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4-4-21 22:12

《药圣》作者:夏琦拉

书  名:药圣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夏琦拉
出版日期:2014年4月23日

【内容简介】
他早就听闻十三庄陈大当家的威名,她号称做遍天下生意,
被盛赞为药圣,实力坚强到男人见了她都得俯首称臣,
可他却看穿了她隐藏在倔强保护色之下的不安脆弱,
更被这样的她深深吸引,然而她可真不是只好惹的猫儿……
她在宴席茶水中下媚药,逼得他得自残才不致做出什么荒唐事,
还不知从哪儿弄来几匹凶悍野马要他表演驯马,
搞得他差点小命休矣,她的这些小心机、小手段他都可以忍,
毕竟是他抢了她原本胜券在握的官商魁首一职,理当受罚,
但有些事他可忍不了,她出卖“色相”和众男人谈生意,
看到她被吃豆腐,他差点没冲上前把那些人剁手挖眼,
且她做生意像条汉子,面对感情却是十足十的愣子,
恼得他直接把她给吃干抹净了,好让她能正视对他的情意,
怎料她竟然潇洒的表示这不过是男女风月一场,
他和她异父妹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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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4-4-21 2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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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她病得形销骨立,镇日都只能窝在这破败的房间里,连亲娘都很少来看,顶多派个下人,照三餐来顾着她的吃喝,但每次那个下人来,总用帕子把口鼻包得严严实实,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嫌恶,彷佛她是什么可怕的秽物。

  她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看到放在窗台上的无名野花。

  陈蓁蓁把枕头下的枯花拿出来,放在胸口。

  那是妹妹采来的。

  妹妹跟她同母异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虽然整个陈家的人都看不起她这个私生女,但懵懂无知的妹妹还是将她当做姊姊看待。

  妹妹在附近玩的时候,偶尔会采来小花放在她的窗台上。

  也许这只是妹妹的无心之举,却是她生病以来,从所谓的亲人身上得到的唯一温暖,这点温暖随着她被病魔侵蚀得越来越弱的身体而逐渐放大,她知道直到死亡的那一刻,她也绝不会忘记这样的感动。

  可几天前大人们发现妹妹偷跑到这边,把她骂了一顿,之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

  不过陈蓁蓁仍抱持着希望,眼巴巴地盯着窗台,不肯轻易阖上眼。

  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她顿时心里一喜,可在听到来人的声音后,面色一沉,因为不是妹妹。

  “那丫头,一脸倔样,真是怎么看怎么惹人烦,狐媚的模样,像足了她那个戏子爹,要是真这样一直把她养在家中,那些不懂事的小子们万一被这狐媚子给勾搭上,犯下了丑事,那可怎么了得?”

  这尖锐伤人的话语,似是就在陈蓁蓁耳边响起,一字不漏地刻在心版,蔓延成苦涩和委屈。

  这几日她病得更重了,她重重咳了几声,喉口涌上腥甜,像是有利器刮掏着她的喉咙,刺痛尖锐,她控制不住手足颤抖,想要反驳对方,却发不出声音。

  隔着窗纱的两名妇人,根本不管床上的女孩会不会听见,迳自口沫横飞地说个不停—

  “哼,死了倒也干脆,活着还要拖累人,孽种就是孽种,瞧,老天都看不下去要收了她。”

  “可不是,她娘早年跟戏子跑了,被人玩成残花败柳,带了她这个拖油瓶活不下去,灰头土脸的跑回家,到处下跪认错,家人好不容易才肯接纳她们。”

  “呸!她没回来几天就跟刘大管家勾搭上了,就像是没人要、嫁不出去似的,酒席都不摆,磕了几个头就抬进了门,以前做小姐时,高不可攀,这会儿没了身分,自己也就作践自己了。”

  随即叽叽咕咕的一阵调笑。

  “她那个二姑娘刘娇生下来时,没足十个月吧?”这人说完,又是一阵不怀好意的窃笑。“两人没成亲前就手脚不干净了。”

  “说不准……这女人本来就没名节,还说不好是谁的种呢!”

  躺在榻上的陈蓁蓁双手紧握成拳,她看到茶几上有个残缺的水杯,想要拿起来往地上砸,警告她们别再说了,然而她死命伸直了手,试了好几次,却都碰不到。

  “闺女是个孽种,娘也没个娘样,我听说,他们两口子打算把她送出去,任她自生自灭呢!”

  “不会吧,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呀!”

