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爱我没关系》(上)作者:蓝白色
书 名:你不爱我没关系(上)系 列:单行本
作 者:蓝白色
出版日期:2013年9月12日
【内容简介】
如果不是爱他,她哪会那么傻,一年等过一年;
因为还是爱她,他只能一回再一回,原地等她。
他是池城,五年前突然被个女人招惹了,她跋扈狡猾,
脾气也差,还总笑得无辜地耍得他团团转,
让沉稳内敛的他气得想跳脚,却又拿她没办法,
恼火地想丢下她不管,却又舍不得放手。
他以为自己不轻易动情,不容许女人撒野,
更不让女人左右他,在他眼中,女人等于麻烦,他惹不起,
却不小心栽在这素行不良的女人手里。他是她的男人,
所以他对她百般纵着宠着,舍不得说不,可没心没肺的她,
前一刻还被他压在身下娇喘求饶,
下一刻却翻脸不认人的吵着跟他分手。
池城承认,他这人是冷漠了些,对女人一向也情淡,
可时颜似乎忘了,他这辈子唯一打过交道的女人是她,
放进心里的女人也是她,现在她想跟他一刀两断,他死也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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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半夜,她醒过来。
在这间房间赤裸着背脊,靠在身后硬朗的胸膛中,她并不觉得冷,刚才做得太激烈,她浑身酸痛,在男人臂弯的桎梏中转个身,有些艰难。
他身上味道繁杂,烟草、酒精还有……她的味道,时颜将下巴垫在他宽厚的肩头上,轻嗅着。
曾经略显清瘦的身躯如今已变得健壮,下颚线条也更为锋锐,眉峰蹙着,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墨黑墨黑的,即使是在刚才那样痴迷而狂热的纠缠中,瞳孔里依旧带着沉沉、压抑的光。
连她都讶异,自己对池城的一切竟记得这么清楚,事实证明,五年时光远不够她用来遗忘。
时颜亲吻他菲薄的唇,并开始思考他醒来后,自己第一句话要说什么。
静谧空间中有他微不可闻的呼吸声,也许她该奢望时间停在这一秒,但他的手机蓦然发出震动声,原本的安静就这样碎了一地。
时颜动作灵敏,手机响了两声就被她按了拒听键。
黑色iPhone进了一则简讯,署名是洁一。
时颜本无意窥探,但就是这么鬼使神差,看到这个名字,她的手指就失控了。
点开来看,内容简短,我两点的班机到台北,还没睡的话来接我。
洁一……她之前见过这个叫冉洁一的女人,匆匆一面,在池城的办公室外,那女人似乎是来跟他告别的,离开办公室前在门口拥抱了他。
当时的时颜远远望着他脸上出现难得的笑容,她死死捏著文件,自己冷笑,那一刻她才意识到,也许在她还痴心妄想着自己无可取代的时候,早就被取代了。
反观他们现在这一地、一床的凌乱……那他们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池城翻了个身,睁开眼睛。
床头亮着的台灯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这个女人坐在床边,见他醒了就凑过来。
池城先看到她面无表情的脸,他一时有些恍神,然后才看到她手里拿的文件夹。
他目光一黯,即刻便恢复千山暮雪般的一脸冷色。
他坐起来,她扬起笑,“池先生,现在有空看看我们时裕的合约了吗?”甚至连签字笔都一同送到他手中。
一室安静,他凝视了她几秒,突然发笑,“五年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接过合约,池城没低头看半眼,手一挥,文件夹撞倒台灯,一声闷响后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时颜不置可否,黑暗中一双眸子很亮。
一如五年前,面对她的沉默,他又一次挫败,败得彻底。
池城在黑暗中穿衣离去,没有迟疑,半点都没有。
直到关门声响起,时颜才捡起合约,就此坐在地上没再起来,良久之后她才仰起头,终是一笑。
◎ ◎ ◎
一段记忆,一座空城,时颜离开了这间小屋。
曾经租住的这里有太多欢乐与争吵,一下子只剩下她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格外恐怖。
时颜小心翼翼锁好门,差点习惯性的就要将钥匙放到廊檐的花盆底下,这时才想起他根本不会再回到这里,不管有没有留下钥匙都无关紧要了吧。
坐在车里,时颜回眸看那没亮灯的房间。
当初分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能放下,直到后来才明白,她把自己所有的快乐都遗落在这座城池。
时颜脑子有点晕,车开到家里车库时,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多,没想到这么晚了,席晟竟然还没睡。
“怎么还没睡?”
“怎么现在才回来?”
两人同时开口,席晟笑了,“我刚完成一幅汽车设计图,正要去倒水喝。”
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睡衣站在玄关,却是小猫一样可爱的动作,揉揉眼睛,递上拖鞋。
她“哦”了一声,换上拖鞋,回头就要进房间,却被席晟拦下。
席晟上下打量她一番,明显不一样,几枚衣扣都被扯掉了。
“去约会了?”
时颜掩了掩敞开的领口,摇摇头,她的腰很酸痛没办法走快,否则一快走脚就有点不听使唤的席晟绝对追不上她。
席晟下巴点一点她颈上暧昧的红痕,“裴陆臣?”
时颜没有回答。
“还是那……池什么的?”
她越是不回答,席晟越是笃定,扫一扫她的肩,“都不错、都不错。”
不错?时颜眉一皱,如果我告诉你,就是他害你差点要坐一辈子轮椅的,你还会觉得他不错?
时颜的话压抑在心里没说出口,到嘴边的依旧是那一句,“在把家里的债务还清之前,我不会想其他的。”
“你别这么……”
时颜觉得很烦,“如果你还寄望我有钱供你回南加州继续读ACCD的话,现在就给我闭嘴。”
这坏脾气……席晟自讨没趣,乖乖溜去厨房。
◎ ◎ ◎
白色Land Rover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疾驰,路灯的光隔着挡风玻璃映在池城眼里,是旖旎却淡漠的光泽,他不觉越开越快,快得像不在乎车毁人亡一样。
五年时光荏苒,什么都在变,唯一没变的只有这个女人,她还是知道怎样能最快让他动容,也最快让他动怒。
到岔路口时红绿灯转换,池城回神瞥见,一个紧急煞车猛地停下。
被安全带勒得有点痛,他把领口扯开一些,看到锁骨处一枚小兽一样的牙印,那是自己在几小时前的痴缠中被她咬伤的。
想起当时哪是做爱,简直是一场战役,嘴巴、身体纠缠在一起,一波波情潮席卷,俱是血腥的味道。
这么多年,谁都当他无坚不摧,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伤痕每一道都刻着时颜的名字。
冉洁一曾告诉过他,同一个人没办法给你相同的痛苦,当伤害重复,伤口会因习惯而麻木,如果冉洁一说的是真的,那他现在的疼痛从何而来?
思索良久却不得结果,红绿灯换了几轮,他的车依旧停在路边。
池城终是笑出声来,又看着照后镜里,自己的笑容如何一点一点落寞下去。
如果不是他负责这个酒店的工程,又或者时颜没有回国,没有走投无路到肯跟他再有交集,如今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一瞬间,只是一瞬间,池城脑中冒出一个念头,时颜,什么时候轮到我将你的感情践踏一遍又一遍?
