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倒将军谁挨刀》(将军家的贤妻3)作者:蔡小雀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19-12-30 20:36 编辑书 名:压倒将军谁挨刀
系 列:将军家的贤妻之三
作 者:蔡小雀
出版日期:2014年3月7日
【内容简介】
苏小刀身为女儿身,却向来不喜欢女红针黹
凡是女人应该要会的事她统统都不会
她打小就在武将父亲的强力“薰陶”下
梦想著有天能拿着大刀,上战场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
和她报效朝廷、保家卫国的雄心壮志比起来
那个生了张美夺天人祸水脸的家伙活脱脱就是个娘炮!
瞧他打扮骚包举止高调,每每看得她拳头好痒
偏偏他侯府世子外加定西大将军的身分,压也压死人
尤其她还擅闯军事重地,污蔑朝廷大将,偷窥他人隐私
最最糟糕的是她和他比试,却失手捅了他一刀
但他没有降罪,还允她投军到大帐做大将军的亲兵
没鱼虾也好,当他的贴身亲兵也算圆了她的从军梦……
什么嘛!哪有大将军像他这般不庄重,桃花眼乱飘乱射
嘴上一路狂占她的便宜,一口一个好妹妹地叫她
还使唤她铺床叠被、服侍他穿衣用饭
敢情大将军是把她这贴身亲兵当成贴身丫鬟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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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闲揍童子 闷打男娃 爱用牛刀
苏家小妹初长成 端是西境一霸……
很久很久以前,在苏家阿爸还是西境一个小小的城守时,每天最爱同宝贝小闺女儿苏小刀说的床前知心话便是──
“闺女儿乖乖,别怕别怕,咱老苏家的家训就是:天大的乱子,钵大的拳头!一拳朝那些臭小子面门上胖揍下去就对了,俺阿爸给你,靠!”
……老爷,劳烦下回字跟字中间别轻易换气好吗?
在门外的奶娘阿花婶听得一个哆嗦。
后来当苏家阿爸靠着钵大的拳头、一手丈八蛇矛和一身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铁布衫,实打实荣升成西境护城十八军其中之一小队长时,每天最爱同宝贝闺女儿苏小刀说的床前知心话便换成了──
“闺女儿乖乖,别气别气啊,丫头片子咋啦?以后你就问那臭小子:‘你妈的不也是娘们?’然后问完就一脚从他卵蛋踹下去,俺阿爸给你靠!”
……老爷,您确定这样教好吗?
在门外的奶娘阿花婶再度听得两眼发黑。
可是府中人口单薄,家丁欠奉,婢女从缺,一双手既要烧饭洗衣也要养鸡喂鸭的阿花婶成天忙得团团转,每每想找机会灌输小姐“女子三从四德”之道,把被老爷教歪了的观念给扳直回来,但小姐不是跟着老爷到大营里去“旁听”兵员操练过程,就是伙同一干邻近小娃子出门为非作……咳,嬉戏游玩,致使阿花婶也只能望娃背影兴叹。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小姐今年都八岁了,再不教可就晚了。”
今晚,阿花婶终于鼓起勇气想要跨门而入,好好地发挥一下身为奶娘的正当功能。
可当阿花婶脚才抬起,却一眼看到老爷跟头大熊似地趴在床边,宠爱疼惜地摸着小姐的头,哄着小姐睡觉,她心下霎时不由一软。
罢了罢了,管他什么三从也好四德也罢,只要老爷和小姐开心就好了。
“阿爸,再唱那首曲儿哄阿刀睡好不?”小脸红扑扑的苏小刀睁着水亮亮的圆眼儿崇拜地望着自家父亲,笑嘻嘻地问,“阿刀想听。”
“啊?呃,好,好呀,”苏铁头尴尬了一下,清了清喉咙,还不忘回头“睬”了一眼阿花婶。“嗯咳!”
