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糖小姐》作者:米琪
书 名:棉花糖小姐系 列:单行本
作 者:米琪
出版日期:2013年11月19日
【内容简介】
一场变故让唐芸依骤失双亲,人生跌落谷底,
原本家境富裕、天真浪漫的她不得不当起一生的女仆偿债,
娇娇女的她却意外很上手,连做起点心也比别人美味三分?!
欸!这可不是无师自通,其实她早拥有烘焙师的执照,
虽然处境悲惨,她却从没忘记开家烘焙坊的梦想,
只可惜她那成天敲计算机的铁公鸡债主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索讨完她的“劳力价值”后,他似乎研究起她的心了……
比起穷凶极恶的债主,雷拓森认为他比较像负债的那个人,
花127年才还得清的钱让人用一生工作还,已经够便宜,
更别说他的第一手资料显示唐家小姐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来他家当女仆还供膳宿,越想越觉得赔本赔超大……
不过实际相处后,他发现外表柔弱的她并非全无优点,
对她的关注也不自觉增多,计价的眸光下隐藏更多心思,
这才发觉回收债款只是借口,他真正想要的是全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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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下午时分,初冬的骄阳灿烂。
唐家西班牙式大屋的厨房里,正飘出暖洋洋的起司香。
厨房洁净清爽,动线也极为流畅,现代化的一流设备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恍若杂志上才有的场景。
以大型的中岛料理台作为分隔,左面是最新颖的厨具设备,包括烤箱、微波炉、电磁炉等一应俱全;右面则是明亮的落地观景窗,可以看得见后院大树林立、一望无际的青翠草坪。
“各位,新鲜的法式可颂焗烤海鲜出炉喽!”唐芸依走向敞开的落地观景窗,柔柔软软的甜美嗓音扬起,呼唤正在后院里打扫的女佣们一同前来享用。
她秾纤合度的身材,穿着韩国空运来台的当季蕾丝洋装,洋装外围着一件日式乡村风的全罩式围裙,修长匀称的双腿底下,则是一双秀气的亮片娃娃鞋。
长及腰间的秀发编成麻花辫子,烘托出天生灵秀甜美的小脸。
身为唐家唯一的千金小姐,她不仅外表清新动人,更重要的是拥有一颗善良的心,个性温柔善感,平易近人,浑然天成的美丽可说是由内而外散发。
二十二岁的她大学刚毕业不久,学的就是烘焙,并且已经取得烘焙师的证照。
家境富裕的缘故,使得她什么都不需要操心,父亲经营的地产事业也从来不让她插手,所以她没事就常常一个人在厨房做做小点心,或者研发新口味的面包,请女佣一起享用。
而在毕业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最近她终于决定好自己的未来,计划请爸妈投资,让她开一家烘焙坊。
她生平无大志,就这么点小小的梦想,她相信爸妈一定会支持她的。
可他们平日都忙于唐氏地产公司的事,家里时常就只剩她和佣人,如今双亲又难得一起到日本旅游去了,她很期待他们回来后,跟他们商量开烘焙坊的事。
“好的,小姐,我们就来了。”女佣们远远听到唐芸依的声音,纷纷放下手边的工作,迫不及待地想进厨房看看小姐又做了什么好料的。
她们都已经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香浓起司香气,忍不住食指大动,肚子都饿了。
唐芸依恬适地笑着,走到烤箱前,弯下腰从烤箱里端出两只大型烤盘,放到厨房中央的料理台上。
烤盘里一个个状似牛角的可颂上镶着浓稠的金黄色帕玛森起司,起司内隐约可见虾仁、花枝等海鲜配料,光用看的就觉得色香味俱全。
这些可颂都是她亲手做的,从揉面到发酵完工全不假他人之手,今天新作品出炉,不晓得试吃后会得到什么样的评价?
“小姐,好香哦!你今天又做了什么?我们在后院就闻到了。”
“我肚子突然饿了,冻未条地跑来了。”
“小姐,这个像牛角的东东是叫什么?”