池城拨电话给许秘书,“联络时裕的负责人,叫他们明早九点带着设计图到金寰开会。”
他是温和的上司,此刻却语调冷硬,许秘书连声说是,池城挂了电话,降下车窗,手肘搁在车窗边,吹点冷风清醒一下。
另一边,时颜接到许秘书的电话时,她刚洗完澡。
说是时裕拿到竞标名额了,别的情况许秘书也没再透露,时颜在电话里连道两声谢,放下电话,折回浴室吹头发。
时颜看着镜中的自己,她还真拿自己换来了这次机会?她觉得有必要庆幸一下。
“笑。”时颜看着镜中的自己命令着,然后她就真的笑了出来。
这样起码能睡个安稳的觉了,男人什么的,等她把时裕重新拉回正轨再去想。
几小时后,时颜醒来,将一层一层的粉扑上去,勉强盖住黑眼圈,她往化妆镜里上看下看,又觉得妆有点浓。
重化?她决定重化,起码要漂漂亮亮地出现在某人面前。
◎ ◎ ◎
时裕最大牌的设计师Chris跟着时颜去金寰开会。
因为那次的剽窃事件,时裕在业界的名声一落千丈,这次竞标,时裕的方案提得最晚,其余几家设计公司认定时裕不构成威胁,都和时颜他们保持距离。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时颜也不是第一次体会,早就习以为常。
会议进行得算是顺利,池城在快结束时才出现,就简单说了那么几句,他依旧西装笔挺,散发着压迫力十足的气势,依旧没看她半眼。
会议结束,时颜去了一趟洗手间,十分凑巧,她在隔间里听到自己被别人谈论。
“也不知道时裕用了什么手段,金寰世纪酒店的竞标也染指得了,真看不出那女的挺有两下子的啊。”
“你是说她……”话顿在这一点,意味分外明显。
刚才说话的人笑着,“怎么可能,没看见刚才开会时池总监看都没看她一眼?我们总监对漂亮女人向来冷淡得可以,大老板人在苏黎世,也没空回来睡女人。”
时颜辨出了这个女人的声音,是昨晚商务晚宴上,裴陆臣原本的partner。
洗手间不愧是八卦诞生的场所,时颜哭笑不得,不由得忆起她刚回国那段日子,跑台中的一个专案时,曾经碰到大学同学,她当时也是在洗手间听到老同学谈论自己。
我就说吧,那种女人迟早会有报应。
我一直都看她不顺眼,当初有必要这样对池城吗?呼之则来、挥之即去的,不就仗着他喜欢她吗?
那种女人谁知道?看起来挺清高的,池城对她那么好,她到头来还不是甩了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跟着一个老头跑了。
时颜还记得,那次是她五年来唯一一次哭,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落泪,肝肠寸断、悄无声息,因为直到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此刻的时颜听着那两位“池总监、池总监”地叫,意气风发地推开隔间的门。
洗手台前的两个女人从镜子里看到时颜,那一刻的表情变化着实精彩,时颜则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洗手。
对于女人,美貌与气势皆是奢侈品,此刻却由她娓娓道来。
时颜只是在镜中对着这两人微微一笑,“上班时间乱嚼舌根,你们上司知道了会不会炒你们鱿鱼?”
二人被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时颜看看镜中自己无瑕的妆容,刻意拨一拨头发,“我跟你们上司很熟,要不要我去他那里也嚼一下舌根?”
虽然没有因此而消气,但起码吓得两人不敢再开口,时颜挑眉觑她们一眼,心情顿时转好,到楼下餐厅补吃早餐。
才没坐多久,她就看到害自己刚才被人诟病的罪魁祸首。
在这寸土寸金的商业区,金寰占了办公大楼第三十九楼到顶楼,这位裴陆臣开的那间玩票性质的小公司在二十四楼。
遇到他总是没好事,时颜用餐巾纸擦擦嘴角,正准备起身,裴陆臣已经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一副巧遇她的模样,“昨晚我可是找了你一个多小时。”
昨夜的晚宴是为了庆贺金寰总部坐落台北而办,时颜不能错过最后一次机会,只能利用一下交友广阔的裴陆臣。
“当时有事先走了。”时颜答得轻巧。
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般男人大概从此就不敢对她有任何兴趣,偏偏难度越高,裴陆臣越喜欢挑战。
裴陆臣眉一皱,嘴角却是笑,“虽然你利用完我就把我甩了,但毕竟昨晚我们还跳了一支舞,我也算你的partner,怎么能不打一声招呼就溜得无影无踪?”
时颜一时语塞,她确实该说谢谢的,谢他请自己跳舞,让她成为全场瞩目……不,只是那个男人瞩目的焦点。
时颜手放在桌上,恰逢此时,裴陆臣手指状似无意地滑过她的手背,让她顿时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真的没有发展的可能?”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时颜闻得头痛,不远的那一桌上,坐在那里的女人还在往这边瞟。
时颜冲那女人笑一笑,扭头又对裴陆臣笑说:“您觉得我跟一个‘会走路的生殖器’会有什么发展的可能?”
裴陆臣像是真的无奈了,“伶牙俐齿的女孩。”
时颜想着要怎么溜,正要把手机掏出来,就有电话打过来。
“抱歉,接个电话。”
裴陆臣沉默地看着她离去,眸光深深,表情有些晦暗。
时颜头都没回,自然欣赏不到裴陆臣难得的黑脸,她终于如愿离席,电话那头是Chris有些激动的声音,“我刚听到许秘书在讲内线电话,池总监要她把我们的资料送到他办公室去,你赶快过来一趟吧,看起来很有机会。”
◎ ◎ ◎
位于四十一楼的总监办公室,池城在电脑上大致看了看时裕过去的设计成果,剽窃事件爆发之前,时裕还是有很多拿得出手的好作品,他的手边是许秘书送进来的资料,池城取过来大致看了看,随后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看到所有者那一栏揭瑞国三个字,池城着实愣了几秒,就是这个男人带走了她……
内线电话响起,成功地将他的思绪拉回,池城勾起话筒按下二线,这是秘书专线,但对方一直不说话,池城不得不问:“什么事?”
回话的却不是许秘书,而是冉洁一笑吟吟地说:“是我。”
池城听出她的声音,神情松懈下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没收到我的简讯?”
“什么简讯?”
“没什么,中午一起吃饭吧,我在飞机上认识了一个义大利男人,我把他约出来,到时候你帮我看看。”
像小孩子玩游戏一样,明明只隔了一扇门,两人还是用电话聊得很开心。
幼稚……时颜远远看着这个手持电话的女子,突然就冒出这个念头。
一部分是在鄙夷,另一部分偏又不禁要猜池城现在正说着什么,能将这冉小姐逗得笑靥如花,时颜是知道的,他平时寡言少语,一旦认真哄起人来却总能字字温存。
笑靥如花的冉小姐终于放弃这无聊的游戏,挂了内线电话直接进办公室。
冉洁一和池城见面其实也没多说什么,看见满桌的文件就知道他在忙。
池城话也不多,“哪家餐厅?”
“就在对面的Tiamo吧,电梯里有广告,听说新到的厨师手艺不错,拿手的料理是义大利菜。”
“嗯。”
“那你先忙,我走了,别迟到。”见池城点头,她勾唇微笑,走出了办公室。
冉洁一和许秘书还算熟稔,其实她带了礼物给池城,一副钻石袖扣,她怕他不收,把礼盒给了许秘书,“晚上下班的时候帮我交给他。”
“冉小姐,你们可真恩爱。”
冉洁一但笑不语,看看时间,真得走了。
当冉洁一转身离去时,一眼便瞥见会客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只是一瞥而已,冉洁一瞬间目光一黯,脚步顿住。
时颜明显感觉到这位冉小姐的注视,她原想等冉洁一走了之后再起身,但这女人偏偏就盯着自己不放,时颜只好礼貌性地朝她微微颔首,起身走向办公室。
这道目光一直尾随着时颜,但时颜没回头。
金寰要建亚洲唯一一间七星级酒店,就算只能从中分一小杯羹,她的设计公司也能凭此一役咸鱼翻身,时颜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时间风花雪月、顾影自怜。
◎ ◎ ◎
Taimo的义大利菜做得很道地,趁新男友去洗手间,冉洁一赶紧问池城,“你觉得他怎么样?”
