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5-15 18:44

《相爷的假嫡妻》作者:心宠

书  名:相爷的假嫡妻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心宠
出版日期:2012年12月5日

【内容简介】
和她初相见是在紫藤诗会上,他吟〈秋水〉、她做〈长天〉,
旁人都道秋水长天是自古绝配,恰如他俩天造地设,
他不是没有察觉妹有意,却也清楚此生必定得成薄情郎,
只因她是害死他心爱女人的凶手,会娶她是要她为此赎罪,
所以洞房之夜他便挑明了说和她只会有夫妻虚名,
可他不懂她究竟是怀着什么心态待在他身边,
不但为他饮下毒酒,化解有心人的阴谋,
更在京中叛党作乱时,以性命替他守护府内上上下下,
尤其她看见可爱小动物时那天真烂漫的反应,
都在在显示她绝非会害人的狠毒女人,惹得他的心思不免动摇,
然而恨意存在已久,容不得他爱上仇人,只好再伤她一次,
就连皇上都下旨要他休了她,可他这才得知当年其实错不在她,
只不过如今就算他肯正视对她的感情,却早已没有资格迎回她,
因为他真正的身分终有一天会害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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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5-15 1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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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周秋霁曾经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新娘。

  所谓“幸福”,不仅因为她的夫君江映城是新科状元,才华出众、英俊雅逸,极受睦帝赵阕宇重用,初入朝堂便破格任为“右相”,更因为他在她娘家最危难的时刻,不顾祸及自身,将她风光迎娶进门。

  人们都说,江映城对她一见钟情,情深义重,这定是一桩亘古至今少有的美满姻缘,她也曾经一度这样以为。

  但这样的幻想,在新婚之夜便破灭了。

  周秋霁记得,成亲当晚,夜空一轮满月,夜色呈现一种明亮的湛蓝,新房内红烛高照,她一身凤冠霞帔,满怀喜悦地等待夫君的到来,交杯酒在盏中,散发浓浓的花香,闻之欲醉,一切都是这样美好。

  然而,他面色沉凝地走进来,轻轻揭开她的大红盖头,她看到了一双跟记忆中不太一样的眼睛。

  从前,那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但此刻,却似乎有深藏的恨意。

  她有些发怔,心想自己一定看错了。她的如意郎君,至今也只见过三次面,她从没得罪过他,为何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你们都下去吧。”江映城对喜婆与婢女吩咐道。

  “丞相,交杯酒还没喝呢,算不得礼成。”喜婆在一旁提醒。

  “一会儿再喝,我有话要对夫人说。”

  喜婆这才发现他神色不对,连忙与婢女们退下。本来,婢女的篮中装满了撒帐的吉祥物品,这会儿似乎都用不上了。

  周秋霁迷惑地看着他,弄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二小姐……”江映城开口道,一如从前对她的称呼,她近在咫尺,却彷佛一个陌生人。

  “夫君有何话要对妾身说?”她的心紧张得扑通乱跳,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桩婚事,本非我所愿。”他索性答道。

  什么?他……到底在说什么?

  周秋霁只觉得耳际嗡鸣,完全听不真切。

  这桩婚事,非他所愿?当初,若不是他执意求亲,她早已随家人离京前往昭平了,如今他何出此言呢?

  难道有人逼迫他吗?谁会逼他娶一个罪臣之女?以他如今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地位……

  她一头雾水,僵坐在床缘,大红蜡烛照得她有些恍惚。

  “不过,既然将你迎进了门,我自然要与你以夫妻相称。”江映城表示,“你亦可掌管府中上下的事务,吃穿用度我也不会亏待于你。”

  他的意思是要跟她……做一对假夫妻吗?

