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5-28 18:53

《大小姐的花招》作者:夏日星空

书  名:大小姐的花招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夏日星空
出版日期:2013年5月29日

【内容简介】
“飞仙”是一家开在雪路尽头的温泉旅馆,屹立不摇百余年,
来去的旅客总说:泡温泉哪里都有,但唯有这里温暖人心……

她的老家,是个冬天一到就会飘下净白雪花的地方,
但她其实非常讨厌雪,那会让她想起讨厌的家人──
一个外遇的父亲、一个想要孙子而赶走她跟母亲的祖母,
十二年后,她在祖母的请求下,重新踏上这条积雪的路,
她很清楚,自从父亲跟异母弟弟意外身亡后,祖母只能依靠她了,
不过,她也另有打算──第一步,答应祖母接下飞仙;
第二步,弄垮飞仙;第三步,报复成功,让祖母忏悔,
偏偏她没算到,这个她以为冷漠的地方却因一个男人而变得温暖,
十二年前那个暗恋她的男孩长大了,在飞仙的厨房工作,
他变得帅气、充满男性魅力,不变的是依然非常非常喜欢她,
他的一碗热汤、一个偷吻,每每让她心跳加速,
尤其当她发现,他对她的破坏行径总是心疼大于生气时,
她不得不说,那些过往的恩恩怨怨都要臣服在爱情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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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5-28 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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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我讨厌下雪的地方。”

  每当有人相邀一起去滑雪胜地,例如藏王,或是越后汤泽,叶山由希总是冷冷的这么说。

  她出生在一到冬天整个大地就会被冰封住的地方,曾经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离开那里,直到十七岁那年……

  她讨厌那个地方、讨厌那个家,也讨厌住在那个家里的人,她以为有生之年,都不会再回到那里了。

  直到一个月前,她接到了十二年来都不曾有过联络的祖母来电—

  “由希,下个月中是你父亲去世十周年忌日,你方便回来一趟吗?”

  她本想拒绝的,尤其是在这种随时都会下雪的季节,但听见祖母那带着请求、甚至卑微讨好的语气,她兴起了回去的念头。

  况且,此时她正好离开工作了五年的公司,正在寻觅下一份工作。

  她得闲,又想看看从前总是严厉高傲的祖母此时变成什么苍老衰弱的模样了,于是她便一口答应了。

  十二年了,那个家从没管过她跟母亲的死活,即使是在母亲三年前过世时,他们也不闻不问。

  这么多年来,她跟母亲相依为命……喔不,应该说这么多年来,她总辛苦照顾母亲,因为她那脆弱的、一直以来依附着父亲而活的母亲在离开那个家之后,便从没对她尽过一日身为母亲的义务。

  离婚后,母亲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镇日自怨自怜,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不多久,甚至染上了酒瘾。

  她除了半工半读,靠着各种补助完成学业,还得照顾毫无生活能力的母亲。

  她恨那个抛弃她跟母亲的家、她恨那个背叛家庭的父亲,有时,她也气她软弱的母亲。

  而今天,她要踏上那一条睽违十二年的雪路,回到那位在雪路尽头的—“飞仙温泉旅馆”。

  第一章

  平成十二年冬,越后汤泽温泉街。

  越后汤泽位在新泻县最南端,与长野县及群马县相接。

  这儿是具有悠久历史的温泉街,颇具盛名的温泉旅馆犹如峰峰相连的山脉般,一家接着一家,十分热闹。

  叶山家在汤泽经营具有百余年历史的飞仙温泉旅馆,现在当家的大老板娘是六十五岁的叶山美代。

  而她,也是十七岁的由希的祖母。

  由希的父亲是四十五岁的叶山昭夫,是叶山美代的独子。

  二十七岁经相亲与由希的母亲叶山澄子相识结婚至今,只生下由希一名女儿。对于需要子嗣继承家业的叶山家来说,体弱的澄子绝不是一名合格的媳妇。

  由希觉得父亲是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一直无视母亲在这个家里所受到的委屈跟责难。但她也认为母亲太过认命传统,即便遭此对待,却还是坚定的尽着身为叶山家媳妇的责任。

  而祖母及父亲对她的管教非常严格,总说她身为叶山家的人,绝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叶山家名声的事。

  因此明明正值众多异性追求的十七芳华,由希仍是独来独往。

  这一天是学校的结业式,结业式结束后,她到市区的书店看了一下午的书,然后又连看了两场一直很想看的电影……待她走出电影院,惊觉到时间已经九点了。

  从市区回到家时,已近晚上十点。

  她从后门偷偷溜进别馆,经过仓库时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原以为有人在仓库中取物或是存放物品,可是却不见任何灯光。

