为熟识。”
韦姨娘饮了杯茶,慢条斯理答道:“那是因为以前陛下曾到过你养病的乡下,因此与你结识,陛下一直很欣赏你,所以这回你爹托人推举你出任侍中一职,陛下即刻便恩准了。”她叮嘱女儿,“虽然陛下让你别太拘谨,可你也别真的在他面前太过放肆。”
“我知道。”应了声,想了想,她有些担忧的道:“娘,不如我找个机会辞了这侍中的官,万一继续待在宫里,我担心会被识破女扮男装的事。”
韦姨娘急忙劝阻,“这可使不得,你突然辞官,你爹定是不允,陛下那儿也不好交代。”
她眉心轻蹙,“可万一……”
韦姨娘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别多想,你打小就被娘当成男孩儿来抚养,没人会怀疑你。你就委屈点,暂时忍一忍,等过一阵子若你仍不想当官,娘再试着同你爹商量看看。”
她无奈之下只能点点头。
第二章
花了几天时间,冬十一终于将考试取才的计划完整拟出来,交给墨良浚。
他阅毕后,大为赞赏,脱口便道:“好好好,冬十一,你这办法太好了,朕要提拔你出任长史一职。”
长史是辅佐丞相的官吏,位阶不低,食禄千石,比起她这个食禄只有三百石的小小侍中可要高太多。
她怔了下,赶紧婉拒,“谢陛下恩宠,然微臣进宫不足四月,不足以胜任长史之职。”她现在已招了不少嫉妒,要是一下子就被提升到长史,岂不要被人妒红了眼。
老爹在她担任侍中前,就曾一再告诫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只要做好自个儿的本分就好,凡事别太出风头,免得招人嫉恨。她深以为有理。
墨良浚不以为然,“以你之才能,担任长史绰绰有余。”
“陛下谬赞了,微臣年轻识浅,不过年方十八便出任长史之职,怕是不足以令众臣心服。”她对自己的才能是很有自信,要是再让她历练个几年,也许她会毫不犹豫的接下这职务,但如今她只是进宫不到几个月的小菜鸟,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闻言,墨良浚没说话,深黝眸光直勾勾的注视着她,能加官晋爵多少人求之不得,而她却能毫不犹豫的拒绝,就如同从前……他陷入过往的回忆里,眸底滑过一抹柔色。
冬十一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很想叫他别动不动就这么“深情”的凝视她,她吃不消啊。
她轻咳了一声想提醒他,可他双眼仍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也不知他在想什么,那眼神温柔得让她起了鸡皮疙瘩。
不是她自作多情,她真的觉得这墨良浚似乎对她动了情,不禁担心万一哪天他仗着皇帝的身分逼迫她,要对她这样那样时,她该怎么办?
自己若再不开口,也不知他还要看多久,她不得不出声道:“陛下,可是微臣说错了什么?”
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你没说错,是朕思虑不周,长史一职确实不是如今的你能担任,朕改赐你珍珠一斛,丝绸五十匹,黄金一百两。”她才进宫不久,是不该这么快把她推到长史之位,招人嫉妒。
见他没再坚持,冬十一松了口气,“多谢陛下赏赐。”这可是她进宫以来领到的第一笔赏赐,以她对这里物价的了解,这些东西可值不少钱,她喜孜孜的想着回去后要买一些首饰给娘、嫡母和董姨娘,让她们高兴高兴。
见她乐得眉飞色舞,墨良浚眼底微不可见的掠过一丝宠溺。自那日他要她在自己面前不需太过拘谨,她虽不若从前那般率性的有话直说,但也少了几分拘束,随兴了些。
想起一事,冬十一抬起头想说话,冷不防迎上他透着抹纵容的眸光,她心头惊悸了下,急忙收回视线,垂下脸。
墨良浚走过来,抬指触碰了她额际一下,她像受惊的小兔般连退了两步,脱口质问:“陛下要做什么”
“朕发现你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不少。”见她如此排斥他的碰触,墨良浚那双锐利的墨瞳微黯。
听他只是关心她的白发,她在心中暗斥自己方才反应过度,尴尬一笑,“大概是微臣为了拟这科考的办法,思虑过度所致。”
“朕传太医来替你瞧瞧。”
“只是多了些白发而已,没什么大碍,无须传召太医。”她赶紧阻止他,觉得这太小题大作了。面对他那灼热的眼神,她觉得压力很大,急忙转移话题,“陛下若要以考试的办法来纳才,必然会抵触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只怕他们会群起反对。”
“你对此可有什么好的对策?”他询问。
“这……微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请陛下容许微臣告退,待回去好好想想,再禀告陛下。”她趁机脱身。
墨良浚眸光仍在她身上停了会儿才收回去,挥手道,“你下去吧。”
用过晚膳,冬十一来到父亲冬宣明的书房。
正拿着算筹计算什么的冬宣明见儿子进来后一声不响的站着,待计算完一笔数额后,才抬首看向冬十一,“怎么像个闷葫芦一样杵在那儿?”