  “哎,人心都是偏的,你看她成天对着自己的二女儿喜笑颜开,哪里跟大女儿亲近过啊?我听说她也很后悔,恨不得再也不要见到这个孩子,说是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做的蠢事。”

  铿—锵—突然从房内传来一阵东西坠地破碎的声响,让碎嘴的两名妇人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名妇人率先道:“她娘都不管她,我们也别多管闲事,听说病得厉害,好心来探她,还使性子,嗉,走走走,瘟神住的地方,干净不了,别到时也染上什么晦气……”

  说话间,两个女人走远了。

  陈蓁蓁从榻上跌了下来,膝盖被满地的碎片扎破,鲜血直流。

  她软倒在地上,努力抬起脸,屋外淅沥沥下着雨,她这间房本来就不通风,窗户很小很高,窗纸被雨水浸透,变成薄薄的一层,她就这样维持着仰望的姿势,直到泪水流干。

  天色好黑好黑,电闪雷鸣,她很怕,好想躲进娘的怀抱,可是……

  自从她跟着娘回到陈家,随娘改姓了陈,便再也没有见过娘的笑脸,更别提被娘温暖地抱在怀中入睡了。

  娘嫁给了家里的下人,被别人看不起,她仍然爱着娘,她还记得小时候娘是多么疼她,娘是因为太恨爹了,才会不想看到她,因为她和爹长得极像。

  后来娘生了小妹妹,她那么可爱、那么小,她也很喜欢,可娘不让她去她和继父住的屋子,她就乖巧地等在这里,等着娘一个月一次的探望,可是娘总是坐不到一个时辰,便说要照顾小妹妹就走了。

  有一次,她忍不住对娘和妹妹的思念,偷偷跑到他们住的院子,想着只要偷偷看她们一眼就满足了。

  可当她看到娘漾着温柔的笑,逗着在地上跑跳玩耍的妹妹,幸福地依偎在继父怀中,她的心也不知道为什么,痛得厉害。

  她在那里傻傻地站了一天,直到华灯初上,腿都站僵了,后来她还闻到从屋内传来熟悉的菜香味,那是她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尝到过的,娘亲手做的菜。

  这时候,她终于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是多余的。

  这个认知,并没有打垮她,比起做个孤儿,她更希望得到亲人的爱。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算那个抛弃了她和娘的亲爹,她仅有的亲人,就只剩下娘和妹妹了,她曾发过誓,她要靠自己的努力,让娘扬眉吐气,再不让陈家人瞧不起,所以她如饥似渴地偷师学医。

  可是现在……

  娘真的不要她了吗?那两个女人说的是真的吗?

  她一直以为娘不敢跟她太过接近,是怕惹来别人非议,可是她已经病很久了,而且病得这么厉害,娘却根本没来看过她。

  时间无情地流逝,陈蓁蓁就这样在地上躺了一夜,她的病越来越重,她却不敢睡,眼睛张得大大的。

  她总是幻想,娘在下一刻就出现在门口,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好心痛,会像抱着生病的妹妹那样抱着她,会对她像以前那样温柔。

  她又痛又困又饿,整个人轻飘飘的,彷佛飘浮在半空中,连膝盖伤口的刺痛都感觉不到了,接着她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开始冒着白光,视线越来越模糊,心跳声轰隆隆地击打着耳膜,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她看到娘的身影,娘的眼中似乎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也许还有那么点不舍和可怜?

  陈蓁蓁充满希冀的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娘,却只听见她从嘴中说出让她心冷到极点的话—

  “蓁蓁,他们怕你的病会传染,所以你必须搬出去,不过你别怕,娘以后会常常去看你,还会给你钱……”

  “三妹,你别罗唆那么多了,人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呢,赶紧让人用席子裹出去吧,咱们虽是医药世家,但这个病,是大罗神仙都救不起的,万一传染开了,让官府封了宅子,对我们生意也有影响。”

  不!陈蓁蓁双眼含泪地看着娘亲,可娘亲却别开脸去,她试图请求,却发不出声音,内心的悲愤,让她拚着仅有的力气挣扎起来。

  可一个小姑娘,哪里挣得过几个男人,她被扔到了安济坊,自生自灭。

  幸亏,她后来遇到了师傅。

  师傅对她,命同再造,不但将自己一身医术和药材药理知识传给了她,还资助她成立了药铺,在一个叫买卖城的地方落地生根,成长壮大。

  当时的她,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着活了下来。

  虽然她的娘偶尔会来看看她,也会塞些银子给她,但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去信任和爱一个人了。

  因为她怕付出真心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抛弃和背叛,所以,她紧紧锁上心门,任谁都不能轻易破门而入。