  “但你我除了婚姻之名,便再无瓜葛。”他继续道,“我不会假惺惺体恤你,也望你不要自以为是我的妻子,就对我诸多干涉。”

  周秋霁瞪着眼睛,双手紧握,待回过神来,才发现嫁裙被她揉得皱成一团。

  说完,江映城没喝交杯酒,就这样转身而去,他推门的时候,夜风穿堂而过,让她觉得瑟瑟寒意。

  “为什么”周秋霁忍不住站起来,大声问道。

  他驻足,回过头来,森森地盯着她。“问你自己吧,你生平可有做过什么让你觉得内疚之事?”

  “我?”她越加感到莫名其妙,“我做过什么内疚之事?”

  “你忘了?”他忽然冷笑,语气满是嘲讽,“原来我竟错了,你非但没有一点儿愧疚之意,反而全忘了……”

  他究竟在说什么?为什么她完全听不懂?

  江映城面无表情道:“既然忘了,就好好想想吧,反正关在这府里,你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好好去想。”

  关在这府里?这就是他娶她的目的?

  她不敢相信,之前憧憬的美好姻缘,瞬息化为了泡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她心中一片迷茫……

  俗话说,死也要死个明白。这一刻,她就算死,恐怕也死不瞑目。

  第一章

  成亲之前,周秋霁只见过江映城三次。

  第一次,是在紫藤诗会上,他做了一首大器动人的〈秋水〉,而她写了一首温柔婉约的〈长天〉,人们说,“秋水”对“长天”,是自古的绝配,他俩看来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那一日,她没有同他说话,只在抬头间,看到他如秋水一般的明眸,正对着她微笑,笑容亦如划过长天的轻风。

  第二次,是他向她爹娘提亲的前一日,他特意邀请她游湖。当时,夏季未过,河畔上满是荼蘼花的香气,他亲自摇着扁舟,与她一同穿过花蔓低垂的河道。四周静谧极了,几只野鸭子掠过水面,她亦没有跟他说上几句话,只感到有一股融融的暖意渗透心脾。她想,她愿意这样一辈子与他乘舟同行,顺流而下,无论到达什么地方。

  第三次,是他们全家被贬到昭平之前。当时,爹爹因为涉及谋反获罪,全家已经被圈禁在府中多时,是他带兵前来,打开了府门,宣读了圣旨,他说,爹爹死罪可免,不过要流放到昭平去,又说,昭平是鱼米之乡,去了那里,应该不会受苦。

  她本以为,他宣读了圣旨之后,便会立即离开,谁知,他居然忽地跪在她爹娘面前,求他们让她留在京中—履行婚约,做他的妻子。

  那日的诚心打动了她,她本以为,他俩之间只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而已,但那一刻,她觉得彷佛三生石上已经刻下了他俩的名字。

  然而,一切在一夜之间全都变了,如彩云逸散,让她诧异莫名。到底是什么原因,至今,她仍不明白……

  “夫人,丞相请您到书房一叙呢。”婢女在帘外低声禀报。

  自新婚之夜、他与她道出那番决裂的话语,她便再也没见过他。听闻,皇上派他出京办事去了,昨日才回来。

  不过也如他所说,在衣食用度上倒真没亏待她,在他离京的这些日子,但凡她需要什么,婆子便会立刻奉上,至少,没把她冻着饿着。

  周秋霁看着镜中的自己,从前那个骄傲的才女似乎失去了踪影,此刻的她,像是一个谦卑的妇人,满面沧桑。

  想来也很合理,从前,她是丞相的掌上明珠,是贵妃娘娘的亲妹妹,是誉满京城的名门闺秀,就算以一种最清高的姿态遗世独立,簇拥者也如蚁众。但此刻,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罪臣之女,连新婚的丈夫都唾弃她……她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她强抑眼中泪花,换上一身素净的衣衫,往书房走去。

  经过那夜,她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自个儿的夫君,他待她的温柔可亲不过幻影而已,她实在害怕他那种冷酷狰狞的眼神。

  到底,她哪里得罪过他?她犯过什么天大的过错,让他如此待她,不惜娶了她来折磨她?

