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从良》作者:湛露
本帖最后由 泪娃儿 于 2019-12-23 19:23 编辑书 名:天子从良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湛露
出版日期:2013年8月9日
【内容简介】
听说太子顽劣成性、残酷至极,帝师换了一个又一个,
换到皇后没辙,只好派她这远方亲戚进宫管训太子,当他贴身婢女,
初次见面他即送她皮鞭大礼,她也不客气的亮出免死金牌当回礼,
两人虽然针锋相对好几回,但她其实心中只认他一个主子,
相处日子一久,她才知他这太子当得多憋屈,摄政王持政多年不还,
让他空有文韬武略却不得展,庙堂百官全当他是个空壳太子,
为了巩固实力,他拉拢勤王当后盾,她则夜会勤王世子希望能帮他,
谁知对方是色胚,见她受辱,他气疯的竟手刃勤王世子嫁祸摄政王,
还摘了摄政王官帽押入天牢,承诺将来封她为妃,有君如此夫复何求,
然而她得知勤王狼子野心,并早已知道自己独子死亡真相,
她曾发誓要跟着他一生一世,但今生,她可能要食言背信了,
明知他会疯狂,她也决定赌命的深入虎穴帮他拔掉虎牙、斩断虎爪,
孰料他竟猜到她的行动,不顾安危的早一步到勤王府“作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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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方千颜第一次见到诏河国太子唐世龄,是在唐世龄八岁的时候,八岁的男孩子正顽皮,越是禁忌的事儿越是想触碰,这样的年纪正是猫嫌狗厌的时期,更何况他是太子。
恶名昭彰的唐世龄在皇宫中人人敬而远之,因为他顽劣脾性难以调教,皇后为太子找了好几个帝师,最终却没有一个肯留在太子身边。平日除了皇后和摄政王唐川的训诫,唐世龄还能勉强听两句,其他人说的话都被他当作耳边风。
方千颜见到唐世龄的时候,他正在惩治一个不小心将茶水洒到了他身上的小宫女。他的惩治方法极为残酷,让小宫女赤着双手,捧着滚烫的茶壶跪在东宫前的青石地板上,膝盖下还放着一块竹席。
此时正值盛夏,那竹席被日头烤得火烫,小宫女的衣服轻薄,双膝跪在竹席上被硌得生疼,双手捧着的茶壶烫得她根本捧不住。
唐世龄凶恶的说:“你若是把茶壶掉在地上摔坏了,本太子就砍了你一双手!”
小宫女只得默默流泪,纵使那茶壶烫得手心儿起泡疼痛难忍也不敢松开。
方千颜是跟着皇后来的,皇后心慈,一见此情形立刻蹙眉说道:“世龄,你又在胡闹了,母后平日是怎么教你的?做人应当如何?你日后是一国之君,连个‘仁’字都不懂,天下人如何服你?千颜,去把那丫头的茶壶拿下来。”
应了一声,方千颜走过去拿茶壶。
唐世龄却喊道:“不行!谁也不许动茶壶,谁要动了,本太子就抽她鞭子!”
方千颜充耳不闻,几步走上去夺过茶壶就放到一边去。
唐世龄大怒,指着她背影喊,“你这个小宫女,不知道本太子是谁吗?来人啊,给本太子拿鞭子!”
闻言,皇后不禁生气了,“世龄,你连母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唐世龄紧绷着脸,双手死死攥紧拳头,像是有天大的怒火要发泄。
方千颜接着去扶小宫女,小宫女根本不敢站起来,只是双目盈泪地看着唐世龄,生怕自己站起来之后会有更大的祸事临头。
方千颜见状,回头看了一眼唐世龄说:“太子殿下今天是不是一定要惩治一个人才会开心?”
唐世龄冷笑,“怎么?你愿意代她受过吗?”
她站在唐世龄面前,“是不是只要太子殿下抽个几鞭,太子殿下便可以出气了?”
他眼睛一眯,狐疑地盯着她,“你敢让我抽你鞭子?”
