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12-20 19:07

《九流凤凰嫁龙门》作者:玛德琳

书  名:九流凤凰嫁龙门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玛德琳
出版日期:2014年1月3日

【内容简介】
她打从八岁就开始走骗江湖,靠张嘴断人生死
只要有利可图,偷拐抢骗照样能理直气壮
不幸的是这次居然栽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跟头
逍遥自在的日子变得凄凄惨惨的苦啊!
这个威胁要砍她的手,并以强势武力逼她当奴隶
连她想“以身赔债”也让他嫌弃的索命阎罗
竟然是威震江湖的“潜龙七少”之一?
江湖传言潜龙七少个个文武双全、温文儒雅
是待嫁女子心中最佳夫婿的第一首选
可看看他,爱记仇小心眼,说话刻薄不留余地
害得她拐个潜龙少当夫婿的美梦彻底破灭……
虽然她的嘴皮子出了名的刁蛮,从来不吃哑巴亏
但与他唇枪舌剑起来,就只有落居下风的份
最后还因他人缘太差仇家太多,连累她身中奇毒──
只是偷了他一块玉,下场竟要用她的小命来赔?
唉,她这倒楣虫就是一个衰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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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12-20 1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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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维春月,年属丰庆三年,国泰民安,武林……不太平。

  去年夏月,身为武林至尊的孤残老人,忽然宣布将隐退山林,从那时候起,武林便开始波诡云谲。

  京城向来是皇帝老子的座下辖城,朝廷与武林多有共识,武林内,不论辈分高低、管你是何门、何派,一旦踏进京城,必须收敛节制,不能任意动刀动武。

  有鉴于这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时可以看见武林恶徒,一进京城里头,就大摇大摆的逛起大街。

  此时的京城街角,一群还未断奶的孩童,正团团围绕着一张红巾方桌,彼此挨在一起嘻笑喧闹。

  “月牙儿、月牙儿,你说武林里到底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小奶娃执起袖管抹掉满脸的鼻涕,笑得傻兮兮的,吵着想听故事。

  被小奶娃点名的姑娘,站没站相、坐没坐姿的驼着背,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微微抬起一张白得透净的脸蛋,睨向这群不肯离开的小鬼头。

  反正今天也没几个傻蛋上当,她闲来无事,就跟这些奶娃娃闲磕牙,耗耗无聊。

  趴在桌沿装死的孟月牙,忽然弯开一抹灵精灿笑。“好,我就来说说这个潜龙七少的故事。”

  她模样虽然平凡,但是干净清亮的嗓音,倒是替她增色不少。

  还没断奶的小娃娃哪里懂什么潜龙七少,呆呆反问:“什么是潜龙七少?”

  其中,有个岁数较长一些的孩子大声回应:“我知道!潜龙七少便是亢龙教最顶尖的英才。我爹说过,当今武林有三兽鼎足:一龙,二凤,三麒麟,就是大家称颂的三教……”

  孟月牙拍拍那孩子的发顶,以示鼓励,嘻嘻笑道:“兔宝说得很好。不过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三教里头,还有分成九流?”

  “三教九流!”孩童们不约而同的齐声喊道。

  “月牙儿,什么又是九流?”流鼻水的小不点呆呆发问。

  “所谓九流啊,当然是指三教底下又各自再分成三个流派。”晶灿大眼溜溜一转,她越说越来劲。“以亢龙教来说,三流分别是‘回龙驭’、‘蛰龙伏’、‘蟠龙踞’,潜龙七少便是从这三个流派中推选出来,个个是人中之龙,豪中之杰。”

  “我娘说,生女当嫁潜龙少,生子当入亢龙教,等我长大之后也要加入亢龙教。”兔宝拍拍胸口,装得像个大人似的,笑翻了身旁的玩伴。

  对街卖饼的张三忽然朝他们高声一呼:“兔宝,这个三教可不是普通人能加入,我看你还是回家多念点书,别像这个月牙儿,成天靠张嘴断人生死,瞎掰成性。”奚落的意味好浓厚啊。

  孟月牙皱起了白净的圆脸,倒竖双眉站起身,两手叉放在腰边,凶巴巴地瞪了回去。

  “哇,月牙儿生气了,快跑快跑!”兔宝嘻嘻大叫。

  片刻,原先闹哄哄的孩子们像天女散花般逃窜去也,不忘边跑边戏闹的喊:“月牙儿弯弯,眼弯弯,嘴弯弯……”

  孟月牙微微眯起的双眸还真像极了一轮新月,小鬼头跑得一个也不剩,她索性对刚才没事找碴的卖饼张三发飙。

  “臭张三,好端端的干嘛扯到我身上,你是饼吃多了撑着是不是?!”