“我……有一件事想问爹。”她犹豫了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有事就问呀,怎么吞吞吐吐的?”冬宣明身形微胖,但五官俊秀,肤色偏白,所生的几个女儿也都遗传了他白晰的皮肤。俗话说一白遮三丑,因此冬家的女儿个个都称得上是美人,几乎一及笄,大安城里便有不少人抢着来求亲。
除了早逝的冬九,从冬一到冬八都已嫁人,目前府里只剩下冬十与冬十一尚未成亲,冬十也早许给了武威将军,待今年秋天便要嫁过去了。
迟疑了下,冬十一委婉的开口,“爹,我是想问陛下今年都二十四了,怎么还不立后?”
“朝中是有大臣在催促陛下尽快立后,不过陛下似乎还没挑到适合的人选。”解释完,冬宣明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
她不知该如何告诉爹,这墨良浚似乎有断袖之癖,且对她有不寻常的心思,她很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他霸王硬上弓,然后女扮男装的事就会被戳破。
整理了下思绪,她试探的道:“爹,孩儿觉得宫里太复杂,似乎不太适合孩儿。”为免夜长梦多,她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尽早辞了官比较好。
冬宣明皱起眉,“你这孩子在说什么,之前是你一直想当官,爹才想办法找人推举你入朝,怎么现下又说这种话?”
“是我想当官?”她有些错愕。
“可不是,你以前可是一直想求取一官半职,好施展抱负。”
“我有什么抱负?”她好奇的问。
“唉,你这一病,竟连这些事也都忘了。”见她不记得,冬宣明先是叹了口气,才说:“以前你总说只要给你当一个地方的小官,你一定能让那里的百姓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你还说要广设学堂,让想读书的人都能有书读,还要成立什么商队集市,帮助农民直接卖出他们辛勤种植的粮食,如此他们不用再被无良的商人从中剥削,可以让农作物卖得更好的价钱。”儿子以前说了不少,他一时之间也说不完。
“是吗,我真这么说?”她怔了怔,感到很意外,想不到以前的冬十一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爹,陛下他、他……”在老爹面前,她实在说不出墨良浚似乎看上了她的话。
“陛下怎么了?”
最终她还是羞于启齿,没说出来,改说了另一件事,“陛下先前不是让我拟了个科考的办法吗?陛下决定要依照我所拟的办法来推行考试,但担心受到那些世家大族的反对,因此让我想想有什么因应之策。”
这事儿子先前曾约略对他提过,冬宣明蹙眉细思起来。
“这事一旦推行,势必会妨碍朝中不少人的利益,遭到反对是必然的,要劝他们接受恐怕不易。”越想,他越觉得这事牵连甚广,最后出声警告儿子,“这件事不是你能掺和进去的,你别管了,陛下若再问你,你就说想不出办法。”
见他态度遽然转变,冬十一很讶异,“爹难道也不赞成陛下以考试的方法来招纳人才吗?”