  第一章

  赵靖刚到买卖城的第一天,并没有先去绥远王为他安排的官邸休息,而是吩咐随行的属下先行去打点,自己则带了贴身侍从银珠儿来到最热闹的大街上。

  赵靖负手站在这条东西横向的长街上,虽然未明确标示界限,但一眼便可看出北边商号的建筑风格属于俄国,被叫做恰克图,而南边则是汉人的地盘,正是赵靖被委托重任的买卖城。

  前朝为了与俄国通商,强令内陆居民北迁,押重犯至中俄交界的边城进行商贸活动,这小城就是买卖城的前身。

  后来,俄国驻扎军队,在国界以北建立起恰克图,形成各自的商圈。

  两国商人可以在这条长街上自由往来购销货物。

  由于两国关系的时好时坏,及改朝换代的内战影响,买卖城闭市了几次,如今满人入关,平定天下,此时正是商贸经济兴起的时候,朝廷为鼓励商人与外人通商,颁布了多项优惠政策,并减免徭税。

  于是,买卖城这个小小的边埠就成为商家必争之地。

  出身山西的晋商,占着近接蒙古、远接俄国的地利之便,再一次抢得先机,将买卖城的生意做得是有模有样,向俄国出口茶叶、药材、瓷器、丝绸等,替朝廷带来丰厚的关税收入。

  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混乱,虽然买卖城有驻扎的军队和文官,但毕竟隔行如隔山,朝廷预备在买卖城派驻官商代表,说是商人的身分,却并不是来行商的,而是管理商务的朝廷官员。

  西北权势最大的就是手握军权的绥远王,他推荐了山西平遥巨贾赵家的赵靖上位。

  赵靖自幼聪颖,不但行商有手段,书也念得很好,科考探花及第,再没有一个人比他更合适官商这个职位了。

  但他的进驻,势必会引起旧势力的抵抗,所以一进入买卖城,他便褪去官服,只着便服先进城视察一番。

  赵靖抬头看天,这里的天空比内陆低很多。

  因为气候恶劣,黄土沙化,草木稀疏,在晨曦中,一排排栉次鳞比的房屋,像是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雾。

  时辰尚早,但清脆的驼铃声,已经预告不久后这条街会有多热闹。

  银珠儿跟在主子身后,好奇地东看看西看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觉得没趣,视线又转回到主子身上。

  此时,赵靖的全副注意力都落在占有最佳地理位置的商号上头。

  那简直不能称之为商号,在满目望去皆是灰瓦砖房的大街上,那高挑的飞檐、金色的琉璃瓦顶,高约两层的城门,朱红色的大门紧紧关闭,黑色匾额上写着“十三庄”三个鎏金飞舞的大字。

  赵靖摸着下巴,低吟道:“十三庄啊……”

  见主子似乎看得颇有趣,向来当主子是天的银珠儿忍不住讨好地卖弄自己的学识,“大人,这个十三庄奴才知道。”见主子没说什么,他便迳自续道:“庄主据说是个极其美艳的年轻女人,号称做遍天下生意,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什么买卖她都做,在买卖城里她有十三间铺子。”说到这儿,他伸出了大拇指。“她在买卖城,就是这个!”

  早在来这儿之前,赵靖便好好调查过一番,自是不必银珠儿多嘴,但他也没有多加阻止。

  “那位女当家后台很硬,听说她跟乌里雅苏台驼王金劲苍的爱妻金宝儿交情深,好像还救过她的命,驼王感激她,对她很是照顾,他俩联手将管辖整个西北的库伦办事大臣斗下了台,新任的大臣也是他们自己人。”

  她的后台是谁,赵靖一清二楚。

  绥远王、金劲苍与这位女当家,三人互为犄角之势,从乌里雅苏台到买卖城,可说全在这三人掌控之下,若说乌城是金劲苍的天下,买卖城就是这位女当家的地盘。

  她的十三庄中,生意做得最大的就是药庄,整个买卖城的药材商中她是独一无二的老大,没人敢跟她竞争,且她本人也是个使药能手,因此被称为“药圣”。

  听完了银珠儿的絮叨,赵靖问道:“你知道她是山西陈家出身吗?”

  “啊?”银珠儿愣了愣,“那个在山西做药材生意的陈家?他们家可是百年老字号!可他们家不是在买卖城另设了分号吗?”这是打擂台?

  前些日子,主子即将出任官商的消息传出去后,陈家的族长便带了陈家在买卖城药铺子的大掌柜陈九分登门拜访,望主子日后多多照顾。

  “这位女当家是陈家的反骨,早年被抛弃的私生女。绥远王嘱咐过我,她很骄傲,以为自己会是朝廷中意的官商代表,以后会让她来主持买卖城,可哪儿有做官的还自己做生意呢?很容易发生贪污的情况,且他都有点控制不了这位陈当家,让我到买卖城,就是为了要给她个下马威。”

  银珠儿摸摸脑袋,傻傻地道:“可主子初来乍到,要怎么杀她的锐气?”