  好奇心驱使下,循着声音,她一步步悄声往仓库的深处走,直到那声音越来越清楚,她不禁停下脚步。

  那声音让她感到害怕,因为她很快就意识到那声音是—男人与女人在极度兴奋时所发出的喘息及呻吟。

  她没想到会有人胆敢在仓库里偷欢,尤其是在祖母的铁腕管理之下。

  于是,她更好奇了。

  她尽可能的靠近再靠近,终于看见躲在杂物堆中那两名衣衫不整、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我吃饱了,请慢用。”由希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由希,你只喝了一碗汤。”叶山澄子疑惑又忧心的看着女儿,“你这两天总是吃得很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只是没胃口。”如果她真感到不舒服,那也是因为她的父亲—叶山昭夫。

  她不想跟他同席,不想看见他。

  因为每当看见他那张严肃又端正的脸,她脑海便会自动浮现他在仓库中与艺伎志津偷欢的模样。

  志津是这一带颇为知名的艺伎,也经常受邀到旅馆为客人表演。

  想到这,由希就觉得生气,她的父亲背叛了她的母亲,而母亲却毫不知情。

  从前,她对父亲感到敬畏,如今,她对他感到厌恶及反感。

  看着他,她总忍不住作呕,甚至冲动到想把她那日在仓库所见之事,当着母亲及祖母的面说出来。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就严格要求她要行端坐正、循规蹈矩,做个不管到了哪里都不会丢叶山家脸面的女孩,然而他自己却躲在暗处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凭什么要求她?她又何必乖乖的任他摆布?她心里起了叛逆的念头,她想使坏、想变成父亲及祖母口中那种败坏门风的坏孩子。

  “由希,你为什么没胃口?”叶山昭夫警觉的盯着她,“你该不是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吧?”

  “老公,”叶山澄子一惊,“你在说什么啊?”

  “由希,你可不要……”

  “我没有。”她不呆,她知道父亲指的是什么,所以她更生气,气那个明明自己做了丢脸的事却还想严格要求她的父亲。“我先回房间了。”

  她转身走出自家人使用的餐厅,身后传来的是祖母轻斥母亲,以及母亲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声音。

  “澄子,你要好好管教由希,听见了没?”

  “是。”

  闻言,她气愤、懊恼的故意在走路时发出声响。

  在她纤瘦的身子里似乎有一颗即将要爆开的炸弹,只需要一丁点火花就能烧毁一切。

  正当她气呼呼的埋头往前走时,突然有人叫住她—

  “叶山学姊。”

  由希停下脚步,看见一旁的厢房走出一名年轻男孩。

  他是与她同校、低她一年级的伊武英嗣。她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他经常跟他父亲到飞仙来泡汤用餐。

  但说是认识,也仅只是知道他的名字,打过几次照面而已。

  事实上,他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但是她知道他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这里。

  突然,她兴起了一个念头,她想使坏、她想堕落、她想弄脏自己以报复暗地里背叛了她及母亲的父亲。

  于是她伸出手抓住红着脸的伊武英嗣,转身就往隐密的地方走。

  这里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没人比她还清楚该躲在哪里才不会被发现。

  她把他拉到楼梯下方的阴暗处,看见微弱光线下,他一脸紧张疑惑的模样。

  他相貌长得很好,个子比同龄男孩高大,因为打棒球的关系,体格也较精实强壮。

  她想,要跟这样的男孩发生亲密关系,应该不会太难。

  “叶山学姊,你……想干么?”

  她听见他的呼吸有点紊乱,也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你喜欢我吧?”她直视着他。

  他愣了一下,满脸通红。

  “那你想摸我吗?”她不知自己是从哪借来的胆子,竟抓着他的手往自己起伏急促的胸口按。

  伊武英嗣吓了一跳,急着想抽手。

  她牢牢的拉住他的手,“没关系,你可以摸。”

  “叶山学姊,为什么?”