  张三毫不介意她的狠瞪,迳自笑道:“月牙,你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我不说你要说谁呀。”

  “说我什么?”孟月牙气呼呼的瞟向对街。

  张三扳起指头细数:“你五岁加入磷凤教,模样不美,专门干些投机取巧之事,所以被分到最糟糕的‘痴凤啼’流派。痴凤啼是众所皆知专出怪人的流派,举凡身体有残缺、心术不正、面貌不佳者全归在此流派,我提你当例子,是要那些孩子别误入歧途……”

  听得不耐烦,孟月牙又坐回凳子上,撑腮斜睨着滔滔不绝的张三,一肚子冤火。

  真气人,痴凤啼就痴凤啼呗,她才不以此为辱,打她五岁入教那年起,就立誓要以发扬痴凤啼为己任,哼!

  “呸!我们痴凤啼有哪一点犯着你了?居然要这样损人,我们痴凤啼可是磷凤教的中流砥柱,哪里有你说的这么糟。”

  张三捧着肚皮哈哈大笑。“放眼当世,也只有你会以身为痴凤啼为荣,我看你这辈子是要孤独终老了。”

  孟月牙气得横眉竖眼,差点就拿起桌上的诗签筒砸过去,可惜,这是她的“谋生工具”,千万摔不得、摔不得。

  张三说的没错,磷凤教底下又分三个流派,一凤来仪,二凤灵犀,三痴凤啼。

  武林人都知道,要寻得才女佳人,来磷凤教便有之,里头个个是女中之凤、花中之娇……当然,痴凤啼除外。

  龙教出俊才,凤教出女杰,两教自创始以来便有联姻之制,龙配凤自古以来当即如此,坏就坏在这个痴凤啼素质不良,龙教这些年来在招亲时,自动略过痴凤啼,根本是把这个流派视若无睹。

  她孟月牙,今年芳龄十八,按照教规,凤女十八当出阁,若未择良夫而栖,就得终生留在教内尽心竭力,不得有怨。

  唉,她也很想嫁个好夫婿啊,只不过……痴凤啼三字背负重大啊。

  张三又很不客气地奚落道:“小月牙叹啥气,你要是真想嫁,不如就在京里选个傻书生下手,要是想等龙教的才子来招亲,我看,还是等下辈子吧。”

  孟月牙揪过身前的小发辫愠恼地把弄着,珠玉般晶灿的瞳眸尽是不甘与无奈,谁教她貌不惊人、才不通,也不是一块习武的料,一旦被归在痴凤啼,就注定她这辈子要让人看轻。

  “唉……”孟月牙幽幽叹了一口气,穷极无聊的捧起两腮,白净脸蛋上,勉强能称得上漂亮的杏眸,让她的双掌挤得只剩两条细缝。

  嗳,流年不利啊,今天呆坐了大半日,就是盼不到个傻子上门。

  蓦地,有人一手拍响桌面,签筒翻倒,签条洒了满桌,孟月牙惊得跳起身子,双手捏住耳垂,咽了口唾沫,惊惶看向来人。

  她挤出个苦哈哈的谄媚笑容,朝来势汹汹的女子好声好气道:“芙蓉姊,怎么有空进京啊?小月牙若是早些知道您要来,一定三跪九叩的迎接……”

  冷不防地,一只肥厚的虎爪掐上孟月牙皎白的圆颊,尽情蹂躏着。“少跟我来这套,月牙儿,你知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孟月牙忍着颊上的痛楚,一脸陪笑道:“回芙蓉姊的话,小月牙还真的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其实她知道,而且是很该死的记得一清二楚。

  玉芙蓉冷笑数声,又使劲的猛掐恶捏,顿时痛得孟月牙哀叫求饶。

  “孟月牙向来是痴凤啼里最精明狡猾的一个,你会不知道今天是举行流派大会的日子?”

