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5-15 16:49

《青龙辞帝》(兽皇赋1)作者:春野樱

书  名:青龙辞帝
系  列:兽皇赋之一
作  者:春野樱
出版日期:2012年11月23日

【内容简介】
身为嫡王子,不是该受众人敬重、享尽荣华富贵吗?
可他司马聿却没有这个命,因遭血咒,身上长有青鳞,
人人视他如毒蛇,认定他会祸国殃民,二王子早夭就是铁证,
为此,他被流放到极北山林之中,却一点都不觉得苦,
甚至甘之如饴,只因身边日日夜夜皆有她相伴,
在她眼中,他那为外人所惧怕的蛇鳞是美丽高贵的龙鳞,
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因爱而获得救赎的平凡男子,
为了娶她妻,他不惜除皇籍、弃皇位,只求匹配她的奴役之身,
怎料,当他舍弃权力地位,得偿所愿拥有了她,
才知这全是他的一厢情愿,她竟是受雇于皇姑母才留在他身边,
即便他不追究但求与她续情缘,她仍狠心的偕同情郎离去,
莫非这十多年来,她待他的好全都是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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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5-15 1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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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言

  中土自分裂以来,群雄划界,各自盘踞,共计五国及七大显族。

  为巩固势力,开疆辟土,各国及各族之间长年征战,死伤无以数计,时日长达数十载。

  终于,在历经十三年的“拂晓之役”后,各据东西北中的四国达成和平协议,共同击溃七大显族,铲除不愿接受“四王共治”条约的南国—— 闽,结束了纷乱血腥的数十年混战。

  闽位于南方燠热溽湿之地,历代以巫佐国,由我鹿一族统领全境。

  我鹿一族每隔二十年便选出一名拥有法力及预知能力的巫女,称为“萨弥”。

  当四国联军攻溃闽国,屠尽我鹿一族,受到高度保护的萨弥纵然法力无边,亦难逃死劫。

  萨弥在联军攻进居所之前断手削足,以自己的鲜血施下血咒,咒诅四国帝家世代将生下异相之嫡子直至血咒破除之时,然后便纵火烧毁居所,不留尸身……

  第一章

  楚国 天京

  王城内,王后红娘临盆。

  自有产兆以来,红娘已阵痛长达七日之久,仍未能产下楚王司马康的嫡子或嫡女。

  这日,她腹痛欲裂,原本风和日丽的阳春三月却突然黑天暗地、风雨交加,整座天京遭乌云围困笼罩,致使人心惶惶。

  终于,红娘产下一子,司马康龙心大悦。然喜乐不及三日,红娘猝逝,举国上下未能欢庆嫡王子诞生,便先为王后服丧。

  司马康为嫡子取名聿,字楚天。王后逝后月余,嫡子司马聿发了一场高烧,病后在腮边及两只前臂突然生出细软薄透的青色鳞片,群医束手无策。

  司马康未嫁之长姊司马敏闻讯,仓卒进宫。“王上,那事属实吗?”

  “王姊指的是哪件事?”司马康向来敬重未嫁的长姊,对她十分客气。

  “就是嫡王子长出蛇鳞之事。”

  “属实。”他坦言,“御医所正在想方设法为他疗治。”

  “王上,”司马敏神情凝肃,“您忘了我鹿一族对四国施的血咒吗?”

  闻言,他心头微撼。萨弥对四国帝家施下血咒之事他当然知道,但不信鬼神及阴邪之术的他,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王姊想说什么?”

  “司马敏斗胆,恳求王上杀了王子。”

  “什……”司马康陡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瞪视着她。“王姊,你说什么 ”

  “王子未降世之前便折磨其娘亲数日,出生时风急雨骤、风云变色,是为凶兆。他出生不及三日,王后便猝逝,如今身上又生出蛇鳞,必是血咒生效所致。”

  “王姊,”司马康眉一蹙,苦笑着,“你我都是受过礼教、知书识墨之人,怎会相信那文明未开化的闽国巫女死前所说的话?”

