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12-23 11:57

《夫债欠不得》(上)作者:沐清雨

书  名:夫债欠不得(上)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沐清雨
出版日期:2013年12月25日

【内容简介】
遇到看上了眼的女人,男人不管不顾强要了;
对上死缠烂打的痞子,女人很没志气地给了。 

邢克垒,痞样十足,性情暴躁,却是个帅气有型的俊男,
想嫁他的女人多的是,可惜没一个他看得上眼的。
直到米佧这位娇憨天真,从小被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出现,
女人眼中情场不败,玩世不恭的情圣终于给收了。
可惜,他少有的死追烂打,米佧却死活不当他的女人。
邢克垒被她气得牙痒痒的,心想这白目的女人可能没搞清楚,
他刑克垒可是很挑的,从不随便找女人调情,
要不是看上了,他哪会对她动手动脚,大吃豆腐?
所以当米佧气得口不择言大骂他不要脸时,
邢克垒语带低沉,少了平日调笑,强硬地说:“我只对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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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12-23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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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命运的剧本里,上个路口遇见,他以一种坚定的姿态向她款款伸手,爱情已是喷薄欲出……

  随着一枚绿色信号弹腾空而起,三十六师为期三天的年终考核,在实兵实弹的对抗演练中落下帷幕,此一战,少校参谋邢克垒的表现可圈可点。

  对抗演练的最后关头,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身为蓝军指挥官的师参谋长赫义城斟酌了一下自家的兵力,冷静地把指令透过电波传向战场,“从坦克连调兵,集中力量向东城进攻,一面挡住敌方部队,一面取其指挥部!”

  话音消弭,坦克连在少校军官束文波的带领下全速向主力部队行进,两股力量会合后,还没来得及构筑工事,敌军就已抢占了有利地势,枪炮没有间歇地向他们开火。

  浓烟滚滚中,战势对蓝军极为不利。

  千钧之际,邢克垒让束文波率领部队化整为零向东城推进,他留下扼守阵地。

  邢克垒手上只是一个独立营,敌军却是一个团阻挡在二十公里的阵地上,兵力如此悬殊,足见任务之重,赫义城略作思考,询问:“邢克垒,你行吗?”

  为确保束文波及时赶到东城,他能不行吗?涂了油彩的脸上闪过傲然的笑,衬得少校肩章在黑夜里耀眼生辉,邢克垒铿锵有力的回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打给你看看!”傲气得很。

  然而下一秒,耳麦中忽然响起刺耳的沙沙声,所有通话瞬间被切断。

  望着顿时暗掉的电子萤幕,赫义城说一声:“不好了,指挥网被破坏了。”

  身为骨干的核心部队与指挥部失去联系,再次令蓝军处于劣势,气氛陡然紧张。

  无线电静默的时间里,独立营率先发难,以猛烈的袭击暂时压制住了敌军的火力,全力掩护邢克垒所在的步战车。

  激烈的交锋持续,陷入敌军伏击圈的邢克垒在通讯中断的第一时间,取出随身的便携电脑,以最快的速度尽力恢复无线电指挥网,有备无患此刻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对外面的爆炸声充耳不闻,邢克垒手速极快地在键盘上敲击,冷峻的脸部线条绷得紧紧的,如鹰般犀利的眼神一瞬不离地盯着电脑萤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赫义城快沉不住气时,沉默的无线电终于发出声音,他听见邢克垒命令说:“破袭小组打前锋为主力部队开路,二连随我的步战车殿后掩护。”

  指挥网的迅速恢复鼓舞了蓝军的士气,超高分贝的爆炸声陆续响起,无后顾之忧的束文波率领主力部队,在零伤亡的情况下向东城奔袭,身后的邢克垒则以一个营对抗一个团,阻挡敌军通过阵地增援其指挥部。

  持续不断的枪炮声中,蓝军主力部队在赫义城的指挥下顺利攻进东城,就在束文波准备发起最后一轮进攻时,突破重围的邢克垒居然抢先一步,把独立营的营旗八面威风地插到了敌军指挥部门口。

  烟雾弥漫中,束文波透过耳麦调侃说:“还以为你阵亡了。”

  笑容里有掩饰不了的得意,邢克垒以玩世不恭的语气回答说:“我阵亡了,谁取上将首级?”

  面对如此桀骜的部下,赫义城莞尔。

  晨曦微露,凭借较高的作战指挥能力与强悍的战斗本领,赫义城与邢克垒这对集团军公认的黄金组合力挽狂澜,改变了以往五三二团独占鳌头的惯例,抢尽了锋头。

  此一战邢克垒功不可没,可尚未得到嘉奖的他转身就进了禁闭室,照理说关禁闭这种事在部队并不稀奇,尤其像邢克垒这种天不能拘、地不能束的个性,关禁闭更是家常便饭,但这次不是赫义城下令关他,而是他主动、自愿地把自己关进去的,任凭几个参谋在外面叫破了喉咙也不开门。

  束文波了解邢克垒的脾气,倔劲上来十头牛也拉不住,倒也没说废话劝他,只是先让他在里面厘清思路,随后去找参谋长。

  赫义城还不知道那边邢克垒已经在造反了,他拿起电话找人,准备部署下一步工作。

  邢克垒的个人无线通讯器材进禁闭室前交给了束文波,见是老大的号码,束文波顿时领悟了邢克垒的意图,他立即接通说:“首长,邢克垒正在关禁闭,请指示。”

  “关禁闭?”赫义城的脸色沉下来,他把手中的文件往办公桌上一拍,语气顿时严厉起来,“那就让他关,确实有必要自我反省一下!”

  知道两人这是杠上了,束文波想了想后建议说:“要不要请政委跟他开导一下?”

  赫义城不赞同,再开口时就没好气,“他那么固执,政委开导哪有用。”

  束文波为难,“可是新兵营那边……”

  “告诉警卫连别送饭给他。”赫义城冷声交代,“他的三餐从即刻起取消!”

  通话结束,束文波自语说:“这事闹大了。”

  接下来三天,警卫连都没送饭给邢克垒,关禁闭嘛,管你少校中校通通无效。

  第一天,邢克垒竖着剑眉中气十足地抗议说:“凭什么不给我吃饭,虐待俘虏啊?我告诉你们,我这是关禁闭,不是绝食!”

  警卫连的人敬礼,“对不起,少校,我们没有接到上级命令,所以没有准备。”

  第二天,邢克垒颇有情绪地砸门,“叫束文波来一趟!”

  警卫连的人又敬礼,“少校,束参谋让我转告,是你自愿关禁闭,可以自行出入。”

  第三天,邢克垒想出去却发现开不了门,他不意外地怒了,“谁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邢克垒的横眉冷对,警卫连的人再次敬礼,“听说首长四处找不到你,为了确保他来时你在,我们只好采取非正常手段先把你锁起来。”

  “什么逻辑!”邢克垒气得插腰,眼里浮起暴躁之气,“你确定首长会找不到我,而不是他授意你们关我?”

  “确定。”

  “真的确定?”

  “百分百确定。”

  “你敢再确定一遍?”

  对方无语了。

  邢克垒以为他准备想别的搪塞的话,这时束文波把赫义城的最新指示转达过来,“五千字悔过书,写不深刻就重写!”