  “夫人请进,丞相在里边呢。”小厮见了她,很恭敬道。

  夫人?这个称谓,听来真是讽刺。

  周秋霁掀开门帘,看到江映城正在案前忙碌着,穿着一身家居白衣,衬得容颜更加俊雅出尘,这张脸,可真是迷惑人。她若非被迷惑,也不会第一次见着他,就芳心暗许……

  彷佛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问:“怎么傻站着?过来坐吧。”

  比起新婚那夜的语气,此刻听来倒十分温和。

  “夫君什么时候回来的?”周秋霁答道,“也不告诉妾身一声。”

  “告诉你如何?不告诉又如何?”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讽刺,“反正咱们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有必要吗?”

  敛了眉,她本以为两人的关系还有补救的可能,如今看来,是她在痴心妄想。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既然夫君如此讨厌,为何还要迎娶妾身?”

  “夫人似乎记性不太好,”江映城脸上的讽笑更甚,“等到有朝一日、夫人恢复记忆之时,自会明白。”

  “夫君总说妾身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周秋霁高声道,“到底是什么?能不能现在就把话讲个明白?”

  “若我主动告之,你假惺惺地悔过,又有什么意思?总得你自己想起来,才算诚意吧?”说完,他再度提起笔,开始徐徐行书,完全没受她焦躁情绪影响,表情平静如水。

  看来,他是打算折磨她到底了……将她关在这府里,逼她忆起一件她完全没有印象的事,这个男人,大概有一颗扭曲的心。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又道:“我姨母与表妹过几日会进京小住,你替她们打点起居吧。”

  闻言,周秋霁一怔,诧异地瞪大眼睛。

  “虽然我们俩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可在外人面前,我还是希望与你保持恩爱的样子,以免亲朋担心。”

  江映城的坦白,越发让她感到齿冷。

  “何必呢?”她扯开一抹苦笑,“假如夫君只是想报复妾身,又何必费力作戏给他人看?”

  “我自幼在姨母家长大,受她老人家恩惠诸多,”江映城解释,“表妹自幼爱慕我,可我对她从无非分之想,如今她若看到我与妻子举案齐眉,定能断了念头,这也算我对姨母的报答吧。”

  原来如此,看来他还有几分孝念,不过对付女人的手段也着实狠了点。

  “可妾身为何要配合夫君演这出戏?”周秋霁问他,“夫君就不怕妾身戳破真相吗?”

  “说白了,我娶你,有一半的原因就是为了敷衍我表妹,”他淡淡抬眸看她,“你若愿意配合,将来我可以考虑放你自由,也会让你的家人在昭平受到很好的照顾。否则,别怪我太心狠。”

  他在威胁她吗?真没想到,这样温文尔雅的男子,会有如此阴毒的一面……

  但她能拒绝吗?如今这样的处境,她事事身不由己。

  “好,妾身一定扮演好一个贤妻的角色。”周秋霁咬唇道。

  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行书,如风吹湖面却不见一点微澜。

  她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他如此,只得作罢。

  她看到他提起袖口,轻轻擦拭案上一方青瓷笔洗,洁白无瑕的袖口顿时染上一抹尘色。这笔洗是什么宝贝吗?又或者,他节俭惯了,一向爱物如此?

  周秋霁摇摇头,悲哀一笑,便不再多想,先行告退。

  这一切,本来也不关她的事。

  *****

  徐雪娇一看就是个对江映城十分痴心的女子,这种痴心化为对周秋霁的嫉妒之情,很明显地摆在她的脸上。

  她一下轿,连寒暄的话语都懒得说,迫切的目光就在周秋霁脸上梭巡,彷佛想尽快把情敌看透。

  周秋霁想,这女孩也太沉不住气了,如此是无法讨阴沉如江映城的欢心的。

  徐夫人倒是满脸慈善温柔,并不多语。所谓慈母多败儿,徐雪娇大概从小也骄纵惯了。

  “姨母、表妹,一路可安好?”周秋霁微笑着上前行礼。

  “这位便是表嫂吧?”徐雪娇的语气满是讽刺,“听闻表嫂的姊姊贵为贵妃,倾国倾城,本以为表嫂也是沉鱼落雁一般的人物,谁想,倒不似与贵妃娘娘一母所生。”说罢,兀自大笑。

  四周诸人皆很尴尬,徐夫人连忙对她抱以歉意的眼神,连忙转移话题,“映城不在府中吗?”