“不错。”
真是千篇一律的答案,冉洁一低头暗忖,自己是不是该苦笑一声?垂眸想了想,实在笑不出来,“我上午在你办公室外面见到了一个女人……”
池城像是没听见,低头专心致志地享用著白松露料理。
“我好像在你的皮夹里看过她的照片。”
“我皮夹里没放照片。”池城没什么表情,回答也漫不经心。
“不是你现在这个皮夹,是之前那个。”他从来不是说话拐弯抹角的人,突然这样闪躲,冉洁一有点应付不了,“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去瑞士度假,你掉过一个皮夹?你那时候像疯了一样,让工作人员陪着在雪场找了几天……”
冉洁一正说着,无意间瞥见新男友正往回走,她顿住没再说下去,这样追根究柢,连她都鄙视自己。
午餐有点不欢而散的味道,虽然池城最后依然微笑,“带你男朋友到处逛逛吧,等我这阵子忙完一定会尽地主之谊。”
然而池城近来昏天暗地的忙,金寰历来是稳扎稳打的经营团队,用地预算审查、环境评估、招标竞标都已经展开,但工程前期诸多问题还是令他伤透脑筋。
直到一个多月后,池城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欠一次地主之谊,打电话过去,冉洁一早已换了下一任男友,他想劝劝她别这么放纵自己,但听她在另一端语调欢快,池城也没多说。
刚挂电话,秘书的内线电话就打了进来,提醒他晚上要请市政府的人吃饭,时间快到了得赶紧过去。
这顿饭在谭府享用,一轮酒敬下来,一群人喝酒划拳,续摊的夜总会里多了美人做伴,喝得就更多了。
池城从包厢里出来,夜总会的小姐竟然也跟着出来,他揉着太阳穴摆手要她进去,自己默默走到了僻静处,扯开了领带抽烟。
这是市区最著名的夜总会,灯红酒绿、夜色旖旎,设在转角处的洗手间用的是黄铜把手,熠熠生辉,周围夜夜笙歌,唯他孤身一人,池城顿觉落寞。
静谧中突然有一抹身影,捂着嘴冲进洗手间……
◎ ◎ ◎
时颜扒着马桶吐得很凄惨,终于胃里不再翻搅,这才狼狈地站起来,她对着镜子愤愤咬牙,合约还没签就喝了她八万的酒,“他妈的!”
骂过之后才不再那么心痛,时颜漱口补妆,喷了喷口腔清新剂,边低头顺顺裙角,边走出洗手间,此时一双发亮的皮鞋出现在她面前。
虽然鞋是双好鞋,时颜却语气不善,头也不抬地说:“让开!”
对方没动,依旧拦在她面前。
时颜扶着额抬起脸,一副要教训人的模样,嘴都已经张开,等到看清眼前人却愣住了。
她反应倒是很快,愣过就笑,“好久不见,真巧啊。”
池城眉眼压得很低,眸光晦暗,上下打量她一番,肤齿俱白,薄薄的嘴唇玫瑰色,黑色的裙,宽腰封勾勒出腰线的曼妙,初夏季节穿得未免少了一点。
他越是冷脸,她越是巧笑倩兮,“对了,下周就要公开竞标结果,如果中了,我一定代表我们设计公司请你这个大恩人吃饭。”句句官腔,说得时颜自己都觉得有点假惺惺。
在池城的沉默中,时颜脸上的笑越来越挂不住,“不打扰你了,我也还有应酬,得先走了。”
不知算不算逃过一劫,时颜转身的瞬间就撤了笑脸,下一刻却手腕一紧,很突然地被他抓住。
“你……”池城欲言又止。
“怎样?”她的尾音微扬,仿佛带着挑逗。
池城的面容恍若蒙着一层雾,将真正的情绪藏得极深,他没说下去,松开攫住她手腕的手,递过来一个塑胶药瓶,“解酒药,你拿着。”
他的嗓音略有些清冷,眸中泛着黯黯的光,疏离又得体,时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的男人真是美好,她原本以为自己戒得掉……
池城把药瓶放在她手里就走了,眼睁睁看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时颜脑中那根拿来自制的神经砰的一声断裂,“等等!”
池城背影一颤,竟然真的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时颜快步赶上,距离很短却有种气喘吁吁的错觉。
穿着高跟鞋的她身高仍只到他的耳根,她仰着脸,正与池城低眸俯视的角度契合,连这种高度差都能勾出时颜对过往甜蜜的记忆,真是要命,她想。
“别对我这么好,你会后悔的。”
池城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微微眯起眼,那是他遇到难题时的习惯动作,时颜没解释,突然踮起脚凑近他。
池城下意识退后一步,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时颜观察到时竟肆无忌惮地笑开,池城想板起脸,但下一秒就感觉到湿热的气息喷在他的颈侧。
时颜在他白衬衫的领口处印下一枚唇印,很用力,唇印完整,鲜红欲滴。
她仰起脸面对他,眉梢眼角尽是飞扬,甚至带着一点邪气,“看你回家怎么解释……”
这挑衅的女人!池城心火突然蹿至头顶,也道不清自己在气什么,时颜正要退开,蓦然被他锁住腰肢,一下子撞进他的胸膛。
时颜胸口闷痛,还来不及反应,池城另一手已经托住她的脖子,不再给她半点空隙挣脱,居高临下地盯着这个招惹了他的女人。
下一秒,带着怒气的吻烙在时颜的唇上,伴着他的酒气渡进她口腔的,还有他强势却柔软的舌。
身后是墙壁,身前是他,同样的不可撼动,时颜的拳头抵在他胸口上。
嗅着他的鼻息,仿佛回到当年图书馆的书架深处,他初次吻她的那个瞬间,时颜慢慢闭上眼睛,还是老习惯,热吻后,他喜欢在她唇角细密地吮。
时颜反勾着他的颈子,满足得险些要哼出声来时,听见满含嘲弄的嗓音,“我女朋友正在出差,你要我回家向谁解释?”
这招彻底激怒了她,池城被猛地推开,踉跄几步才站稳。
“你这个混蛋!”她气到声音都有点发抖,反观他却笑得十分不屑。
从来都只有他被她激怒的份,这次角色对调,池城还真不知要如何回答,其实他挺满意的,因为暂时不用看到她脸上虚伪至极的笑。
第二章
时颜冲回自己的包厢,里头暴发户老板正搂着一个酒店小姐唱歌,整间包厢非常吵,见时颜回来,暴发户眼睛发光,忙推开怀里那个,伸手叫她,“小时啊,过来过来!”
时颜勉强弯出一点笑容,坐到他身旁刚空出的位子上,示意助手把她的公事包拿过来。
“赵总,这是我们的合约,您签了这份,明早我们就……”
“不急不急,来来来,帮你点了歌。”麦克风递过来,“我最爱这首,经典老歌。”
时颜硬着头皮唱完伤心酒店,见姓赵的笑咪咪的,以为他终于肯签字了。
他迟迟不拿笔,反倒抓住了她的手,不仅如此,他的手臂也同时挨过来,蹭着她裸露的肩头。
他又替时颜倒了一杯威士忌,杯口直接凑到她嘴边要她喝,时颜嘴角有笑,拳头却捏得死紧,仰头又喝完一杯。
赵老板非常满意,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你们年轻人气色就是好,喝了酒更好看,红通通的……”他手指头要往她嘴上摸去,时颜忍无可忍,咬紧牙,手腕用力,考虑要不要狠狠扇他一个巴掌。
他手指离她嘴唇只有一公分时,突然被人打断,“砰”的一声,有人推开了包厢门,来人三步两步就走到时颜面前。
“你谁啊你……”赵老板没说完,领子一紧就被人揪了起来,紧接着就挨了一拳。
赵某人的痛呼声在时颜听来分外动听,可惜容不得时颜再继续欣赏,转眼她就被闯入者带出了包厢。
裴陆臣把她拽出夜总会大门,手还一直抖,也不知是生气还是兴奋。
时颜脸上虽然笑呵呵的,一副十分痛快的模样,暗地里却已悄无声息掰开了他的手。
裴陆臣手心突然空落,总觉得少了什么,一见她笑更是脑子发热。
“我碰你半截手指头都不行,那头猪摸了你半天,你怎么都没反应?”