“千颜!”皇后在他们身后叫道,“不要和殿下胡闹。”
方千颜回头笑道:“娘娘忘了您刚刚和奴婢说的话了吗?”
皇后犹豫了一下,嘴唇微微抿起,竟没有再说话。
方千颜直视着唐世龄,“奴婢和太子殿下打一个赌,如何?”
他哼道:“小宫女还敢和本太子谈条件?”
“奴婢赌太子殿下三鞭子之内都碰不到奴婢的衣角。”
他勃然大怒,“你还是鬼不成?本太子怎么会三鞭子都抽不到你?来人,拿鞭子来!”
她幽幽说道:“太子殿下若是三鞭子都抽不到奴婢,又如何?”
“抽不到……抽不到你的话,本太子就把这鞭子烧了,一辈子都不碰它!”
她悠然一笑,“好,那奴婢就站在这里,任太子殿下来抽。”她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块,在地上画了个约三尺见方的方框,“奴婢绝不会逃出这个方框之内。”
唐世龄接过太监递上来的鞭子,顺势一抖,那鞭子立即像尾灵蛇一样的散开,足有九尺长的皮鞭,平日里不知道打过多少人,太监递上鞭子的时候双手甚至都在发抖。
唐世龄死死盯着站在方框内的方千颜,方千颜比他还要高一头,她看上去比自己大上四、五岁,长着一张娇美如花的俏脸,嘴角总是挂着一抹挑逗人似的微笑,本来应该很好看的一个女子,可是看在他眼中却是非常碍眼。
他冷笑一声,“这是你自己找死,一会儿可别和母后哭疼!”说着,手臂高高扬起,第一鞭就这么抽了下来,旁边的太监唯恐躲避不及被鞭子抽到,还往旁边跳了一下。
方千颜站在方框内,看着鞭子冲着自己的身子抽来,她微微向后一倒,腰部就像是折了一样,半个身子都弯了过去。
众人一片惊呼的看着这一幕,方千颜安然无恙的挺直腰杆。
唐世龄也惊呆了,他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法避开自己的鞭子,气得他第二鞭子兜头盖脸的抽下去。
方千颜的脚步一点,身子微旋,那方寸之地看似没有多少回旋的余地,她竟单足站立,半个身子几乎都歪倒出去,那一鞭子自然又落空了。
唐世龄两鞭子抽空,气急败坏,第三鞭抽得又狠又急,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就见方千颜突然脚尖点地,身子冲天飞起,又高高落下,用足一踩,正踩在鞭梢上,将鞭子牢牢的踩在自己脚下。
“太子殿下,三鞭已过,请殿下履行诺言,将此鞭子烧掉。”她娇笑着望着唐世龄。
唐世龄这辈子还没有这么被人折过面子,气得恼羞成怒,用力去拽那鞭子,却怎么样都拽不动,不由得喊道:“你这个妖女,本太子要砍了你的脑袋!”
“殿下怎么可以言而无信?”她侧目看向皇后,“娘娘,奴婢请娘娘帮太子殿下做个重诺守信之人。”
皇后在旁边看了这出好戏,紧蹙的蛾眉微微展开,启唇一笑,“好,今日就把这鞭子烧了,从今以后,谁也不准给太子殿下找鞭子,否则便以宫规严惩!”
方千颜弯腰将鞭子一把拽在自己手中,手腕抖了三下,那皮鞭就像是有生命般圈成数段被她握在手中,她将皮鞭打了个结,丢给站在一旁的太监,“皇后娘娘的话你听到了,拿去烧掉吧。”
“你这个妖女!本太子要你好看!”唐世龄气得冲上来挥拳就打。
只见方千颜手一挥,轻易将他撂倒在地,摔了个结结实实。
跌坐在地的唐世龄使劲的捶地,骂道:“好大胆的奴婢,居然敢摔本太子!来人,把她给本太子拿下!”