阿花婶心一惊,忙急急关门,火速退下。
苏铁头眼露满意,蒲扇似的大手轻拍着小女儿,随即欢欢喜喜地拉起嗓门儿唱了起来:
“小妹子哟在山那头,阿哥儿哟在山这头,小妹子脸儿像月亮,阿哥儿身子像青松,咿得儿咿得儿哟,唤声小妹子你别愁,阿哥儿跨步把腰搂,双双对对把家还,恩恩爱爱到白头,咿得儿咿得儿哟……”
在这人人耳熟能详、朗朗上口的西境老山歌声中,小小的苏小刀酣然甜睡入梦乡。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小女娃儿十六及笄的那一天,苏铁头再不好趴在大姑娘闺女儿床前唱催眠曲儿了,这才结束苏大院里的夜夜魔音穿脑。
“阿弥陀佛,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对此,奶娘阿花婶无比感谢上苍。
☆☆☆ ☆☆☆ ☆☆☆
苏阿爸铁头老大,数年来晋级神速,已从昔日看城门的小小城守,跃升为西境城里的一大猛将,正式职称为“西境城阮家军右翼先锋”。
哼哼,他这先锋可威风可厉害了,麾下能领兵五千人,其中有五百是多年来死忠跟随于他的私人亲兵,独立出一营来供机动性伏击狙杀作战之用。
此刻,苏铁头这五百亲兵都在营里围成了一个大圈圈儿,人人兴奋的吆喝声不断──
“大妹子扁他!”
“攻他下阴!攻他下阴!”
“猴子偷桃,用猴子偷桃!”
果然是什么人玩什么鸟,什么将带什么兵。
“吵死了!”原本在中央把一把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逼得对手连连踉跄、招架不及的苏小刀再也忍不住了,唬地将大刀直插落地,气急败坏地叉着腰大喝一声,“这是堂堂正正比武对决,你们当我是在小巷堵人干架啊?要不要干脆再拿条麻布袋来蒙人暴揍一顿?你们把我苏小刀当什么阴私人了?”
瞬间营地一静,人人大气都不敢吭一声,个个噤若寒蝉,乖得跟鹌鹑似的。
十六岁的苏小刀脸蛋玉白,身姿婷婷纤巧,一头黑鸦鸦的长发绾成了左右对衬的可爱秀丽包包头,雪白耳际坠着翠玉环珰,一身淡绿衫子说不出的青翠可人,只可惜左手叉腰、右手插刀的凶残动作,生生破坏了这幅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清新画面。
“咳,大妹子,哥哥们不也是怕你吃亏吗?”一个高壮精实的亲兵讪讪地摸着头,陪着笑道。
“是啊是啊,哥哥们没有旁的意思,妹子别生气呀!”
“这金夏流最下流了,什么肮脏的招数都懂,哥哥们也是怕他一时比昏头,失手把下流招都使出来,到时候妹子吃亏受伤了可怎么好?”
“没错没错,金夏流,大妹子要是掉了一根头发,仔细你的皮!”
和苏小刀对招的魁梧大汉都快哭了。“喂喂喂,你们别老拿俺的名儿说事,俺也有千百个不愿意好不好?俺名叫夏流,可人不下流啊!”
况且跟大家疼爱的大妹子比武已经够教人紧张的了,这些混蛋还来落井下石,有没有袍泽情啊?
“还说不下流,上次老子好不容易重金买到花春心大师的‘春图十二卷’,不就是被你顺走不还的吗?”
“什么上次?我前天才同你借的──”
“好哇!原来就是你没还,我可是登记第二号的,周子都答应我了,快,还书来!”
“什么你第二号,我可是早八百年前就跟周子定好了的,我才是第二号!”
“周子,你这也忒不道德了,你一本书到底应了几个人借啊?你明明跟我说我也是二号的!”
那个名唤周子的亲兵简直衰爆了,登时从看戏的沦落成被围殴的对象。
苏小刀被他们嗡嗡嗡地闹得头疼,大翻白眼,暗暗嘀咕。“搞什么,怎么一群男人比女人还婆妈碎嘴?还打不打了?”
看来一本春宫卷引发的血案还没那么快结束,她索性扛着她的大刀大摇大摆地晃出了“案发现场”,却在走出大营之后,看到了一幕十分之奇怪突兀诡异的画面──
“欸?”她眨了眨眼,揉揉眼,以为自己眼花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草团儿在泥地上滚过。
有个修长挺拔的男子伫立在大营外,乌黑的长发以玉冠束顶,笑意吟吟的脸庞端的是丰神俊朗,潇洒迷人,身上穿的是青色长袍,以白玉带束腰,鹿皮云霞靴绣以金线银线,稳稳又优雅地踩在黄沙地上。
更夸张的是他宽肩上罩着的那件玄色大氅,边缘精致地绣着小小的兰草纹,镶领的还是珍稀贵不可言的银狐毛。
英俊男子对着她笑意更深,美好的唇瓣微微一动,就要开口──
“这位公子,你走错地儿了!”脑子向来一根筋的苏小刀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我们这儿最大最有名的妓院‘万花楼’,是在你后头三里城门入口右转东大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最气派最华丽的那间就是。这样说你记不记得?要不要我带路?”