  她感觉得到他的声音微微发抖着,而她的身体也是。

  一心想报复父亲的由希丢弃了所有的矜持及礼教,解开上衣的几颗钮扣,把他的大手拉进自己敞开的衣襟里。

  他整个人一震。

  由希勾住他的脖子,并迎上自己的唇,胡乱的亲吻着他。

  一切的思绪都好混乱、好不真实,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作一场不受控制的梦。

  既然这是一场梦,那么她就可以更肆无忌惮的胡作非为,做出一些她想都没想过的坏事来。

  像是中了邪般,她大胆的将手往他的裤头探,不顾他的惊慌羞赧,解开他的裤头。

  她的手继续往他的裤裆探索,摸到那炙热之处时,倏地心惊。

  年轻的他以她无法理解的速度有了反应,而她……也因为那不曾有过的触感而感到惊慌。

  突然,她的手心感觉到一阵湿热。

  意识到那是什么,她陡然将手抽回,拚命的往自己的裙子上擦拭。

  “对……对不起……”伊武英嗣羞愧的低声道歉。

  看着他的那一瞬,由希忽然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嫌恶。

  她突然明白,她如此唾弃父亲的行为,因此,她更不应该变成那样的人、做那件龌龊恶心又肮脏的事。

  转身,她丢下不知所措的他,飞也似的逃离。

  从新大阪车站乘坐JR东海道新干线抵达东京,再由东京换车到越后汤泽,已是三小时四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由希以为自己会睡着,却没想到就这样一路看着窗外的风景,直到抵达越后汤泽车站,她都没有阖眼超过一分钟。

  听说今天中午下了一场雪,只消两、三四小时,路上便积了一尺深的白雪,到现在还来不及铲移。

  她果然是讨厌雪的,但更教她讨厌的是这种彷佛要钻进骨子里、冻结她心脏的寒意。

  提着简单的行李走在曾经熟悉的温泉街上,往昔的种种一幕接着一幕在她脑海中闪过。

  温泉街上有座山麓车站,站里有缆车可抵达海拔一千公尺高的山顶车站。山顶上有座高山植物园,一年四季都有不同品种的花卉绽放着。

  那是从前的她想短暂逃离那个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家时,唯一可去的地方。

  叶山家所拥有的飞仙温泉旅馆虽在温泉街上,但其实离旅馆密集的热闹街道有点距离。

  飞仙温泉旅馆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因为拥有泉眼,温泉池使用百分之一百的纯天然温泉,不经加热、兑水、循环过滤,因此深受泡汤客的喜爱。

  一年四季,旅客川流不息,犹如不断涌出的泉水般。

  在这条被白雪覆盖着的雪路上,每走一步就会留下深深的印子。

  由希回头一看,自己已离温泉街有点远了。

  她慢慢的、一步接着一步的往前走,终于—飞仙温泉旅馆那黑色、雄伟的屋顶映入眼帘。

  跨过大门,走过铺着黑色御影石的石板步道,由希来到了玄关的接待处。

  看见她提着行李,旅馆里的年轻女服务生立刻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飞仙。”勤快的女服务生飞快的递上一条热呼呼的毛巾及一双拖鞋,“请坐下来暖暖脚,路上积了雪吧?”

  由希坐了下来,接过热毛巾,“谢谢。”脱下已经湿了的靴子及袜子,她先以热毛巾包覆住自己冰冷的双脚。

  “请稍候,我为小姐打盆热水来。”女服务生说完,立刻离开。

  飞仙温泉旅馆向来以五星级服务着称,而那也是她祖母十分要求的,看来,至今依然未变。

  女服务生离开后,另一名年纪稍长的服务生来了。

  “小姐,真是抱歉,没人招待你吗?”

  “不,她去端热水了。”

  “原来是这样,不好意思,真是怠慢了。”她弯腰欠身,笑问:“小姐是否已来电订房?”

  看来,这两名女服务生并不认识她。

  想来也是,她们两人都面生,再加上她已经十二年未曾回来,恐怕就连在旅馆工作二十年以上的老员工都不见得能认出她来。

  “我是……”

  “她是叶山由希。”

  突然,一道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由希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只见到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

  因为背光,她看不见那男人的脸,但从声音,她可以判断出男人的年纪还很年轻。

  他是谁?何以知道她的身分?她没有印象认识这样的人。

  “叶山由希……哎呀,你是……”误以为她是客人的女服务生一脸尴尬,连忙道歉,“真是失礼,我不知道你是叶山小姐。”

  “没关系。”她淡淡的说道。

  她觉得叶山小姐这个头衔没有了不起到让服务生在意,她现在比较在乎的是—那男人是谁?

  正当她还疑惑着,那男人已经转身走进旅馆,隐没在晕黄的光圈中。

  “小姐,你怎么没打电话来,大老板娘一定会派车去接你的。”

  “不必麻烦了。”

  “可是路上积雪,你一定冻坏了吧?”