  “五千字?老大不知道我小学没毕业啊?”邢克垒顿时像尸体般仰躺在地上,“唯首长难气也。”语气是无力的。

  等束文波把五千字悔过书送来时,看着满篇的处分我吧,我要吃饭,赫义城气得都笑了,命令说:“把那混球给我带来。”

  片刻后,邢克垒有气无力地站在门外喊:“报告。”进门后见办公室里只有赫义城一人,他站得笔直,“老大你就批准我去五三二团吧,我就是想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训练的,我真的不信了,怎么全军就没一个团能赢他们。”

  尽管考核时露了脸,终究没彻底盖过五三二团的锋头,邢克垒没下战场就请示赫义城派他去五三二团蹲点,要看看那边是怎么练兵的,在没有获得批准后,他为了表示抗议就把自己关禁闭了,结果事没办成反被绝食。

  赫义城头都没抬,一面看文件一面嗓音低沉地问:“他们的训练大纲你没看过?”

  “看是看过。”邢克垒整理了一下思路,“大纲是死的,人是活的,要不然怎么全军的大纲长得一样,练出来的兵却各有不同?就算他们团参谋长是特种兵出身,战斗力也未免强悍过头了,难道你不好奇?”

  “没你好奇。”赫义城依然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明显是不同意派他去五三二团。

  邢克垒往前跨了一步,“老大,我……”

  “站好!”赫义城抬眼,确定邢克垒以标准军姿站定,他把手中的文件甩过去,“给我按时滚过去!”是不容反驳的语气。

  邢克垒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首长让他滚开,那代表“没意见无条件执行,有意见无条件保留”的意思,见赫义城目光犀利地盯着他,不想继续被绝食的邢克垒摸摸鼻子走了。

  走廊上碰到束文波,对方笑问:“妥协了?”意料之中的语气。

  邢克垒眯了眯眼,一记扫堂腿踢过去,“不给我送饭啊?”接着又抓住束文波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作势进攻,“让我写悔过书啊?”最后一肘落在兄弟腹部,“还嘲笑我啊?”一句一击。

  等他一系列动作完成,李师长正好从他身后路过。

  ◎       ◎       ◎

  次日,邢克垒刚踏进训练场,就听见尖细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喊着,“一、二、三、四……”

  当行走如散沙的方队闯入视线,他面上冷凝如冰山,眼角却下意识地跳了跳。

  相较于多个兵种激烈的对抗演练,新兵营的训练实在过于温柔了,确切地说,对于邢克垒这种好战分子而言,操练新兵什么的实在是件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照说像部队这种“和尚”遍地的地方,女兵是珍稀动物,即便不像对待大熊猫一样保护起来,也不该太委屈,可惜在前来蹲点的邢克垒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穿着军装的人和不穿军装的人。

  迈着稳健的步伐在一缕雾霭中走来,邢克垒神情冷峻,姿势俐落,一双墨黑眼眸扫过众人时闪过犀利的寒光,与昨日被李师长撞个正着的他判若两人。

  迎着晨光站定,邢克垒的视线锁定眼前的方队,开口时语气中透出尖锐的讽刺和明显的不满,“没吃饭还是水土不服?知不知道什么叫行走整齐化?”连最基本的口令都喊不好,还提什么队列,这样的训练效果让他很有情绪,“依你们这种蜗牛式的进度,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也无法达标。”

  眼里寒光冷冽,邢克垒不留情面地训斥说:“丑话我先讲了,新兵训练进行阶段性考核,成绩不达标的一率卷铺盖走人,不要以为是女兵我就会手下留情、降低标准。”视线触及一张熟悉的面孔时,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很快掩去眼里的惊诧,铿锵有力地说完整句,“我强悍的战斗力不是用来怜香惜玉的!”

  邢克垒一出场就来了个下马威,搞得之前连连抱怨的几个女兵都不敢吭声了,随着一声口令,她们继续无聊地齐步走。

  视线锁定排尾被迷彩包裹的米佧,邢克垒想着好好一个女生跑来这受什么罪,转念想到米佧的好姐妹贺熹是刑警出身,不禁猜测她之所以出现在军营八成是受其影响,如果不幸言中,邢克垒决定改天请贺熹那不胜酒力的男人喝茅台。

  米佧同样意外会在新兵训练营遇到邢克垒,想到之前捉弄他的事,米佧想笑,不过碍于某人的视线压力,她憋回去了,把小脸扭向一边,以行动表达对邢克垒的不喜爱。

  这个在外人看来显得有些幼稚的小动作忽然让邢克垒的心情多云转晴了,明白了赫义城非他不可的苦心,邢克垒对来新兵营蹲点不再排斥,在心里把首长感谢了一百遍。

  众目睽睽之下,邢克垒和米佧不方便交换意见,尽管心中各有所想,但也只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训练,只是邢克垒没有想到的是,属棉花糖的小妞居然“起义”了。

  比如在站军姿时,邢克垒以手指示“抬头挺胸,两腿夹紧,收臀”时,米佧不再对他冷淡不语,而是直接拒绝他的纠正动作,抗议说:“男女授受不亲。”

  等他不知从哪找来一根小棍再纠正时,她又嘟囔着指责,“这是不正当的人身攻击和接触。”

  几日不见,她伶牙俐齿了很多啊,邢克垒的心情一反常态地好,面对米佧有意的挑衅,他始终微笑以对,就在米佧暗自庆幸某人欺负不到她时,邢克垒使出了杀手锏。

  ◎       ◎       ◎

  这天,他计算着时间让女兵方队的队长吹响了紧急集合哨,当时米佧等人正在浴室里,不是浑身上下被沐浴露的泡泡包围,就是刚在头发上抹了洗发乳,总之一个比一个狼狈,所以等所有女兵在一阵忙乱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操场上时,顶着泡沫头的她们几乎个个如新鲜出炉的雪糕,滑稽到不行。

  瞥了一眼米佧明显没有冲干净泡沫的头发,邢克垒板着脸抬腕看表,以低沉浑厚的嗓音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这样怎么行呢,要不再来两遍,加深记忆而提高成绩?”

  身形挺拔的邢克垒站在一众军官里显得鹤立鸡群,女兵们的目光定格在他俊朗的面孔上,猜测是不是越帅的教官越变态,一片唉声叹气中,米佧绷着小脸沉默着。

  邢克垒被她严肃的表情逗得很开心,面上却若无其事地示意队长下达解散命令,之后随口补充了句,“米佧留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女兵们看看米佧,递给她一记似同情又似嫉妒的眼神,各自离开了训练场。

  等到空旷的训练场上只剩他们,邢克垒忍笑看着米佧。

  米佧有点冲动想给他一拳,打破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半晌后邢克垒敛了笑,打量着身穿宽大迷彩服的她,以典型的邢氏语言训斥说:“你大脑结构不正常啊,跑来受训,很苦很累很难熬知不知道?”

  米佧下巴一仰,“你什么意思啊,骂你自己就罢了,凭什么批评我呀?”

  邢克垒与她迎面而立,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点孩子气的神情,“就凭你这身体素质怎么混进来的?”略顿,又表情困惑地提出关键性问题,“你当兵了,我们俩怎么办啊?”

  米佧歪着脑袋看他,不得其解的表情中夹杂着微恼,“谁跟你是我们俩,办什么办呀!”

  见她一副和他划清界线的样子,邢克垒笑得灿烂,眼尾余光瞄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路过,他跨前一步柔和了语气,“你这气生得有点久了吧,陆军医院的事我大人不计小女人过,就算你报仇了,扯平了行不行?”

  听他提到陆军医院,米佧憋不住笑出声。

  那是一个星期前,在陆军医院门口,米佧和邢克垒巧遇时发生的一段小插曲。

  当时米佧在医院正门等车,见一辆外观霸气的越野车在眼前停下,忍不住瞄了两眼,待看清车上坐着的是什么人,她扭头就走。

  邢克垒跳下车拦住她,语带笑意,“怎么见了我就跑呢,还生气呐?”