  “丞相临时有事进宫去了,临去前已经吩咐过妾身好好安顿姨母与表妹呢。”周秋霁并不介怀,莞尔依旧,“请两位先更衣歇息片刻,稍后会在花厅摆膳。”

  “表哥在信上说,已经替我们安排了一座清雅的小院,”徐雪娇问:“可是表嫂亲手布置?”

  “丞相昨日将库房钥匙交给妾身,妾身因不知两位喜好,也不好多添些什么,只拣了几件素净摆设,还等姨母与表妹过目后,再做打点。”

  一边说着,一边将徐氏母女引往内院,绕过小桥流水,便见闲庭一座。此刻正值秋季,菊花满地,颇有一番情致。

  周秋霁所谓的“素净摆设”其实价值不菲,光是那架白玉屏风便值万金,几幅字画均是皇上亲赐,案上还摆着传自前朝的古琴,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泉聆”。

  徐雪娇淡淡扫了一眼,神情带着不屑,彷佛这些全入不了她的眼。

  “表妹可满意?”周秋霁问道。

  “表嫂真是小气,”她毫不客气地直接批评,“听闻从前周丞相藏宝万千,表嫂的陪嫁一定不凡,随便拿两件摆到这房里,大概都气派百倍吧?”

  周秋霁脸色微变,似被刺到痛处。谁不知道,她娘家因涉及谋反而被获罪,封了府、抄了家,哪里还有什么嫁妆?

  徐雪娇想讽刺她,说什么不可以,偏偏提起这个—这,犯了她的大忌。

  她本不想与她计较,毕竟,她能理解爱慕一名男子却求之不得的心情,但此时此刻,她也不打算轻易原谅这番羞辱。

  “表妹想添点什么,尽管开口,但凡这府里有的,妾身都倾力奉上。”强抑怒火,维持着礼貌的口吻。

  “那咱们不如就到表嫂房里看看吧!”徐雪娇笑道,“要有什么宝物,也好教咱们开开眼。”

  轻轻颔首,周秋霁也不多说什么,便引着徐氏母女往她房里去。

  徐夫人本想阻止女儿胡闹,但她哪里肯听母亲劝说,硬要胡搅蛮缠,徐夫人也只得由她。

  周秋霁的房里着实没有什么摆设,雪洞般空空荡荡的。自新婚之夜后,她命婆子将喜字与大红帐子一并撤了去,整间房子更如尼姑庵般,只剩青灯摇曳。

  “想不到表嫂真是简朴之人,”徐雪娇不失所望,“罢了、罢了,还是到库房寻些物件替我那小院装点吧。”

  “妹妹还差什么,尽管开口。”

  “别的也不缺了,笔砚总要备一副吧。我每日还要跟表哥习字呢。”

  “库房里倒不见现成的笔砚,”她思索片刻,“丞相书房里倒有一副上好的,来人,先将它们摆到表小姐房里吧。”

  那套笔砚,算得上是江映城书房里的宝贝了,笔筒是通透的碧玉做的,砚台如漆、触手生凉,最难得的是那一只笔洗,青瓷的底子,有细细的冰纹,一看便知官窖精品。

  江映城似乎也不太舍得用,砚墨时也小心翼翼的,视之如珍。特别是那笔洗,她记得,上次他还以袖口拭之除尘。她倒想看看,他会不会将此物借给他这刁蛮表妹。

  “夫人,”一旁的婆子犹豫道:“那套笔砚是丞相心头所爱,恐怕不妥吧?”