  “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她话未说完,刚才去打水的年轻女孩回来了。

  “小姐,热水来了。”年轻女孩将热水搁下,“阿仙姊,这位客人刚到,她……”

  “遥美,”名叫阿仙的女服务生打断了名叫遥美的年轻女孩要说的话,“这位小姐不是客人,她是由希小姐。”

  “咦?”遥美一听,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从她们两人的表情看来,她将回来参加父亲十周年忌日的事,不少人都有耳闻了。

  当然,旅馆的女侍休息室里没有秘密,她们一定也都知道她跟母亲被迫离开这里的缘由。

  是的,当年她跟母亲是被赶出这个家的。

  她父亲跟志津的事并没能瞒得了多久,原因无他,只因志津怀孕了。

  志津一怀上孩子,祖母的态度就有了极大的转变,尤其是在知道志津腹中怀的是男孩之后,对母亲就更冷淡了。

  志津还未生下孩子,祖母便要求母亲答应离婚,而软弱的母亲也因自己未能产下子嗣而不敢反抗,消极接受了。

  她不忍母亲孤独,于是跟着母亲一起离开叶山家。

  她还记得,她们离开的那一天,就是这样的日子……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天气冷得让人即便想着快乐的事情,心也暖不起来。

  “大老板娘在吗?”由希问。

  在飞仙旅馆,即使是父亲也必须称呼祖母为“大老板娘”。

  其实现在的飞仙,也就祖母一位老板娘,根本没有什么大小之分。

  “她在内室休息,我这就带小姐去。”

  “不用了,我知道怎么走。”她起身穿上拖鞋,提着行李往里面走。刚走了两步路,她忽地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便转头看向阿仙,“对了,刚才那个人是谁?”

  “喔,小姐说的是副厨吧?”

  副厨?那个男人是厨师?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是谁?

  难道是主厨高木先生告诉他的?可是,高木先生还在飞仙吗?算一算,他今年应该有七十岁了。

  “厨房还是高木先生在打理吗?”

  “高木先生在五年前退休了,现在的主厨是龟山先生。”

  “龟山先生?”她不记得有这个人,可见得他应该是在她跟母亲离开之后才到飞仙来的,若是这样,他不可能认识她,更不可能告诉那个男人关于她的事情。

  那么……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为何能认出她?

  罢了,现在不是为这种事困扰的时候,因为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祖母变成什么模样。

  十二年了,飞仙的内部一点都没有改变,仍保持她离开时的样貌。

  祖母是个传统的人,当年父亲建议封馆重新改装时,还被祖母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祖母认为将温泉旅馆改装成现下时兴的温泉SPA会馆,根本是对不起祖先、不可原谅的罪行,所以坚持让飞仙维持当年创馆时的古朴样貌,让传统的温泉旅馆能原汁原味的呈现在客人面前。

  父亲在十年前就因为一场车祸而过世,因此再也没机会劝服祖母对飞仙进行改装。

  她想,那一场车祸对祖母来说,肯定是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吧?

  在那一场意外中,祖母失去了独子,以及一直期盼着的男孙。

  且据她所知,志津虽然从那场严重的车祸中逃过死劫,却毁了容貌及数根手指,从此再也不能演出她最拿手的三味线。

  走过错综复杂、曲曲折折的走廊,穿过数座庭院,由希来到叶山家生活的别馆。

  走进足足有四十帖大的空间,里头已布置成父亲十周年忌日的灵堂。

  看来,这一次的忌日,祖母打算隆重举办。她猜想当天一定会有许多亲戚及生意上往来的客人前来凭吊。

  她看了一眼父亲的照片,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人家说死者已矣,又说死者为大,她理应放下对他的怨恨,像个女儿般祭拜他、怀念他,但她做不到,她无法原谅他当年的背叛及离弃。

  转个弯,由希走进了侧厅。

  这个侧厅的四周装上以金箔作画的障子,金碧辉煌,十分豪气。

  她祖母十分喜欢并以此自豪,还在这侧厅里放置了许多珍藏的古董及艺术品。她记得自己小时候曾不小心在这打翻了一个价值三百五十万的九谷烧大皿,虽然大皿只多了一道不细看并看不出来的裂缝,祖母却觉得放置瑕疵品很失礼及丢脸,而将那大皿扔进了外头的池子。