英俊男子潇洒的笑容有些挂不住,幸亏向来功力深厚,很快又恢复如常,轻轻一叹道:“这位姑娘,你可是误会在下了。”
“有吗?”她非常怀疑地上下打量他这款的扮相。
苏小刀以过往经验度人,想这西境城里的男人平常大都穿得粗犷随意,可若是装扮得特别隆重特别正经,若不是要去吃喜酒便是上妓院。像眼前这位,如此高调如此风骚,不就是准备要上青楼嫖姑娘,这才打扮成这样吗?
英俊男子被她的目光扫得心下发毛,不由重重咳了声。“咳咳!姑娘请自重,在下真不是那样的人。”
“噢。”她耸耸肩,“好吧。”
什么叫好吧?口气这么敷衍。
英俊男子平常是最洒脱任意自在,最不在意世人眼光口舌之人,可是眼前这个目测身高不及他下巴,粉粉嫩嫩文文弱弱的小姑娘,那坦白老实又直剌剌的目光怎么那么……那么恼人?
“但不知姑娘是何人,又是何种身分,怎会出现在这西境军事重地?”他笑意微敛,高高挑起一边斜飞的浓眉。
“关你什么事?”她一脸莫名其妙。
他又笑了,深邃凤眼有一丝精光掠过。“在下好奇,问问罢了,若是姑娘不乐意回答,在下自然也不会勉强的。”
“我说你一堂堂男子汉说话可不可以别这么曲里拐弯儿跟绕口令似的?”她听得脑子都快打结了,皱眉道:“好啦好啦,总之你自便,我要走了。”
反正不管他到底是无意中迷路误闯大营,还是专程来大营有事儿,营口那些威风凛凛的兵大哥自会把他拦下来盘问一番的。
早上乱糟糟的,害她一场架也没能好生打,真是他娘的不痛快,阿爸又奉上官之令执行秘密任务去了,她现在回家只能对着奶娘发呆,要不就是被奶娘拉着要学什么女红……
她打了个大大的冷颤,缩了缩脖子。
唔,还是先在外头晃久一点,晚上等阿爸下营后再一起回家好了。
苏小刀扛着大刀,举步就往西境城门方向走去,没料想身后又响起一声笑唤。
“姑娘?”
“干嘛?”她回头。
“请问西境城里最好的酒楼怎么走?”英俊男子又笑得好不冶魅。
看在苏小刀眼里就是风骚……
她弯弯眉毛皱得更紧了,毫不客气地问:“你这是在搭讪我吗?”
他迷人的笑容一僵,随即一叹。“姑娘,在下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看起来不像啊……”她摩挲着下巴。
“那是,”他正要满意地一笑,却又觉好似有哪里不对。“呃,姑娘此言──”
“行行行,别再跩文啦,我这就告诉你。”她平生最怕听人掉书包地罗哩罗唆了,忙挥着手一个劲儿道:“西境城里最好的酒楼叫‘盛开楼’,进了城门往左转第一条西大街上,挂满了红灯笼最气派最华丽的那一间就是了,它和‘万花楼’都是同一个东家,风格很像的,一眼就能认出。这样说你记不记得?不记得我也不带路了,那‘盛开楼’随随便便一笼包子就得三两银,傻子才去那儿被人坑呢!”
立刻被标签为“傻子”的英俊男子眼角微抽,这下连最引以为傲的笑容都挤不出了。
这小姑娘眼珠子是给驴叼了不是?他一个在京城随随便便回眸一笑就能迷死群众颠倒众生的将门贵公子、朝廷亲封的定西大将军,怎么到她眼前全没落得一个好?
阮清风这下真是炸毛了,他扯了扯忽然觉得系太紧的狐裘领子,浓眉挑得更高了。“姑娘这话就不厚道了,你怎么明知那酒楼坑人,偏偏还叫我去呢?”