时颜忽略他的怪腔怪调,从包包里拿出半瓶矿泉水递给他,应酬混多了,矿泉水随身带着,随时可以掺到酒里。
“喝点水,消消气。”
“难道我裴陆臣还比不过一头猪?”他仍不泄恨。
时颜倒是优哉游哉,“裴先生,嘴巴放干净点,拿自己跟畜生比,挺落漆的。”
“你这女人怎么可以……”
“谢谢。”时颜打断他,语调柔软。
他一时语塞,不觉看着她的脸,认识这么久了,第一次见她发自真心的笑。
裴陆臣还来不及反应,大门那边突然人影晃动,满脸是血的赵老板带人从夜总会冲了出来。
时颜慌忙将还在恍神的裴陆臣拉低,两人一起躲在车后。
柔软的身躯就这样不经意地嵌进怀里,裴陆臣猝不及防,心头泛起一阵止不住的震颤,这种略显生涩的悸动,令他有种回到不谙情事的少年时代的错觉。
时颜像是感觉到他的心跳,等那些人往反方向追去,时颜立刻站起、退后,让两人之间隔出一段距离。
裴陆臣干咳一声,“他们一定会到你停车的地方等你,我送你回去。”
“不用……”时颜执意拒绝,却在瞄到他身后的某人时顿住,随即改口,“好啊。”
裴陆臣没弄懂其中蹊跷,顺着时颜的目光回头,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那里,那男人站在几个喝醉的男女旁边,更显得抢眼。
距离有点远,对方的面貌看不太清楚,身姿倒是极佳,气宇轩昂、派头十足,望向他们这边,目光悠远却带着压迫感。
裴陆臣觉得对方很眼熟,想再仔细看看,但时颜已经开口催他,“我们走吧。”
◎ ◎ ◎
裴陆臣开车,时颜一路上都在打电话,裴陆臣在旁边听,半句话都插不上,他心里认定她这是故意的,但他也没办法。
送时颜到家时,裴陆臣说:“不请我上去坐坐?”
时颜沉默地解开安全带。
“Goodbye kiss总该有一个吧?”
时颜沉默地打开车门。
裴陆臣头探出车窗,“我明天来接你?”
时颜头都没回,手臂举高挥了挥,也不知道是在拒绝他还是跟他道别。
冷感的女人真是无趣啊……目送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裴陆臣猛一踩油门,转眼间已驶出很远。
时颜回到家,席晟破天荒地抱着半颗西瓜在看电视。
“我刚在窗台边看到有人送你回来。”
高跟鞋往鞋柜里一丢,时颜赤脚走过去,“小孩子别多管闲事。”
“到底是谁?他那辆保时捷颜色可真骚包。”
时颜暗暗在心中腹诽一句,他人更骚包。
“裴陆臣?”
“你烦不烦?”
看来是猜中了,“你什么时候带他回来给我看看?”
“你对一个男人这么好奇干嘛?”
“我都吃了他十三盒顶级比利时巧克力了,能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吗?”
裴陆臣不是个容易妥协的人,要他别送礼物到公司,他直接改送到家里,结果全入了席晟的口袋。
时颜无意多谈,瞄了电视一眼,“这什么电视剧?不好看,转台。”
“韩剧,不换。”
“你什么时候喜欢上韩剧了?”
席晟不置可否,只顾看着她,心思明显不在电视上,“你看这个演员,叫池城。”
刹那间,时颜像被定格般一动也不动,连目光都怔住了,随后她猛地抬眼。
席晟姿态懒散地靠向沙发椅背,拿遥控器的手却隐隐僵硬着,“你之前不是说金寰的case是你前男友在负责吗?我老是想不起他的名字,现在终于记住了。”
她每次喝醉酒总爱念叨同样的话,他一直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原来不过是个名字,池城……
过去,这个喝到胃穿孔的女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蜷成一团抱着自己,那样痛不欲生的一句,“池城,我好痛……”席晟一生都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他比电视上这个好很多。”时颜心有戚戚焉,声音不觉低了。
席晟表情已有些僵,“我还真没听你夸过谁,哪里好很多?”
“哪里都好很多。”一句话说得三分像叹气,七分似惋惜,席晟没料到一贯波澜不惊的她会是如此反应,心里一酸,立即转台。
他是一时嘴快,问出口了才觉得懊悔,时颜却像刚回过神来似的,“我先去睡了。”
“哦。”席晟盯着电视胡乱转台,心思飘得老远。
早晨的时候,守着电视一夜无眠的席晟洗了个晨间澡,买了早点等时颜起床。
她睡得好不好,席晟并不知道,但走出房门的时颜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
他把她的咖啡换成牛奶,“你胃不好,要应酬也少喝点酒,三餐记得按时吃。”
时颜无奈,“小孩子管起我来了?”
昨晚的一切她都不记得了似的,笑得很开心。
“我是怕我走了,你照顾不好自己。”
这家伙这几天真是让她接二连三的诧异,“你要去哪?”
她紧张的语气让这家伙展了欢颜,“我准备回基隆看我那死鬼老爸,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去?”
“他又不是我爸,不去,”时颜继续低头涂果酱,“你最好也别去。”
“自从我们跟揭瑞国去了美国,我就没跟他联系过,真有点想念他追着我狠狠揍我的日子。”嘴上虽然开着玩笑,但席晟的脸上没有兴奋,只有平静和少许的落寞。
时颜少得可怜的那点怜爱之心,被他一句话全激了出来,她拨了拨他的头发,“他现在已经是一把老骨头,打不动你了。”
“你说要是他知道揭瑞国垮了,会不会很开心?”
时颜冷哼,“开心到心脏病发最好。”
“嘴巴这么毒,小心会有报应。”席晟的落寞转瞬即逝,笑咪咪地按住她的手。
“我等着。”
一句玩笑话还真让席晟说中了,他一语成谶,时颜的确犯了小人。
赵老板挨了打,时裕一笔生意泡汤不说,被这条地头蛇缠住才真麻烦。
赵老板带着打手在公司楼下堵人,要时颜把肇事者交出来,时颜索性宅在家里画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苦了时裕的人,要替裴陆臣收拾烂摊子。
◎ ◎ ◎
这一日,金寰要宣布得标的设计公司,时颜必须亲自出席,好在去金寰听到了好消息,两家设计公司共同得标,其中一家正是时裕。
宣布消息的是池城,相关细节问题也由他与两家设计公司的负责人谈,因为另一家设计公司要换人跟进,接替的人还没到,池城就与时颜在会议室里等。
他抽着烟,递了一支给时颜。
时颜摆摆手,“戒了。”
在她柔和迎视的目光中,池城一时愣怔。
当下他没说什么,继续忙他的,片刻后却突然开口,“什么时候戒的?当年我怎么劝,你都不肯戒。”
当年真不是什么好的词汇,时颜脑子里都是那糟糕透顶的夜总会之吻,这男人已经学会对她恶作剧了,现在这么问,他又要做什么?