“不是爹不赞成,而是那些世家大族定然不会同意陛下以这种方式来取才,如此一来无异减少了那些世家大族的后辈们在朝廷谋求官职的机会,他们定然会联合起来大力反对。若是教他们得知这办法是你所想,定会招致他们不满,届时可能使绊子对付你。”
冬十一细想须臾,也明白过来其中的利害关系,但仍说道:“可是我觉得让那些世家大族继续把持朝政,对墨国并没有好处,他们联合起来欺上瞒下,贪赃舞弊,私相授受,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国库空虚,只有广纳人才方能扫除这样官官相护的弊端,让墨国更加富强。”
听她这么说,冬宣明沉重的叹息一声,“这种事情爹何尝不知,陛下心里也很清楚,先前曾有朝臣对世家大族把持朝政的事很不满,可这些人盘根错杂、根深蒂固,要剪除他们的势力势必会引起朝廷动荡、引发祸乱。
“像此番国库空虚,为充实府库,陛下不想增加百姓的赋税,遂想让那些占领了广大土地的王公贵人和世家大族多纳些税,却遭他们联手抵制,他们表面上领命,私底下却没将皇命放在眼里,那些赋税迟迟未上缴,令陛下大为震怒,却也拿这些人无可奈何。”
他司掌墨国财政,国库空虚,宫中处处都需要用钱,那些官员的俸禄也不能短缺,让他很为难,为了这些花销,不得不东凑一点、西挪一些,拚命想办法挤出银钱来,所以他可说是最支持陛下向那些贵族世家征税的人了。
可他眼巴巴的盼了又盼,那些税迟迟不上缴国库,让他急得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冬十一这几个月在墨良浚身边,多少也了解一些朝廷的情况,加上她爹又是掌管朝廷财政的大司农,目前国库的窘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墨良浚没为了充实国库而向百姓增税,而是向那些王公贵人与世家大族征税,这点她很赞同,可惜成效不彰,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墨良浚才登基半年多,尚未立威,所以臣子们无惧于他;另一个原因是这些世家大族把持墨国朝政已有数百年之久,朝廷中每个部门都有贵族子弟,依仗着这些,因此他们也没在怕。
若是要彻底改革,恐怕真的会引起一番大动乱,若没有妥善的因应之策,后果只怕难以收拾。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点替墨良浚担心起来。
“要不我劝陛下还是暂时别施行这考试取才的事好了,等有万全之策再来举办。”她说道。
冬宣明摇头,“陛下决定要做的事只怕没人能劝得了他。”就像半年多前先皇重病即将归天之际,明知局势对他不利,仍坚持要争取皇位,他不惜一切代价,豁出性命,历经了不少艰难,终于成功登上宝位。
然而在那场夺位之争里,先皇的九位皇子只剩下陛下的同母胞弟勤王墨斯年活了下来,结局十分惨烈。
想到这一切全是为了……他心里便有着说不出的沉重。
“……所以说,微臣恳请皇上待有了万全之策,再来施行考试取才之事。”
翌日,冬十一将昨日与父亲的谈话告诉墨良浚,希望能说服他暂时取消这个决定。
墨良浚坐在御座上,支手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并没有开口。
见自己费心劝了半晌却得不到回应,又被他用那双锐利的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背脊发毛,悄悄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
不是她自恋,实在是他此刻的眼神太火热了,看得她小心肝都忍不住扑通扑通乱跳,但不是心动,而是被吓的。
说起来,墨良浚下颚那道疤痕虽然让他破了相,却平添几分粗犷的阳刚气息,整个人更显得英朗俊挺。
若她现在是姑娘的身分,那么不论她喜不喜欢他,能得到他的青睐,她定会暗暗窃喜,可问题是她现在是男儿身啊,被一个男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真的很难不心惊肉跳。
她略略清了下嗓,决定说些什么来转移他暧昧的视线。
“微臣相信陛下定能看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会在毫无把握的情况下贸然推行科考。”
墨良浚嘴角咧开一抹笑,终于出声了,说出的话却是—“你这么关心朕,朕很高兴。”