  米佧不得不看向他,邢克垒脚上穿着军靴,身上穿着制服,剪小平头,除了一身傲气,此时迎着阳光站定的他有种不可一世的气场。

  见米佧不语,邢克垒探头探脑地向她身后看,“发什么呆啊,被邪教组织盯上了?”

  米佧瞪他一眼,“你最有邪教教主的潜质!”

  邢克垒咧嘴笑,一副俊朗招摇的样子,“对我友好点啊,小妞。”

  米佧的表情严厉起来,“说了不准叫我小妞!”

  “那叫什么?”邢克垒双手抱在胸前,“老婆?”

  “你……”米佧竖起眉毛,随后气鼓鼓地用高跟鞋狠狠踩了他一脚,抬步就走。

  “这死女人敢踩我!”邢克垒嘶叫一声,转而朝她背影喊:“你来看人还是看病啊?知不知道骨外科怎么走?”

  米佧停步回头,“你找雅言姐呀?”

  “难道盯你的梢啊?”对于她表现出来的不友好,邢克垒报以刻薄,“不要太高估你的貌美指数了。”见小女人有发飙的迹象,他收敛笑意严肃了几分,“开玩笑,别当真啊,是老大让我过来找大嫂,我对陆军医院不熟才请教。”

  米佧转转眼珠,计上心来,“看在你那么讨厌的份上,给你指条明路吧,你这么走,穿过门诊楼右转再左转就是综合楼,它旁边的C栋二楼左转第一个门就是骨外科了。”

  邢克垒对米佧的话深信不疑,走过去捏捏她的下巴,“那我先走了啊,赶时间就不送你了,自己搭计程车。”

  他转身时不意外地听见身后的小女人骂他,“谁稀罕你送!”

  邢克垒脚下未作停留,唇角却控制不住地翘起来,然而等他遵照米佧的指示到达所谓的目的地,站定抬头,赫然看见“泌尿外科”四个大字时,他傻眼了。

  交锋无数回,这次邢克垒败得最有悬念。

  随后站在门口的医生略显不耐烦地问他,“是不是十二号?是就进来。”

  邢克垒太阳穴突跳,瞬间冷下脸,“不是。”

  事后邢克垒向贺雅言抱怨,“几日不见,那小妞的胆子变大了,敢把我骗去泌尿外科,可耻的是,我堂堂一个少校居然信了。”

  当时他还在疑惑,怎么好像米佧对陆军医院很熟,可是由于贺雅言有手术要忙,他没时间多问,紧接着就演习了。

  此时望着米佧脸上计谋得逞的表情,邢克垒也懒得和她算帐了,“看在我都道歉一百多回的份上就跟我和解吧,行吗?”

  道歉?她都快忘了,他又来提醒她,米佧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将脑袋扭向一边躲闪着他的目光,“道歉我就要接受啊?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原谅你呢。”却是气势不足的样子。

  “都多长时间了还没想好?”邢克垒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抚过米佧的耳朵,“我都澄清过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冒犯你。”停顿了一下,他抓头,“你来当兵根本不是报效国家,而是报复我啊。”

  “谁要报效国家、报复你啦?神经病!”米佧揪住他的小辫子不放,“澄清就能掩盖错误吗?我杀了你也澄清说不是真要杀你,可以吗?”

  “这比喻可不恰当。”毕竟是在军营,邢克垒和米佧保持着些许距离,“我不回避错误,可是你总得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你看我打电话你不接,发简讯也不回,好不容易巧遇了还整我,不是想让我负荆请罪吧?当然了,登门拜访这种事,你愿意的话,我是没意见的,欸,你怎么走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小妞。”

  盯着米佧愤然离去的背影,邢克垒笑笑,心想这小妞真有意思,没什么爆发力还总爱发火,随后他打电话给赫义城,接通后没有任何铺陈直接问:“老大,米佧是怎么回事啊?”

  “新兵,还能怎么回事。”赫义城那边很安静,显然是在办公室。

  邢克垒一听那边的语气就知道有鬼,就笑说:“柔弱如她都能当兵,那我不就变成将军了?要不然老大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狠狠心,使出浑身解数好好培养培养她?”

  “就怕你把浑身解数用在训练以外的地方。”赫义城哼一声表示不予苟同,“现在还非去五三二团蹲点不可吗?如果你坚持,我可以考虑,毕竟让你堂堂少校到新兵营那种地方确实有点大材小用。”

  邢克垒嘿嘿一笑以示决心,“首长说哪里的话,你派我来,别说是新兵营了,就是魔鬼训练营我也照去不误。”

  赫义城揶揄说:“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关禁闭又是闹绝食,不嫌丢人。”

  邢克垒嬉皮笑脸说:“丢人的也不光是我自己啊,首长你是我的上级。”

  赫义城没好气地说:“我为有你这样的部下感到窝囊。”

  邢克垒识相地检讨,“老大你就别再批评我了,经过今天的反省,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决定将五千字悔过书重新写,绝不同意让束文波代笔。”

  赫义城笑骂说:“鬼扯。”

  上级的情绪已缓解,邢克垒趁热打铁追问米佧出现在新兵营的事,赫义城故意吊他胃口,直等他老老实实汇报完工作,才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医院的规矩,实习医生都要到部队接受一个月的新兵训练,此次参训的有两个人。”

  “哪间烂医院有这么变态的规矩啊?”

  米佧学医邢克垒是知道的,可依她的形象、气质乃至性格,怎么看都和护士比较相符,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把她定位成小天使。

  “进行紧急救护训练时可以让她们从旁协助。”赫义城简明扼要地说清楚情况,最后说:“这也算是部队和医院‘联姻’啊,双赢。”

  联姻还双赢?邢克垒不得不承认首长的语文水准和他有得拚。

  “老大你说的是自己吧?欸,你说等你和大嫂登记结婚了,算是你把人娶到部队呢,还是倒嫁去医院啊?”邢克垒不给赫义城说话的机会,连珠炮似的说:“老大你没什么指示了吧,我去联姻了啊。”

  看吧,他部下的反应和战斗力一样强悍,学会灵活运用了,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声,赫义城苦笑。

  第二章

  陆军医院当然不是邢克垒所说的烂医院,是本市医疗水准数一数二的医院,该院对院内医生有明文要求,除了当兵出身,所有没有军衔的医生正式入职前必须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且考核成绩要合格,所以哪怕不是正规军人,米佧依然要和应征入伍的新兵们一样接受严格的训练。

  新兵训练遵循男女分训原则,新兵营下辖的男兵连和米佧所在的女兵方队同在一个训练场各自为战,受师部首长委任全程参与的邢克垒,负责对新兵营的训练进行监督和指导。

  身为少校参谋,邢克垒的单兵作战能力在整个师乃至集团军都是赫赫有名的,自然不会把主要精力放在一小队女兵身上,搞清楚米佧的来意,第二天起他就安安心心根据计画到男兵连。

  比起男兵,女兵的训练强度已降低,可是米佧的体力还是承受不了,尤其是首次完成三公里越野的训练,她体能的承受力更是达到极限,但即便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症状,她还是苍白着脸出现在操场上。