  赵靖拍了他脑门一下,笑骂道:“你从小就跟着我,怎么脑子就一点也不长进呢?买卖城不是有陈家的另一间药材铺吗?据我所知,陈九分就是这位女当家的舅舅,我帮陈九分,不就是在打击她的势力?”

  “还是主子的想法好!”银珠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牙,不敢再在主子面前卖弄了。

  看着十三庄那巍峨的宅邸,赵靖挑了挑眉,随口问道:“银珠儿,什么时辰了?”

  “主子,从刚才咱们下车到现在,不过才过了大半个时辰吧。”

  正说话间,前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只见几十个人簇拥着一名中年男子,吵吵闹闹地往十三庄的方向走去。

  “那不是陈家的九爷?”银珠儿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赵靖看他们一行人满脸怒气,约莫是专程上门找麻烦的,略想了想,一脸兴味地道:“既然这么巧碰上了,就去瞧瞧究竟。”

  主子的个性向来清冷,就算是穿着轻薄的窑姊儿故意从他身前走过去想勾引他,他都能目不斜视,今儿个怎么会突然来了兴致?

  银珠儿想不透,但主子已经走出了十几步开外了,他也只得跟上。

  “爷,等等奴才啊!”

  “买卖城可是男人的天下,你一个女人凭什么爬到我们这群爷们头上撒野?你的十三庄也不过这十几年才闯出些名号,我们陈家却是百年药材世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斗?”

  “叫你们当家出来说话!别没种缩在里头当乌龟。”

  “陈蓁蓁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有能耐就出来比试一番!”

  本来还七嘴八舌地乱叫大骂着,后来在领头的陈九分暗示下,大家齐齐高举着手前后摆动,同声大喊—

  “出来!出来!出来!”

  “爷,这群人都叫了快半个时辰了,怎么还没有人出来啊?”

  赵靖主仆两人夹在人群中看热闹。

  那群人采取车轮战,一个叫阵完后,另一个紧接着上来骂,陈九分大概是铁了心要跟门里的人比试一番,索性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喝起茶来。

  “她是在消磨这群人的耐力。”赵靖轻笑,往城楼上瞟去,看见一名家丁探头看了下方情况一眼,又迅速缩回头去。“别急,好戏马上开锣!”

  果然,没过多久,吱呀一声,厚重的朱红色大门被打开来,两排身着仆服的家丁跑了出来,个个身壮体健,面貌威武,一看就是有点功底的,每人手上还拿着一根粗粗的红棒子。

  叫骂的人见状,瞬间住了嘴,陈九分肃整脸色,视线紧紧盯住那洞开的大门。

  刷!一匹厚厚的大红色织锦毯被抛到半空,像一团火红的繁花,舒展开花瓣,跌落到地上,一路翻滚,所到之处,带着劲力,让人群自动分开,直到滚到赵靖的脚尖前才停了下来。

  “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难得各位掌柜赏光,莅临寒舍,真是让我们十三庄蓬荜生辉呀!”

  对方人未到声先到,嗓音脆爽中透着几分慵懒的娇媚,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赵靖亦随声望去,眼眸瞬间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一个女人步履优雅缓慢地走出来,一身红绡长裙,柳腰束着宽缎腰带,描金绣花,色鲜灼眼,雪白的脸蛋上画着桃花妆,丹凤眼轻挑,青黛眉细长入鬓,一头乌黑浓发,堆叠似流云,样式儿繁复,最美丽的是她涂着口脂的小嘴,像一颗鲜嫩欲滴的红樱桃,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点娇红上。

  她媚眼一瞪,娇媚中藏着几分英气的眼刀扫过众人。

  大家已经被她夺人魂魄的美貌给震慑住了,半晌都没人反应过来,连赵靖也不例外。

  原来,她就是绥远王口中那个很难搞定的女人?

  他以为会是个粗俗野蛮之妇,却不想是如此千娇百媚,美貌无双。

  对于两人未来必定有所交集的日子,他不禁开始有些期待了。

  陈蓁蓁轻轻地探手,慵懒拨扶着鬓发,视线却不动声色地缓缓滑过人群,眸光随即落在长身玉立、姿容清颀的赵靖身上。

  她不由得暗自赞叹,好俊的男人,可她才刚移开视线,又发觉不对,再次拉回眸光,定在他身上,毫不避讳地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仔细。

  狭长细眸,眼神深邃沉稳,鼻梁高挺,薄唇轻抿,一头墨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微的光泽,仅以石青色抽金丝缎带轻束,一身风流气骨,被她如此打量,依旧气定神闲。

  这人不但俊,而且浑身上下透着股儒雅温文的气息,此时他正似笑非笑地回视她,瞧那肤白皮嫩、一脸红润好气色,怕是比个普通的女人都讲究几分,再加上他那身上好的古香缎长衫,身边还跟着个随从,应该不是平凡人家出身。

  买卖城的人陈蓁蓁大多都是识得的,偏偏对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她不禁微蹙起眉,正打算好好思索一番,陈九分的身形却突然遮挡住她打探的视线。

  “陈蓁蓁,你的药铺子才经营多久,就敢称天下第一你这么做,置我关内百年老字号于何处?你在买卖城中一家独大,吞吃其他药材商的门路,垄断独占,根本不给别人活路,你太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了!”