一群女佣围了过来,在料理台前看着烤盘里闪亮亮的极品流口水。
“是法式可颂焗烤海鲜,你们先去洗洗手,大家再一起吃。”唐芸依雪白明媚的小脸上漾着可亲的笑容。
女佣们全跑到后院的洗手台洗手,再进来时,唐芸依已经把可颂盛到盘子上,她们一一端起自己的那一份,开始享用。
“小姐,这可颂好香脆,海鲜和起司热呼呼的,好好吃哦!比外面面包店做的还要好吃,真的是人间美味耶!”女佣甲吃得赞不绝口。
“小姐,我想所谓的幸福滋味,一定就是这样了,感觉吃在嘴里,温暖在心里。”女佣乙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会“牵丝”的香浓起司馅料,感动到都快流泪了。
“小姐,其实应该是我们做点心给你吃才对,可是你做的反而比我们做的好吃太多了,你做的面包和甜点,都让我吃起来有在天堂的fu哦!”女佣丙小嘴吹了吹热腾腾的可颂,大口给它吃了下去,一脸快飞起来的满足样。
“小姐是学烘焙的,当然比我们还专业。”女佣丁也大口品尝,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唐芸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笑眯了。
她很随兴地坐在料理台旁的高脚椅上,和众女佣一起吃着她所做的法式可颂焗烤海鲜。
瞧她们吃得不亦乐乎的样子,她也感到开怀无比。
“小姐你是天生公主命,真看不出会做面包的样子耶!”女佣乙忍不住说。
“真正的公主其实就是要像小姐这样啊!家境优渥,外表又甜美出众,举止优雅,待人亲和力十足,最难得的是还有一技之长,并不是那种家里很富有的骄纵小姐,就能被称为公主哦!”女佣甲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对对对,我们家小姐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生来娇贵,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但是一点架子也没有,天生的公主就是要像她这样呵!”其他人大表赞同。
唐芸依听着女佣们评论著自己,小嘴边带着恬适的笑意。
她知道在人们眼中,自己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公主;而事实上,她确实也没有什么好烦忧的。
从小到大,她都被爸妈捧在手心里,从来不知人间疾苦,唯一有兴趣的,就是烘焙美味的食物给别人吃。
而这个兴趣,她也会藉由开烘焙坊的方式,继续延续下去。
铃铃~~此时,厨房外的客厅传来门铃的响声。
“这种时候会是谁来呢?”唐芸依想了一下。
“小姐,我去看是谁来了。”女佣甲两、三口吃完手上的可颂,勤快地跑到客厅,去接听影像对讲机。
对讲机一拿起,萤幕中出现的竟是唐氏地产公司的董事长秘书何智妤,她在萤幕里一脸焦急地说:“我要找唐小姐,她在家吗?我有急事。”
“小姐在家,你等一下哦!”女佣甲快跑到厨房通知小姐。“小姐,先生公司的秘书要找你耶!你要在哪里见她呢?”
“找我?”唐芸依有点惊讶,她认得爸爸公司的秘书何智妤,她们在公司的尾牙宴上见过,她记得何智妤年约四十岁,是个很能干的人,打理着公司的大小事,包括这回爸妈出国的事都由她一手办理。
但何智妤找她是不曾有过的事。
有什么急事呢?怎么不打电话就好?
“在客厅里见她好了。”唐芸依说,把可颂吃完,跳下高脚椅,脱下身上的日式全罩围裙,交给女佣乙,从容地走向客厅。
“是。”女佣甲又勤快地跑到客厅,按了大门的开关,让何智妤得以开车进入庭院,然后走到屋前,打开双并式的气派大门迎接她。
其他的女佣也快快把法式可颂吃完,有的泡茶准备招待客人,有的则到客厅去待命,听候小姐差遣。
唐芸依坐到单人法式沙发上等候,神情恬静。
女佣端来托盘,托盘上摆着英国进口的昂贵瓷杯,里面则是刚沏好的英式红茶。
唐芸依连同杯盘端起,轻啜一口道地的红茶。
此时,身为地产公司董事长秘书的何智妤已经将车停好,面色严肃又沉重地走进唐家富丽堂皇的大屋,一见到客厅里的唐芸依,她面露难过地说:“小姐,我要向你报告的不是什么好消息,你听了可别激动哦!”
