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辞帝》(兽皇赋1)作者:春野樱
书 名:青龙辞帝系 列:兽皇赋之一
作 者:春野樱
出版日期:2012年11月23日
【内容简介】
身为嫡王子,不是该受众人敬重、享尽荣华富贵吗?
可他司马聿却没有这个命,因遭血咒,身上长有青鳞,
人人视他如毒蛇,认定他会祸国殃民,二王子早夭就是铁证,
为此,他被流放到极北山林之中,却一点都不觉得苦,
甚至甘之如饴,只因身边日日夜夜皆有她相伴,
在她眼中,他那为外人所惧怕的蛇鳞是美丽高贵的龙鳞,
在她面前,他只是一个因爱而获得救赎的平凡男子,
为了娶她妻,他不惜除皇籍、弃皇位,只求匹配她的奴役之身,
怎料,当他舍弃权力地位,得偿所愿拥有了她,
才知这全是他的一厢情愿,她竟是受雇于皇姑母才留在他身边,
即便他不追究但求与她续情缘,她仍狠心的偕同情郎离去,
莫非这十多年来,她待他的好全都是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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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中土自分裂以来,群雄划界,各自盘踞,共计五国及七大显族。
为巩固势力,开疆辟土,各国及各族之间长年征战,死伤无以数计,时日长达数十载。
终于,在历经十三年的“拂晓之役”后,各据东西北中的四国达成和平协议,共同击溃七大显族,铲除不愿接受“四王共治”条约的南国—— 闽,结束了纷乱血腥的数十年混战。
闽位于南方燠热溽湿之地,历代以巫佐国,由我鹿一族统领全境。
我鹿一族每隔二十年便选出一名拥有法力及预知能力的巫女,称为“萨弥”。
当四国联军攻溃闽国,屠尽我鹿一族,受到高度保护的萨弥纵然法力无边,亦难逃死劫。
萨弥在联军攻进居所之前断手削足,以自己的鲜血施下血咒,咒诅四国帝家世代将生下异相之嫡子直至血咒破除之时,然后便纵火烧毁居所,不留尸身……
第一章
楚国 天京
王城内,王后红娘临盆。
自有产兆以来,红娘已阵痛长达七日之久,仍未能产下楚王司马康的嫡子或嫡女。
这日,她腹痛欲裂,原本风和日丽的阳春三月却突然黑天暗地、风雨交加,整座天京遭乌云围困笼罩,致使人心惶惶。
终于,红娘产下一子,司马康龙心大悦。然喜乐不及三日,红娘猝逝,举国上下未能欢庆嫡王子诞生,便先为王后服丧。
司马康为嫡子取名聿,字楚天。王后逝后月余,嫡子司马聿发了一场高烧,病后在腮边及两只前臂突然生出细软薄透的青色鳞片,群医束手无策。
司马康未嫁之长姊司马敏闻讯,仓卒进宫。“王上,那事属实吗?”
“王姊指的是哪件事?”司马康向来敬重未嫁的长姊,对她十分客气。
“就是嫡王子长出蛇鳞之事。”
“属实。”他坦言,“御医所正在想方设法为他疗治。”
“王上,”司马敏神情凝肃,“您忘了我鹿一族对四国施的血咒吗?”
闻言,他心头微撼。萨弥对四国帝家施下血咒之事他当然知道,但不信鬼神及阴邪之术的他,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王姊想说什么?”
“司马敏斗胆,恳求王上杀了王子。”
“什……”司马康陡然一震,难以置信的瞪视着她。“王姊,你说什么 ”
“王子未降世之前便折磨其娘亲数日,出生时风急雨骤、风云变色,是为凶兆。他出生不及三日,王后便猝逝,如今身上又生出蛇鳞,必是血咒生效所致。”
“王姊,”司马康眉一蹙,苦笑着,“你我都是受过礼教、知书识墨之人,怎会相信那文明未开化的闽国巫女死前所说的话?”