  “你应该知道,这是谁教给我的。”陈蓁蓁挑唇冷笑一声。“我身上可是流着你们陈家的血,陈家对我就有情有义了?九舅舅。”

  “谁是你九舅舅?不要到处乱认亲!”陈九分一脸嫌恶。

  闻言,她缓缓垂眸,眸光黯淡几分,但很快便恢复自若,抬脸笑得灿烂。

  “陈大掌柜可要看清楚现今的情势,陈家虽在关内吃得开,药材生意做得好,但在这买卖城,我的药庄才是恰克图那些俄商的心头爱,你才来买卖城设分号没多久,就来我门前踢馆,纠结一帮子乌合之众,何不如你我联手……”

  她的话尚未说完,陈九分身旁就跳出一个人来,一脸鄙夷地骂道:“呸!买卖城里谁不知道你今天的地位,都是靠卖弄风骚得来的!女人抛头露面出来做生意,身分下作低贱,还有脸要求跟陈九爷联手,你算什么东西?”

  面对这样的辱骂,陈蓁蓁并未发怒,反倒笑吟吟的反问,“那自己不敢强出头,躲在人背后放冷枪,就是大丈夫的行为?若你有本事,就与我生意场上一对一地见真章,如何?”

  她本念着陈家到底与自己血脉相连,一起联手做生意,怎晓得人家根本就不屑。

  那群人自然不敢答应,看了看陈九分的脸色,乖乖退下。

  陈九分表情不善地骂道:“你不要太放肆!”

  “我放肆?”陈蓁蓁难以置信地反问。这世道真是反了,他们上门踢馆,她不过是反击,怎么就成了她放肆了?

  看来这人今日定是要与自己撕破脸皮,她心里不免觉得悲哀,但她知道可不能这样就被击垮,她虽将他们当做亲人,但对方却未必如此想,他们不会怜悯她,她若退一步,陈家便会进一步,她最终会连骨头渣都不剩地被拆吃入腹。

  “你们在我门前聚众挑衅,就是高尚之举?只因为我这个女人能力比你们强、做得比你们好,你们不服气、不甘心?难道我是女人也错了吗?”

  她没有错,她也不想一个女人如此抛头露面地出来做生意,可她要活下去啊!只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赵靖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也很快弄清楚这场争端的原因。

  在买卖城这个男人居多的地方,一个女人这样强出头,可想而知,引来的会是怎样的猜忌和排挤了。

  就算她再低头、再柔和,偏见和嫉妒还是蒙了这群人的眼。虽然现在她的势力很强大,但硬碰硬总不会有好结果,有道是杀敌一千,必然自伤八百,赵靖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

  虽说他来买卖城之前,已经答应会帮助陈家,也决定给陈蓁蓁一个下马威,但并不是用这种方式。

  赵靖转头问银珠儿,“我帮陈家跟俄罗斯商人牵头的生意,什么时候能出来结果?”

  银珠儿扳了扳手指头,道:“也就这两天会回信了吧。大人是担心这生意做不成吗?”

  赵靖摇头。“有我的信誉做担保,而且也说服陈九分压低了价格,这生意肯定能成,但……”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希望这桩生意做不成了。

  正寻思间,忽听到陈蓁蓁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们纠结成伙来到这里,是想跟我比吗?”陈蓁蓁不见怯意,她有这个实力,完全不怕比拚。

  “一个私生女,你不配!”陈九分轻蔑地道:“你要替你娘多想想,你跟陈家争,她在陈家会有多难做。”

  娘和妹妹,就是陈蓁蓁这辈子最大的软肋。

  赵靖看得出她的脸色在瞬间苍白了些,表情甚至有些僵硬,但她很快掩饰过去,反而笑得更魅惑。

  “陈九分,我敬你,是因为还念你是长辈,但你对我丝毫不留余地,我也不是善主,人家欺我,我还需忍着?”

  “你若真敬我为长辈,还念着你娘和妹妹,就让十三庄归于陈家,你回去陈家的祠堂跪上几夜,老太爷会念在你毕竟是陈家的血脉而收容你,以后为你找个好婆家,生儿育女才是你应该做的事。”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陈蓁蓁笑出声,指尖捻着眼尾,她竟笑得流出泪来。

  “然后让我像娘那样,在陈家屈辱地生活下去吗?”她敛容,眉目间的笑意一扫而空,沉声道:“姓陈的,我说你凭什么?你既不认我,凭什么让我的十三庄归入陈家?又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我很想回到陈家?”