她无语的看着他,不知他怎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身为人臣,关心陛下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句话彷佛朝他头上浇了一盆冷水,墨良浚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几分,冷酷的道:“朕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凡敢妨碍阻拦者,杀无赦!”就像当初他争取皇位时一样,挡在他面前的人全都被他杀死了。“若是那些人敢不知好歹,也就没存在的必要了。”容忍他们半年多,已是他的极限。
他脸上此刻流露出来的残酷,令冬十一微骇,“陛下难道想杀光那些世家大族吗?”她忽然发觉自己仍是小觑了一国之君的权威,帝王手握生杀大权,一旦被人触怒,恐将牵连无数人命。
“若是他们不知好歹,胆敢阻挠朕,杀了他们又有何不可?”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残虐的杀气。
当年他生母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因稍有姿色被他父皇看上,临幸了几次,生下他们兄弟,可惜之后父皇便腻了她,几年后母亲病死,他与弟弟失去母亲的庇护,又得不到父皇看重,最后父皇甚至在李贵妃的挑唆下,将他们兄弟派到战场上去,想藉此置他们两人于死地。
他与弟弟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几经生死,不仅为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还因此赢得了那些将士的忠诚。
原本他对皇位并无太大野心,却意外生了那件事,急需深藏在宫中的那件宝物,在无从选择的情况下,他义无反顾的加入了皇位的争夺。
当时他不惜以血腥手段得到皇位,如今若是这些世家大族胆敢妨碍他的新政施行,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冬十一还想劝什么,可见了他那冷戾的眼神,心里顿时明白爹说得没错,他一旦决定要做的事,无人能阻止。
见他的话似是吓着了她,墨良浚很快收起暴烈之气,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朕不会鲁莽行事,待布置妥当后,朕才会出手。朕不会白费你这番心血,你所拟的考试办法,朕定会在墨国推行,使今后墨国的有志之士皆能有公平的机会为朝廷和百姓效力。”
他这番话令她动容,这一刻,她眼里的墨良浚显得无比高大,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威仪。
“啊—”冬十一惊恐的低叫了声,从恶梦中惊醒。
她抹了抹脸上的冷汗,紧锁着眉试着回想梦中的情景,却仍同往常一样,只记得包围着她的那种冰冷感觉。
这梦自她穿越过来后便不时会梦见,她怀疑这也许是这具身子前身临死时所残存的意识,才会导致她作这种梦。
“少爷您醒啦。”一名婢女打了盆水进来要服侍她洗 。
冬十一起身走到面盆架前,先洗了把脸,将脸上的冷汗洗净,再拿起一柄用鬃毛制成的牙刷,沾了一种能洁牙的药粉刷牙,洗 完,再让婢女替她梳头挽发。
想起什么,她拿起一面铜镜对着自己左看右看。
“怎么了,少爷?”那婢女见状不解的问。
“岚岚,你帮我看看,我的白头发是不是又变多了?”她还记得刚开始只有少许几根,后来也不知为什么越冒越多。
“是多长了几根,少爷若是瞧着碍眼,要不奴婢找些染料替您把白发给染黑?”身为冬十一的贴身婢女,岚岚自然知晓自己服侍的少爷是女儿身,但她是韦姨娘的心腹,又打小服侍她,对此事自是守口如瓶。
“那倒是不用,只是奇怪我都还未满二十,怎么就少年白了呢?”她的心理年龄已有二十六岁,但这副身子才十八岁而已,按理不该这么年轻就有白发。
岚岚猜测,“少爷这阵子不是忙着替陛下拟什么考试的计划吗?怕是思虑过度才会这般,要奴婢让厨房炖些何首乌给您补补吗?”
在现代时尝过一次用何首乌炖煮的补汤,那味道又酸又涩,她很不喜欢,赶紧摇头拒绝,“不用了。”
束好头发,换上官服,她与老爹冬宣明一同乘坐马车进宫,展开一天的宫中生活。
忙完了早上的事,趁着墨良浚在澄明阁里召见几位官员议事时,冬十一前往绣衣局,要查看新龙袍的绣制进度。
“哟,这不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冬侍中吗?”途中她与几名官员在廊上相遇,其中一个穿着青绿色官服的官员一开口便酸她。
“下官见过李大人、陆大人、朱将军。”那人说话虽难听,但冬十一仍不失礼仪的朝三人拱了拱手。
这三人官位皆比她高,其中出言酸她的是长史李瀚,陆永涛则是丞相陆皓之孙,任职御史台,而朱隐光则是武将。
李氏、陆氏、朱氏和杨氏为大安城的四大世族,李瀚身形矮胖,仗着出身高贵,为人跋扈,丝毫没将冬十一这小小的侍中看在眼里。
李瀚轻蔑的斜睨着她,“你不在陛下跟前巴结逢迎,来这儿做什么?”