“请坐。你要说什么呢?”唐芸依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察觉何秘书的神情竟是哀恸的,不禁感到有点不对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就不坐了,小姐,在一个小时之前,日本境内发生空难,董事长和夫人所搭的正是那班飞机,航空公司通知公司罹难者名单时,照会我确认了,请小姐现在就跟我到日本去一趟,我会协助你善后。”何智妤红着双眼,语带哽咽地说。
“什么?”唐芸依胸口一揪,突来的噩耗使得她手上的昂贵杯盘掉到地上,碎裂一地。
她愣了半晌,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怎么可能?
两行泪迅速地灼疼了她的眼,她的双臂收紧,抱着剧烈颤抖的身躯,一股深深的痛楚从心底迸裂开来。
这突来的打击使得她深感不安和茫然,心像坠落在黑暗的深谷。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还有,现在公司里乱成一团,因为公司本来就营运不佳,这两年来更是不景气,用土地向皇家银行超贷的金额十分庞大,大约有一亿元,而这笔土地的所有者是小姐你,若是最大的债权人雷拓森也得知消息,他不可能会放过你。他是皇家银行的执行长,向来以冷血闻名,本来那土地是要盖大楼出售的,可是因为不景气没有资金动工,反而成了负债,以土地本身的市值,就算法拍也不够还……”
顿了一下,何智妤本来有些犹豫,但还是决定坦言道:“其实这次董事长和夫人出国并不是去旅游,而是为了向一位旅居日本的台湾友人调度资金,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
听到何秘书的一番话,唐芸依既悲伤又惊讶,她以前从不知道公司的情况,父亲也一向不让她插手,现在想来,或许就是不要她一起担心,可当他们那么辛苦地为钱想办法时,她却置身事外地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真是糟透了!如今她身处在内忧外患之中,该怎么办才好呢?
而那块土地……在她成年后,父亲曾用她的名义贷款买了一块土地,说是要在那地上盖大楼,出售后会有数百倍的营收。
她信任父亲,因此毫无异议地答应了。
却没想到那块曾经远景光明的土地,如今却因为超贷借钱而成了负累。
她脸色苍白,泪滚滚直落,无措到了极点。
“小姐,你别伤心,看你哭,我们也心疼得想跟着哭耶!”众女佣在一旁惊闻这噩耗,全都围到唐芸依身边,拚命地安慰她,陪着她流泪。
她们从来都没见过小姐哭,她为人乐观,性情天真烂漫。
可任人再怎么乐观,也无法接受父母突然双亡和债务的打击,何况是从小没吃过苦的小姐。
而家中发生这种事,她们大概也快失业了吧!
“我爸妈……不会再回来了吗?”唐芸依声音细碎地问着,她仍然无法接受爸妈去世的消息。
她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呢!
女佣们净是哭着,没有人敢回答她。
唐芸依看着眼前哭花了脸的女佣们,再抬眼看看何智妤,何智妤竟然也在哭着。
她颤抖地拿起电视遥控器打开电视,转了几个新闻台,随即看到萤幕上正以快报的方式转播这场空难。
新闻频道的跑马灯列出了台湾的旅客名单,她亲眼看见了爸爸唐任东和妈妈赖美霞的名字。
她心碎了。
她确实已经失去了她的双亲。
纤白的十指掩在伤心欲绝的小脸上痛哭失声,泪水浸湿指缝,心狠狠地抽痛着。
她哭到几乎精疲力竭,脑子阵阵晕眩,无法支撑沉痛的打击。
但她命令自己不能昏倒,她得处理父母的后事,她还要去日本,见她生命中最爱的两人最后一面。
此时的她已不记得自己开烘焙坊的梦想,她只知最爱的爸妈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里来了。
他们突然地就从她生命里消失了。
她已成为一个孤女,独活在这世界上。
第一章
那个男人是谁?
上午的阳光映照在他伟岸不凡的身影上,目测看来,他约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的高度,一身黑西装、黑皮鞋,脸上架着看不见眼神的墨镜,面无表情,唇冷峻地抿着,看似深沉又无情。
他正傲然地伫立在敞开的双并式大门前。
唐芸依收回视线,原先陪伴她的女佣都走了,此刻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跪在灵位旁已经一整个上午了,今天是双亲出殡的日子,前来慰问的人却少之又少,尤其亲友们得知唐家财务陷入困难之后,更是对她避之唯恐不及。
而门口那男子,模样并不像是来吊祭的人。
她心底隐约浮现起秘书何智妤曾提过的皇家银行执行长,她的债权人,记得好像是叫做雷拓森。
不会就是那个男人吧?