皇后淡淡的开口,“方姑娘是我特意为殿下选的贴身宫女,有免死金牌,谁也不能动她分毫。”
方千颜弯下腰,学着唐世龄刚才那眯起眼的表情,也眯着眼看他,将皇后赐给她的免死金牌掏出在他眼前晃了晃,一笑百媚生,“殿下,奴婢叫方千颜,殿下可要牢牢记得了,从今以后,您大概要多听奴婢的话了。”
方千颜会入宫曾经一度是唐世龄心中的谜,他几度向母后打听她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安排给他,母后却都三缄其口不回应。
不管方千颜在皇后面前如何受宠,唐世龄就是非常讨厌她。这个丫头仗着自己有免死金牌在身,所以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对于他的呼来喝去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经常假装听不见,而如果他把怒气发泄在其他宫女和太监身上,她拉起那太监宫女就走,丝毫不给他任何面子,这让他气得快发疯,总想着要找到她的错处把她赶走,却一直都没有找到她的把柄。
他想着,这丫头不怕他的根本原因就是有母后撑腰,和那块免死金牌,所以他得想办法把金牌偷走,而因为她是他的贴身宫女,所以就睡在东宫寝殿的外间,所以他要下手很简单,只是有没有办法成功而已。
唐世龄心意已定,于是某天晚上,他悄悄推开内外间的隔门,看方千颜正睡在床上,已经脱下的外衣整齐地叠放在床头,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她的衣服里摸来摸去,却怎么都摸不到免死金牌,正纳闷着急的时候,只听床上的方千颜竟说道——
“殿下要找的金牌是贵重物品,奴婢怎么可能不随身携带?”
他被吓得浑身打了激灵,只见方千颜从床上坐了起来,大热天,她只穿了件白色中衣,那衣服很轻薄,可以透出里面桃红色的肚兜,又映衬着她肌肤赛雪,眸若点漆,笑咪咪地看着他,而免死金牌就亮晃晃的挂在她雪白的颈项上。
“殿下好好的千金之贵不做,要做梁上君子?”
唐世龄一眼扫到她的穿着,忽然涨红了脸说道:“你……你穿得这么风骚做什么?”
“风骚?”方千颜被他扣的帽子弄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又笑道:“原来殿下是个脸皮薄的人。可天气这么热,奴婢不这么穿,若惹出一身臭汗来,如何服侍殿下?”
“你真不知羞!”虽然才八岁,但唐世龄还懂得男女之别,他顿足转过身去,喝道:“你以后在本太子面前必须把衣服都穿齐整!”
“此时是奴婢就寝的时候,奴婢穿成这样有何不妥?再说,奴婢是近身服侍殿下的人,近身服侍的意思,殿下知道吗?”
唐世龄回头迅速睨她一眼,只觉得她笑得像只小狐狸,好看的唇型微微上扬,说出来的话却羞死人——
“就是说,等殿下成人了,奴婢随时可以侍寝。奴婢反正要做殿下的人,还忌讳什么?”
唐世龄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拔足就跑,方千颜在他身后娇笑连连,笑声如银铃。
第一次偷盗不成功,唐世龄又想了一个办法,他找人冒充皇后宫中的侍女,捧了个盘子来给方千颜,送一串珊瑚项炼,还“宣旨”说要让她戴着这串项炼去皇后寝宫谢恩。
方千颜看了看那串珊瑚项炼,慢条斯理地问:“皇后娘娘怎么忽然想到赐奴婢项炼?这项炼是从哪儿来的?”
那宫女被问得傻住,因为太子之前没有教过她其他说词。
在寝宫外头偷听的唐世龄急了,冲进来一把将项炼夺过来硬塞给她,“既然是母后赏赐给你的,你就拿着,难道你敢违抗母后的懿旨?快换了去向母后谢恩!”
方千颜嫣然一笑,“是了,奴婢听殿下的。”她伸手从自己的颈上解下一条红绳,那红绳上就系着免死金牌,然后将红珊瑚项炼挂上颈项。
唐世龄见自己的计谋得逞,急忙将免死金牌抢在手中,“我帮你把金牌收着,你快去快回吧。”
方千颜多看了他一眼,又笑道:“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她前脚一走,唐世龄后脚就命人准备东西,“去取个火盆过来。”
太监不解,“太子殿下,大热天的,要火盆干什么?”