  陈九分怔了一下,但很快又道:“你的识药辨药能力都是偷师自陈家,当初开药铺子的本金也是你娘偷偷塞给你的,我这样的要求,哪里过分”

  那拨帮凶又看准时机开始火上浇油—

  “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早知道女人就是女人,哪懂得大丈夫的作为?”

  “就是!女人家的心眼就是这么小,又爱记仇。”

  陈九分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这样吧,不要老说我欺负你,看在你年纪还轻,又是个姑娘的分上,只要你将十三庄中的药庄给我,其余剩下的十二庄你仍可保留,留在买卖城也不成问题。”

  陈蓁蓁只是冷笑不语。这就是他们今日来找碴的最终目的吧?将她排挤出买卖城的药材市场。

  她转身吩咐道:“来人,看座!”

  话音刚落,几名手下就抬来一张金丝檀木贵妃榻,陈蓁蓁身手不错,只见她几个起落,便稳稳坐在塌上,闲适得恍若这偌大的地方,就只有她一个人,动作不见半分扭捏。

  “九舅舅,你真是太爱开玩笑了。”

  陈九分见她面有缓色,以为她真动了心思,也不在意她叫他什么了,急急道:“怎样?你不是一直想把你娘接出陈府吗?如果你依言行事,我必帮你劝服你娘。”

  “九舅舅真是好心肠。”陈蓁蓁脸上笑着,藏在袖中的双手却紧紧握成拳头,指尖都陷进掌心了,看着他那急迫垂涎的样子,她心生厌恶,毫不留情地揭了他的老底,“九舅舅想要我的药庄是假,要我的药材供应才是真吧!”

  被她戳破心中所想,陈九分的脸不禁一阵红一阵白。

  “做医药这行当的都知道,药材的产地最重要,同为黄莲,也许好多地方都能种出来,但产在四川的药性却是最强,入药的话,也是事半功倍。药材地道不地道,关键看产地。”她起身,负手在众人面前踱步。“我的药庄之所以被称为天下第一,正因为我的药材最最地道,我在产地设有分号,药材从选种、种植、采摘、筛选、炒制,甚至是运输,没有落下的环节。”

  说到儿,她故意停在陈九分身前,一双凤眼直直地看着他。

  “这些陈家做不到吧?我在陈家学的都是最肤浅的皮毛,其余的都是师傅她老人家教我的,我承认,陈家于我有生养之恩,可当年你们已经抛弃了我,这么多年来,你们早就忘了陈家有我这个人,现在见我在买卖城生意做得大,又要承认我是陈家人,这道理到哪里去说都是你们过分!”

  陈九分只能尴尬地反驳道:“那也是你娘不要你啊!”

  陈蓁蓁笑看着他,又道:“我也很好奇,你明知我背后靠山是绥远王,乌里雅苏台的驼王金劲苍是我的盟友,而陈家不管在山西的势力有多大,但到买卖城设分号还是第一次,无论怎么比,你现在都欠火候,与我作对,无疑是以卵击石,你怎敢就这样上门挑衅?如果你能把我的疑问解释清了,我再考虑要不要将药庄给你,你觉得这个交易怎么样?”

  这番话一说完,众人不禁一片哗然。

  至于赵靖则对于她能很快抽丝剥茧,看透其中利害关系,感到激赏不已。

  接着,陈蓁蓁又颇好心地提点跟着陈九分起哄的人,“你们从中能得到什么利益?我倒了以后,他给你们的许诺就一定会实现吗?让我猜猜看……”她伸出食指抵着嘴唇,嫣然而笑。“他一定跟你们说,陈家还只是买卖城的新客,无法出人力物力,但他可出面公然挑衅我,将我的怒火集中到他身上,你们多家联合,在背后给我重击,你们双方夹击,我必无活路,是吗?”