  临近中午,邢克垒正在对男兵训话,训练场九点钟方向忽然一阵骚乱,他带着不悦的情绪回头,视线穿过场地投过去,在没有寻找到某个身影时,眉心微聚。

  许研珊喊着让女兵们散开,让晕倒的米佧呼吸到新鲜空气,同时掐她的人中。

  邢克垒疾步而来,目光触及米佧失去血色的小脸,俯身抱起她向医务室跑去。

  米佧醒来时正倚在邢克垒怀里,意识完全清醒后,她的小脸立刻红了,挣扎着坐直身体,扬着下巴表示拒绝。

  “要不是你们队长是女的抱不动你,我才懒得管呢,中午吃多少饭啊,那么重。”在她逃离怀抱的瞬间,邢克垒又恢复了惯常嬉笑的模样,轻易地掩盖了先前眼眸深入涌动的柔情。

  米佧病着也不屈服,“舍不得你们部队的米饭和馒头啊?我偏要多吃,让你们经费超标。”

  邢克垒含笑打量她纤弱的身体,“你要是能吃得我们经费超标,我跟你姓。”

  米佧做嫌弃状,“谁要跟你姓啊。”

  她倔强的模样像个孩子,邢克垒投射到她脸上的目光不自觉地转为柔和的专注,抬手揉揉她蓬乱的头发,开口时严厉的语气和眼神的温柔极不相符,“身体不舒服可以请假,逞什么强,医者不自医,小心我让你考核不及格。”

  米佧瞪他,“滥用职权啊你,敢让我不及格,打你小报告!”

  这女人还敢威胁他了,邢克垒促狭地捏捏她的手,“表情很到位。”

  米佧抽手打他,邢克垒也不生气,“藉着晕倒这理由休息两天吧,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过关。”

  “谁要你开后门。”米佧却不领情,“强健的体魄也是医生应该具备的,要不然哪天我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手术台上怎么办?况且这是医院的规定,我也不能偷懒啊。”米佧迎视邢克垒的目光,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写满认真,“你不是说了,一群连队列都走不好的人,不敢想像上了战场是什么样子,我既然选择了陆军医院,就得做到平时为医,战时为军。”

  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女人有这样的觉悟。

  “你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邢克垒双臂抱在胸前,细细打量了米佧片刻,居然装腔作势地对她灌输起理念来了,“不学习确实会落后,为了今后我们共同进步,也便于我们维系情谊,就辛苦你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米佧对着月亮发誓,绝对没有要和他共同进步的意思,抓起身后的枕头砸过去表示抗议,“拜托你不要一副为了我将来不无知,现在必须妥协的样子行不行啊?”

  “别乱动了,弄到医务室的床单上,我真的不管你了啊。”再逗她就真恼羞成怒了,邢克垒鸣金收兵,末了别有深意地瞄了她一眼。

  米佧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明白,邢克垒刚刚指的身体不舒服是指她每个月的那几天,脸颊顿时染上一片绯红,使劲推了他一把,她羞得无地自容,“你快走,我不想看见你。”

  邢克垒憋不住笑了,临走前以命令的口吻交代,“等一下吊完点滴,穿我的衣服回去。”

  初次见面时她就是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现在又……米佧尴尬得连脚趾都红了,她用带着他浓厚男人气息的衣服把脸蒙起来,羞得无地自容。

  邢克垒却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

  ◎       ◎       ◎

  接下来的训练米佧照常参加,与之前不同的是,邢克垒自那天后会时不时就到女兵方队检查一下。

  许研珊敏感地发现,相较于米佧晕倒之前,她们休息的时间明显增多了,直到进行战地救护训练时,邢克垒把男兵女兵集合在一起同时受训。

  训练开始后,米佧和许研珊分为两组为新兵们作讲解和演练,许研珊要处理的是一个右臂出血的伤势,她来到扮演伤兵的战士面前边讲解边演示,米佧则要处理一个腿部骨折的伤势,伤兵扮演者是邢克垒。

  米佧不理会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很专业地命令他躺下装腿部骨折,邢克垒照办。

  随后米佧熟练地拿起夹板,边操作边耐心地为战士们讲解,“这位伤患的骨折面积较大,出血量多,我们要用两块夹板进行固定,先在大腿处用绷带……”话语间,她素白的手无意识地划过邢克垒大腿外侧,“绷带打结时,松紧度要控制好,太松的话没有固定作用,太紧的话也不利于……”她嘴上说着不宜太紧,手上却用力勒了勒。

  米佧的本意当然是想勒疼某人,然而邢克垒的身体经过千锤百炼,哪里是她那点手劲能弄疼的,他只觉得被她柔软的手碰触过的地方有种异样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他脸色很不好,甚至觉得有必要给米佧上一课,告诉她男人的身体很敏感之类。

  当天的训练完成后,邢克垒寻了个机会,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凑到米佧近前,低声说:“我决定完成这次任务后住院,对你进行跟踪追击。”见米佧竖起眉毛,他又特别欠揍地补充,“把你们医院挤翻。”他笑嘻嘻的。

  对于邢克垒时常发作的无赖行径,米佧很无力,自从他们相识,只要见面,他不逗她几句就不能活似的,害得米佧几乎要以为邢少校的工作就是日行一逗。

  先前义正辞严地批评她大脑结构不正常,此刻正常的他却要住院,米佧觉得再这么被他纠缠下去,她才是要进精神病院了呢,她瞪了邢克垒一眼,气鼓鼓地说:“笑笑笑,不怕腮帮子抽筋啊!”

  邢克垒无所谓地耸肩,依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只是在米佧要走时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手臂略微用力一带就把她抵在了墙上,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我发现在我的调教下,你已经茁壮成长起来了。”起初逗她时,她可不会这么俐落地反驳。

  “你干什么啊?”米佧整个人被困在邢克垒的身体和墙壁之间,他身上那种并不陌生的烟草味道在这一刻仿佛充满了诱惑的气息,令她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是心跳如鼓地看着他。

  如果没记错,这是米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

  邢克垒的五官很立体,尤为突出的是他的剑眉,那种刚毅的感觉使得整张脸的线条显得很硬朗,唯有薄厚适中的嘴唇极为柔和,微微上翘的唇角使他即便没有表情也像在笑,这一特点不仅使他有了笑面虎的绰号,更让他本来很硬汉很男人的俊脸透出几分孩子气。

  感觉到他的靠近,米佧紧张地用双手抵在他胸口,结结巴巴地要求,“你放开我呀。”伶牙俐齿在他的无赖面前尽废。

  看她紧张无措的样子,邢克垒眼底的笑意更深,俯身凑到她耳畔低语说:“干嘛脸红啊,之前摸我的时候可是自然得很呢。”他灼热的呼吸抚在她耳朵上,几乎让米佧心乱如麻,然而也仅仅如此,邢克垒没再靠近,他退开一步,无所谓地耸耸肩,“惩罚你,下不为例。”说完迈着流星步而去。

  和疯子拚疯,米佧显然不是对手,等她清醒过来,邢克垒那家伙早没影了。

  惩罚什么?以米佧的智商,她不理解,转念想到邢克垒每每刻意接近,她就出现诸如手软脚软、大脑运转失灵等一系列连锁反应,便双手遮脸,为自己的没出息而懊恼。

  ◎       ◎       ◎

  一个月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第一阶段考核的日子,米佧拚尽全力,除了正在进行的最后一个科目外,弱不禁风的她,几项考核成绩总算险中求胜勉强过关。

  此时,新兵们正在参加代号为“光荣使命”的对抗演习。

  所谓光荣使命是一款新开发的以军营生活为背景的军事网路游戏,由于游戏的作战战术与部队真实的战术有相似之处,且装备和场景模拟逼真,又涵盖了丰富的军政知识,现正为部队试用。

  部队机房里,女兵们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萤幕,一手握着滑鼠,一手操作键盘,有的指法灵活,比如许研珊,有的笨拙不已,比如……邢克垒负手走过来,目光停留在角落里手忙脚乱的小女人身上。

  米佧从不玩网路游戏,尽管上机操作过,手指依然笨拙。

  邢克垒在她身后站着,看她在短短几分钟内一次次被敌军干掉,特想撬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智慧还是稻草,指挥官明明命令她从右翼包抄过去,她却坚定地直往左翼冲,那种执着赴死的精神简直人神共愤。

  在米佧第N次被撂倒时,邢克垒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俯身在她背后,右手握着她的手移动滑鼠,左手则拨开她的小手敲击键盘,同时冷凝着声音提醒说:“不想因为这个过不去被留下再训一个月的话就别动!”