“是你自己说要找西境城里最好的酒楼,难不成还是我逼你去的不成?”苏小刀顿时也火大了。“我说你这小白脸怎么说话的?成心找我打架是不是?好哇!来呀来呀,本姑娘正愁早上那一场架打得不痛快,你要顶上,我奉陪!”
他有一瞬地目瞪口呆。
这小姑娘明明长得一副秀秀气气的模样儿,怎么谈吐这般粗俗、行为如斯剽悍?
可他记得几年前随父亲来此巡视驻地时,当时还是放眼可见处处百花盛开,人人笑容满满,男子壮如山,女子俏如水,没有这么凶猛的啊?
阮清风认真地沉吟起来,忍不住因“光阴疾疾如流水,世事不堪话当年”而感伤了一把。
“喂?喂?还打不打了?”
他满心感慨,一时间充耳未闻。
“喂?小子,发什么呆呀?”苏小刀跳脚叫嚣半天,见他丝毫回应也无,鼓着的一口气登时也泄了。哎,真是无趣,看来还真是遇见个傻子了,那她还跟个傻子较什么劲儿呀?
她摇了摇头,扛着大刀就走了。
待阮清风回过神来后,眼前只剩风沙咻咻,刚刚由左边滚过来的草团儿又从右边滚过去了……
☆☆☆ ☆☆☆ ☆☆☆
当天黄昏,苏小刀在苏家院门外晃过来又晃过去,等了半天,最后等来的是苏铁头的亲兵之一王大个儿。
“大妹子,头儿说今晚上峰在‘盛开楼’设宴,所以他就不回来吃饭了,叫大妹子和奶娘千万记得吃饱些。”王大个儿气喘如牛地报告。
糟了,早知阿爸不回来吃晚饭,她今天就不出门,乖乖在家里装淑女,哎,现下可晚了,也不知奶娘都气成什么样儿了。
“王大哥谢谢,我知道了。”苏小刀叹了一口气,只得沮丧地拖着沉重的脚步,自个儿蹭进了大院里,反手关上了门。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哎呀,你这衣裳怎么都是灰尘,发带也掉了,还有脸上这抹泥是怎么回事儿?”阿花婶掐着饭点子端出了饭菜,一见之下不由倒抽了一大口气,急急放下饭菜便抓住了她,“小姐,你又去跟人打架了?还是跟营里那堆大老粗吗?哎呀,老爷怎么也不管管,人说男女七岁不同席,小姐你今年都十七了──”
“十六岁零七个月。”她瑟缩了下,不忘纠正。
“那也就是要十七了!”阿花婶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打消她还妄想装嫩的企图。“小姐呀,不是奶娘爱念叨,寻常姑娘家十四、五岁便早早定下亲事了,老爷舍不得你早嫁,至今仍不肯替你相看对象,可你也不能就这样自暴自弃……”
“嫁什么嫁?”苏小刀终于憋不住了,没好气地道:“嫁人有什么好?嫁了人就活似给人抢了,不但银子身子都要给人,还得替人孝顺公婆照顾弟妹生儿育女持家纳妾──好好舒坦的日子不过,偏生跑去人家家里伏低做小累死累活,我疯了不成?”
阿花婶闻言险些晕过去,抖着唇儿道:“小小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话要传出去,就真的没人敢上门来提亲了。”
“我话没传出去也没人敢上门提亲呀。”她得意洋洋地道:“我谁呀,我可是苏铁头的闺女儿,以后要杀敌领功当女将军的,嫁人岂不是太浪费我的一身武力了?”
“小姐……”阿花婶一口心头血都快喷出来了。
“况且我阿爸说了,要是打不过我的男人,嫁来也无用,要是打得过我的男人,将来夫妻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我就吃亏了,所以阿爸也赞成我不嫁。”她笑嘻嘻地安慰阿花婶,“奶娘,你别担心,以后你和阿爸就由我负责养老送终,半点都不耽误的。”
“小姐啊……”阿花婶都快嚎啕了。“话不是这么说的啊……”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就是了。”她赶紧挽着阿花婶往饭桌上坐去。“哟,今晚做什么好菜真是香呀,等会儿我一定要吃三大碗。”
阿花婶只觉两眼昏黄,前途茫茫。
饭罢,重振精神的阿花婶在收拾好碗筷后,到睡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了八百年前压在箱底的“女则”和“女诫”,正想拿去找自家小姐好好说道说道,可没想到把前三进后三进的苏家大院找了个遍,哪还有小姐身影?