  此话一出,她已经看到有十几家药材商表情讪然,她知道自己说的已是八九不离十了。

  陈蓁蓁哼笑一声。“你们可想过,若然失败,他陈家势大,又不出分毫,退可回山西老家,你们呢?一家老小都要靠着药材铺子过活,而买卖城就是你们的根基,还能有什么后路可退?”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就连一直默默看着的赵靖,都忍不住对她起了惜才之意,但……

  她虽然妖娆美艳、看似柔弱,可那双黑亮的双眸却写满了不逊。

  “虽然美丽,却是只小刺猬呢!”怕是很难驯服……他摸着下巴低喃,眸中趣光大盛。

  陈蓁蓁只觉得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像是要把她看穿,她瞪回去,对方就温文地笑,竟也不知迴避。

  若是平时,她早要给这人一顿好打,但此时她忙着正事不能分心,可那视线甚是恼人,她心里暗骂,不知道哪里来的色书生,先生没教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两人这边眼神较量时,陈九分那边也起了骚动。

  陈九分看着本与自己同仇敌忾的人,竟被陈蓁蓁说动了心思,脸上都露出迟疑神色,他忍不住看向赵靖。

  赵靖正巧转头看向他,脸色严肃。

  陈九分知道这两日赵大人就要走马上任,也明白他想给陈蓁蓁下马威的想法,这几天,一直派人在城门口盯着,几乎赵靖一来到,他就得到消息,掐算着时间到陈蓁蓁这里闹事,一则想要她的药庄,二则也想讨个好。

  不过,现下看赵大人的面色,似乎不太高兴?

  陈九分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他们眼神交会得很快,瞬间便传递了不可言喻的讯息,然后又装成没事人似的错开来,几乎没人发现,除了敏锐的陈蓁蓁。

  她的视线再次兜回到赵靖身上。

  对方似笑非笑,她琢磨不出个所以然,但她很确定,陈九分和这个陌生人之间一定存在着什么……

  就在事情胶着之际,陈家的小厮大老远急匆匆地跑来,连帽子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

  “九爷……”人多嘴杂,小厮警惕地看看四周,然后附耳对陈九分说了几句话。

  “果真如此?”小厮退下后,陈九分脸上有压不住的狂喜,再难控制情绪,目光向赵靖望去,一脸感激之情。

  赵靖脸色冷淡,但心中知道,十有八九,是俄罗斯那边出结果了。

  陈九分和这个异乡人认识!陈蓁蓁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清了清喉咙,陈九分道:“陈蓁蓁,你记好,今天可不是我争不过你,是我家里的生意耽误不得,这可是与俄商签订的大宗买卖,不能因为跟你的意气之争坏事。我们走!”说完,他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剩下的乌合之众还有原本围观的民众,自然也跟着散去。

  陈家才来买卖城没几天,就有大宗生意可做?陈蓁蓁凭着经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她疑虑间,眼珠一转,看到那个异乡人没走远,上前就拦住他。

  银珠儿正闷头跟着主子往前走,却一下子撞到了主子背上,困惑地抬起头一看,才见主子被一截红袖挡住了去路。

  赵靖循着红袖而上,不意外看到那张艳冠群芳的脸蛋,此时正眯着眼睛,向他笑道:“这位公子,有个冒昧的请求,不知能不能说?”

  他方才就知道她很美,如今这么近看,她更是艳光四射,眸色黑深而波光潋滟,眉梢唇畔,无不是风情。

  赵靖挑了挑眉。“依陈当家在买卖城的身分地位,在下不敢拒绝。”

  这人很会说话,不直接应允或拒绝,颇会打太极。

  陈蓁蓁娇媚一笑。“公子既然这么说,我就当是允了。”她向下人勾了勾手。“来呀,将这位公子和他的小厮儿请回府。”

  “是!”几名身形壮硕的家丁迅速围拢上来。

  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银珠儿吓得龟缩到主子的背后。

  这……哪里是客客气气地请人啊?根本就是明着请暗着胁迫吧!

  反观赵靖,仍旧安之若素。“银珠儿,稍安勿躁,既然人家有请,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陈当家,就请带路吧!”

  这人倒是个爽快人,她喜欢。

  第二章

  主仆两人被延请进庄后,陈蓁蓁便以更衣为由,消失了快两个时辰。

  赵靖坐在椅上,正在喝进府之后的第十杯水。

  银珠儿则是无精打采地站在角落,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响,陈家的下人捧过来的点心,虽然花样多也好吃,可毕竟不是正食,吃再多也感觉不饱。

  他偷眼看看主子,依旧稳如泰山,放下手中的极品大红袍,优雅地踱步至墙前,仰首看着悬挂在墙上的字画。

  “猛虎别在当道卧,困龙也有上天时。”落款是天下萧萧一秦生,可不就是陈蓁蓁本人?那字法深得他喜欢,且她作为女子,有如此手笔和志气,让他不禁暗升佩服之情。

  银珠儿见主子对墙上的字画甚感兴趣,他却觉得无聊,手摸搓着肚子,耷拉着脑袋。

  这时,一个清秀的丫头走了进来,麻利地作了个揖。“这位爷,让您久等了,实在是我们当家体质特殊,沾不得外面一点灰尘,每次出门,回来必定要焚香沐浴,当家让我给爷致歉,她稍后就到。”

  背对着丫头的赵靖,嘴角扯起一抹淡笑,他并不在意这样的借口,也知她是在试探他的耐性,所以他仍欣赏着墙上的字画,随兴地摆了摆手,表示知道了。

  春桃是陈蓁蓁的左膀右臂,平时所学尽得主子真传,跟着主子,所见都是非富即贵,当家这种爱怠慢人的性子,是一向就有的,再好性格的人就算不敢发火,也是频频传人询问,只有这位,不但不恼半分,见她来解释,也不趁机对她这个下人抱怨发泄,反倒自己像个主人似的闲适自在,那周身的气度也不与别人一般呢,就是不知道样貌如何?