  孟月牙眼角挤出几颗泪珠,秀眉垂成两道苦情八字眉,一边使出哭腔喊道:“饶命啊,芙蓉姊,我忙着替咱门痴凤啼赚银子,哪还有闲空去记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唉,真是要命,居然找人找进京里,这下她真是劫数难逃啊。

  玉芙蓉总算松开虎爪,改而捏上她的胳臂,一张穷凶极恶的脸,还真像极了隔壁酱菜店大虎的后母,看得她心惊惊、胆跳跳。

  孟月牙哭丧着张脸道:“芙蓉姊,你饶了我吧,我还年轻,不想就这么将岁月断送……不对,是奉献给痴凤啼。”

  玉芙蓉回以冷笑。“你怎么知道掌主要推派你当下任的执事?”

  孟月牙举起袖管抹去脸上的斑斑热泪,哀怨地回睇同门师姊,“当然啦,整门痴凤啼里,就属我最会挣钱,教规又言明每个流派的掌主执事,都要扛起整门流派的开销支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掌主绝对会把脑筋动到我身上。”

  玉芙蓉瞥过满桌骗人的玩意儿,笑着揶揄:“也是啊,你这小月牙打从八岁就开始走骗江湖,黑的都能让你说成白的,摆个算命摊居然还能弄出个名气来,你这种攒钱功夫可真是我们痴凤啼需要的人才啊。”

  孟月牙仰起下巴,一脸骄傲:“我算命可都是凭真本事的,句句属实,绝无骗人,我最近还学会怎么通灵,可以下地府和阴间鬼差沟通……”

  玉芙蓉懒得听她瞎扯,一把拽起瘦小人儿,转身就走。“走,现在就跟我回教里去。”

  “不要啊……”这会儿,孟月牙忍不住喷泪。

  天晓得哩,万一真让她当上痴凤啼的掌主,不但这辈子休想离教,连带的她身上所有积蓄都得跟着充公啊。

  充公哪!她这个守财奴怎么可能舍得把毕生积蓄全献给痴凤啼,别傻了,她还不如赶紧找个人嫁了……

  唉,最教人可恨的是,凤教有规,凤女非龙教不嫁,若是有违背规令者……说真格的,自创教以来,至今还真没人破戒过,凤教女子不是下嫁龙教男子,不然便是老死凤教,唯有两路可以选。

  玉芙蓉见她打死不肯走,任凭自己死拖活拉都不愿挪动脚步,突地心生一念,蓦然松开手,乐得孟月牙以为自己真逃过一劫。

  玉芙蓉勾起唇角,笑得颇是算计。“月牙儿,你若真的不想随我回教,那好,你替我办件事,只要办得妥当,我就回教告诉掌主没见着你的人。”

  哇,这么好的交易不做可惜,孟月牙摩拳擦掌,笑得可灿烂了。

  “好啊,芙蓉姊,你说说,你要我替你办什么样的事儿?”

  玉芙蓉勾勾手指要她跟上来,两人走了一段路,来到京城里最闻名的王记茶馆门外,孟月牙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她轻蹙眉心,觑向玉芙蓉:“芙蓉姊的意思,是要小月牙请你吃饭?”

  玉芙蓉冷哼:“你当我老几啊,以为请我吃顿饭就能打发我吗?要捉你这只贼溜溜的小泥鳅回教里,我可是吃饱喝足了才来。给我看清楚了,最里边那桌……”

  “哪一桌?”

  玉芙蓉干脆一把扯过眼拙的孟月牙,指向茶馆里位置最隐蔽的角落,一名身着墨蓝长衫的高大身影背向她们俩的视线。

  孟月牙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冷气:“芙蓉姊,你、你不会是要我替你拐个男人来当夫婿吧?”

  她们痴凤啼里全是一些渴望嫁人离教的痴凤,真是惨无人寰啊!

  玉芙蓉愤瞪她一眼,敲了她发心一记。“傻子,我玉芙蓉早就矢志留在痴凤啼了,哪还会对什么男人动心,张大你的眼睛给我看清楚了,看看那男子腰间佩的是什么?”

  孟月牙纳闷地再将目光瞟回茶馆里边,瞬间双眼一亮,她总算知道玉芙蓉是在贪婪些什么了。

  男子腰间系着一块雕龙翠玉,玉质温润滑顺,光彩亮泽明耀,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块上上等的好玉,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慢着!该不会芙蓉姊是要她……

  孟月牙浑身一抖,睐向身旁笑咪咪的玉芙蓉,她抿抿唇瓣,低声问:“芙蓉姊,你该不会是赌瘾发作,要我将那块宝玉摸来让你去典当些钱用急吧?”