  全神贯注的米佧被吓了一跳,发现是他,很听话地没有动。

  邢克垒的操作很精准,手速极快,米佧像木偶一样随着他的手而移动,目光渐渐从萤幕移到他的手指,然后她缓缓偏头,视线定格在他线条刚毅的侧脸上。

  这一幕多年后米佧回想起来仍觉得既暧昧又温暖,邢克垒自身后虚虚地将她搂入怀里的姿势,几乎与她肌肤相贴的完美侧脸,以及他呼吸吐纳间喷洒出来的热度,米佧都深刻到一辈子也忘不了。

  直到他有条不紊地帮她通过考核,米佧才如梦初醒,微微挣扎了一下示意他起身,又小声嘟哝说:“没想到你电脑还挺厉害的嘛。”在她的印象中,邢克垒是那种俐落的人,如同救她那次,他在大雨中三拳两脚解决绑匪一样,功夫了得。

  对于她的口头嘉奖,邢克垒得意洋洋,“我玩这种高科技游戏的时候,你还在练一指禅呢。”话语间,他故意笨拙地以食指戳戳键盘。

  米佧撇嘴,“不吹牛你不能聊天啊?”

  “谁跟你聊天,不知道现在是考核啊?”邢克垒打她手一下,“认真点!”

  米佧哼一声:“假正经。”

  邢克垒轻笑,调整了一下姿势,在外人看来像是在指导作战,他随口问:“即时通帐号是?”

  “什么?啊,你说即时通呀。”米佧下意识报出帐号,又问说:“问这个干嘛?”

  “我的是……”说完自己的帐号后,邢克垒眼睛余光瞥到有人过来,适时起身,“回去加我。”说完还促狭地朝她眨眼,得意的样子让米佧忍不住翻白眼。

  考核结束后,米佧就“刑满释放”了,离开新兵营那天,她在大门口碰上外出的邢克垒。

  一个漂亮的急煞把车停在她眼前,邢克垒命令,“上来。”

  看看那辆越野车,米佧扭捏了一下,“我自己走就行了,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我是回师部汇报工作,顺便送你们一程。”邢克垒挑了一下眉毛,看向许研珊,“上车吧美女,送你一程。”

  许研珊闻言面上一喜,“那就不客气了。”话语间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

  邢克垒瞄她一眼,转向米佧,“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啊,这地方荒凉得跟原始森林似的,可没taxi供你消费。”

  在许研珊催促的目光下,米佧坐上了后座。

  许研珊很健谈,和邢克垒聊了一路,邢克垒不是那种气场很冷的男人,哪怕只是偶尔回应几句也不至于让人尴尬,以致许研珊越聊越起劲,后来居然还建议先送米佧回家。

  米佧本就不愿和邢克垒独处,自然很乐意,直说到了市区让她下车就行。

  邢克垒没直接表态,只是一面抬眼自后照镜看她,一面问了许研珊的目的地,然后方向盘一打,将油门踩到底。

  许研珊下车后不时回头,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邢克垒却只是掉转车头离开。

  米佧发现路线是往自己家去的,有点疑惑,“你知道我住哪啊?”

  “侦察工作不到位打什么仗,那不是等着让敌军干掉?”言外之意是清楚她要去那里。

  “那侦察我干什么啊,我又不是敌军。”

  “你是有多呆啊?我为什么侦察你,你不知道?我告诉你,米佧,像我这样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再不接受,我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手机铃声打断了,米佧按了通话键,那端的米鱼劈头盖脸地说:“你终于开机啦,我还以为你在新兵营挂了呢,我告诉你,赶紧回家啊,老米发火了。”

  米佧顿时紧张了,“他发现了啊?姊夫不是说帮我扛着吗,他到底行不行啊?我才不要这个时候回去呢,我要去你那……你不要那么没义气好不好,让我避避锋头嘛,求求你了……”

  “求个鬼啊,你就是对我磕头也没用,这种情况我哪还敢帮你啊,老米不迁怒于谭子越才怪呢,不准来我家啊。”米鱼说完就挂了。

  “没义气!”才出训练营就无家可归,米佧的小肩膀垮了下去。

  米佧不搭理一旁笑得幸灾乐祸的邢克垒,一面拨号码找住处,一面在心里悄悄骂他是落井下石的坏蛋。

  首先联系的是好友小夏,结果接通后那边就高分贝地骂说:“你还知道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又被绑架了呢,一个月都关机,想让我揍你啊,等我回去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米佧被她的大嗓门震得把手机拿远了点,直到小夏骂累了,她才把现在的处境汇报一遍,那边又起火了,“活该,消失一个月,换我是米叔也揍你!”

  她那么大声邢克垒自然听得见,米佧面子挂不住,气势不足地提醒说:“喂,你够了哦,我不是来找骂的,我是求助,求助你懂不懂啊?”

  小夏不以为然,“求屁啊,备用钥匙你又不是没有,不会自己去,还要老娘飞回来八抬大轿抬你过去?”

  “飞?你在哪啊,去看叔叔阿姨了吗?怎么我都不知道?”米佧傻了。

  “除了打针吃药你还知道什么。”小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解释说:“我爸病了,过来看看他,要住就自己过去,就这样,挂了。”

  怎么过去,备用钥匙在家里呢,如果让她在老爸眼皮底下爬窗回去取,米佧宁可露宿街头。

  朋友中独居的就只有小夏,其他的要嘛和男朋友住,要嘛和父母住,米佧翻了翻通讯录又拨了个号码出去,电话很快被接起,话筒里响起贺熹清甜带笑的声音,“佧佧你训练结束了?听阿行说新兵营的训练是邢克垒负责,他没欺负你吧?”

  有欺负吗?米佧还没想好,她不答反问:“贺熹姐你在哪呢?”