  “王上,我鹿一族擅施魇术,不能轻忽。”司马敏面色凝重,“蛇乃阴邪之物,如今王子身上爬满蛇鳞,既是异相之人,亦是不祥之物,恳请王上将……”

  “王姊。”司马康打断她,沉色地说:“聿儿是孤的亲生骨肉,绝非不祥之物,红娘体弱,禁不起生产的折腾而逝,与聿儿无关。至于他身上的鳞片,想是高烧所致的怪病,终有一日,孤会找到方法医治。”

  “王上……”

  他抬手制止,“此事休再提起。”

  见他意志坚决,司马敏纵然满心忧惧,也不好再多说。

  她轻叹一记,“国家不可一日无后,王上几时册立新后?”

  司马聿是嫡长子,但还不是储君,既然司马康坚决留他一命,她也只能祈望新后为司马一族生下健康的儿子,取代异相的嫡长子。

  “孤已决定立明妃为后。但红娘辞世不久,孤不想高调举行册封仪式。”

  “明妃出身豪族,知书达礼,仪表出众,确实是不二人选。”司马敏恭谨一欠,“司马敏在此恭祝王上。”

  司马聿一出娘胎便失去生母,于是将抚养他的明后当是母亲。明后为讨好王上,表面上亦将他视如己出,私下却因他腮边及臂上布着青鳞,而感到厌恶及顾忌。

  两年之后,她生下一子,得名仁守,是个健康漂亮的孩儿,司马康十分欢喜。

  司马聿年已三岁,十分疼爱弟弟仁守,天天巴在明后身边看着异母弟弟。

  这日,他又来到明后房里——

  “母后,仁守醒着吗?”三岁的他已口齿伶俐清晰。

  “醒着,奶娘正要哺乳。”明后说着,示意一旁的奶娘可以哺乳。

  奶娘抱起司马仁守放在胸前,解下半边衣襟开始哺乳。

  司马聿好奇趋前看着可爱的弟弟用力吸吮着奶娘的奶水,“仁守好可爱。”说着,他伸手摸了仁守一下。

  突然,仁守一个呛奶,吸不上气,脸色瞬间发紫。

  见状,明后疾步向前,狠摔他一耳光,严声斥喝,“你对仁守做了什么 ”

  司马聿捱了巴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奶娘一把倒抓司马仁守拍了拍,他一咳,吐出奶水,才慢慢恢复呼吸。

  见亲儿无恙,明后转身狠瞪司马聿,“不准你再接近仁守,听见没 ”

  司马聿从没见过娘亲如此狰狞的面孔,吓得眼泪直掉。

  “母后,别、别生聿儿的气……”

  “滚出去,以后不准再来!”明后指着门,斥退了他。

  司马聿哭着,小小身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跑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母后对他及弟弟,亲疏有别。

  自此,明后对他的态度丕变,不只刻意冷落他,亦不让他亲近仁守,而其他宫女、女官及妃子们也为了讨好她,而对司马聿冷淡不敬。

  司马聿暗忖是自己不好而惹恼母后,总是认分又努力的想讨她欢心。

  三年过去,司马仁守已长成一个镇日蹦蹦跳跳的三岁娃儿。他长得可爱讨喜,甚得司马康喜爱。

  司马敏屡次进宫,盼王上能立司马仁守为储君,继承楚国大统。

  司马康却觉得两位王子年纪尚小,现在册封储君,恐引起朝臣各自选边,结党营私。家国天下,王室不宁,举国难安,为免争端,他也屡次婉拒了司马敏的提议。

  又过一年,四岁的司马仁守与七岁的司马聿在御花园里嬉戏玩耍。虽然明后刻意疏远兄弟两人,但孩子心无城府,总是趁大人们不注意时便搅和在一起。

  “聿哥哥,”司马仁守跑到池子边,看着在池里悠然游动的鲤鱼,“你看。”