  她还没说什么,徐雪娇倒率先开了口,“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表哥会舍不得?再说,我又不会占为己有,只是挪借一段日子罢了。”

  “表小姐想要,你就去拿了来吧,”周秋霁对婆子表示,“丞相那边,我自会交代。”

  婆子仍旧满面犹豫,但最终还是唯诺着去了,半晌,才与两名小厮用托盘郑重地捧着东西前来。

  “表嫂,你说的就是这个?”徐雪娇凝眸,拿起那只笔洗,细细打量。

  “怎么样,这回可入得了表妹的眼吗?”她从旁问道。

  “果真是好东西,”徐夫人亦上前观赏,忽生一阵迷惑,“不过,为何这般眼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吗?”周秋霁一怔,“姨母曾见过?”

  “不记得了……不太确定。”徐夫人看了又看,摇摇头。

  徐雪娇抿着唇,看来在回忆着什么,忽然,她瞪大眼睛,彷佛记忆被什么触动,格外诧异。

  “女儿,你认得?”徐夫人见女儿表情有异便问。

  僵立半晌,她方才答道:“不……我也想不起来。”

  她在说谎!周秋霁看得出来她一定在说谎。

  看来,这套笔砚定是什么希罕物,否则,雪娇表妹不会对它留下印象,亦不会是此刻的表情……

  它们到底什么来历?她开始有一点儿后悔,不该将此物拿出来。

  “好了,就用这个吧。”徐雪娇恢复如常表情,转身道:“多谢表嫂了,等表哥回来,雪娇会告诉他,很满意这一切安排。”

  “表妹中意就好。”

  这一刻,周秋霁忽然忐忑不安起来,因为,徐雪娇眼中有种奇怪的光芒,就像战场上看到敌人中箭时的那种幸灾乐祸。

  *****

  她又梦见了从前的家。

  偌大的花园,芳草宜人,她坐在花榭深处,闲闲看着书,打发悠然的下午。

  那个时候,她的父亲贵为丞相、两朝元老,位高权重,随便一句话便能语动京城,而大姊是睦帝最宠爱的贵妃,艳冠六宫,倾国绝色,连皇后都嫉妒。

  可惜,父亲因参与谋反而获罪,大姊也被打入冷宫。

  她还记得抄家的那一天,无数士兵涌入府中,凶神恶煞如厉鬼,她的头发被为首之人一把抓住,将她在地上拖行,那一刻,她所有的娇贵与尊宠荡然无存,只觉自己变得跟街边的乞妇一般卑贱。

  皇上将她的家圈禁起来,她也不记得被囚困了多久,每天吃着馊冷的饭菜,生不如死……

  砰!忽然,她好像听见了撞门声响,恰如抄家那日,青天霹雳般的声音。

  周秋霁猛然从梦中醒来,撑起身子,满面惊骇。她本以为,是自己在吓自己,直到她看清了床前站着的人影,才发现,这并非是一场恶梦。

  江映城一把将她拖起来,一如当初抓住她头发的士兵,他的俊颜扭曲得不再像他本人,双眸中似要冒出火来。

  “是不是你干的?”他怒吼道,“是不是”

  她本想抓住床缘,力道却一个不稳,重重从床上摔了下来,衣衫不整的模样,狼狈不已。

  “江映城,”她又羞又恼,压根忘了礼数,脱口直唤他的名,“别忘了,你我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谁允许你半夜三更如此无礼?”

  “你当我想到你房里来?”他冷笑回道,“若不是你摔碎了我青瓷笔洗,你以为我有空理你”

  “笔洗?”周秋霁一怔,“你是说,你书房里的笔洗?”