  说到贺熹,米佧和她的相识很戏剧性,那时米佧刚从丽江古城度假回来,被米鱼带去一家名为“天池”的酒吧玩,碰巧赶上员警临检,那天,身为刑警的贺熹化身米佧执行卧底任务,由于她的假证件和米佧的真证件资料相同,两人被不知情的员警带回了警局。

  随后不久,米佧被朋友约去天池时再次巧遇贺熹,那一次米佧的出现差点让贺熹曝露身分,为了保护米佧,也为了引犯罪嫌疑人陈彪入圈套,贺熹以身涉险让米佧先脱了身,可是事情还没有完,次日清晨,米佧被脱逃的陈彪绑架了。

  那是迄今为止米佧经历过最惊险可怕的事情,当时贺熹肩膀中刀,刑警队长卓尧也受了伤,被陈彪带离公寓时,身为医学院高材生的她甚至忘了该先帮贺熹止血。

  也正是那一次,米佧结识了邢克垒,那时她和贺熹被陈彪一众歹徒困在车里,瓢泼大雨中,不知从哪追上来一辆军用越野车,一阵刺耳的枪声中,越野车先是在山路上把杀手的金杯车撞得熄了火,随后又险象环生地截住切诺基车。

  当时就是邢克垒驾驶着越野车,和他同时出现的还有特种兵出身的厉行,也就是贺熹的现任老公,他们分工合作,厉行在枪林弹雨里救下贺熹,身手矫健的邢克垒则和贺熹的爱犬黑猴子压制住了陈彪的几个手下,之后他脱下半湿的衣服,裹在身穿棉布碎花睡裙的米佧身上。

  救完人,邢克垒急着赶回训练场参加演习,可是米佧哭得天昏地暗,除了拿他衣服袖子当纸巾,又是抹眼泪又是擦鼻涕的,其他什么都顾不上了,直到贺熹包扎完伤口,他才有机会索要自己的军装。

  “两位能否等一下再分析形势、展望未来?现在……”目光定格在米佧的脸上,邢克垒说:“先把军装还给我吧,我得赶回基地报到。”

  米佧低头看了看裹在身上的衣服,想到前一刻还把人家衣服袖子当纸巾,小脸就红了,“那个……要不然我帮你洗洗吧,你告诉我你住哪里,过两天我帮你送过去。”

  见她的情绪稳定了,邢克垒英俊的脸上浮起痞痞的笑,“洗什么啊,你看,比我的脸还干净呢。”话语间伸手去取军装,无意间触到米佧柔软的小手,好笑地看着她瞬间红透的脸颊,他就逗她,“小妞你干嘛脸红啊,我就那么让你不好意思啊?”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小妞这个称呼成了邢克垒对米佧的专属称呼,也正是那次经历让邢克垒成了米佧的救命恩人,而米佧也因此和贺熹熟识,相继认识了一群绿林好汉和贺雅言,自此她开始融进军人、军嫂的世界。

  邢克垒对她是有过救命之恩的,米佧却和他微妙了很久,至于个中缘由,米佧不好意思告诉别人,然而那件令她难以启齿的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贺熹耳里,或许由于小秘密有人分享了,或许是两人本就投缘,米佧和贺熹的友谊突飞猛进,迅速成了无话不谈的姐妹。

  听到米佧问她行踪,贺熹如实相告,“我在团里,阿行这几天腰有点不舒服,我正在伺候大爷呢,佧佧你有事啊?”

  为了让厉行安心,贺熹可是连热爱的刑警工作都辞了,现在结了婚自然是要留在部队的。

  米佧暗自吐舌,“没事没事,不打扰你服侍厉参谋长了,我怕他发起火来把我扔到鱼塘里。”

  贺熹笑了,“那邢克垒就得向他下战书了。”

  米佧瞥了假装专心开车的邢克垒一眼,“我和他才没关系。”

  贺熹不信,“没关系?邢克垒不那么认为吧,我看他明摆着一副负责到底的架势。”

  米佧窘了,“不跟你说了,你们都是一伙的。”

  见她半天闷不吭声,邢克垒放慢车速回头问:“说话,去哪?我赶时间。”一副不准备管她的样子。

  米佧把目光投向窗外,“随便停哪把我扔下,你爱干嘛就干嘛去,谁要你管!”是负气的口气。

  不知怎么的,这话听在邢克垒耳里竟有撒娇的成分,他像吓唬小孩子一样地说:“随便是吧,别到时候说我拐骗你啊。”

  见他掉转车头,米佧惊得把背包抱在胸前,警觉地问:“邢克垒你要带我去哪啊?我告诉你,别打坏主意。”见他没有表情也不回答,她继续嚷嚷说:“停车,我要下车。”

  邢克垒透过后照镜用眼神警告她坐好,“紧张什么,我能吃了你啊?”见她一脸戒备,他难得耐心地解释说:“去大嫂那吧,你们在一起上班,也方便。”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米佧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好吧,我去的话会打扰她和赫参谋长的两人世界的。”

  “你想太多了。”邢克垒单手扶着方向盘,腾出右手戴上耳机,“他们吵架了,大嫂不让他进门,你去的话正好做个和事佬。”

  “这样啊。”无家可归的米佧思索了一下,“好吧,我打个电话问一下……”

  她的话还没说完,邢克垒就已经拨通了贺雅言的电话,一听米佧要去借住,贺雅言特别高兴,还批评她怎么不自己打电话。

  米佧憨憨地说:“我怕赫参谋长讨厌我这个灯泡啊。”

  贺雅言笑说:“我的地盘我作主。”

  就这样,米佧被邢克垒送去了贺雅言那里。

  倒不是邢克垒没地方安顿米佧,不过即便他是单纯地为她解决住宿问题,米佧也会抗拒,况且他们现在还处在加强暧昧阶段,他怕吓着她。

  第三章

  邢克垒还有别的事,把米佧送到地方后,连楼都没上就走了,走前他以帮赫义城和贺雅言和好为借口,和米佧约好晚上一起吃饭,还贼兮兮地提醒米佧不要告诉贺雅言晚上赫义城会来。

  米佧信以为真,不擅撒谎的她把贺雅言哄到一家名为“邢府”的餐厅。

  见到贺雅言,身穿便装的赫义城迎上来帮她理理围巾,“不是告诉你今天气温有点下降,怎么还穿这么少?我的话没力度是不是?”

  贺雅言气他不解风情,“你的力度用在你的部下身上就好了,别总对我用这种口气。”

  赫义城笑着揽住她的肩膀,“我哪敢啊,在部队我是首长,回家后你是我首长。”

  贺雅言面上一红,轻轻推了他一把。

  看两人的恩爱样哪里像闹别扭的样子,米佧意识到被邢克垒那个无赖骗了。

  穿着军靴迷彩裤的邢克垒从二楼包厢下来,见到米佧,他还打趣,“小妞来了,欢迎光临。”转脸看向恩爱的老大和大嫂相携而来,他笑得若无其事,“和好啦?米佧出马果然有用啊。”回应他的是米佧招呼上来的粉拳。

  米佧像疯子般在他身上一顿乱捶,“你还装,一次两次三四五次地欺负我,有完没完了啊?”

  邢克垒偏头笑起来,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里划过流光溢彩,“这是干嘛啊?还以为你是个正常的女人,怎么也疯了?”语气里是毫不遮掩的宠爱和满满的温柔。

  赫义城不理会这两人,搂着贺雅言上楼,刚进包厢,贺雅言的手机就响了,看到来电显示,她很快接起来,“表哥。”

  “是我。”一道低沉又不失温和的男声透过话筒传过来,邵宇寒交代,“实习医生的军训结束了,你通知她们休息两天,周一回医院报到。”

  “知道了。”贺雅言应下,又问:“你哪天回来?”

  那头的邵宇寒抬腕看了一下时间,回答说:“就这两天。”

  “等你回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见面再说。”

  通话结束时,邢克垒拎着不老实的米佧进来。

  除了在贺泓勋面前容易失常、偶尔比较幼稚外,赫义城向来是很有威严的,见米佧被部下半搂半抱地带进包厢,他严肃地训斥说:“注意形象,才正经几天,要保持荣誉!”

  把米佧按坐在椅子上,邢克垒“啪”的一个立正,装模作样地敬礼,“是,首长。”

  赫义城踢他一脚,“上菜。”

  邢克垒弯唇,“遵命。”转身打响指示意服务生上菜。

  米佧东摸摸西看看,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邢克垒说:“你家的店啊?”