  他捱着池边的石头,将手伸进池里。看见他水葱般的粉白指头,鱼群靠聚过来,张开嘴巴吮着他的指头。

  他笑了起来,“好好玩喔,聿哥哥也来试试。”

  “仁守,别靠太近,石头滑呢。”司马聿提醒他,并上前准备拉他一把。

  才摸到他的衣角,司马仁守竟一个手滑,跌进了池里。

  “仁守!”见状,司马聿大叫。

  池子极深,司马仁守小小的身躯瞬间便沉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司马聿不谙水性,只能四处找人帮忙。

  而待他寻着宫内侍卫前来救援,司马仁守已溺毙。

  闻此恶耗,临盆在即的明后发狂嚎哭,次子仁礼便在此时呱呱坠地,提早来到人间。

  一子亡,一子生,司马康喜悲交杂,心中滋味难以向外人道。

  而这时,宫中谣言四起,都说司马仁守是遭司马聿推入池中。身为父亲,司马康自是不信,但也无心为其辩解。

  三子仁礼满月之时,司马敏入宫觐见——

  “王上,请把大王子交给我吧。”

  “王姊?”司马康不解其意。

  “难道都到了这分上,王上还不信那血咒?”她略显悲愤地说:“穆国的和王、豫国的庆王,还有冀国的武王近年来纷纷生下异相之嫡子,王上心里没有一点顾忌及警觉?”

  “王姊,莫非你也认为仁守是遭聿儿推入池里的?”

  “他有没有那邪心,我不敢妄加揣测,但仁守坠池时确实只有他在。”司马敏续道:“仁守是那么聪明健康的孩儿,难道王上不觉心疼不舍?”

  “仁守是孤的亲儿,孤当然……”

  “大王子一出生,红娘便死,如今仁守又在跟他嬉戏之时意外身亡,足以证明他确实是不祥之物。”她突然屈膝下跪,“为保住司马一族的血脉,恳请王上将大王子交由我抚养吧!”

  “王姊……”

  “现下各种传言沸腾喧嚣,就连民间都在谣传大王子将祸国殃民,王上不能等闲视之。王上若真为大王子好,就让我将他带走。”这是最好的安排。

  事已至此,君心难免动摇。

  司马康沉默不语,好一会儿重叹一声,“王姊打算将聿儿带往何处?”

  “狱门山。”她说。

  他一怔,“狱门山 那是极北之境……”

  “让大王子远离天京及王城是好事。”她承诺着,“我向王上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他,三五个月便让他千里书信向王上请安。”

  司马康又不语。

  王姊所言不无道理,聿儿生而异相,又遭流言所袭,继续待在王城对他恐怕只有伤害,没有好处。虽然不舍,但眼下让他远离天京却是唯一的路。

  “好吧。”他艰难的做了决定,神情痛苦又懊恼,“聿儿就有劳王姊了。”

  得到他的允可,司马敏脸上漾起一抹宽心却又深沉的笑意。

  楚国之北,狱门山。

  司马聿跟着司马敏来到狱门山时,正值深秋时节。

  狱门山虽处北境,却四季分明。此时的狱门山满山遍谷的枫红,恍如着火般。

  位于山坳处,有一座与世隔绝的山村,这便是他与司马敏的落脚处。

  虽然年幼,但他隐约知道自己被带至此地是为何因。

  仁守的死,他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天京王城,他是待不下去了,父王将他送到此处应是为了他好,只是突然离开天京、离开父王,他心中甚为忐忑。

  姑姑虽对他客气,但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冷淡、轻蔑,又带了几分顾忌。他生而异相,一直以来,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是如此,他尽管挫折受伤,倒也习惯。