  祖母就是这样一个人,容不下一点缺陷瑕疵又好面子。

  拉开金光闪闪的障子,她来到了内室的门外—

  “大老板娘,我是由希。”她淡淡的说,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一丝激动—即使她迫切的想看看祖母如今的模样。

  “由希?”内室传来有点虚弱的声音,“进来吧。”

  得到叶山美代的许可,由希拉开障子。

  她未遵循从前祖母对她的要求跪在门外等候,而是直挺挺、态度近乎桀骜不驯的站在门口。

  她看见祖母坐在被褥上,肩上披着冬季的厚外褂。祖母的头发花白稀疏,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将头发染得乌黑。

  祖母的脸庞及身形都较印象中清瘦许多,皱纹也在脸上放肆的增生。也是,都已经是个七十七岁的老太太了。

  她甚至怀疑,祖母的眼睛是不是还能清楚看见她的脸,认出今年已经二十九岁的她。

  “由希,过来这儿坐下。”叶山美代咳了几声,跟她招了招手。

  她趋前坐下,近距离的看着叶山美代—她的祖母。

  当年那霸气、严厉、不苟言笑的祖母,如今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婆。

  事实证明,岁月总是无情,不管是谁都难逃它的摧残。

  叶山美代细细睇着孙女,好一会儿没说话,而由希因为不知道要跟她说什么,也是沉默着。

  “谢谢你愿意回来……”叶山美代虚弱却强打起精神的说。“跟公司请了多少天的假?”

  “我在待业中。”她毫不修饰用词的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当您致电给我时,我就答应了。”

  听了她的话,叶山美代又沉默了几秒。

  “由希,真是对不起……”

  闻言,由希一愣。

  对不起?祖母感到对不起的是什么?是为了当年逼使她母亲离开,又对她们母女俩不闻不问吗?都已经过了十二年,这一声对不起算什么?

  “我知道你母亲前几年已经过世了,你们母女俩这十几年来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由希没有回答,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表情,唯一藏不住情绪的是眼底那几乎要爆炸开来的愤怒及激动。

  “由希,其实这次要你回来,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叶山美代看着她,试探地问:“你愿意回来接手飞仙温泉旅馆吗?”

  闻言,由希倏地一震,惊疑的看着她。

  接手飞仙温泉旅馆?祖母居然打算让她这个跟着母亲被逐出家门的孙女回来接掌家业?

  她沉吟了一下,只一会儿,她便懂了,完全明白了。

  原本寄望着将来可以接手家业的孙子,却不幸在两岁时就跟独子因意外共赴黄泉,如今的祖母,身体状况大不如前,所以急了。

  担心旁系亲戚那边有所动作,祖母只得偷偷的将她这个早年被弃如敝屣的孙女叫回来,还低声下气的向她道歉。

  突然之间,由希觉得祖母不只是个可恶的人,还很可悲。

  “我对旅馆的事务并不熟悉。”她说。

  “你毕竟是在旅馆长大的,只要学习一下,很快就能上手。”

  “我对旅馆经营不感兴趣。”

  “由希,你是这个家的孩子,是你父亲的亲生女儿。”叶山美代垦切的说:“这间旅馆本来就该由你来接手。”

  “大老板娘一开始不是这么打算的吧?”由希直言道。

  本来就该由她接手?太可笑了。

  要不是父亲跟志津生下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夭,这飞仙旅馆的当家哪轮得到她?

  叶山美代一脸歉疚又尴尬,“你气我,我可以理解……毕竟我当年对你母亲提出非常任性的要求。”

  听到这,由希怒极了。

  只是任性吗?对她来说,当年那个要求只是任性而已?

  不,那是非常过分、残忍、既不合情也不合理的要求。那个要求毁了母亲,也差点儿毁了她。

  “由希,我肩负扛起飞仙的责任,一心只想把飞仙的事业传承下去,因为你是女孩子,总有一天会嫁出去,所以我当年才会将希望寄托在志津跟她生的孩子身上,你母亲也是因为体谅我的立场才答应离婚的。”

  由希直勾勾的盯着叶山美代,没有开口说出任何不满,其实内心十分愤恨。

  祖母将话说得很好听,那么在母亲答应离婚后,叶山家对她们毫不闻问又是为了什么?什么情非得已、什么苦衷,全都是合理化叶山家罪恶的借口。

  “飞仙旅馆百余年来都是由本家继承,我不希望到了我这一代,却落到了旁系手上……”

  默默低着头,由希脸上没有显现任何情绪。

  “由希,你身上流着你父亲的血,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接手飞仙了。”

  “大老板娘,”她抬起脸来,直视着一脸企盼的叶山美代,“我只是回来参加法事,其他事情我没想过。”

  叶山美代微微蹙起眉头,苦恼又忧心。

  须臾,她沉沉的一叹,语带哀求的开口,“那么……你能考虑看看吗?”