这一个月以来,她的泪流成河,也忙得整个人瘦了一圈,在何秘书的帮忙下,她对公司的财务有了更详细的了解,并得知公司目前的财务状况濒临破产。
家里这房子更早就抵押给皇家银行,在几天之后,所有权也将变成皇家银行的。
而她突然间从什么事都不必做的人,成了唯一要当家作主的人。
于是她决定拿出私人存款加上父母的保险费,全都发给员工们当遣散费,将地产公司解散了。
除此之外,她也遣退了家里所有的女佣,这个家不但再也请不起那么多佣人,如今的她也没有家了。
她还没有想好自己该何去何从。
突然从天之骄女变成一无所有的人,她自己也正不知所措着。
虽然有同学愿意收留她,但她没有答应,毕竟借住在朋友家,那也只是暂时的。
寄人篱下总不是办法。
但她也想,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愿意再活下去的话。
“你就是唐芸依?”雷拓森步伐沉稳地走到灵堂前,低头俯视一直跪在那儿的女子,问候她的声音深沉中散发着权威的力量。
他二十八岁,拥有哈佛企管及法学的双硕士学位,精通会计且拥有国内的律师执照。
他不只身为皇家银行及金控公司的老板,更是公司的首席顾问律师,是极富真才实学的富豪第三代,身价非凡。
在仔细观察过这座冷清的大屋,以及长跪在灵位前的女子后,他决定走上前确认,她是否就是唐氏地产公司老板的女儿唐芸依,他的债务人。
其实这本来不必他亲自前来,但根据他公司的下属调查后回报,情况似乎很不乐观,唐芸依无力偿债。
据说她是个看起来光有美丽外貌、骨子里却什么也不会的女人。
他可想而知,这样的女人一定是仗著有个富爸爸,家里有钱,只是无用的名媛。
通常依赖别人生存的人,一旦落魄,会比一般人更容易一蹶不振。
今日他来,就是要看看情况是否真如下属所回报的那般凄惨。
真的连一毛钱也还不起?或者还有什么没发现的剩余价值可回收?他便是来确认这一点。
“我是,请问有什么事吗?”唐芸依的视线从眼前雪亮的黑皮鞋,缓缓往上移,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就是那个伫立在门口戴墨镜的冷峻男人。
雷拓森瞧着她抬起的小脸,近看之下,才发现他的债务人长得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她身着素净的白上衣、黑裙,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雪白的小脸看似憔悴,弱不禁风的消瘦模样,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而那双噙着泪水的大眼睛正直瞅着他瞧,丰盈的菱形小嘴紧抿着,模样简直就像是只无辜到了极点的小猫。
但在他雷拓森面前,装无辜是没必要的。
他只要她说明如何把一亿的债务还清就行了。
“我是雷拓森,皇家银行执行长。”雷拓森说明自己的身分。
“嗯!你好。”唐芸依迟疑地说,心底惊悸着——他果然就是雷拓森。
他是来要回一亿元的吧!可她什么都没有,要拿什么给他?
“其实……我还不起你的钱。”没有迟疑太久,她很坦白又老实地告诉他。
“什么?”雷拓森眉峰微蹙,他都还没开始跟她周旋,她就已经先投降了?!
诚如手下的回报,这女人无力偿还。
但对太快就投降的人,他可不见得会手下留情。
“这不是一句你还不起就能解决的。”雷拓森唇边浮起一丝嘲笑,摘下脸上的墨镜,冷酷的眸光直射向她。
唐芸依终于看见了他如鹰般精锐的双眼,衬着一双浓眉,让他显得气势逼人。
她更发现他的长相散发着贵族般的尊贵气息,浓眉锐眼,鼻梁高挺,红润的唇宽又有型,相貌醒目,英气逼人。
但对她来说,现下若是眼前来了最夯的韩流明星,她也无心多看一眼。
她以前还挺喜欢看杂志打发时间,可如今在她黯淡的生命里,所有人事物也都变得晦涩。
她低叹一声,坦承内心的无助。“虽然我现在还不起你的钱,但之后我可以找份工作,再慢慢还给你,你可以考虑看看,不然就算把我关进牢里,也不见得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雷拓森听着她无奈的话。
在他看来,至少她能说出这番话,代表她还有点可用的价值。
但她可能没想过,一亿元她要工作多久才还得清?