  玉芙蓉干咳几声,又巴了她额头一记。“年关将至,咱们痴凤啼也是要办些年货才好过年,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个人私欲而动这种歪念头。”

  孟月牙搓着红肿的前额,嘴角抽动了数下,苦笑连连。

  是喔,芙蓉姊最好是有像她口中的这么关爱自家流派。谁人不知,玉芙蓉可是京城一带出了名的好赌,光是积欠的赌债,都够她们痴凤啼一门伙食费用上两年之久。

  “小月牙,我看那男子一身锦衣袍衫,桌上都是一些昂贵佳肴,铁定是什么名门的富贵公子,摸他那块玉来用用也无伤大雅,反正他有的是钱,再买就有,但我们痴凤啼可是要过好年的,没那块玉不行……”

  “行了,行了,芙蓉姊的意思我明白,你就移驾到前面的巷子里候着,我这就去帮你、不,是帮咱们痴凤啼才对,去把那块玉弄来。”

  得了吧,她敢打赌,这块玉的下场,准是进了赌坊头儿的腰缠里。

  玉芙蓉听得眉开眼笑,朝她使了个眼色,随即欣喜离去。可怜的孟月牙苦着张脸,缩在茶馆门外偷偷觑着男子动静。

  “摸”,可是门极大的学问。

  痴凤啼穷苦潦倒的时候,上任掌主就曾经传授众女“摸功”,而她个头娇小就这么一丁点大,自然将摸功发挥到最精湛高深的境界。

  只不过,她已经改邪归正很久了,只因为她后来才发现到,光凭一张嘴骗吃骗喝,比起动手动脚要来得更不费气力。

  好啊,眼下为了她美好光明的前途,显然是非摸不可。

  孟月牙眼珠子溜转了一圈,古灵精怪的,她蹲下身子,双手往地上拾了把尘灰,往脸颊、前额和鼻尖随意涂抹,把干净透白的一张脸抹得黑乌乌,然后趁着茶馆里人声杂沓的空档溜了进去。

  她双眸紧紧锁着男子腰间的玉佩,心跳加快,已经许久没使摸功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身手还灵不灵活?

  孟月牙垂眸掩睫,行经茶馆角落时,前脚拐了后脚一记,重心陡然大失。

  “哇──”

  她惊慌失措的向前扑倒,很不客气地扑上那蓝衫主人的腿上,两只小手更在半空中挥舞着,见着什么就抓。

  ……奇了,对方怎么没反应?

  等着对方出声问候,怎么等就是等不着,孟月牙突然感受到一股慑人寒意,还巴在对方腿上的小手不自觉地抖了数下,她怔怔抬眸望去。

  霎时,孟月牙痴痴呆愣,芳心怦怦作响。

  眼前男子有着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庞,两道剑眉霸气如虹,一双淡漠无绪的狭长眼眸,高挺鼻梁再配上一张极薄的嘴唇,当真是俊美如斯啊……

  “滚。”

  哇,就连嗓音也是醇厚悦耳。孟月牙痴痴回神,连忙执起袖管抹去嘴边的唾沫,一双圆滚滚的大眼依然盯着男子面庞不放。

  宋灏日垂目,望着趴在自己腿上的脏兮兮脸蛋,再瞥过她一身粗布罗裙,寻思片刻后,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掷向孟月牙。

  孟月牙虽然有些犯傻,仍是眼明手快的接住这锭银子,直到银子握在手心里头,当下懊悔莫及。

  坏毛病啊她,都被人当成小乞丐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手脚犯贱的接下这锭银子!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叫化子,做什么要这样把银两扔给我?”未免太瞧不起人了,真是!

  宋灏日别开目光,迳自执过酒杯,啜饮了一口之后,才又睇向孟月牙,他剑眉微拢,怒意勃发。

  “你要赖在我腿上多久?”

  “直到你给我一声道歉。”看她个头小小就想欺负人啊,那他是惹错对象了!