  姑姑在这山村里拥有一座木造宅邸,虽比不上王城的宫墙巍峨、画栋飞檐,却也舒适宽敞、清幽雅致。

  虽隐避山林,但因为身分尊贵,他们还是过着卸衣脱履都有人小心伺候的生活。

  只是,姑姑将他孤立在宅邸的西侧屋,睡不同寝,食不同席,有时数日也不得相见,令他感到十分寂寞。

  夜里,他常常在被褥里暗泣,好一段时日枕头不曾干过。

  就这样,冬神的脚步移至狱门山,不多久,整座山便被白雪覆盖,无路可寻。

  天寒地冻,小小的他更觉孤寂。就算穿着上等的皮裘,睡在暖和的被里,一颗心也暖和不起来。

  可他忍着,心想终有一天大家不气他“害”死了仁守,父王便会接他回京。

  数月过去,冰雪渐融,山林之中现出幽径,此时,有个中年人带着一名女孩来到山村里……

  他被姑姑召至她所居住的别院。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 早蕨。

  她在这初春时节到来,名字十分应景。早蕨个头比他高,是姑姑为他找来相伴的侍女。

  “楚天,你过来。”

  “是。”他怯怯的走到姑姑跟前。

  在这儿,司马敏不叫他的名,而喊他的字,也命下人仆役们不得喊他聿王子,而是称呼他为楚天少爷。

  此举为的是让他忘却自己是嫡王子,断了其继承王位的心。至于让下人仆役们唤其字,亦是故意贬低他的身分。

  “她是早蕨。”司马敏瞥了身边的女孩一眼,“她是你的侍女,以后就陪你住在西侧屋。”

  他怯怯的看着那清瘦秀丽的女孩,不敢说话。

  她看起来好文静、好沉着、好……忧郁。

  “早蕨,”司马敏看着早蕨,“从今以后,你就伴着楚天,他去哪你就去哪,片刻不得怠慢松懈,知道吗?”

  “早蕨遵命。”

  司马敏像是连多看司马聿一眼都不愿地说:“得。你跟楚天回西侧屋去吧。”

  “是。”早蕨恭谨小心地曲膝一欠。

  西侧屋里,司马聿坐在铺着毛毡的席上,看着端坐在面前的早蕨。

  而她,也正细细地端详着他。

  “你……你叫早蕨?”

  “是的,楚天少爷。”

  “几岁?”

  “回少爷的话,早蕨今年十岁。”她说。

  她比他年长,他不惊讶,因为刚才姑姑已说了她是他的侍女。

  “姊姊从何处来?”他好奇的问。

  “松岭。”

  “松岭是什么地方?”

  “说了,少爷也不认识。”说着,她又定睛的盯着他的脸。

  他知道她在看什么,他两鬓沿至腮侧的淡淡青鳞。她一定也觉得他是怪物吧。神情一黯,他低头不语。

  突然,她伸手轻轻的触摸他鬓边的青鳞。他吓了一跳,陡地后退。

  早蕨神情平静的端视着他,“跟我以为的不一样……”

  他微怔,一脸不解。

  “好柔软、好细致……我以为会刮手呢。”说着,她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看见她脸上那春风般的笑意,他冰封的心……暖了。

  “姊姊不怕吗?”他疑怯的问。

  “怕?”她望着他,“有何可怕?”

  “大家都怕,觉得我是怪物……”他眉心一蹙,神情沮丧黯然。

  早蕨拉起他的手,轻轻掀起他的袖子,轻触他前臂上的青鳞,“看似可怕之物,实则无害,你没见识过更可怕的人、更可怕的事……”说着,她似乎有所顾忌,倏地收声。

  他疑惑的看着她,“姊姊见过可怕的人、可怕的事?”

  她淡然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你身上这青鳞很漂亮呢。”

  “真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身上的青鳞好看,就连疼爱他的父王都不曾说过。

  顿时,纠缠他多年的自卑在此时解脱了。

  “姊姊真觉得漂亮?姑姑说这是蛇鳞,我被作祟了,才会生出这东西……”

  早蕨凑近,“楚天少爷附耳过来。”

  他身子前倾,将耳朵捱了过去。

  “这不是蛇鳞。”她在他耳边悄声说:“这是龙鳞,你是青龙化身,你没被作祟,这是神灵的祝福。”

  “咦?”他一震。青龙化身?神灵祝福?