真是连算计都不会的女人。
他是银行家,凡事得精算、评估,就让他来替她上一课,教教她这个数学习题。
“把你这么可爱的女人关进大牢,未免也太可惜了点。”他淡笑着说。
唐芸依心底一震,蛾眉轻蹙,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十足的邪恶。
可当她望向他,接触到他冷森森的表情和绽着寒光的双眼时,她突然打了个冷颤,不寒而栗了。
她能感觉到他完全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味,而是真的大剌剌地在讽刺她。
她从来不曾接触过像他这样犀利又毫不留情的人。
她更猜想不出,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我不会把你关进牢里,就像你说的,那确实对我没好处,这样吧!我来帮你想办法好了,只要你有诚意用工作还,还债的方式有很多。”雷拓森唇上划开一线冷笑,直视着她。“你,就来当我专属的佣人好了。”
“佣人?”唐芸依顿了一顿。
“不然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剩余价值?”雷拓森不以为然地说,拿出西装口袋里的手机,滑开锁定后点出计算机程式。
干净又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轻敲手机介面,口吻坚决有力。
“就以一小时工时一百零九元的工资来算,你一天工作二十四小时也才还得了两千六百一十六元,你父亲欠我一亿元,利息不算的话,你得做上三万八千两百二十七天才还得起,四舍五入后是一百零五年。
“我想你活不了一世纪那么长,不过你放心,你活多久就做多久,当我一辈子的佣人好了,那会比把你关进监牢对我更加有利。”
雷拓森将手机拿到她面前,让她看清了上面的数字。
唐芸依怔愣着,好一会儿才看清了萤幕上的数字。
她眼波迷蒙地从计算机移向雷拓森英俊如恶魔的脸。
他冷然的态度恍若铜像,傲然的脸色显露一副只在乎钱的样子。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糟透了。
她真的没遇过像他这样的人。
他的人生会不会就只有铜臭味?
他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比金钱更美的事物吗?
诸如花园里的百合花,天上的星辰,小草上的露水,还有莎士比亚的诗句加上香醇的咖啡。
但她相信她就算怜悯他,也没资格批评他。
欠他钱的人是她,如今他有了权宜之计,也算是让事情有个了断。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天性乐观地想了想,她从小就被女佣服侍到大,女佣做的事她没做过,不过她大概知道该怎么当个称职的佣人。
所谓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路啊!
只要能还他钱,当佣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吧!就依你说的。”她唇上浮起一丝豁然的笑,答应了。
雷拓森眯起眼望着她,他不怀好意地想吓吓她,她竟没被吓到吗?
她的脸上在笑,而且答应得还很爽快,这其中有诈吗?
他严肃地打量她清纯的小脸,命令她:“抬起头来回话。”
他要看清楚她的表情,想从她眼神里探出她内心是否另有想法?
唐芸依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迎向他。
雷拓森审视着她灵秀的双眼问:“你竟然爽快地答应要当我一辈子的佣人?”
“嗯!”
“为什么?”
“难道我能不答应吗?”
这回换雷拓森自己愣了一下,没错,是他的主意,她无法不答应。
但也至少应该有点意见吧!
他不喜欢对手太软。
“你不妨说说你答应的原因。”他倒想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毕竟我得还你债,而且我也无处可去,这个房子已经抵押给你的银行了,既然你说二十四小时帮佣,那代表一定有地方可以住,有东西可以吃吧!”唐芸依唯一想到的就只是这样,虽然心底感到无助,但她仍如实地告诉了他。
“原来是算好了我会供食宿?”雷拓森有点失笑,其实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些。
不过她想到了,这不算精明,但对她来说却是切身的需要。
既然她同意了,那也就是又把球抛回他手中了。
那好,他就出道难题给她,看她会怎么反应?