“你这么难戒,我都戒掉了,区区烟瘾只是小意思。”
她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那刹那池城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似有某种情绪哽在那里,手一僵,平白折断一支好烟。
会议在晚餐前结束,时颜看着率先走出会议室的那个男人,心口有点酸,一点而已,被她尽力忽略掉。
去停车场开车时,看到裴陆臣从停在对面的那辆布卡堤上下来,时颜顿时无语望天。
裴陆臣手肘撑在车顶上,“我等你半天了。”
时颜正忖度着要怎么应付这牛皮糖,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喊叫:“时小姐!”
这声音让她心里咯噔一下,循声望去,时颜真不知该怒该笑,赵老板带着几个打手,竟也在这里等了她半天。
赵某人当下认出裴陆臣,“给我站住!”
时颜二话不说钻进裴陆臣车里,裴陆臣随后跳上车,还没坐稳,时颜已将油门踩到底。
裴陆臣不知死活地笑着,“别像逃命似的,他难道能杀了我吗?”
时颜不理会他说的话,她开不惯超跑,还没绕出停车场,就差点撞上从转角驶出来的一辆白色奥迪。
时颜猛然踩下煞车,但当她想再发动竟发动不了,她慌乱间瞥了照后镜一眼,只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老板正在指挥打手追人。
时颜还在跟排挡较劲,“你这什么破车?”猛一抬头就看到池城站在她面前。
池城沉默地看着她,只是这样而已,就令时颜觉得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
裴陆臣见时颜莫名其妙地失神,有些不明所以,他与池城算有一面之缘,下车查看了一下,池城那辆奥迪没划伤。
“池先生真对不起,我女朋友开车太莽撞了。”
池城闻言一怔,再度看向敞篷车里的这个女人,眉峰蹙起。
莫名的酸涩顿时从时颜心底冒出来,她停下一切动作,更懒得再弄排挡,冲着裴陆臣这句女朋友,她就不打算再救他。
池城扭头见几个看起来像流氓的人正往这边赶,打电话联络大楼警卫,声音张弛有度,“我们和一些人在停车场起了冲突……对,请尽快,那些人……”
“砰”的一声,流氓的球棒砸在池城的手臂上。
刹那间手机飞得老远,池城忍痛架住对方的手臂,好不容易夺下球棒,腹部却挨了一拳。
那一拳狠绝地砸在时颜的理智线上,“不要!”她要冲下车,裴陆臣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际拦下她。
“放开我!”时颜扭头,眼里竟急出了泪,裴陆臣看见彻底失神,手却仍旧抱牢她。
时颜慌乱无措,池城痛苦的闷哼声放大千倍万倍,几乎要击穿她的耳膜。
她一巴掌扇过去,“他在替你挨打!”
◎ ◎ ◎
裴陆臣从医院里出来,时颜正倚在车旁等消息。
“他头上缝了几针,外加一点点骨折而已。”
时颜怒气腾腾地看着他
“别这么瞪着我,他真的没什么大碍。”裴陆臣自讨没趣,学她的姿势,转个身倚在车旁,“你和他认识?”
时颜没有回答。
“很熟?”
而当池城从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他的车停在公司,要走到路旁拦计程车,对于他这个脚都站不稳的人来说并不容易。
走到半路他看见一个女人,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路灯是晕黄色的暖色调,池城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踏在一片暖色上,慢慢走近他,不快但也不犹豫。
时颜站定在他面前,不知道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很久没有经历的局促笼罩住她。
沉默许久,像是一个世纪那样长,时颜终于开口,“我帮你买了晚餐。”她把塑胶袋拎到他面前晃了晃。
池城缄口不语,她的眼睛很亮,熠熠生辉,有一瞬间他想要拥抱她,但下一秒他只是绕过她,继续往外走。
“池城。”时颜唤他,但他没停下。
时颜在原地愣了一会,拔腿就追,池城走不快,转眼就被她追上,因为脚步太急,时颜冲过去从后面抱住他的时候,池城肩头猛地一颤。
时颜侧脸贴紧他坚实的后背,不松手。
“你现在是病人,需要人照顾,给你两个选择,去我家,我照顾你,或者带我回家,我照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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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池城的指引下,时颜终于把车停稳,放眼看去,他车库里的几辆车全是白色,十分单调。
时颜知道他酷爱白色,想当年为了接近他,自己也经常像女鬼一样留着长直发,穿著白衣裙在图书馆到处逛。
又是当年……时颜笑了一下,引得池城皱眉回望,时颜收了笑上前扶他,却被他挥开,“别碰我。”
她倒是不气,只因他别扭得像个孩子,反观池城脸色苍白,楼下的警卫向他打招呼,他连回话的力气都没有。
警卫见到他身后跟着一个女人,满脸诧异,时颜想着该不该打声招呼,已经被池城拉进电梯,他紧攥着她的手臂倚在电梯壁上,仿佛所有力气都用来抓着她,因此疲惫地微阖眼眸。
时颜彻底没了声音,低头看他的手,一如记忆中的修长指节。
池城说:“十九楼。”她便默默按下那一层楼的按键。
公寓独占一整层楼,进屋后他替她拿了一双女式拖鞋,时颜看着愣了一下,“你女朋友还在出差?如果见到我在这里,她会不会误会?”
她试探的意味明显,目光再怎么压抑也依旧看得见闪烁,池城似笑非笑地勾一下唇角,“放心,她很信任我。”说完就往沙发上一坐。
时颜脸整个拉了下来,踢开拖鞋赤脚踩进去。
她四处张望,公寓奢华却单调,分外冷清,看得出屋主并没把这里当家看。
时颜帮他买的晚餐早就冷了,“你先睡一觉,我热一下菜、煮个汤再叫你。”
池城似乎没听见,靠着沙发,不知何时已闭上眼睛,时颜凑过去,近距离看着他的脸。
时颜的手指抚过池城的脸颊时,发现他睫毛一颤,她心中柔软,无声地凑近,很突然地啄了一下他的唇。
池城突然睁开眼睛,时颜单手托腮,与他隔着几公分,指尖点在他的唇上,笑吟吟的,“装睡,不乖。”
池城看她近在咫尺的唇,其实他更想看穿她的想法,“你还想要什么?”
他声音平静而低沉,时颜一时漏听,“嗯?”
“说吧,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池城往旁边一挪空出位子来,当这是一次谈判,没半点表情。
时颜的愉悦有点维持不住,“我不懂你的意思。”
“时裕竞标成功了,我知道自己没利用价值了,你要离开,我不拦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时颜怒极反笑,“你就这样看我?”暧昧散尽,目光微凉。
被她凝视着,池城心里一抽,时颜从前就这样,总能装得特别无辜,年少无知时觉得这样的女孩很特别,那么强烈地吸引着他,时隔多年才明白,她就是那种生长在阴暗处的花,色泽很美但是很毒。
池城转身不去看她,“别这么假惺惺,我看了烦。”时颜没有回应。
“我有点累,就不送客了。”池城说,他进了卧室,门扉紧闭。
偌大的客厅徒留时颜一人,她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束手无策。
曾经无数次的争吵,现在回忆起来竟那么甜蜜,全不似她此时这般欲哭无泪,难道只因过去她无比笃定他爱自己,现在却不能……
记忆中他们最长的那次冷战足足有半个月,她搬了家、换了号码,结果某一天回到新租的公寓,竟发现他睡在她床上。
时颜当下恨得牙痒痒的,冲过去掀被子,又挠又咬,直到把他闹醒,黑暗中两人较着劲,被她抓伤了之后,池城终于双臂一合,成功抱住她。
池城的鼻尖划在她细滑的颈上,“想我没?”