冬十一不想与这种人一般见识,不卑不亢的答道:“回李大人,下官正要去绣衣局。”
一直在旁打量她的朱隐光突然说道:“你长得倒是与冬九很像。”他容貌斯文,看向冬十一时神态和善,没有流露出恶意。朱家虽也同为四大世族,但泰半为武将。
这话她之前已听不少人说过,因此流利的道:“下官与九姊乃同胞手足,面容自是有几分相像。”
“哼,不过就是仗着一张好脸皮在陛下跟前卖弄,讨得陛下欢心。”李瀚对她那张俊俏的脸孔很不顺眼,嘲讽道。
她瞥了李瀚一眼,不想再与此人说话,淡然以对,“三位大人若无其他的事,下官还有事要办,先告辞。”说完,她迳自越过三人便要离开。
“我许你走了吗?”李瀚拦住她,并粗鲁的推了一把,她冷不防踉跄了几步,最后仍没站稳,跌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见状,李瀚嘲笑。“跌得好。”
她皱起眉,深吸一口气,正想爬起来时,一只手伸到她面前,她抬头见是朱隐光,没理他,转而攀着一旁的廊柱起身。
“下官听说,官位越高之人也越能容人,今日下官算是见识到大人的胸襟了。”冷冷说完,她转身便走。
“冬十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吗?”李瀚怒问。
“李大人,算了,他不过是小小一个侍中,何必与他计较。”朱隐光缓颊。冬九生前,他曾有意求亲,但被她婉拒,不过虽被拒绝,两人仍是朋友,时有来往,一直到她去世为止。
他看见面容神似冬九的冬十一,不禁想起了这位红颜薄命的故人,因此对冬十一多了一分维护之意。
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陆永涛鄙夷的斥责,“要对付一个人手段多得是,这么大呼小叫,难看死了。”这李瀚简直是只长肉没长脑子,要不是出身李氏,他哪能身居长史之位。
“永涛兄,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治治那小子?”两人同样出身四大世族,打小一块长大,李瀚没计较他的话,兴匆匆的求教。
陆永涛没说什么,直直往外头走去,直到和朱隐光分开,他才低声和李瀚交头接耳起来……
这日一大早便乌云密布,还刮起了大风,墨良浚下了朝,便乘上御辇准备往澄明阁而去。
不料轿夫刚抬起御辇,走没几步,那轿底竟塌了,将墨良浚生生给摔了下来。
在场的几名轿夫与随行太监全都面露惊骇之色,不知御辇怎么会坏了,连跟在后头的冬十一也傻眼,幸好侍卫反应快,急忙过去扶起墨良浚。
墨良浚虽没受伤,但当众出了这么大的糗,心情岂会好,他黑着一张脸,恼怒的喝问:“这是怎么回事”
轿夫和随行太监全都骇然的跪趴在地,冬十一这时才回神,见众人全部跪倒,只有她站着,也赶紧跪下。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数名大臣的注意,以李瀚和陆永涛为首的几人赶了过来。
陆永涛上前面露关切的请示,“不知陛下圣体是否有受伤?要不要宣召太医为陛下诊治?”
“朕未受伤。”墨良浚冷着脸道。
李瀚则开口大声斥问冬十一,“冬侍中,这车轿是归你掌管,如今御辇塌了,将陛下摔了下来,令陛下受惊,你可知罪?”
冬十一垂着脸,心知李瀚是借故发难,刻意在皇帝面前刁难她。但他说得也没错,这御辇确实归她所管,不管怎么说,她都脱不了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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