  宋灏日唇角微弯,似笑非笑,眸内不见笑意。“我应该不需要向一个想趁机敲竹杠的小贼道歉。”

  对于这种市井小技俩早已经见怪不怪,这些人通常会挑个肥羊,先佯装不小心摔倒,再随口栽赃,便可以耍赖讨钱。

  只不过,眼前的女子身形娇小单薄,换作一般人,恐怕会心生怜悯,乖乖的把银两掏出来。

  孟月牙听出他话里的嘲讽,虽然她这一摔的主要目的不在敲诈,不过也是另有所图,不禁心虚的脸红起来。

  只是她在江湖混吃混玩多年,早已经练就一身金刚不羞愧之身,立刻又恢复成先前的理直气壮。

  她竖起手指,比向宋灏日的高挺鼻头。“想不到公子器宇轩昂,面貌俊秀过人,结果竟然长了一双狗眼,因为只有狗眼才会看人低啊。”心寒啊,这人生得这样好看,说起话来却是这么刻薄。

  宋灏日挥开她的手指,目光寒冽,“你究竟要在我腿上赖多久?”

  他不喜欢有人碰触身躯,脸色阴鸷得教人直打冷颤。

  向来惜命如金的孟月牙忍不住瑟缩了下,连忙从他腿上爬起来,料不到双腿有些麻,爬到一半又腿软的摔了个跤。

  原以为他会好心帮忙拉她一把,结果他瞧也不瞧,继续喝着自己的酒,将她视若无物。

  可恶!这人是在跩个什么劲啊!打她在京城内走动这么多年来,对这张俊美脸庞还真没印象,难不成他也是三教九流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根据江湖传闻,亢龙教的英才俊士们,个个是温文儒雅谈吐不俗,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怎可能像眼前这个蓝衫男子这般高傲无礼。

  “啐!真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混帐。”孟月牙嘴里叨叨絮絮,狼狈的爬起身,小手掸去罗裙上的灰尘。

  宋灏日耳力灵敏,听见“怜香惜玉”一词的时候,竟然撇过冷漠的俊容,斜斜睨她一眼,百般嘲弄的眼神像是无声说着:你浑身上下既不香,面貌也没有秀美如玉,我又何须怜香惜玉。

  孟月牙为之气结,恨恨的瞪他一眼,等到宋灏日又别开脸,她才眼露狡黠之色,偷偷觑着自己衣襟内的上等美玉。

  呵呵,她可是很懂得“怜香惜玉”的,这块龙形宝玉当真美极了,留在他身上实在太可惜,就当作是给她的赔偿吧。

  蓦地,她感觉到蓝衫男子再度睨向自己,她轻哼一声,大剌剌的扭头就走。

  弄清楚啊,她孟月牙可是痴凤啼里最识时务也最上道的人,才不会跟这种傲慢之徒一般见识,啐!

  孟月牙一溜烟的出了王记茶馆,一眨眼工夫便消失在城里的街巷里。

  隔了片刻,宋灏日搁下酒杯准备离开,顺势垂下双眸,瞥过自己的左腰。

  霎时,俊目一怔,双眉微皱,瞳内燃起两簇火光。

  原来那名小乞儿图的不是敲诈银两,而是相中他的玉佩……好,极好,是他小看了她的能耐,才会如此大意。

  目光徐缓转至茶馆之外,宋灏日严峻的脸庞勾起一抹冷笑,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   ☆☆☆   ☆☆☆

  十杂街,两女正在分赃。

  孟月牙眼巴巴地看着那块温润美玉让笑咪咪的玉芙蓉抢过,泪水差点滚出眼眶。这可是她让人误当成乞丐赔上尊严才得手的稀世珍品,就这么双手奉上,还真是不甘心哪!

  “您要我办的事情我都给您办妥了,芙蓉姊回到教里,可千万不能提起见过我的事。”心痛啊,那块玉换得的银两,肯定足够她逍遥个大半年。

  玉芙蓉赌瘾大作,根本没心思搭理她,随口敷衍道:“行了,行了,回去算你的命去,要是掌主问起,我会说小月牙从人间消迹了。”

  “不是吧,芙蓉姊,你说归说,也不用咒我吧!我小月牙可是还盼着要嫁人享福的。”

  玉芙蓉哈哈大笑:“你傻了不成,咱们痴凤啼之所以称作痴凤啼,还不就是聚集了一群嫁不出去的痴心怨女来着,你要是嫁得出去,我玉芙蓉早就是潜龙七少的妻子。”