  “这是个秘密,楚天少爷千万别说出去,知道吗?”她细细叮咛。

  他难掩欢喜,用力点头。

  有早蕨相伴,司马聿再也不觉孤单。

  他喜悦时,早蕨陪着他笑。他难过时,早蕨柔声安慰他。他病时,早蕨彻夜守着,不时对他轻声安抚,悉心喂药。

  他跟夫子读书阅卷时,早蕨在一旁笑看着。他写字时,她为他磨墨。他吟诗时,她投以欣赏的目光。

  他练拳习剑时,她为他递茶送水,拭汗扇凉。就连他入浴,也是她为他擦背穿衣……

  就如姑姑所要求的,她无时无刻不陪侍在他身旁,同食同寝,寸步不离。

  举凡卸衣脱履,送茶捶腿这等差事,全不假手他人,由她一人包办。

  他依赖她,更喜欢她。有她相伴,他渐渐忘却天京的一切,忘却自己的嫡王子身分,也忘却曾经发生在他身上那些不幸的、不愉快的事情。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一转眼,十年岁月悠悠过去……

  早上下了一场初雪,宣告着冰雪封山的季节又将来到。

  初雪前后,山林间就会冒出一种罕见的野蕨,它枝叶细嫩,苦中带甘,不管是腌渍还是拌炒肉末,皆有其迥异的风味,那是司马聿打小就喜欢吃的一种野菜。

  一早,早蕨就提着篮子出门,钻进附近的山林里。

  即使已是初冬,山上的巨木犹然苍劲翠绿,枝叶蓊郁。阳光从参天巨木茂密的树梢间洒落,彷佛天神撒下的金丝般。

  她踩在薄薄的雪上,仔细地在树下、草丛中寻找着野蕨。

  不一会儿工夫,她已采摘半篮的野蕨。

  “早蕨姑娘,你真是早啊。”

  突然,一个身着毛皮短裘的粗犷男子从林中冒了出来。

  他是山村村长的儿子—— 丁大鹏,今年二十有二,虚长了她两岁,擅长射猎,体格健壮,英姿飒爽,虽已订了亲,却仍是村里不少姑娘们倾慕的对象。

  “丁少爷,你早。”早蕨向他问候致意。

  “欸,”他皱起眉头,“你何必那么见外,我们相识十年,你大可叫我一声大鹏哥。”

  “不敢。”早蕨微微低头,“早蕨得回去了,先行告辞。”说罢,她移动脚步就要离开。

  “别急。”丁大鹏一个跨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涎着笑脸打量着她。

  “丁少爷还有事吗?”她本能的后退一步,镇定地问。

  他两只眼睛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流连,“早蕨姑娘今年二十了吧?”

  “是的。”

  “敏夫人可有为你婚配的打算?”

  她微顿,淡淡地回应,“早蕨并无嫁人的打算。”

  “岂不可惜?”他笑睇着她,眉眼间竟满是狎意,“像你这样拥有沉鱼落雁之貌的女子,竟想终生不嫁?”

  她没搭话,只是一脸“你说完了没?我要走了”的表情。

  “你伴在那只怪物身边已有十年了吧?”

  怪物是山村居民们私下为楚天少爷取的绰号,戏谑又轻蔑。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天京王城里来的贵公子,但因为敏主子的蓄意纵容,村民们并不怎么尊敬他。

  司马聿平时鲜少出门,自然也不跟村民们打交道。对于他们在他背后称他怪物之事,他一概装聋作哑,假装不知。

  从不与人争的他,十年来低调度日,可总有一些人不肯放过他。

  大家对他太残忍了,除了身上长了青鳞,他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或是占过谁便宜、欺压过谁了?尽管隐居山林,但他终究是当今王上的嫡长子。可他用这身分刁难过谁?压迫过谁?或是替自己出过什么闷气吗?

  他何罪之有,竟得因为身上青鳞而遭人糟蹋?