“你这个奴才少废话!快把火盆端过来。”
太监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只好去翻出一个冬天才用的火盆,点了火,给他送过来。
唐世龄冷笑一声,扬手就想把金牌扔进火盆里,突然间,半空中飞来一颗小石子,正好打在他的手腕上,免死金牌偏了位置的落在火盆旁。
唐世龄刚要发怒,就见方千颜轻飘飘地从墙头上跃下,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笑道:“殿下是疯了吗?这是先祖御制之物,是先帝送给皇后娘娘,娘娘又赏赐给奴婢的,殿下若是烧了它,可就有蔑视先祖之罪名了。”
他见计谋又被识破,便弯腰捡起免死金牌,怒道:“你老仗着自己有免死金牌在本太子面前作威作福,算什么本事?若真有本事,你就别靠这免死金牌,给本太子一个厉害看看啊!”
方千颜倏然逼近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冷冰冰地说道:“一天到晚作威作福、耀武扬威的人其实是殿下吧?您凭借的是什么?还不是太子殿下这身黄袍?有本事您放弃太子之位给奴婢看看啊?”
“大胆!本太子是先帝唯一子嗣,承袭天命,若放弃太子之位,这江山日后由谁来统治?”
方千颜蔑视地撇撇嘴角,“怎么可能江山无人?现在殿下没有主政,日子还不是一要照过?有摄政王在,天下就不会大乱。”
唐世龄的脸色陡地变得铁青,小脸的线条紧绷,骤然将免死金牌摔在地上破口大骂,“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想的都是一个样,都是想要本太子把江山拱手让给摄政王!凭什么?这江山是本太子的!本太子就是死都不会让!不会让!”
唐世龄毕竟还是个孩子,说到最后,他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返身跑回自己的寝宫,趴在床上哭了整整一个下午。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自从服侍他以来,只见这位千岁殿下飞扬跋扈地欺负别人,却没见他这样嚎啕大哭过,全都乱了方寸,不知道是不是要去禀报皇后。
方千颜想了想,说道:“去叫御膳房准备一碗肉丝面来,殿下饿了的时候自然就不哭了。对了,准备两碗来。”
唐世龄在东宫哭了好半天,哭得眼肿鼻红的,也不见有人来看望,他慢慢的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时候突然听到脚步声,有人走进来。
这些奴才恁地大胆,竟未经通报就擅闯东宫太子寝宫,唐世龄心中怒火正炽,但又倔强的不想让人看见他的哭相,只继续趴着怒喊道:“滚出去!本太子无旨,不许你们进来!”
但来人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愤怒,反而自在坐在桌子旁,不多一会儿就响起吸溜吸溜吃面条的声音。
唐世龄又疑又怒,转头一看,只见方千颜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吃面条。
他怒道:“方千颜,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太子这个主子?”
她笑,“殿下,您好歹是个男人吧,要是您还记得自己是个主子,就不该在奴婢面前哭天抢地失了身分。到传晚膳的时辰,奴婢想您哭也哭累了,就让他们先送了一碗肉丝面过来,您要不要尝尝看?”
唐世龄瞪着摆在她面前的另一碗面。
她又说:“殿下若是还不饿,奴婢一会儿就把这一碗面也吃了。”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你是猪啊!”他骂着,也不管自己现在多狼狈,翻身从床上跳下,一屁股坐在桌边的凳子上,夺过另一碗面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方千颜吃完自己的那一碗面,就静静地看着他吃,等他吃完了,她才笑着用袖子轻轻帮他擦去眼角的泪痕。
“殿下哭什么奴婢知道,殿下是怕自己到了亲政的年纪依然不能做个真正的江山之主,可殿下哭就能解决问题吗?那唐川现在是一呼百应的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哦不,连一人之下其实都算不得了,论权力,他已经是诏河的万万人之上了。”
唐世龄将筷子猛地摔在地上,硬着脖子说:“原来你也是这么想的,那你就滚去唐川那里做奴婢好了,别在本太子眼前碍眼,本太子不要阳奉阴违的人来伺候!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我会站得比唐川高、权力比唐川大,我才是真正的诏河之主!”