  孟月牙低首把弄着垂落胸前的发辫,已经擦拭干净的脸蛋满是不甘,哀声叹道:“痴凤啼啊痴凤啼,啼到何时有终期……”

  “不过,龙凤两教的招婚大日也近了,或许,有哪个不长眼的龙教男子会栽在你手里也说不定。”玉芙蓉一时善心大发,顺口安慰她。

  孟月牙笑弯眉睫,双手合握,万般憧憬地遥望晴空。“其他人我才不要,我只要回龙驭的尹少兰,文弱翩翩的一代奇男子……”

  玉芙蓉嗤笑不止。“小月牙啊,你疯了不成?亢龙教的尹少兰可是隶属于集顶尖英才的回龙驭,而且还是名列潜龙七少其中,他如果与凤教婚配,肯定是跟凤来仪或是凤灵犀的那些名门才女,我们痴凤啼只有捡别人剩下的命,你还是少作梦了吧。”

  孟月牙登时垮下笑容,苦哈哈地望着玉芙蓉,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是啊,我这人专爱挑最好的梦来作,况且人家潜龙七少也不一定会看上她们,哼哼!”

  玉芙蓉懒得跟她斗嘴,孟月牙的嘴皮子可是痴凤啼里出了名的刁蛮,这小丫头片子还曾经帮助几个民妇上官府拟状告人,从来不吃哑巴亏。

  “好啦,我要回教了,你自个儿安分点,躲得过一时,躲不了一世,如果真的不想一辈子留在痴凤啼,那就赶紧找个龙教少侠嫁了。”

  玉芙蓉握着手心里的宝玉,笑得合不拢嘴的离去,孟月牙欲哭无泪的咬着袖口,暗暗跟那块翠玉摇手告别,随后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她的神算小摊。

  唉,她可是打死都不愿意留守在痴凤啼孤独终老,可是,要找个龙教男子把自己嫁了,怎么会这么困难啊……

  ☆☆☆   ☆☆☆   ☆☆☆

  所谓的天花乱坠合该是如此吧?

  能从星辰的明暗扯到个人命运的生死,再从面相一路看到手相,连带地还摸起骨来,再来个算命兼治病抓药……

  “你这骨架过大又硬,天生是个粗命,很苦很苦的。”孟月牙秀眉一皱,双手拍桌,摇头又叹气。

  黄大福闻言直冒冷汗,脸色发青。“仙姑啊,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不急,我替你看过手相了,你天生福薄,但是若能娶个好妻将福运让渡给你,自然就能转衰为盛。”孟月牙说得头头是道,时不时用眼角觑着听得入神的黄大福。

  果然不出她所料,黄大福又焦虑的追问道:“仙姑,我要上哪儿找个有福气的妻子?”

  孟月牙轻咳几声,装腔作势的回道:“有道是福气难寻,这样吧,我有位茅山道行颇高的师兄,他曾经给我画了张求好姻缘的灵符,我本来想留给自己的……”

  她面有难色的顿下嗓音,一副欲言又止。

  “仙姑,算我求你了,请你将那张灵符转卖给我,价格任你开口,只要你肯让,要多少银两补偿都无妨。”

  嘿,这招真是屡试不爽。孟月牙在心底暗暗窃笑,表面上,还是垂首叹气不住的摇头,装作一脸为难。

  “唉,这不是银两的问题……”她幽幽望向远方,右拳却伸到黄大福的脸前,然后张开纤长的五指,左摇三下,右晃两下。

  黄大福恍然大悟,急忙掏出银两,搁上孟月牙摊平在桌上的左掌,银两一落进白晰的手心里,她即刻收拳。

  孟月牙面无表情的收妥银两,这才望向黄大福,“好,看在你这么有心想扭转命运的份上,我就把这张灵符转让给你,希望你往后能讨个好妻渡福运给你。”

  语罢,她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张黄符,上头用红色朱砂画了些图案,然后佯装很是不舍的递给黄大福。

  孟月牙眼露忧伤地摆摆手。“你走吧,但愿这张灵符能给你带来一生的好福气,我这样帮了你,是折损了自己的福分,也是仁至义尽了。”

  黄大福手捧着灵符,像是得了什么仙丹神药似的狂喜道谢:“谢仙姑,谢仙姑!”