“没有!”时颜扭过头去,瞬间又被他扳正,池城双手捧起她的脸,眼神里有火焰,燃尽她的谎话。
冬天穿的衣服真多,但一件件都被他脱了下来,直到袒裎相对,身体重温欲望的节奏,时颜被他捞起来搂进怀里,任他咬着她的耳朵,听着他支离破碎的声音,“我知道你想我了。”
第二天醒来,她看着被扯坏的内衣,心疼那些钱,恨不得咬他,“你这个禽兽!”
池城眼里藏住笑,板着脸孔指一指自己背上的抓痕和胸腹间的吮痕,“你,禽兽不如。”
回忆渗进心里,蔓延了胸中沟壑,一遍遍冲刷,却不容她细细回味就残忍地将她驱逐,真是可笑,时颜想,我就再做一次“禽兽不如”……
时颜冲进卧室,房门没反锁,把手撞在墙上一声闷响。
室内微暗,立灯的微光让一切都镀上一层黯然,床上的池城有些艰难地坐起,看着她,瞳孔淬着暗光,快要满溢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夏天不比冬天,时颜跳上床压制住他,丝被与他的睡衣轻易地被她绞得凌乱不堪。
池城想抓住她作恶的手,却总是慢一步,气急了便猛地掰开她的肩,却因收不住力道,差点让这女人滚下床去。
眼看重心不稳的她身子一歪,几乎要摔下去,池城神经一紧,慌乱而认命地将她捞回,牵扯到手臂上的伤口,一阵撕裂的痛,时颜却趁机按住他的胸口推倒他。
时颜骑在他腹上,夜一般黑的发、星子般的眸、红唇似火、目光迷乱,“你问我还想要什么?我还想要你,可不可以?”
有一瞬,池城几乎沉沦,内心挣扎;下一瞬,他只是异常平静地说:“我这次可没醉。”
时颜呆住,池城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眉心镌刻着不耐,“我也不喜欢廉价的女人。”
如果说五年一梦,那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彻底将梦中的她惊醒,永不可逆,时颜知道别人不会懂得她需要多大的勇气支撑自己这么做,但她以为他会懂。
她逼自己不去相信,失笑道:“你可别告诉我,上次你是因为醉到连我是谁都认不清,才拉着我不放的,拜托,换个更合理的借口行吗?”他没回答。
时颜用尽全力扳正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睛,丝毫不眨眼,徒劳地想要看穿他的口是心非,“那你今天为什么让我跟你回来?我不信你对我没感觉。”
听到这句话,池城竟眼露不屑,时颜陡然失笑,顿时气力散尽,松开了手,也许他们之间最美好的时光真的再也回不来……
时颜恍然大悟一般,“也对,没有女人会接二连三做这种事,贱得太廉价了对吧?”
她脸上竟还有笑,那笑有如大雪初霁,乍暖还寒,那笑将最后一点奢望都浇灭了。
池城的胸腔某处有如被冰刃狠狠划过,顷刻间鲜血淋漓,不舍与留恋同时攫住他,令他差一点就要伸手去碰她的肩头,却在半路僵住收回。
“重寻旧梦的代价,我付不起。”他的声音不再冷酷疏离,却透着一丝艰涩。
时颜屈膝抱住自己,认真想了想。
最后她长舒一口气,连呼吸都必须拚命压抑住才不至于慌乱,“是啊,你都有女朋友了,我还送上门做小三,是我一时糊涂。”
池城的手在口袋里僵硬成拳,“你不也有男朋友?那个人姓裴对不对?我上次在夜总会外面见过你们,你们很般配,总比你跟着那个老男人强。”
他发现自己说出这些话并没有想像中艰难。
揭瑞国?时颜像是又笑了一下。
池城走到门边,“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来了,我真的不想和你再有什么瓜葛。”
时颜站起来整理衣裙,头发垂下遮住眼睛,他话都说到这份上……“裴陆臣因为我得罪了那些人,连累你,我有一部分责任,我会照顾你到伤好为止,你帮了时裕,我这么做就当是……还债好了。”
时颜的语调和他一样没有起伏,“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明天早上我再来。”
她低着头离去,脚步很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哭泣的机会。
告别了池城,有家不愿回的女人像孤魂一样飘进酒吧。
这间酒吧时颜常来,经常看见一些年轻女孩,她们看起来美丽不羁,内心却单薄脆弱,怕得不到眼前的利益,怕被男人看穿,所以即使和附庸风雅的男人喝酒、抽烟、尖叫,时颜在一旁冷观也总能看出她们的不安与造作。
时颜总觉得自己曾经和她们很像,而就在那时她遇见了池城,这个和她的世界完全不同的人,她偶尔回忆那段时光,总禁不住酸自己,人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那她爱上他是否出自本能?
此刻她面前的木头架上,六支中号试管装满彩色的鸡尾酒。
她一支一支喝完,酒气回冲,甜辣的气息在鼻腔和舌头上徘徊,令人迷醉……就像那个男人。
既然遗忘那么难,她又怎么舍得放弃?
喝到醉意朦胧时,时颜对自己说,就当她真的犯贱好了。
第三章
池城这一夜睡得乱七八糟,清晨无缘无故醒来,突然想到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就又浑浑噩噩地躺下,直到被门铃声唤醒,他才再度从无梦的黑境中挣脱。
他半边手臂是麻的,换另一只手打开对讲机时他还在想,她一次扑倒就让他整晚手痛,那个女人总是有本事让他受伤。
萤幕上很快出现影像,池城看得一怔,那头的时颜已经得体地微笑,“早安。”
一晚没见,她竟剪了短发,池城看着她,发型干净俐落,露出优美的颈子,连身短裙是轻快而迷人的丹宁蓝色,脚上一双罗马高跟鞋,锁骨和腿的线条都被拉得修长,仿佛性感就是她的专属姿态。
池城开了门,站在玄关没动。
时颜来的路上顺便买了菜,满满一大袋,他堵着门口,她索性把塑胶袋塞进他怀里,“菜你可以自己煮,就当我白跑一趟吧。”
这女人太清楚自己的优势,透亮的眼眸盯着他,宛如控诉一般,池城说不出一个不字。
他虽然让她进了屋,却没给她什么好脸色,时颜无视这个状况,她的连身短裙胸前有礼物盒一样的系带,她走近他,就像一份待拆的礼物款款而来。
池城选择转身不看,把塑胶袋拎进厨房。
时颜随后进厨房,见餐桌上昨晚买的晚餐动都没动,“现在都中午了,你从昨晚就没吃东西?”
池城没有回应。
“吃完午饭我陪你去医院。”
池城还是没有回答。
“有没有围裙?”
池城斜倚着柜子听她自言自语,不知道自己该用哪种表情应对,明明昨晚自己已经把话都说死了,难不成那都是他的幻觉?
池城当下没理会时颜,走进卧室换衣服,瞥见床头的电话,一瞬间有了挣扎。
他拨给刘婶,刘婶那边有点吵,“池先生,我正在买菜,马上就到。”
“今天不麻烦你过来做饭了。”
“哦,好的,那钟点费?”
“钟点费照算,对了,我问一件事,围裙……在哪?”