  思及此,她不免起了好奇之心,便道:“爷,您先请坐,当家吩咐,前些日子绥远王爷打赏的贡酥,先拿来给爷尝个新鲜。”

  赵靖转身,好脾气地笑了笑。“姑娘不必忙了,在下并不感到饥饿,你们当家的收藏颇多,在下很是喜欢,看看玩玩,并不觉得时辰难捱。”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春桃止不住内心女儿家的小鹿乱撞。在这种荒蛮之地,巨贾大商多是不懂怜香惜玉之流,稍有长相不错的,也只能归为健硕一类,这样的清雅书生,实在是太、太、太……

  “春桃,可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一句娇声笑喝,拉回了春桃的心神,羞得她粉面通红,连忙低下头,小退半步,微微屈膝,恭敬道:“当家。”

  “嗯。”陈蓁蓁挥挥手。

  春桃退下,正要关门之际,发现银珠儿那个不会看眼色的傻子,还呆呆站在原地,她招招手,让他过来。“走吧,我带你去用些点心蜜茶。”

  好吃的银珠儿闻言,顿时双眼放光,很想走,但还是不敢自作主张,一双渴望的眼眸巴巴地看向主子。

  见状,赵靖忍不住笑出声。“让你去便去,看我做什么?”

  银珠儿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谢谢主子!”说完,便喜孜孜地同春桃一起退下。

  陈蓁蓁转了转眼珠子,轻轻调笑道:“你这奴才可不是一般的笨呀!”

  一般人挑奴才,大多挑机灵、懂事理的,这人怎么找了个这么不懂看眼色的在身边?

  “有些老话,陈当家不知道吗?”对于她的嘲讽,赵靖不以为意。

  “喔?”

  “大智若愚,难得糊涂,傻人有傻福。”

  他清俊的眉眼舒展,明明没有笑,却彷佛都带着笑意,让人的心颤动得不受控制。

  陈蓁蓁纤手握拳,放在胸口,好像这么做,就能止住这股异动。

  她不知,在她定神的当口,他也在细细端详着她。

  她穿起男装来,竟是丝毫不逊女装,一身宝蓝色的长衫,细腰用黑金色的缎缂扎束,乌发微湿,她只用丝带松松地绑起。

  女装是艳冠群芳,男装亦是貌压潘安,妖妖娆娆的艳绝小相公,别有一番风情。

  看着、想着,他的眸光不禁深沉几分。

  陈蓁蓁几次深呼吸,试图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将他对自己的影响屏除在外,很快的她就感觉好多了,理智回笼。

  “你倒是能想得开!请坐吧!”

  主客归座,赵靖也收回打量她的视线。

  陈蓁蓁勾着兰花指,捻起一块甜糕入粉嫩小嘴,一双媚眼斜睨着他,就像个娇俏的小公子。

  任赵靖的心再稳如泰山,也不免心动不已,但却未表现出来。

  他们隔着一个茶几相对而坐,她吃完甜糕,突然倾身靠近他,微眯眼眸,眸光有几分迷离。

  一般男人见了她这媚态,就算能坐怀不乱,也是有几分局促的,他却是一脸平静地回视。

  “公子在我面前,随兴便是,不必拘礼。”她见过狼的眼神,是沉寂而内敛的,他就是。“我做生意,什么样的人都交涉过一些,按公子的面相气度,看似不是普通人。”

  “陈当家过奖了。”赵靖举起茶盏,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才道:“在下再普通不过。”

  “那公子出身哪里,为何来到买卖城?”看这人很会兜圈子,她却没那闲功夫奉陪。

  “我叫赵靖,是山西平遥人士,父亲遣我到买卖城来做点生意,好养家糊口。”

  砰!陈蓁蓁猛地一拍桌子,本来和煦的神色瞬间一沉,厉声道:“赵靖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靖的表情依旧淡定,他动作优雅地将茶盏轻轻放回茶几上,语气和缓地道:“来买卖城做生意的,自然身上抄了生意经,这最不能得罪的就是买卖城生意做最大的陈当家,十三庄的女主人!”

  这句话很受用,她的面色和缓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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