“王上,我鹿一族擅施魇术,不能轻忽。”司马敏面色凝重,“蛇乃阴邪之物,如今王子身上爬满蛇鳞,既是异相之人,亦是不祥之物,恳请王上将……”
“王姊。”司马康打断她,沉色地说:“聿儿是孤的亲生骨肉,绝非不祥之物,红娘体弱,禁不起生产的折腾而逝,与聿儿无关。至于他身上的鳞片,想是高烧所致的怪病,终有一日,孤会找到方法医治。”
“王上……”
他抬手制止,“此事休再提起。”
见他意志坚决,司马敏纵然满心忧惧,也不好再多说。
她轻叹一记,“国家不可一日无后,王上几时册立新后?”
司马聿是嫡长子,但还不是储君,既然司马康坚决留他一命,她也只能祈望新后为司马一族生下健康的儿子,取代异相的嫡长子。
“孤已决定立明妃为后。但红娘辞世不久,孤不想高调举行册封仪式。”
“明妃出身豪族,知书达礼,仪表出众,确实是不二人选。”司马敏恭谨一欠,“司马敏在此恭祝王上。”
司马聿一出娘胎便失去生母,于是将抚养他的明后当是母亲。明后为讨好王上,表面上亦将他视如己出,私下却因他腮边及臂上布着青鳞,而感到厌恶及顾忌。
两年之后,她生下一子,得名仁守,是个健康漂亮的孩儿,司马康十分欢喜。
司马聿年已三岁,十分疼爱弟弟仁守,天天巴在明后身边看着异母弟弟。
这日,他又来到明后房里——
“母后,仁守醒着吗?”三岁的他已口齿伶俐清晰。
“醒着,奶娘正要哺乳。”明后说着,示意一旁的奶娘可以哺乳。
奶娘抱起司马仁守放在胸前,解下半边衣襟开始哺乳。
司马聿好奇趋前看着可爱的弟弟用力吸吮着奶娘的奶水,“仁守好可爱。”说着,他伸手摸了仁守一下。
突然,仁守一个呛奶,吸不上气,脸色瞬间发紫。
见状,明后疾步向前,狠摔他一耳光,严声斥喝,“你对仁守做了什么 ”
司马聿捱了巴掌,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奶娘一把倒抓司马仁守拍了拍,他一咳,吐出奶水,才慢慢恢复呼吸。
见亲儿无恙,明后转身狠瞪司马聿,“不准你再接近仁守,听见没 ”
司马聿从没见过娘亲如此狰狞的面孔,吓得眼泪直掉。
“母后,别、别生聿儿的气……”
“滚出去,以后不准再来!”明后指着门,斥退了他。
司马聿哭着,小小身躯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跑了出去。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母后对他及弟弟,亲疏有别。
自此,明后对他的态度丕变,不只刻意冷落他,亦不让他亲近仁守,而其他宫女、女官及妃子们也为了讨好她,而对司马聿冷淡不敬。
司马聿暗忖是自己不好而惹恼母后,总是认分又努力的想讨她欢心。
三年过去,司马仁守已长成一个镇日蹦蹦跳跳的三岁娃儿。他长得可爱讨喜,甚得司马康喜爱。
司马敏屡次进宫,盼王上能立司马仁守为储君,继承楚国大统。
司马康却觉得两位王子年纪尚小,现在册封储君,恐引起朝臣各自选边,结党营私。家国天下,王室不宁,举国难安,为免争端,他也屡次婉拒了司马敏的提议。
又过一年,四岁的司马仁守与七岁的司马聿在御花园里嬉戏玩耍。虽然明后刻意疏远兄弟两人,但孩子心无城府,总是趁大人们不注意时便搅和在一起。
“聿哥哥,”司马仁守跑到池子边,看着在池里悠然游动的鲤鱼,“你看。”
他捱着池边的石头,将手伸进池里。看见他水葱般的粉白指头,鱼群靠聚过来,张开嘴巴吮着他的指头。
他笑了起来,“好好玩喔,聿哥哥也来试试。”
“仁守,别靠太近,石头滑呢。”司马聿提醒他,并上前准备拉他一把。
才摸到他的衣角,司马仁守竟一个手滑,跌进了池里。
“仁守!”见状,司马聿大叫。
池子极深,司马仁守小小的身躯瞬间便沉入水中。
“救命啊!救命啊!”司马聿不谙水性,只能四处找人帮忙。
而待他寻着宫内侍卫前来救援,司马仁守已溺毙。
闻此恶耗,临盆在即的明后发狂嚎哭,次子仁礼便在此时呱呱坠地,提早来到人间。
一子亡,一子生,司马康喜悲交杂,心中滋味难以向外人道。
而这时,宫中谣言四起,都说司马仁守是遭司马聿推入池中。身为父亲,司马康自是不信,但也无心为其辩解。
三子仁礼满月之时,司马敏入宫觐见——
“王上,请把大王子交给我吧。”
“王姊?”司马康不解其意。
“难道都到了这分上,王上还不信那血咒?”她略显悲愤地说:“穆国的和王、豫国的庆王,还有冀国的武王近年来纷纷生下异相之嫡子,王上心里没有一点顾忌及警觉?”