  由希没答应,也没拒绝。

  如果说飞仙有任何让由希留恋的,那么一定是那天然涌出的温泉水。

  飞仙得天独厚的拥有均温为摄氏五十度上下的泉眼,水质呈白浊色,因此常有客人称之为“白汤”。

  别馆有一间全桧木打造的汤屋,虽只有一个出入口,但其实里面是分开的两座男女浴池。

  这个汤屋只有叶山家的人可以使用,其他的工作人员必须使用大浴场。

  不过工作人员因为是轮班制,又多是在地人,所以在旅馆里沐浴泡汤的机会并不多。

  泡了舒服的澡,由希穿着自己带来的运动休闲服,安适的坐在廊下。

  休息了一会儿,她起身准备回到房间。

  突然,她想起了那间在她不小心撞见父亲与志津偷情之后,就不肯再靠近的仓库。

  那间仓库还在吧?父亲走了,再也没有谁会利用那个地方做苟合之事了吧?

  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鬼迷心窍,原本打算回房歇息的她,竟朝着仓库的方向而去。

  仓库还在,也还是原来的样貌。

  她才靠近,就看见里面微微透出亮光—有人在里面?

  不知怎地,她的心跳突然变得好快,十二年前那可怕又令她愤怒的画面瞬间钻进她脑海。

  不,它不是钻进她脑海,而是一直住在她脑海。她从没忘记那件事,只是试着将它掩埋,但偶尔那可怕的回忆还是会伸出利爪的破土而出。

  她不敢再靠近,甚至想转身就逃。

  这时,她看见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是个高大、理着平头的男人,身上穿着厨房工作人员的白色工作和服。

  他有一张很好看、端正却又带了粗犷性格的脸庞,此时,他的两只眼睛就像潜伏在暗处的豹子眼睛般,直勾勾地盯住了她。

  迎上他的视线,她心头一跳,不自觉的竟倒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她顿时觉得他有点可怕。

  此时,他的唇角一勾,露出了冷冽却又莫名炽热的笑意。“嘿。”

  由希一怔。嘿?他跟她嘿什么?

  奇怪,这声音有点熟,好像是……对了,是稍早在玄关处道出她名字的男人。

  思及此,她正想“质问”他为什么认识她时,她看见从仓库里又走出来一个女人。

  她惊疑的看着那随后走出来的女人—那是遥美,她刚到时,负责接待她的年轻女服务生。

  “咦?叶山小姐……”遥美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来这里?你要找什么吗?”

  由希发现遥美的发丝有一点凌乱,脸上及脖子上都沁了一层薄汗。

  倏地,一个令她害羞的画面浮现在她脑中。

  她想起父亲跟志津,不禁联想起眼前这个男人跟遥美是不是……老天,他们刚刚是不是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遥美,你去忙吧。”男人对遥美说道。

  “喔。”遥美点头,旋即离开。

  由希也想走,但她的双脚却被他炽热的目光钉住,怎么也动不了。

  看他若无其事的笑睇着自己,她莫名觉得羞愤。

  男人就是这种明明干了坏事,被人逮着时,依旧能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低等生物。

  “为什么?”他向前一步,“你看着我的眼神是这么的愤怒?”

  她秀眉一拧,恶狠狠的瞪着他,以掩饰自己内心除了恼怒之外的惊惶不安。

  “你脑子里该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看见他唇角那一抹彷佛在捉弄她、嘲笑她的微笑,她气愤道:“你这么说是因为心虚吧?”

  “该心虚的是你……”他突然一把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向自己,“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胡说什么……”他的脸好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教她不禁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她试着推开他,“放开我!”

  她已奋力的想甩脱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更牢。

  突然,他一把将她圈进怀里,低头重重的吻上惊悸的她。

  惊羞绝不足以形容由希此刻的心情跟感受,她奋力挣扎着,却怎么也逃不出他的钳制。

  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脑子也有点晕眩。

  “唔!”当她惊觉到他企图将舌头探进她嘴巴时,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用力的将他推开。

  他踉跄两步才站定,然后低声笑了起来。

  “呵,”他抬起那锐利又炽烈的黑眸望着她,“还不赖吧?”

  “你竟敢!”她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恨恨的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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