此时此刻苏小刀早偷偷翻墙出去,准备逃到“盛开楼”拉救兵──等阿爸宴罢出来一同回家,奶娘再不甘心也只得放她一马了。
热热闹闹的西大街上满是酒肆餐馆,入夜后一盏盏的灯笼红红火火串燃而起,映照出好一番太平盛世的繁华夜景。
她来到人来人往的“盛开楼”大门口,本想抬脚就进,可一惦念着自个儿的荷包,想想算了,还是蹲一旁柱子耐心等着吧。
“不知道是哪位上峰请客?真是凯子头,居然把宴席设在‘盛开楼’。”她撑着下巴,鼻端嗅闻着自里头飘散出的酒香菜香,明明才刚吃饱,不知怎的又犯馋了起来。“话说回来,听说‘盛开楼’的酒菜一绝,尤其是东坡肉和佛跳墙,吃进嘴里连舌头都要吞下去了,啧啧啧……”
阮清风披着一袭紫貂裘闲庭信步似地自酒楼走出来,一眼就瞟见了裹着件厚厚花棉袄,支着下巴,大马金刀蹲坐在柱子下的秀气身影──咦?
这股好生熟悉的违和感……不正是晌午他撞见的那一个吗?
“姑娘,怎么是你?”
那钻入耳膜的清朗嗓音好不耳熟,苏小刀有些愕然抬头,“欸?你在这儿做什么?”
“这是酒楼,我自是来用餐的。”他笑道:“姑娘呢?”
在夜色和大红灯笼光影映落下,白天凶巴巴的小姑娘此刻蹲坐的模样儿,看起来倒有几分说不出的楚楚可怜,他的语气也不自禁柔软了起来。
“我是来等──”苏小刀忽然想起一事,忙跳了起来,紧张兮兮将他拉到一旁。“等等,你该不会真的傻傻地进这‘盛开楼’吃饭了?”
阮清风低头看着她脏兮兮小手──刚才爬墙时给蹭脏的──揪住紫貂裘时留下的一团污渍,嘴角不禁抽了抽,素来爱洁的性子就想把紫貂裘自她魔爪中扯离,可看着她脸上激动的同情之色,终还是忍住了。
“是,酒菜还不错。”他点点头。“其中的东坡肉、佛跳墙、鸳鸯八宝羹和百花大拼盘,颇有京城的水准。”
“嘶──”她倒吸了口凉气。
阮清风被她好不肉痛的表情给逗笑了。“姑娘这是为我的荷包心痛吗?”
“我是为你爹娘心痛。”她叹了一口气,生的既是傻子又是败家子,真是太可怜了。
“姑娘,我怎么觉得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小子,你京城来的?”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
“是。”
“自己一个人出门吗?”
“……对。”他越听越狐疑。“怎么?”
“出门时身上带了很多钱吗?”
“……姑娘想做什么?”他凤眼眯了起来。
“你那什么眼神?难不成本姑娘还会抢你的银子不成?”苏小刀大翻白眼,没好气地啐了声。“我是好心提醒你,荷包看紧点儿,别傻乎乎地叫人坑了个一穷二白,到时连回京城的路费都没有。还有,这西境城也没什么好瞧的,除了兵还是兵,你要逛完了没事就早点回家,知道吗?”
原来如此。他一时忍俊不住,凤眸里的笑意荡漾了开来。
“笑屁啊,我是跟你说认真的!”她登时气结,可偏偏听似凶狠的话被那娇软软的少女嗓音说来,越发平添了三分趣意儿。
“哈哈哈哈……”他再也禁受不住朗笑起来。
“信不信我一拳打爆你鼻子?”
他笑声呛住,见她阴恻恻的表情,连忙解释道:“抱歉抱歉,在下刚刚那笑是感激来的,没想到反让姑娘误会了,失礼失礼。”
“你以为我也是傻子吗?会相信你这样的说词?”她不爽地闷哼了声。
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阮清风眼角抽搐了一下,忽觉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由始至终搞错了──等等,难道她竟以为他──
脑际灵光乍闪,他陡然生起股促狭之意,摸摸肚皮苦了脸。
“怎么了?”
“刚刚没有吃饱……”
苏小刀被他可怜兮兮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呃,没、没吃饱又怎样?”