“嗯哼!”他清了清嗓门,深沉有力地说出只针对她个人的规定。
“那你听好了,身为我专属的佣人,你得二十四小时听候我的差遣,我要你做什么,你不得说不,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随意交男朋友,不准随意嫁人,就算想嫁人,对方也得是我同意的人才行。
“还有,就算嫁了人,你也还是我的佣人,仍然要二十四小时听候我差遣。”
说完这些听似很刻薄的话,他以为她会俯首称臣,露出畏惧的神色。
怎知,她脸上漾起一抹笑,却也同时流下泪来。
“雷先生,你说怎样就怎样吧!佣人本来就是任人差遣的,我不会说不,而且我也不想交男朋友,更不想嫁人。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开一间烘焙坊,我想做出世上最温暖的面包,让人人都能吃得很幸福、很满足,那我就会感到很开心了,就那么一点小小的梦想而已,可是——”唐芸依说不下去了,那个梦想已经离她太遥远了,而且她怎能把心事说给一个陌生人听呢?
他不会懂的。
她赶紧以手背拭去满脸的泪,可是接着泪又流了下来,擦也擦不完。
雷拓森无言地盯着她,她说什么温暖的面包和幸福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向来坚硬的心,竟狠狠地被她柔柔软软得像棉花糖般的模样牵动了?
他心跳的节拍莫名地失速着。
“拿去用。”他看着自己拿着帕子的手,他竟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用?
但他很确定他想这么做,他要她别再哭了。
更要自己立刻恢复冷静。
“谢谢。”唐芸依接受了,拿了他的帕子拭去脸上的泪,并要自己停止落泪。
她发现他的帕子上有股属于男性的青草香氛,而且挺干净的。
“我会洗干净再还给你。”她感激地说。
“不用还了,扔了吧!”雷拓森稳住自己,以一贯的嘲弄神色面对她。
“扔了?”唐芸依抬起红红的眼眶,疑惑地瞅着他。
“那是个人卫生用品,你想我会要回来吗?我可是一次都没用过,既然都给你用了,如果你想洗过后留着也可以。”他就只是不想要回而已,无关乎洁癖,可面对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他竟不自觉地费功夫向她解释。
他突然感到烦躁,完全无法冷静下来。
“是。”唐芸依认为他大概是不想用她用过的东西吧!她也只好顺从地收下了,以过去的经验来看,她知道身为一个佣人,不该争辩不休才得体。
“起来吧!你得跟我立个合约,口说无凭。”雷拓森命令,既然她那么甘心要当女佣,他也得维护自己的利益。
无论如何,他要她白纸黑字写清楚,以免反悔。
“是,可是,我腿麻得站不起来。”她试着挪动双腿,这才发觉自己已跪到双腿麻痹。
“要我帮你吗?”雷拓森竟想也没想,伸手要牵她起身。
他又瞪向自己的手,心里惊讶着,世上哪有主人扶佣人的道理?
他怎会突然这么热心?
他家里有数不清的佣人,可他从来都不曾搭理过他们,甚至连他们的长相都不曾记得。
他其实可以把手收回来,不必帮她,但不知为何,他的手却仍执着地停在那里。
“这……”唐芸依也很惊讶,望着他伸上前来的手,迟疑着。
她并不想握上他的手,尽管那只手看起来那么修长有力,足以扶持她,使她不会窘得跌倒,但心里仍有一份莫名的执拗,让她无法立即伸出自己的手。
可她在执拗什么呢?
他是主人,他都已经伸出援手了,她能不握吗?
身为一个佣人,应该要顺从才对。
她咬着下唇,闭着眼睛,勉强地握上了他的手。
蓦地,在她接触到他厚实又温热的手掌时,心跳竟莫名地加速了,她苍白的脸浮起两朵藏不住的嫣红。
她不自禁地感到害羞,因为她没有握过男人的手。
相同的反应也在雷拓森心底掀起波澜,当她冰冷又柔弱的小手放在他的掌心上,他本能地就想握紧她。
而这使他更烦躁了。
他是怎么回事?
他粗鲁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
“啊!”她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时间无法使力,整个人摇摇欲坠地倒在他的胸膛上。
“老天!”他低咒一声,当他精实的胸膛接触到她娇弱单薄的身子时,他才发现她的体温冰凉,隐约地颤抖着。
他反射性地即时伸出手臂,定在她的腰间,避免她跌倒,同时心底有种东西在揪疼他,她竟激起了他内在的保护欲。
但他立刻要自己漠视那些干扰,对那奇怪的感觉嗤之以鼻。
他推开她,沉声斥责。“你连站都站不好,还能做什么?”