  “楚天少爷不是怪物。”她凛然的直视着丁大鹏。

  “他不是怪物是什么?就连他的亲姑姑敏夫人都是那么说的,不是吗?”丁大鹏嗤笑一声。

  她恼了,狠狠的瞪他一眼后转身就走,不愿再听他胡言乱语。

  “站住。”丁大鹏伸手拉住她,语带邪狎及轻蔑,“你不过是个暖床的贱蹄子,摆什么谱?”

  闻言,早蕨羞恼的回头看他,“请丁少爷的嘴巴放干净点。”

  她跟少爷之间是清白的,尽管他们朝夕相处,他又爱黏着她,但绝无逾越男女分际之事。

  “我这张嘴再如何脏,也比你这身子干净吧?谁不知道你跟那只怪物日夜处在一块儿,寝食不离……说是贴身奴婢,但其实是暖炕的姐儿,不是吗?”

  “你……”她气得眉心直跳,两只杏眼又恼又怒的瞪视着他。

  “算你走运,本少爷我十分中意你……”他嘴上占尽她便宜,“虽然你不是个清白之躯,我倒不介意纳你为妾。”

  纳她为妾?他在说什么梦话?

  “找个时间,我去找敏夫人谈谈我们的事吧。”他自顾自的说。

  早蕨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眼神睥睨而傲然,“早蕨宁可一死,或是在楚天少爷身边做一世牛马,也不会作践自己成为丁少爷的妾。”

  “什么 ”丁大鹏恼羞成怒,“你这贱蹄子居然敢……看我怎么修理你!”说罢,他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她踉跄几步,篮子却还稳稳的抓在手上,只因篮子里装的全是司马聿喜欢的野蕨。

  站稳脚步,她倔强、悍然的直视着他,“丁少爷就这么点能耐吗?”

  “你说什么 ”丁大鹏气急败坏的扑上前,一把掐住她的颈子。

  尽管因为天冷,她的脖子上套着毛皮颈围,却还是感受到他那令人痛苦难受的劲道。但她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反倒更强悍的迎上他喷火的眸子。

  丁大鹏怒意难平,高举起手想再甩她一记耳光。

  “你敢?”

  一记冷绝低沉的声音传来,吓住丁大鹏那只高举的大手。他正想转头看清来人模样,却先感觉到一抹冰寒抵在他头上。

  早蕨的视线越过他的肩,看见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的司马聿。

  “楚天少爷?”她一惊。

  听见她的喊叫,丁大鹏陡地一悚,“什么……”

  他想回头看,但身后的司马聿冷冷一哼,“你没资格一窥本少爷的面容。”

  丁大鹏恼羞成怒,一个转身便抡起拳头向他挥去,本以为能趁其不备、制敌机先,却未料司马聿早看穿了他的伎俩,攫住他的手臂,使力一摔,将他丢了出去。

  丁大鹏摔趴在雪地上,满头满脸的雪及湿软泥土,狼狈至极。

  司马聿一个箭步上前,一脚狠狠的踩住他的背,不让他有机会爬起,手上短刃往他耳朵上一抵,沉声道:“你刚才想甩早蕨耳光?看我不削下你一只耳朵,教你……”

  “楚天少爷,不要。”丁大鹏还来不及求饶,早蕨已先一步出声制止。

  丁大鹏是村长的儿子,让他捱拳捱脚便可,若毁其容貌恐怕会惹出事端。

  她一手搭在司马聿手臂上,对他摇了摇头,“行了。”

  司马聿深深看了她一眼,浓眉一皱,“他打你?”