“刚刚在那儿叫了一桌酒菜,掌柜的收了我一百二十两银子,”他脸庞浮起了朵几乎是羞赧的笑容,“我──身上银子都没了。”
“一百二十两银──”她瞬间瞪大眼睛,一把揪住他衣领,口水全喷在他那张俊美不可方物的脸上。“你傻子不成?!”
是,他肯定是傻子无疑,不然怎会眼睁睁看着“唾面自干”这种事活生生发生在好洁成癖的自己身上?
阮清风脸上表情越发无辜。“姑娘,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的──最近的当铺在哪?”
“西境没当铺!”她气急败坏地扯着他就往外走,“你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剩下这件紫狐裘了,要是当了换银子,只怕还撑不到明儿一早又全给败光了,不行不行,我受不了!”
“姑娘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以我的才貌……”
“再罗唆就送你去西境小倌馆,包吃包住还包──”她总算及时想起自己好歹是个十六岁清纯少女外加堂堂右先锋家的闺女,把最后那个“嫖”字硬生生咽回肚里去。“咳!”
哎,西境的民风真的好开放好剽悍……
阮清风叹了口气,心下再次生起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重整西境善良风气,以正百姓视听”的念头。
“话说……”他被她拉着走了大半条街,忽尔想起。“姑娘,你要带我去哪儿?”
“教你如何在西境活到全须全尾的回京城。”苏小刀不由分说将他拉到了街角一处馄饨摊子前,“坐下。巴爷爷,劳驾给我们两碗馄饨汤,大辣,葱花和汤多一点。”
“呃……”阮清风低头看了一眼明显没擦得太干净的简陋桌面,迟疑了一下,“姑娘,在下适才说身上没银子,可一两贯铜钱还是有的,我看前头那儿有间小馆……”
“你的意思是打算今晚就把最后这两贯铜钱吃光?”
他被她的目光一扫,到嘴边的“是”字硬生生大转弯。“……不。”
“算你还有得救。”她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随手抄起筷桶里的两双木筷子,在袖子上胡乱擦了两下,递了一双给他。“喏!”
他来不及阻止,修长大手僵在半途,最后接过来时,还是忍不住一手探入怀里取出雪白丝帕子,仔仔细细地重新擦拭了一遍,而后再将帕子完好的那一面折叠成小方形置于桌上,筷子再小心地摆放上去。
看得苏小刀拳头好痒,好想打人。
明明他长得俊美潇洒中又带一丝清贵英气,可是这举止这形容不正是跟传说中的娘炮一样吗?
“姑娘,需要我帮你吗?”他接触到她直勾勾的目光,一时误解,忙笑着问道。
“不用!”她白晰的小手握住筷子往桌面上一拍,豪迈地道:“做人就是要大碗酒大块肉不拘小节,这才叫过瘾!”
“您的大肉馄饨汤来罗!”巴爷爷笑嘻嘻地将两碗足有盆大的馄饨汤分别放在他俩跟前,红通通的辣油和雪白的馄饨浮在热腾腾的汤上,再加上大把翠绿绿的葱花,勾得人馋虫大作。
“哈──啾!”阮清风被辣油一呛,登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急忙用袖子掩住了。
“你不吃辣?”她瞟了过来。
“吃!”他心一横。
“那便吃吧,不要同我客气啊。”苏小刀夹起了个大馄饨,唏哩呼噜便开怀大嚼,不一会儿小嘴上一圈辣辣红油,玉白小脸上尽是满足之色。
阮清风大手持箸,在红辣辣的大碗上方比画了好几下,怎么也找不到角度方向和勇气下筷,最后还是巴爷爷在一旁看得不忍心,悄悄递了根汤匙给他。
哎,在咱西境吃面喝汤可没汤匙一说,大都是呼噜呼噜吃完后,双手捧碗咕嘟嘟大口喝汤,这才叫那一个痛快哪!
不过人家一看就是名门贵公子,初来乍到的,不习惯也是应该。
阮清风对巴爷爷感激一笑,这才优雅地以汤匙舀起一枚大得惊人的馄饨,慢条斯理地吃将起来,肉汁鲜美皮滑香辣的馄饨一入口,他不禁眉眼一动,“咦?”
“如何?”