情急之下,他连“本太子”这三个字都不说了,直接自称为“我”。
方千颜望着他坚决得不容任何人质疑的表情,微微一笑,“殿下有这样的信心当然是最好,只是要成大事者,光有信心可不够,殿下如果一天到晚将所有时光都浪费在捉弄太监宫女这种无谓的小事上,哪能有什么成就?
“奴婢听说,唐川的独子,小世子唐云晞四岁学琴,小小年纪琴技就名动京城,如今又被送去东方世家学武,东方世家的名头殿下肯定是知道的,算起来,他和殿下是同龄人,却有如此成就修为,假以时日若返回京城入朝为官,那风采岂是殿下比得上的?”
唐世龄越听脸色越难看,“你是故意要在本太子面前夸赞唐川的儿子吗?”
“是让殿下知道眼前局势之危、形势之严峻,殿下已经没有玩笑嬉闹的时间,您把所有帝师都赶走,没有人来教您学问,那治国治世之道谁来教您呢?”
“本太子……”
“殿下是想说您天资聪颖,可以无师自通?”方千颜捡了块石块,在地上写了个字,“请问殿下,这个字怎么念?”
唐世龄瞥了一眼,不屑地说:“‘朕’啊。”
“殿下知道要做好这个‘朕’字之前,要读多少书才能把它说得理直气壮吗?”
唐世龄不悦地说:“你才比我大几岁?要你来教本太子道理?”
方千颜一笑,“皇家藏书楼中据说有藏书两万七千册,奴婢不比殿下大几岁,不是要做帝师,而是要提醒殿下,那两万七千册,殿下读过的寥寥无几,可是先帝据说能背诵出其中的五分之一,那就是说至少能背诵出五千册。殿下您及得上先帝的百分之一吗?若是及不上,凭什么说您认得这个字?”
唐世龄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甩袖说道:“哼,你是母后派来给本太子用激将法的!”
方千颜笑着拍手道:“好啊!殿下起码知道激将法,那殿下可以从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学起。”
他嘟着嘴,瞪了她半晌,“方千颜,你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她指了指天上,俏皮地冲着他眨眼,“殿下是真龙天子转世,奴婢就是侍龙天女了。”
对于方千颜当他贴身婢女的事,唐世龄渐渐地似是认了命,而她建议,他也听进了一些,他会时不时的去藏书楼找几本书来看,偶尔宣召个文书院的学士来东宫给他讲书,只是对于认帝师这件事依旧很排斥。
有一天,方千颜好奇地问:“殿下为何不认下一个太傅,让他有章法系统的好好教您读书?”
唐世龄倔傲地说:“你懂什么?太傅教书各有章法,跟着一个太傅学,学来学去都是那太傅的想法,我只有读千家书,问百家师,才能有自己的学问。”
方千颜听了,微笑点头。
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发现唐世龄有个毛病,很不喜欢听到鸟叫声。
有时候他读书读得好好的,外面有鸟叫声传来,他就显得心浮气躁,丢下书本就叫宫女太监去赶鸟。
某天午后,唐世龄正在午睡,外面又传来鸟叫声,他不高兴地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说:“又叫又叫!叫什么叫!一天到晚叫得那么难听,等本太子得了天下,第一道旨就是诛杀绝尽这些羽毛烦人物!”
方千颜眼珠一转,走出东宫,过了片刻又走进来,手中像是捉握着什么东西,走到唐世龄身边,“殿下敢不敢看看我手中的东西?”