“对不起。”她低着头,懊恼地对他道歉,命令自己站稳了,也暗自希望双腿能快点恢复知觉。
“我在沙发那里等你。”雷拓森阻止自己再多看她一眼,转过身便走向客厅的沙发,迳自坐下来等候她,试图赶走满心的躁热。
唐芸依伫立在原地好一会儿,等双腿有知觉了,才缓步走向他。
“去拿纸笔来。”雷拓森一见她能走了,冷漠地下令。
“是。”唐芸依立刻到书房拿了纸笔,折回来交给他。
雷拓森接过纸笔,将两人的合约写下,文字中载明了唐芸依的义务及他的权利,生效日期就在三天后。
他给了她弹性时间去处里好家务事。
“一式两份,你我各执一份,留下你的手机号码,然后签名盖章。”他把合约交给她,毫不拖泥带水地说。
她两手微颤地接下“合约”——她的卖身契,也见识到了他冷硬无情及盛气逼人的权势。
“不需要律师认证就能生效吗?”她看了一下白纸黑字的内容,他写的是“唐芸依自愿担任雷拓森的终身佣人,专供雷拓森差遣……每月所领薪水其中百分之八十归还雷拓森,百分之二十则为唐芸依日常零用金……”他在签名处留下了他的地址和手机号码。
她感觉此去人生黯然失色,却又没有退路。
“我就是律师。”雷拓冷森森地说,目光嘲讽地瞥了她一眼。
“哦!我只知道你是银行的执行长。”唐芸依不想掩饰自己的无知。
“那你现在该知道了。”雷拓森放下手中的笔,淡扯着唇说。
“嗯!难怪了。”她终于明白为何他身上总见不到诗情画意,只见到冰冷和锐利,让人感觉很糟。
他从事的是无情的行业,而日子一久,身分便局限在律师、银行家的范畴里。
其实人的职业就只是职业而已,但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就是职业上的身分,却忘了人本该拥有的单纯和天真。
不过话说回来,在他眼中她就是个负债的人,她若把想法说出来,只会让他很不开心吧!
还是安分地闭上她的小嘴会比较好些。
“难怪什么?”雷拓森好整以暇地盯着她问。
“你有一种很锐利的气质。”她淡淡地说,没有讨好的意味,更没有批评的意思。
雷拓森认为这是恭维,也就没有多问。
“我去书房拿印章盖好了,再拿来给你。”她没有再多说,走向书房去盖章签名,把手机号码写在姓名下方,再很快地踅回客厅。
他接过她手上的两份合约,检查一下无误后即折起,掀开西装外套,放进里头的暗袋。
“我会盖好我的章,之后再差我的人送来给你,三天之后的上午十点,你自己来找我报到。”雷拓森公事化地说,毫不拖泥带水地拿了纸笔,写下他的地址和电话交给她,起身预备离去。
唐芸依接来,看了一下,他住在阳明山上,那里住户不多,应该不难找到才对。
而他好像也挺信任她的,竟留了住家地址给她,并且相信她会主动过去。
他看起来并不像容易信赖人的样子呢!
“你就不怕这三天内,我会跑不见吗?”她很好奇地向他提问。
雷拓森炯然如炬的双眼瞪向唐芸依,目光从她可爱的菱形小嘴移向她秀气的鼻子,落定在她流露着天真的一双大眼睛上,他看了她许久,思忖着她的话。
眼前的她看似软嫩无害,模样娇弱,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不定她会跑掉,他确实不得不提防。
不过,反过来想,她若是会跑掉的话,这一辈子她都有可能那么做。
何不就趁势赌一赌她的忠诚度,好过将来为她伤神?
“那三天,是我给了你弹性的时间,让你处理好家务事,但若是你想乘机落跑的话,就尽管跑吧,看你能跑多远。”他无情的唇上浮起一丝嘲笑,很明白地回答了她。
而唐芸依早已在他毫不留情的可怕目光扫射下,不自禁地双腿颤抖。
他不以为然的反讽更教她发现了自己骑虎难下的困窘。
她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了,根本哪里也去不了。
而他一定也早就看穿了她,认定她的价值就只配当他的佣人。
“我不会跑的,你放心。”她艰难地开口。
“这才乖。”他冷笑,从她身旁走过,迅速离去。
她伫立着,感觉像被一阵冷森森的风刮过脸庞。
心颤抖着,人也颤抖着。
才初冬,她却觉得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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