  直到黄大福走远,把弄着发辫的孟月牙,才缓缓溜动灵精大眼,掏出方才得手的银两,绽开一抹灿笑。

  “良妻到哪儿都讨得到,所以那张符一定有效的,我可没有诓你。”她拨弄着掌上的银两,笑嘻嘻地说道。

  不远处,一双狭长的黑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似乎明白了什么,弯唇冷笑。

  不知死活的孟月牙收起银两,搓搓双掌笑得傻兮兮,正想着等会儿要上哪间餐馆去饱餐一顿,突地,一道颀长的身影当头迎来,她还没回神,对方已经坐在刚才黄大福的位置上。

  蓝衫男子双臂环胸,寒峻的俊颜很是眼熟,他的步履轻如疾风,杳无声息,身后背着一把镶珠长剑……

  哎呀,死人了,这下可真的要死人了!依照她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人铁定是个习武高手啊。

  镇定,他不可能认得出自己,昨儿个她把脸蛋弄得乌漆抹黑,谁都认不得的呀──

  “孟月牙,京城一带出名的算命大仙,举凡摸骨、测字、医病都精通的小仙姑。”宋灏日嗓音清冷,语调平稳,一语道破她的底细。

  孟月牙差点让涌上喉头的唾液噎死,她咳了几声,才怯懦的回望他,勉强挤出苦笑:“公子,你是要上门问聘吗?何必探查我的底呢?”真要命,他该不会为了一块玉对她动了杀念?

  宋灏日冷笑,“莫怪乎昨日在茶馆,你赖在我腿上迟迟不肯起来,原来就是为了偷我的玉佩。”

  孟月牙无辜的眨眨大眼,搔了搔白晰的耳根子。“我与公子素不相识,听不明白公子的话。”

  宋灏日知道她在装傻,淡淡瞥过红桌上琳琅满目的骗人玩意儿,寻思片刻方道:“好,那你来替我算个命,若是算得准确,我就将那块玉送给你,往后绝不再追究。”

  闻言,孟月牙双眼一亮,嘿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能反悔──”

  话一脱口,她立刻懊悔得想咬舌自尽。

  果然,宋灏日阴柔的俊脸露出一抹“逮着你”的阴笑,很冷很冷,会让人打从心底发寒的笑。

  “哇啊,大侠饶命啊!”孟月牙没由来嚎啕大哭,引起路人纷纷侧目。

  宋灏日面色诧异,顿时松了戒备,孟月牙抓准时机,巧手抓起签筒,把心一横,朝着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砸过去。

  赶紧逃啊,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孟月牙像只急欲逃命的白兔,蹲下身子钻过桌底,连滚带爬的拔腿狂奔,不要命似的四处流窜,嘴里还大声嚷嚷。

  “杀人啦!杀人啦……”

  闪过签筒突袭的宋灏日冷冷一笑,不顾旁人侧目,观察起孟月牙逃走的方向,决定不再手下留情。

  孟月牙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赶,一路狂奔到京城外围的杨柳堤岸,前脚绊住后脚硬生生摔了个大跤,鼻青脸肿的哀哀乱叫。

  “疼死我了,有事没事我给自己惹了什么大麻烦,真是倒楣透了……”

  “后头还有更倒楣的有你好受。”冷不防地,身后传来一道森冷的声音。

  趴在地上的孟月牙闻声大愣,白净脸蛋皱得像是一条白玉苦瓜。

  不会吧,她跑到差点断气,结果他没三两下便追上来,难道她命休矣?

  “这位少侠,有话好说──”

  “左右两手,你想要留下哪一只?”

  孟月牙双眸圆瞠,耳后传来宝剑出鞘的铿锵声,还没回首,银亮的剑身已经抵上她面前。

  她倒抽一口大气,剑刃慢慢挑开她垂落眼前的几绺发丝,似乎在估量着该从何下手。

  常听人说,人在死前一刻,脑海里会出现尚未了却的最大心愿,此时此刻,她的脑海只有一个思绪──

  “别砍我,我这双手都没有跟未来夫君牵过,你别砍我!”孟月牙哭得唏哩哗啦,泪水狂泻。

  听见她的哽咽求饶,宋灏日冰冷的俊面微怔,握剑的左手不自觉地松了些。

  未来夫君?像她这般心术不正、专门欺骗无知小民的女子也有夫君?这可有趣了,他倒是很想瞧瞧,她的夫君会是长得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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