“有什么不敢看的?”他俯身探过去,在她的指缝之间竟然看到一只翠羽黄翎的小鸟。
“你、你、你抓了只鸟”他讶异地喊道。
方千颜笑道:“殿下讨厌它们,是因为您没有近距离地看过它们,这些小生灵都是很可爱的,您看,它可以被您握在股掌之间,若是玩腻了,便可以放飞了。”
唐世龄撇撇嘴,“那本太子要一根一根的把它的羽毛拔光!”
她连忙缩回手,“殿下一定要这么暴力血腥吗?这小东西又没有得罪您。”
“哼,看它一天到晚那么高兴,除了唱歌就是啾鸣,它不该死吗?”
“原来殿下是不喜欢看到别人比您快乐。”她突然问道:“殿下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开心快乐过?”
“哼,本太子每天都开心快乐着呢!”
“是吗?那殿下知道如何笑吗?”
“废话,谁不会笑?”
“可奴婢进宫之后就没见殿下笑过,奴婢想,殿下一定是不会笑。”
“放肆!本太子会笑!”唐世龄摔书跳起来,“我这就笑给你看!”他用力咧嘴,露出两排牙齿。
方千颜捂着嘴娇笑着,“殿下这是笑吗?像是要吃人似的。”她想了想,“殿下上一次出宫是什么时候?”
唐世龄百无聊赖地说:“去年春天,本太子和母后去踏春。”
“今年春天没有去?”
“今年春天母后生病,就没有去。”
“难怪……殿下一天到晚圈在这皇宫中,实在是太无聊了。”她悄悄地问:“殿下想不想出宫去玩?”
唐世龄双眼一亮,“出宫去?”他犹豫着,“可是母后肯定不同意……”
她笑道:“平时殿下看起来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一说到出宫就怕了?”
不甘被取笑,唐世龄一咬牙,“好!你说去哪儿?”
方千颜把唐世龄带到了登封楼。
出皇宫本来没那么简单,但是方千颜把唐世龄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皇宫中年纪最小的太监不过六、七岁,唐世龄又长得一张好看的俊秀面庞,不说话时就算装成乖乖的女孩子也没问题。方千颜手持腰牌,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把他带出皇宫。
唐世龄第一次这样简简单单就出了宫,好奇地到处走走看看。
路边的商铺很吸引他的目光,什么都想看,遇到好吃的就想吃,遇到好玩的就想买,方千颜见状便和他说:“去登封楼,那边要什么有什么,别耽误了时辰。”
登封楼是京城一间很大的酒楼,别家的酒楼最多两层,它却有三层。一楼是常年都有说书的在说故事,聚集了大批食客听说书;二楼则会有一些表演杂耍戏法;三楼为精品包厢。
楼门口摆摊的也不少,捏泥人儿、做糖人儿、卖簪环首饰、卖各种小玩意儿,摊贩们都想占一块这附近的人气之地兜售自家商品。
唐世龄一路走来,到了登封楼,简直像到了世外桃源一般,他让方千颜给他买了个泥人儿,又吃了个糖人儿,然后在一楼的茶楼好不容易找到一张桌子,坐下来听说书先生说书。
这大堂里客人很多,说书先生说得也很卖力,今天说的是《诏河游侠列传》中的黑鲤鱼谭莽除恶霸的故事。
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唐世龄开始也听得很入神,但过了一会儿却皱着眉说:“怎么这个谭莽无法无天、随便杀人,这些人还跟着拍手叫好?”
他们坐的桌子是和别人并桌的,同桌的另外两个客人不高兴地说:“小孩子听书就少插嘴,官府管不了的事儿,自有江湖豪侠来管!”
唐世龄板着脸,“什么豪侠,明明就是一帮该杀头的胆小鬼……”
方千颜一把捂住他的嘴,向周围个个射向他们的凶光赔罪,“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不会说话。”
同桌的男人冷笑道:“一个小太监,没见过世面,这辈子也变不成什么豪侠,一辈子断子绝孙,能有什么出息?”