  邢克垒长腿一伸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得意地拍拍胸膛,“鄙人乃老板是也,怎么样,要不要我把服务生叫进来,让她们见识一下老板娘的真身?”

  米佧原本真以为是他家开的,见他这么不谦虚地承认还一脸得意的表情,反倒不信了,她作势拿茶泼他,结束了这个没有建设性的话题。

  等菜的间隙,邢克垒和赫义城谈起公事,米佧则和贺雅言聊起新兵训练的事,说到“光荣使命”的军事网路游戏,她难得地表扬了邢克垒,夸他游戏玩得好。

  赫义城闻言插话进来,“对于玩,邢克垒可是自成一派。”

  他介于褒贬之间的评价令邢克垒皱眉,“老大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啊?对抗操演我干扰对方指挥网时,你怎么不说我在玩呢?”

  米佧不懂,疑惑地问:“怎么干扰啊?打打游戏就能打仗呀?”

  邢克垒“啧”一声,大手拍过去,“外行人最让人头痛了。”

  见米佧噘嘴,贺雅言边给赫义城添茶边解释说:“是电子干扰,就是在电磁频谱领域截获敌方电子设备的信号,或是干扰设备正常工作,使他们的指挥系统失灵。”说着朝邢克垒扬扬下巴,算是为某人正身,“邢克垒可是这方面的人才,电子对抗营出来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不简单的人物呐。”米佧用不信任的眼神打量着邢克垒,“你不是小学没毕业吗,电脑真的那么行啊?”

  邢克垒抬手敲她脑袋,“说什么你都信,笨蛋啊。”

  他忽然想到什么,微眯着眼睛说:“所以不要试图拒绝加我为好友,我会让你的电脑报废,明白吗?”

  米佧像小媳妇似的“哦”了一声,赫义城和贺雅言相视而笑。

  席间气氛很好,加上邢府的菜实在好吃,吃得饱饱的米佧高兴得忘了形,邢克垒一个不留神,不胜酒力的她居然误把他的酒当饮料喝了一大杯,然后不到五分钟就“砰”的一声趴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邢克垒一愣,随后自然而然地揽臂将人搂过来,语气温柔地轻责说:“这个傻瓜。”

  ◎       ◎       ◎

  离开邢府,邢克垒把米佧送去贺雅言的公寓,他一面毫无诚意地表达对老大的歉意,说什么耽误了他的好事,一面把米佧抱进卧室。

  米佧醉态尽显,抱着邢克垒的脖子,把红润的小脸贴在他锁骨上蹭啊蹭的,邢克垒的喉结上下滚动着,试图拉开米佧紧贴着他胸膛的身子。

  米佧哼哼着不肯松手,用她软软的声音撒着娇说:“妈妈你帮我求情啊,我要回家……”

  被唤做妈妈的邢某人有点火起,将人扯离怀抱,在米佧还欲挣扎地攀过来时,以略为不满的语气警告,“你够了啊,男人都是禁不起撩拨的。”

  像是感应到他的火气,酒醉的米佧稍稍老实了些,闭着眼睛乖乖地任由邢克垒褪去她的外套,很快就睡得香甜。

  拉拉被她扭得乱七八糟的鹅黄色开衫,拢拢她额前散乱的头发,邢克垒抬手碰了碰她红扑扑的脸蛋。

  米佧梦呓了声:“妈妈……”翻身时下意识地伸手抓住邢克垒的大手,压在脸颊下枕着。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来,配以昏黄柔和的灯光,映得一室温柔。

  邢克垒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床边,任由米佧拉着他的手,将口水流在上面。

  世界静止,宇宙洪荒,邢克垒的心在这一刻绵软得不行。

  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缓缓俯身在米佧脸颊轻轻亲了一下,有别样的温柔。

  米佧却像是忽然醒了,吐字极为清楚地轻声骂说:“色狼。”

  邢克垒顿时僵住,保持着俯身的动作等了片刻,不见她有所动静,他弯唇一笑,她的梦中有他,真好。

  为米佧掖好被角,邢克垒把带着薄茧的大手贴在她的颈窝,无限温柔地细细抚摸,“如果我知道那是你的初吻,我一定注意动作要领,给你留下美好回忆。”然后他自嘲般笑了,几不可察的一声叹息后,低沉性感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里,“不过我没歉意。”

  我没歉意,哪怕我不只一次向你道歉。

  或许是洞悉了什么,在邢克垒准备离开时,贺雅言话里有话地提醒,“要是喜欢的话就直接点告诉她,总这样逗她,以她后知后觉的个性是不会明白的。”

  邢克垒身形一顿,随后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谁喜欢她啊,傻乎乎的。”之后去而复返,抓抓精短的头发说:“我没细问她,听意思是她惹火了她老爸,大嫂你明天问问吧,劝她早点回去认个错,毕竟躲着解决不了问题,再说和老爸对抗,她的段数明显不够。”

  贺雅言轻笑,心想米佧碰上他,段数才是明显不够。

  ◎       ◎       ◎

  米佧只在贺雅言家里住了一晚,次日清晨,米妈爱琳就打电话来通知她,米爸因为公司的事情出门去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于是米佧拎着小背包开心地回家去了,不过在走之前,她把贺雅言的公寓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尽管原来就是纤尘不染,贺雅言还是忍不住口头嘉奖她的女仆精神。

  爱琳最心疼女儿,见米佧瘦了些,皮肤也因为一个月的风吹日晒比以往粗糙了点,心疼得不行,米佧却只是窝在她怀里撒着娇说:“没有瘦啊,部队的米饭被我吃了好多呢。”话语间还举起细瘦的手臂比划,“看我变结实了。”

  如果不是先前去临城探望父母,爱琳是不会允许米佧联合谭子越,瞒着米屹东偷跑去受训的,她宠爱地掐掐女儿的脸蛋,“等一下打个电话给你爸爸认个错,免得他回来修理你。”

  见米佧扭啊扭地表示不乐意,她提醒,“你爸爸最近心脏不太好,你乖一点,别惹他生气。”

  结果米佧打电话给她爸时是助理程先生接的,他语气温和地说:“佧佧你回家了吧?米先生说如果你再敢夜不归宿就罪加一等,还有他说等回去扒你的皮。”

  那一刻米佧决定讨厌所有的助理先生。

  ◎       ◎       ◎

  两天后的清晨,神清气爽的实习医生米佧到陆军医院报到,看到一抹抹刚换上白袍的新同事穿梭的身影,想着自己即将成为其中一员,米佧嘴角上弯,走上工作岗位的第一天,她的心情如同外头的天气般阳光明媚。

  这时一抹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经过的人见到他都恭敬且热络地打招呼,“院长早。”

  随即是他的回应,“早。”低沉的声音,温和的语气。

  米佧来不及回头,贺雅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佧佧你到了吗?来了的话直接上二楼。”

  “我到了,雅言姐,要上去了。”一如既往的甜甜的声调,米佧挂了电话,踩着水蓝色小高跟鞋噔噔噔地上楼,不料前脚只踩到台阶边缘,鞋跟就被卡住了,她尚来不及伸手攀扶,人已向后仰去。

  然而就在身体失去平衡的刹那,纤细的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她跌进一个男人的怀抱里。

  米佧回头,身后的他穿着黑色的衬衫外罩风衣外套,眉目清明,眼眸含笑,视线在半空中交凝,米佧听见他说:“小心。”

  阳光透过窗子投射在他身上,看着逆光而立的他,米佧在脑海里搜寻有关他的记忆,然后她变换的神情分不清是惊诧多一些还是惊喜多一些,“是你!”