  “别跟我装!”他扬声问:“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那笔洗怎么就摔坏了?”她难掩诧异,“我交给雪娇的时候,它明明还好端端的。”

  “别把事情推到雪娇身上!”江映城瞠视着她,“她一眼就看出了那笔洗的来历,断断不敢碰,早已叫婆子将它送还书房了!周秋霁,我本以为当年你只是无心之失,本性并不坏,没想到,你真有一副歹毒的心肠!”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越听越急,“我把笔洗交给表妹后,就再没见过它,况且晚膳后我一直待在寝房里,哪儿也没去!”

  “我真该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你!”他说得有点悔不当初,“本以为对付你这样的女子易如反掌,看来,我倒掉以轻心了。”

  “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是我做的?”她顶撞回去,“谁亲眼看见了?”

  “不用猜,就是你!否则,笔洗摆在书房时好端端的,你为何擅作主张,将它借给雪娇?”

  “是你说从小身受姨母家大恩,要倾尽所有好好招待她们,表妹嫌弃我从库房挑选的摆设不够好,我才想到你书房里那套笔砚。”周秋霁紧抿住唇,“我一片好意倒成歹心了?”

  “别的都可以碰,唯独书房那套笔砚,谁敢碰它们一下,我便削掉她手指!”

  “那你就削掉我的十指好了!”她倔强地回道。

  江映城逼近,一把扼住她的喉咙,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不敢吗?你敢发誓,当时挪用那套笔砚的时候,没一点儿看好戏的心思?”

  她心里咯 一下,不料真被他猜透了。

  没错,他珍爱那套笔砚的心思,她又怎会不知?只要跨入他的书房一次,看到他用袖口擦拭笔洗的情景,便能猜到八九不离十……

  当时,她的确存着一点顽劣的想法,想整整他,也顺便戏弄一下他那跋扈的表妹。

  可她真没料到笔洗会被摔碎……这到底是谁做的?似乎,在故意暗害她……

  “披上你的外衣,跟我走!”他忽然道。

  她眸凝,刚想问原因,便见他已转身而去,她不得不赶紧抓了一件披风,跟上他的脚步。

  他走得很急,彷佛正在发泄极大的怒气,周秋霁随着他绕过长廊,望着他的背影,不知怎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实在与她想像中的江映城完全不同,彷佛两个人。一个如沐春风般的优雅,一个心胸狭隘又暴躁。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曾经,她以为这个男子对她一见钟情,即使他在新婚之夜那样对待她,她也觉得肯定有什么误会,两人之间仍有回转的余地……

  但此时此刻,她完全冷静了,眼前的他,如此变幻莫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早些远离。

  逃出这座府邸,会不会很困难?应该怎样让自己轻松脱身?周秋霁望向高高的红墙,思绪似乎飞到了墙外的远空。

  “你傻愣着干什么?”江映城转过身来,瞪着她。“快走!”

  周秋霁嘴角逸出一抹涩笑,跟随他步入一间香堂。

  她以为香堂里供奉的是江家的祖先,然而,墙壁上无佛无神,只一张女子的画像。

  那女子看来正值妙龄,站在垂柳前,十指拈花,恬静而美丽。

  这是谁?哪一位花仙吗?像江映城这样的男子,平白无故,为何要供奉一位花仙?

  “还记得她吗?”他的语气越发凌厉,睨视她的眼神也格外阴沉。

  “我认识她吗?”她搜索记忆,全无半点儿印象。

  “原来,你真不记得了—”江映城发出一声讽刺的长笑,月光从窗子斜映进来,他的身影像清冷的鬼魅。

  周秋霁真是受够了他这样无休无止的打着哑谜。“不如你直说了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又是谁难道,你折磨我,跟这女子有关?”

  他抿唇,笑声渐敛,定定地看着她。

  “你有没有尝试过,倾尽所有的努力,只为得到一件东西?可当你以为就要成功的时候,那件东西忽然被毁了……砰的一声,就像瓷器被摔了个粉碎,你说,换了你,能不因此疯狂吗?”