回到厨房时,这女人已经开火炒菜,池城把围裙递给她。
时颜十分忙碌的样子,“我空不出手,你帮我穿吧。”虽然没回头,但时颜每一寸神经都聚焦在身后。
池城半晌没声音,时颜神经越发紧绷,终于感觉到他一步步靠近自己,这才笑了一下。
时颜微微侧身,胸前便露出一片,池城正为她系围裙,手指不经意间碰到,皮肤的触感很好,池城手指避开,但已经有些恍神。
“菜好了,拿个盘子过来……”她边说边转身,池城一个不留神,转瞬她就进到他怀里,两人面对面,这还不够,她又往前移了半步,大腿紧挨着他。
池城该退开的,但他没有,眉压得有点低,似生气也似隐忍,“你故意的。”
这个男人的呼吸已有些粗重。
“对啊,我故意的。”她的目光像有温度,灼热了他的眼和唇,“你能把我怎么样?”
该死的尾音微挑、该死的眉眼飞扬,他能把她怎么样?问得好,池城勾起她的下巴,“你说如果我把你……”
他压抑的怒意正合时颜的意,正等着他继续,偏偏这时该死的手机铃声响起,该死的,竟还是她自己的手机在响。
时颜眼见池城放开自己并退后几步,那一瞬间,她甚至有了想杀人的情绪。
她看着他,居然有点可怜的意味,但池城此时的表情变化她就看不懂了,他的目光几乎是瞬间就恢复疏离,变化太快,令时颜心头莫名地跳了跳。
一通电话害她前功尽弃,时颜接起来自然含着怒意,“谁?”
一般人听到这种语气或许都会愣一愣,但电话那头明显不含善意,声音近乎阴狠,“你要他哪根手指头?”
时颜怔住三秒,“你说什么?”
“我说,你要这姓赵的哪根手指头?”
电话那头隐约有人带着哭音哀求着,但不知被谁恫吓了一句“闭嘴”就再没了声。
时颜这才反应过来,“你……”
“我兄弟帮我把他弄来了。”
时颜余光扫见池城坐在不远处,气定神闲地盯着她,目光虽刻意粉饰着一层懒散,却始终不眨眼睛,这种情况下她不能直呼裴陆臣名字,不得不压低声音,“你这是以暴制暴啊,别这样,大事化小就好。”
“想得美。”裴陆臣断然拒绝,“虽然他没伤到我,但你为了一个男人给了我一个耳光,我裴陆臣不跟女人生气,你那一耳光,我算在他头上。”
时颜被他一句话搞得心烦意乱,气得都笑了,“我让你打回来,可以吗?”
“他那几个打手没供出他,他连警察局都不用进,不是便宜了他?”听这话的语气,竟似他有多委屈。
时颜一时傻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选是吧,那我替你选,他用食指指挥那些打手,那就食指吧。”
裴陆臣说着就要挂电话,吓得时颜尖叫:“裴陆臣,你等等!”
喊出口她就后悔了,沙发上这位池先生的目光顿时冷得吓人。
时颜来不及解释,捂住话筒,只顾得上对池城说一句:“公司有急事,我得去一趟,一定赶回来陪你去医院。”
离开时都没来得及看池城的反应,一路跑进电梯里,时颜终于不用压低声音,“裴陆臣,求你先别动他,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 ◎ ◎
时颜到的时候,偌大一间撞球场只开了一桌,裴陆臣正和几个人打撞球,嘴里还叼着烟。
时颜快步上前,抬手就扯掉他的烟,“赵良荣人呢?”
桌边其余三人都衣冠楚楚,见裴陆臣被一个女人扯了烟,个个不怀好意地笑着,“裴先生,野蛮女友来了。”
裴陆臣像是没听见似的,打进这一球后才缓缓直起身,球杆指一指角落。
赵良荣嘴里塞着布,时颜一帮他把布弄下来,他开口就求,“裴先生你宽宏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求你大人有大量,我有眼不识泰山……”
求得文诌诌,其他人只当看笑话,这些纨裤子弟让时颜觉得恶心。
见时颜要帮自己解开绳子,赵良荣一辈子会的那些成语都一股脑往外冒,但刚解开绳子,时颜和赵良荣都被按住。
裴陆臣明显是指挥的那个,时颜挣不开肩上这只手,恼得直瞪裴陆臣,“裴陆臣,你够了喔,你们胆子够大,动不动就切人家手指头玩?”
其他几个人被连带教训了,有人用玩味的语气在旁搭腔,“裴陆臣玩他爷爷的配枪时,你还包着尿布呢。”
裴陆臣球杆一横,把这乱开玩笑的哥儿们拨一边去。
“时颜,你就不能对我说句好听的话吗?我这一辈子也就只有你敢吼我。”裴陆臣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苦着张脸忧郁地笑。
时颜却仍是那句,“你放了他。”
裴陆臣也顾不得被哥儿们笑话了,“我上次那辆布卡堤速度比飞机还快,你却说它是破车,我对别的女人而言那么抢手,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贱人是吧?”
时颜很想点头,好不容易才忍住,她试着掰开肩上的手,那人没收住力道一用劲,时颜立刻痛呼一声,皱着眉头转向裴陆臣。
这女人一皱眉,裴陆臣心都皱了,时颜终于被放开,来到他面前,语气是真的放软,“裴陆臣,你放了他,算我求你。”
裴陆臣没有回答。
“我们之间的事别牵扯上他。”
裴陆臣嗫嚅着张了口,眸里藏着试探,“但他的人伤了你的朋友,你那么在意的朋友。”
时颜陡然无言,那确实是她最在意的……
“那你想怎样?裴陆臣,放了他,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要不然你还我一个耳光?”时颜说着便拿起他的手挨到自己脸上。
裴陆臣手一抖,这女人皮肤的触感瞬间就侵入他掌心纠缠的曲线,裴陆臣突然间胆怯了下来,倏地撤回手。
赵良荣终于全身而退,一瘸一拐的肥胖身躯消失在撞球场,时颜松了口气,看看时间竟然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先走了,不妨碍你们打撞球。”
不等裴陆臣开口,时颜一路小跑着离开。
见她逃也似的消失,裴陆臣下意识要追,恰逢此时,一个哥儿们从后轻拍他的肩,并凑到他耳边,“这女人很厉害啊,小心栽在她手里。”
惋惜的语气,一副要他自求多福的表情。
裴陆臣顿觉颓丧,丢了球杆,一矮身便坐到单人沙发里。
另一头的池城记不得这是他第几次看钟了,和医生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他却直到现在还没出门。
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在等什么,直到急促的门铃声响起,他猛地站起,快步走到玄关,他看到装饰柜上的镜子,镜中的自己焦急都写在脸上,池城,承认吧,你又忘了教训了。
“叮咚、叮咚!”门铃一刻不停,池城猛地拉开门。
本该出现的表情瞬间没了,在他面前的是冉洁一,还有她的行李。
看见他脸上、手上的伤,冉洁一心疼得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抱住他,“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池城愣住片刻,“你怎么来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在这对男女的不远处,那个气喘吁吁刚从另一边电梯奔出来的时颜。
◎ ◎ ◎
席晟拎着行李进屋的时候发现时颜在家,他十分吃惊,抬腕看表,明明才下午五点多,“工作狂,你竟然在家闲着。”
一瞥见他的行李箱,时颜脑中就冒出悲惨的回忆,索性不搭理他。
“几天不见,你怎么换发型了?”时颜依然缄默。
席晟假装愠怒去揉她新剪的头发,被无情地踹开。
他风尘仆仆的,洗了澡再出房门,时颜竟还坐在沙发上,依旧是他刚进门时看见的抱膝蜷缩的姿态。
“你怎么了?”席晟坐到她旁边擦头发。
席晟是个直性子,不问出个所以然绝不甘休,时颜犹豫很久,无奈之下开了口,“有件事想不通。”
“说吧。”
她托着腮,想着要怎样解释,“有样东西很想要,可惜是别人的,想放弃又放弃不了,结果自讨苦吃。”
“男人?”