“大胆!”唐世龄用力挣脱方千颜的手,抬腿就踢。
方千颜扯过他就往楼上跑,好在一楼的客人没有追过来,大概是觉得他们两个小孩子,不想和他们计较。
方千颜急急地在唐世龄的耳边说:“您啊,到了外面要记得您不是太子殿下了,不能动不动就拿出您在宫里的那套威风,否则就别想玩个痛快。”
唐世龄不高兴地扁起嘴,也不反驳,算是默认了。
等到上了二楼,这里比起一楼就清静一些,有店小二专门在这层楼伺候,看他们两个小孩子上来,便走过来要赶人。
“坐在这里是要付茶水费的……”
方千颜翻手拿出一锭银锭子,立即就堵住店小二的嘴。“我们不是要坐这层楼,我们其实要去三楼雅间,再把你们楼里最好吃的东西选上一、二十样端过来。”
店小二是认钱不认人的,一见银子竟然有好几两重,立刻就换上一副笑脸,“那二位楼上雅间儿请吧!”
唐世龄看到二楼有个变戏法的,刚从宽大的袍子里变出一只鸽子,他才惊奇地喊“啊,这鸽子是从哪儿来的”,就被方千颜给拉上二楼。
“殿下不必跟楼下那群人挤在一起看什么变戏法,您若是想看,一会儿叫那个变戏法的到楼上来单独给您变一遍就是。”方千颜进了雅间,推开窗子,外面的清风吹进来,他们所在的房间窗户正对着楼后的街,和前街的热闹不同,楼后显得较为安静,但依旧是车水马龙。
“殿下知道这边是哪里吗?”方千颜指着楼下问道。
“我怎么知道。”唐世龄跪在窗边的凳子上往外看,原来后面是一片很大的府邸院落。有很多的车马经过这里都会停下来,络绎不绝的有人在府门前进进出出,因为居高临下,那片宽大的屋檐挡住了府邸的匾额,让他猜不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方千颜笑道:“这里就是摄政王府。”
“是唐川的家”唐世龄的脸色忽然凝重起来,眉头皱得紧紧的,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冷笑道:“都是来拍他马屁的。”
“也不尽然。如今朝廷由他摄政,各部各级的官员每日都要到他府上来谈公事,自然出入的人就多了。”她说道,“殿下再等几年就可以坐在朝堂上听政了,到时候这些人都会去拍殿下的马屁。”
“哼,墙头草的臣子,本太子才不稀罕。”
这时候,店小二送来了十几样小点心,“两位小贵客,因客人多,若是要等热食就还得再等些时候。”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记得叫你们掌柜的给我们做石烹牛柳和吊炉烧饼,哦,对了,还有豆腐脑,也一并做过来。”方千颜熟练的吩咐着。
唐世龄坐到桌边,看着那一桌的各色小点,“这些东西会比宫里的好吃?”
“宫里的吃腻了,殿下总要换换口味吧。这些点心有很多是宫里吃不到的,有冰糖麻花,松子乳酪,蛋皮山楂卷,云片黑雨糕,无论哪个都是这里的招牌。此地的厨师是楼主特意从云疆、北燕和华岚等邻国重金聘请来的,所以各国的小吃点心这里都能吃到。”
唐世龄看到这么多的点心已经胃口大开,立刻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接着连声称赞,“好吃!真好吃!本宫要打包回去,送给母后尝尝!”
方千颜连忙拦住,“千万不可!殿下是个孝子,奴婢当然赞赏,但是咱们今日是偷溜出宫的,倘若让皇后娘娘知道了,一定很震怒,以后殿下也别想出来玩了。”
唐世龄叹口气,“唉,那就算了吧。”他刚刚一口气吃了七、八样,现在有点吃不下了,又趴在窗子边向下面看了一阵,忽然问:“你说唐川会不会一辈子都当摄政王,不让本太子当皇上呢?”
方千颜闻言一震,“殿下为何这样说?按照诏河的皇室规矩,殿下十四岁就可以亲政,殿下再等六年就好了。”
看起來頗為一般 很好奇女主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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