  他声音变得很低,像是梦中的呓语,周秋霁退后一步,生怕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他曾经应该受过沉重的打击,因为他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个疯子,愤怒又凄凉。

  这一刻,她忽然对他产生了一丝同情,假如他不是经历过一些特别痛苦的事,应该不至于如此……就像她,有时候想到周家满门瞬间土崩瓦解,也气得想发疯。

  如果有机会可以一刀杀了睦帝,她大概也会下手吧?

  “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江映城忽然道,“好好看看这张画像,回忆回忆,假如你能想起画中人是谁,我大概会原谅你……”

  还是这句话!为什么他不肯直接告诉她答案?呵,这大概也是对她的一种折磨吧,让她殚精竭虑,恐惧交加。

  她无法反抗,彷佛被缚住了手脚,在深渊里沉浮……

  第二章

  周秋霁在香堂里待了一整夜,深秋已近,单薄的衣衫让她瑟瑟发抖,越接近黎明,越感到寒气沁透心骨。

  她怔怔地看着墙上那幅画像,那拈花的女子,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的确有出尘若仙的美丽,应该是江映城中意的那类女子。

  所以,这是他曾经的恋人吗?以香烛供奉,案前还有鲜花素果,可见,此女子已经香消玉殒。

  但她怎么也想不出来,这女子跟她有何关系……她真没见过她,真的没有!

  日上三竿的时候,徐雪娇捧着一些茶点,得意扬扬地走了进来,脸上挂着胜利的笑容。

  “表嫂,还没用早膳吧?妹妹我可想着你呢,来,将就着用一些点心吧。”

  周秋霁发现自己的确饿坏了,再加上整夜未眠,精力耗尽,此刻稍稍一碰就要晕倒。

  她也顾不得许多,抓了一块点心,吞进肚子里。还好,此点心是做得极其滑软的豌豆黄,吃得再急,也不至于噎死。

  “表嫂还真放心啊,”徐雪娇忽然说,“不怕妹妹在里头下了药?”

  “有什么打紧的?”周秋霁却笑道,“反正我如今也生不如死。”

  徐雪娇眉一凝。没料到她如此无畏,所有的冷嘲热讽、威胁逼迫似乎骤然无效了,看来她得换个方式了。于是她转头望向壁上,问道:“表嫂知道这画中人是谁吗?”

  “不知道,难道妹妹知道?”

  她神秘一笑,“若妹子告诉了你,有什么奖赏啊?”

  “你若告诉了我,定对你有天大的益处。”周秋霁淡淡回答,“若不肯,我就算百般利诱,你也断不会说的。”

  徐雪娇笑容微敛。“表嫂果然是誉满京城的才女,料人也算神准。”

  “那么妹妹还打算告诉我吗?”她镇定如常,“若不肯,捧了这点心,快快离去,若肯,就快些说吧,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你来过。”

  抿住唇,徐雪娇瞪着她,本想奚落她一番,没料到却被她反将一军。

  “青瓷笔洗……其实是你摔碎的吧?你深知那是你表哥的心爱之物,想藉此离间我与相公之间的关系,把一切过错都推到我的身上,让我来当这替罪羊。”

  周秋霁说完,眼神有些锐利地看向她,发现她指尖微颤。可见,她猜测正确。

  “那青瓷笔洗,与这画中女子,有什么关系吗?”神智越发清醒,透过她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

  “表嫂果然聪慧。”不得不颔首道,“既然如此,妹妹也不拐弯抹角了—画中的女子,名唤苏品烟,是表哥生平最最钟爱的人。”

  苏品烟?呵,果然人如其名,那画中安静恬美的模样,很适合这样的名字。

  “表哥从小就父母双亡,寄养在我家中,苏品烟是我家邻居,表哥与她自幼相识。苏家在我家乡颇有些名望,虽然表哥与苏品烟相互爱慕,但苏家毕竟不会把千金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所以表哥便立志要出人头地,迎得美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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