时颜有点讶异、有点迁怒,语气不善,“别一猜就中好不好?”
他忽略她的臭脸,洋洋自得地耸耸肩,“谁教我这么聪明?”
时颜手肘一拐隔开他,转眼他又笑吟吟地凑回来,“最近你身边除了裴陆臣和那前男友,还有其他人?谁魅力大到连你都想抢?”
抢?时颜心有戚戚焉,音量不觉低了,“他本来就是我的……”
席晟不以为意,待细细咀嚼完她的话,顿时冷脸,“你还真和你那前男友有瓜葛?”
席晟熟悉这女人的一举一动,她的沉默分明是默认。
席晟急了就有点口不择言,“时颜,你可别学你妈。”
时颜明显一抖。
刚才语气太冲,他转念就后悔了,不禁神色黯淡,“我只是怕你犯了妈犯过的错误。”
时颜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他。
席晟懊恼地抓头,戳她的脊椎骨,“我老爸想去给妈扫墓,我暂时没答应他,想问问你的意见。”时颜依旧沉默。
“喂,真的生气了?喂?”时颜还是没有回应。
“快到吃饭时间了,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当赔罪?”
时颜没出声,茶几上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也不顾,还是席晟替她拿过来,“你的简讯。”
时颜劈手夺过来,点开,是池城的简讯,你的包包还在我家。
她当时拿了手机和皮夹就往外冲,生怕把自己东西全带走,就难有借口再进他家门……
时颜狠狠关机,手机往茶几上一丢,闷头不理。
此时池城将iPhone攥在手里,不时低头查看,一分钟、十分钟……没回信更没回电。
失落一点一点累积,最终溃堤,池城猛地站起,将手机往茶几上一丢。
八个字的简讯删删改改七遍,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终于发送出去却没有回音。
开放式厨房里,冉洁一探出一颗脑袋,池城竟然会买菜?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几乎写在脸上的烦躁情绪。
“刚刚我陪你去医院复诊,也没听医生说什么坏消息啊,到底是谁得罪你了?”连她都看出他的不对劲。
医生确实没说什么坏消息,只是惊讶才一天的时间而已,他的手伤就深了一级。
怪谁呢?只怪他自讨苦吃。
“冉大小姐,以前你每次一失恋就会跑来我这里住几天,怎样,这次又失恋了?”
如冉洁一所料,他不愿回答她的问题,这男人这样毫不犹豫地转移话题,不顾对方半点情面,冉洁一倒是习惯了。
她早就把行李拎进了客房,这屋里也有她备用的拖鞋和盥洗用具,一应俱全。
“你这个左撇子偏偏伤了左手,我还不是怕你生活不便,特地来照顾你嘛,这次我会住到你伤好为止。”
池城一时失神,我会照顾你到伤好为止……那女人说过同样的话。
◎ ◎ ◎
到底怎样才算犯贱?
时颜吃了一顿饭从外头回来,坐在茶几上不断想着,一个没忍住,开手机回简讯,那你明天在不在家?我去拿包包。
牵挂着等了很久,只等到一个字的回复,嗯。
时颜反反覆覆看着这一个字,心里的千头万绪终化作一声讽刺的笑。
翌日同一时间,时颜在池城公寓门外按门铃。
当看到应门的这位冉小姐站在自己面前时,时颜的脸顿时一僵。
冉洁一身居家服,落落大方、笑容得体,“你是来找池城的吧。”
时颜连装作敲错门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冉洁一请进屋。
池城不在,这位女主人跑去倒水,时颜端坐在沙发上,目视着冉洁一的一举一动。
冉洁一像是对她并不陌生,声音也很亲切,却是问她,“怎么称呼?”
“时颜。”
冉洁一顿了顿,这女人在池城手机里存的名字是MSM,Mein Schlechtes Mädchen,我的坏女孩。
冉洁一笑道:“时小姐,实不相瞒,我替池城回你简讯,是想找个机会跟你谈谈。”
时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以对。
“虽然这么说可能很不礼貌,但说真的,前女友这种人有时候挺让人讨厌的。”
◎ ◎ ◎
阳光明媚的一天,池城回公司办公,谁都看得出他今天心情烦闷,例会上众人看他脸色行事,气氛压抑。
会议过后他有一批文件要过目,右手签文件有些困难,他索性放下笔,扭头看向窗外,办公室采光很好,但外头的暖阳照不进他心里,他的阳光五年前就已离他而去。
秘书转接了柜台的内线电话进来,“总监,有位裴陆臣先生找你。”
听见这名字,池城淡哼一声:“让他预约。”说着就要挂断。
他语调淡漠,柜台小姐一时怯场,声音颤抖,“但这位先生说是有关于时、时颜的事。”
池城的手指停住,顿了顿之后收回手,声音又冷了几分,“让他上来。”
不多时裴陆臣就站在他面前,“池先生,打搅了。”
池城低头签字,头都没抬,话说得十分简洁,“有事?”
裴陆臣咳了一下,“上次你因为我挨打,我是来道歉的。”
“不用,小事一桩。”
“这怎么能算小事?我女朋友因为这件事跟我吵了一架。”裴陆臣刻意一顿,等着看他的反应。
结果令人失望,池城依然没抬头。
裴陆臣却是心下一舒,坦然一笑,“池先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二话不说。”
池城手一震,力透纸背,笔尖瞬间划破纸张,他抬起头来,眼前的裴陆臣笑容带着阳光,那阳光并不属于他,池城想。
“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池城似是而非地反问一句,声音如一汪深潭,平静之下是什么,没人知道。
“当然。”
“那好,我的要求很简单……离她远一点。”
此时在池城的公寓,冉洁一仍和时颜对峙着。
“虽然这么说可能很没礼貌,但说真的,前女友这种人有时候挺让人讨厌的。”
时颜嘴角一抽,强压住怒意没有回话。
冉洁一继续说:“时小姐,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池城现在很好,我只希望你别再纠缠他。”
时颜笑了笑,拨一拨头发,“你可能误会了,我和池总监纯粹是工作上的关系,我昨天是来送设计稿给他的。”
冉洁一没料到她这么急着和池城撇清,愣了愣后才笑着说:“看来时小姐也很明白,就算我多事了吧。”
厨房的瓦斯炉上还炖着大骨汤,冉洁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似要进厨房,但更像是送客。
时颜识趣地站起来,“那我就不打扰了,我的包包……”
“在书房里,我帮你拿。”
“不用,我自己去。”
时颜进书房拿了自己的包包,池城的主卧室就在书房隔壁,关着门,时颜在门外顿了顿,一咬牙开门进了主卧室。
床、书柜、电视柜、电子壁炉……没有梳妆台,浴室里只有一支牙刷、一条毛巾,衣帽间里也全是男人的衣服。
时颜几乎把压在底下还没拆封的衬衫都翻了出来,没找到半件女人的衣服,她哼笑一声,直起身来瞥见穿衣镜里的自己,嘴角竟有一抹得意的笑。
时颜拍拍自己的脸,收了笑容,没时间收拾被翻乱的衣柜,赶紧从主卧室里出来。
冉洁一刚从厨房出来,见她已经拿了包包,“慢走。”
时颜微微颔首,穿过客厅时才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冉洁一说:“冉小姐,如果你和池总监之间有什么问题,我建议你找他谈谈,毕竟要守住一个男人的心,从女人方面下手是没用的,关键要看这个男人怎么想。”
当然也要看他是不是你的男人……时颜在心中默默补充。
冉洁一一直维持着的笑容终于有点变了味。
不等她回话,时颜拎着包包就走了。
{:soso_e102:}好强悍的女主,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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