  她还记得自己,这个讯息迅速传达到邵宇寒脑里,他心中一暖,温柔的笑意直抵眼底。

  扶米佧站稳,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稚气未脱的娃娃脸上,“看到名单就知道是你。”对于她的到来,他早已知晓。

  实习医生名单?米佧一愣,难得聪明地回想先前有人在她身后向院长问好,那回应的声音不正是……她的嘴巴惊奇地半张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娇俏的容貌配合惊讶的表情,娇憨得一塌糊涂。

  明明不该失礼,邵宇寒还是控制不住地抬起手揉揉她的发,“上去吧,别迟到了。”

  米佧抬腕看表,顾不得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邵宇寒弯唇而笑,朝她背影温柔地说:“慢点,别又摔了。”

  那么熟悉的对白使得跑到转角处的米佧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然后转身和他摆摆手表示先走,他颔首。

  通过层层关卡,米佧正式成为骨外科的一员,经介绍,她认识了科室的几位同事,然后得知今后将由贺雅言带她。

  贺雅言毕业于军医大学,不仅具备丰富的临床经验,更是陆军医院少数具有科研成果的年轻医生之一,所以在业内很有名气。

  她为人直率真诚,工作态度严谨,颇受同事以及病人的欢迎,查房过程中,她一面检查患者的恢复情况,一面耐心地向米佧传授经验。

  米佧听得认真,边拿出小本子记录,边适时提出疑问。

  贺雅言细心地发现她的小本子有点皱但却很厚,猜测这是她随身携带了很久的记事本,而这份专注认真令贺雅言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喜爱。

  查完房,贺雅言带米佧熟悉医院的病房科室分布,并对医院的组织架构进行讲解。

  米佧看着架构图上院长的名字和严肃中透出意气风发的院长照片,记忆开始复苏,默念着邵宇寒的名字,她忆起初识的情景。

  那是一个和今天相似的清晨,有所不同的是,那天邵宇寒不是在她身后上楼,而是从楼上往下走。

  清冷的晨曦透过树叶缝隙投射在邵宇寒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金色里,衬得身穿休闲服的他长身玉立、意态翩然。

  狼狈和莽撞似乎是她的专利,时隔三年,米佧的状况与前一次如出一辙。

  那天她起晚了,所以一路都是跑步前进,往楼上冲时,在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脚下穿着运动鞋的米佧居然立步不稳,踏空台阶后身体惯性地向前扑去,控制不住地跌进邵宇寒怀里,而他的双手则在同一时间本能地扣住她纤细的腰,接着米佧听到他语气温和地提醒,“慢点,别摔了。”

  米佧藉着他的手劲站稳,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真诚道谢。

  他坦然笑纳,深邃的眼眸在她精致如瓷娃娃般的小脸上细细流连之后说:“指导老师在等你,快上去吧。”话音刚落,人便离去。

  原以为只是萍水相逢,米佧没想到今后会有交集,后来他们一遇再遇,然后就是杳无音信的三年。

  注意到米佧盯着邵宇寒的照片,贺雅言以调侃的语气问:“怎么样,院长很帅吧?”

  米佧歪着脑袋狡黠地笑,“没想到院长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老头呢。”

  贺雅言微笑,“院长有多项科研成果,是心脏内科专家,三年前被医院以特殊人才身分送去国外留学,回国后就在带专案,两个月前从副院长升任院长,是业内最年轻的院长。”

  贺雅言眼眸深处涌动着骄傲又敬佩的光芒,使得米佧对邵宇寒产生一丝类似敬畏的情绪,她更觉得当初坚持选择来陆军医院是正确的。

  午餐时邵宇寒现身于员工餐厅,看见贺雅言,他径直过来和她们坐一桌。

  米佧当然不知道邵宇寒其实很少到餐厅来用餐,看看行至近前的他,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继续用餐。

  对于她的无动于衷,邵宇寒笑得很包容,“不欢迎我和你们共进午餐?”

  米佧抬头接到他示意的眼神,她反射性地往里面挪了个位置。

  邵宇寒从容地在她旁边坐下,平静地把他餐盘上的两杯饮品递给贺雅言和她,蔬果汁既能增加饱腹感,还能维持人体内酸碱平衡,再来就是帮助午餐消化。

  身为医生的他们对健康一般都比较注重,他向来是细心的,再稍稍用点心思就能给人暖心的体贴之感。

  只是表哥何曾对谁如此?端起蔬果汁,贺雅言的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

  米佧尝了一口,新鲜的味道令她显出满足的神情,“谢谢院长,下次我请你喝。”

  邵宇寒笑说:“好。”

  见她一点一点将不吃的配菜挑出来,他问:“还挑食不吃香菜?”一副跟她很熟稔的语气。

  米佧本能地反问:“你呢,会吃了吗?”

  身为表妹,贺雅言自然知道邵宇寒从不吃香菜,她不动声色地问:“你们认识?”

  邵宇寒挑眉,“雅言你忘了我的指导老师是阮教授。”

  阮绍齐?贺雅言是真的忘了邵宇寒读研究所时的指导老师是他,原来他们竟是学长学妹,可是依邵宇寒与米佧的年龄差距,他们不该有所交集才对,转念一想,聪明如贺雅言就明白了。

  邵宇寒是阮绍齐最得意的门生,研究所尚未毕业就被推荐到陆军医院实习,他始终和指导老师保持着联系,而且常常去阮绍齐家中拜访。

  邵宇寒之所以能成为业内最年轻的院长,除了天赋异秉外,更是因为一直得到恩师的指导和引领,那么他和米佧的相识就不足为奇了。

  米佧扯扯贺雅言的袖子,“雅言姐你没生气吧?我刚刚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对于这个消息还没完全消化呢。”

  贺雅言看向邵宇寒,“忘了告诉你,我和院长是表兄妹关系,所以上午我对他的介绍实际上是属于老王卖瓜。”

  “啊?”米佧讶然,视线从邵宇寒身上转移到贺雅言身上。

  邵宇寒笑看着她,“改天一起去探望指导老师。”

  米佧抓抓头发,随之愉快地应下,“好啊,正好向他汇报一下我通过训练了,他先前还质疑我呢。”

  邵宇寒像哄小孩子一样承诺,“学长帮你作证。”

  米佧龇牙笑说:“一定哦。”

  眉目间隐现淡淡的温柔,邵宇寒点头。

  总体而言,第一天上班的感觉很不错,临近下班时,米佧在手术室外见到傅渤远。

  傅渤远三十七岁,身材高瘦、相貌平凡,唯有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落寞神情配上医生白袍,使他整个人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忧郁的学者气质,而此时他刚刚完成一个颇有难度的手术,从眼底细微的红血丝不难发现他的疲惫。

  米佧有礼地微笑,“主任好,我是米佧。”

  傅渤远以探询的目光流连她的五官,表情淡淡地点头算是回应,转而和贺雅言交流病人的情况,又交代护士几句就走了。

  对于他的冷漠,米佧不解地看向贺雅言。

  贺雅言拍拍她的肩膀表示安慰,“不关你的事,被未婚妻逼婚所以心情不太晴朗。”

  米佧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并不知道一个多月前面试结束,溥渤远在分配研究人员时,抢先贺雅言一步说:“把米佧的资料给我。”

  所以说,要不是贺雅言透过邵宇寒的关系把她要过来,现在带米佧的人该是溥渤远,而米佧捉弄邢克垒的事也是发生在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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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夫债欠不得》(上)作者:沐清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