  看见她白晰脸颊上那一记火辣辣、红通通的五指印,他整个胸口窜燃怒焰。

  “我饶不了他!”他怒不可遏。

  “不行。”他虽沉潜低调,但终究年轻气盛,早蕨怕他冲动犯事,急忙拉开他。

  这时,丁大鹏伺机爬了起来,狼狈的踉跄跑开。

  他想追,早蕨却死命的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算了,楚天少爷,早蕨没事。”

  “你……”司马聿心疼不舍的看着她。

  她对他释然一笑,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般,“他不过是耍弄嘴皮子,我一点都不碍事。”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外出寻她,看见她时,便见丁大鹏扯着她的手,正想甩她耳光。在他来之前,那畜生是如何羞辱她、轻薄她,他全然不知。

  “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楚天少爷不必知道。”她淡淡地说。

  他知道她怕他犯事,因此说得轻描淡写。

  她总是护着他、顾虑着他,从他八岁那年初见她的那一天起。

  她说她在松岭老家有个跟他同龄的弟弟,因此把他当作不能带在身边的亲弟般照顾爱护,而他也总是姊姊长姊姊短的唤她。

  但不知从几时起,他不再唤她姊姊,因为他心中对她已萌生了不同的念头。

  他不当她是姊姊,而是女人。他在乎、他喜欢的女人。

  “我不准任何人欺负你!”他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她辣红的脸颊。

  迎上他饶富深意的眸光,她心上一悸。瞬间,她的脸更辣更热,也更红了。回过脸,她强自镇定,“早蕨以后会躲着他……”

  “他再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会灭了他。”司马聿恨恨地发誓。

  她秀眉一蹙,“楚天少爷别说这种令我感到惶恐的话……”说罢,她提起篮子,话锋一转,“瞧,我采了你最喜欢的野蕨,今天想吃什么?”

  他脸上没有一丝对于可以吃到美味野菜应有的欢欣,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因为在雪地里采摘野蕨而冻到泛红的纤指。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捏在手中,“野蕨味道苦中带甘,我不是真爱吃它。”

  她微怔,疑惑地问:“那少爷为何……”

  “因为它是早晨冒出的野蕨嫩芽。”他深深注视着她,“我爱的是……”

  “楚天少爷。”彷佛知道他即将说出什么话来,她急的打断了他,抽回手,慌张地说:“外头冷,我们快回去吧。”转身,她快步的往山村方向而去。

  第二章

  是夜,司马聿泡在冒着热气的浴桶中,露出结实宽阔的肩膀及胸膛。

  在他背后,早蕨正一如往常的为他擦背。这工作,她自他八岁起便开始做。从前他还是个孩子,但现在,他早已长成一名十八岁的少年郎。

  以前他个儿比她小,总拉着她袖角跟前跟后,但三、四年前,他开始抽高,不多久便追过了她。

  如今,他已身形伟岸。看着他结实的身躯,她不禁意乱神迷。

  也难怪外面有那些传闻,毕竟她每天做的都是这样的活儿——

  他耍赖时,她得好言劝慰,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他犯懒时,她得为他穿卸衣履;他入浴时,她得为他擦背,浴毕,还得服侍他就寝。

  甚至直至今时今日,他总是拉着她陪寝身侧。他虽从未对她有非分之举,却难杜流言蜚语。

  她其实并不在意那些闲言闲语。清白这东西,对她而言,绝不如生命般重要。

  在她心里,有比生命及清白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她在松岭的弟妹。想到他们落在“组织”手里,不知此时过着何种可怕的生活,她一颗心便揪了起来。

  “早蕨。”

  “……是。”司马聿的低唤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想起来了。”他说。

  “是。”她将头转开,拎起一旁的单衣。

  接着,她听见他从浴桶里起身的声音。待他稍微拭干身子,喊她一声,她便将单衣披在他肩头。待单衣覆上他的身躯,她这才将脸转了过来,为他拉起袖子,好让他能轻易的将双臂伸进袖里,两只手再自他身后两侧探往前头,各拉住腰带的一端,为他系紧单衣。

  忽地,他抓住她的双手,微微用力一扯,她便整个身子贴在他背上。

  她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牢。“楚天……”

  “别逃。”他在她喊出“少爷”两字前打断了她的话。

  她涨红了脸,心口发烫,幸好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她心跳得多急多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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