“好吃。”他眸子瞬间亮了起来,笑吟吟大赞。
“我就说吧。”苏小刀得意洋洋,随即神秘地凑了近来,压低嗓子小小声道:“而且……”
忽然被个小人儿偎近耳边“吐气如兰”,他耳垂颈项敏感地酥麻了起来,没来由地心神一荡,脑子有一刹地呈恍惚状,俊脸止不住地阵阵发烫。“而、而且什么?”
“而且一碗只要三文钱。”她说完兴奋地一记拍上他的肩膀。“棒吧?”
“咳咳咳咳……”口里的辣油登时呛进气管里,他那张英俊脸庞顿时咳得大红特红,简直和盆儿大的红通通馄饨汤“相映成辉”。
“欸欸欸,怎么了?怎么了?”苏小刀赶忙替他拍起背来。
“够了够了。”他边狂咳边挣扎着挤出话来,俊脸狼狈不堪。“我好了,没事儿了。”
真想不到她一个看似弱秀的小姑娘手劲大得吓死人,再被她这么重拍下去,他估计自己不死也得残。
“要不要喝碗清水?”巴爷爷好心地凑近来。
“谢谢,真不用了。”他及时取出另外一方雪白丝帕掩住了唇,待咳声静止才轻拭唇后收回袖里。
这时候苏小刀也不好意思再嫌人家娘炮了──虽然她还没见过有哪个男人擦起嘴来,动作这般优雅从容又不带半丝脂粉气的──嗫嚅道:“不能吃辣也不打紧,直说便是了,我又不会为这揍你。”
“多谢姑娘手下留情。”他嘴角微抽。
“好说好说。”她咧嘴一笑。“那再让巴爷爷给你换碗不辣的?”
“不了,我真饱了。”他含蓄地微微笑。
“可你刚刚不是说肚子饿吗?”
阮清风清了清喉咙,含笑道:“原是饿的,现在又觉有些撑了。”
“喂!小子,你是在耍我吗?”她倏地拉下脸来,不爽地瞪着他。
“在下真不是那个意思……”他有几分心虚地解释。
苏小刀横眉竖目地瞅了他好半天,最后还是大度豪爽地挥了挥手,“算啦算啦,我本意也只是想教你知道,我们西境不是只有‘盛开楼’那样贵死人的吃食,而且年轻人出门在外,乱花银子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至少也得留点路费回家,懂没?”
“懂了。”他一脸诚恳,虚心受教。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便继续埋头把整整盆儿大的馄饨汤都给干完了,顺道还帮忙解决了他那一盆。
看得阮清风瞠目结舌,半天回不过神来。
这……这两大盆她到底是塞到哪个部位去的?
“嗝!”终于,苏小刀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心满意足地摸着肚皮笑。“爽啊!”
“姑娘──”真乃神人也。
“好了,我也饱了,该回家了。”她用袖子随意擦了擦油腻腻的小嘴,从腰间系的小荷包里翻出了六文钱抛在桌上。“巴爷爷,回见!”
“你……这就走了?”他仰头看着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人的她。
“啊,对,忘了还有你。”她对着他,摩挲着下巴。“要不,今晚我帮你找间便宜点儿的客栈暂时挨过一夜,明儿再帮你问问有没有要往京城的商队,你同他们搭伙回去也能省上不少路费,如何?”
“多谢姑娘费心了,但在下还没打算回京。”
“不回去你还待西境干啥?”她愕然,就他身上那两贯钱能顶多久?
阮清风抿唇一笑,幽亮眸子炯炯有神,修长大手轻掸下紫貂裘的一角,举止间说不出的意态风流。“姑娘放心,在下自有筹画的。”
“身上只剩两贯铜钱的人还能怎么筹画?”苏小刀上下打量他,毫不客气地当场吐槽。
“姑娘小看我了。”他笑吟吟道。
“你人生地不熟,银钱又不便,可别沦落到最后不是卖衣就是卖身……呃,刚刚那个小倌馆什么的,我只是随口乱说的,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她脸色大变,急忙劝道:“虽然以你的美色登台肯定一炮而红,但是贞操什么的还是很重要的,就算脑子不太灵光也不能去卖屁──唔!”
我的天老爷啊,这世上还有比她更口没遮拦的女人吗?!
阮清风及时捂住她的小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之余,锐利目光急急四下扫视四周,就生怕还有别人听见了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话。
还好巴爷爷和其他几桌客人正大嗓门地闲话家常。
“跟我走!”他素来魅笑吟吟的眸光一个冷肃,不由分说地硬是把她架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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