“王姊,莫非你也认为仁守是遭聿儿推入池里的?”
“他有没有那邪心,我不敢妄加揣测,但仁守坠池时确实只有他在。”司马敏续道:“仁守是那么聪明健康的孩儿,难道王上不觉心疼不舍?”
“仁守是孤的亲儿,孤当然……”
“大王子一出生,红娘便死,如今仁守又在跟他嬉戏之时意外身亡,足以证明他确实是不祥之物。”她突然屈膝下跪,“为保住司马一族的血脉,恳请王上将大王子交由我抚养吧!”
“王姊……”
“现下各种传言沸腾喧嚣,就连民间都在谣传大王子将祸国殃民,王上不能等闲视之。王上若真为大王子好,就让我将他带走。”这是最好的安排。
事已至此,君心难免动摇。
司马康沉默不语,好一会儿重叹一声,“王姊打算将聿儿带往何处?”
“狱门山。”她说。
他一怔,“狱门山 那是极北之境……”
“让大王子远离天京及王城是好事。”她承诺着,“我向王上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他,三五个月便让他千里书信向王上请安。”
司马康又不语。
王姊所言不无道理,聿儿生而异相,又遭流言所袭,继续待在王城对他恐怕只有伤害,没有好处。虽然不舍,但眼下让他远离天京却是唯一的路。
“好吧。”他艰难的做了决定,神情痛苦又懊恼,“聿儿就有劳王姊了。”
得到他的允可,司马敏脸上漾起一抹宽心却又深沉的笑意。
楚国之北,狱门山。
司马聿跟着司马敏来到狱门山时,正值深秋时节。
狱门山虽处北境,却四季分明。此时的狱门山满山遍谷的枫红,恍如着火般。
位于山坳处,有一座与世隔绝的山村,这便是他与司马敏的落脚处。
虽然年幼,但他隐约知道自己被带至此地是为何因。
仁守的死,他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天京王城,他是待不下去了,父王将他送到此处应是为了他好,只是突然离开天京、离开父王,他心中甚为忐忑。
姑姑虽对他客气,但看着他的眼神总是冷淡、轻蔑,又带了几分顾忌。他生而异相,一直以来,大家看他的眼神就是如此,他尽管挫折受伤,倒也习惯。
姑姑在这山村里拥有一座木造宅邸,虽比不上王城的宫墙巍峨、画栋飞檐,却也舒适宽敞、清幽雅致。
虽隐避山林,但因为身分尊贵,他们还是过着卸衣脱履都有人小心伺候的生活。
只是,姑姑将他孤立在宅邸的西侧屋,睡不同寝,食不同席,有时数日也不得相见,令他感到十分寂寞。
夜里,他常常在被褥里暗泣,好一段时日枕头不曾干过。
就这样,冬神的脚步移至狱门山,不多久,整座山便被白雪覆盖,无路可寻。
天寒地冻,小小的他更觉孤寂。就算穿着上等的皮裘,睡在暖和的被里,一颗心也暖和不起来。
可他忍着,心想终有一天大家不气他“害”死了仁守,父王便会接他回京。
数月过去,冰雪渐融,山林之中现出幽径,此时,有个中年人带着一名女孩来到山村里……
他被姑姑召至她所居住的别院。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 早蕨。
她在这初春时节到来,名字十分应景。早蕨个头比他高,是姑姑为他找来相伴的侍女。
“楚天,你过来。”
“是。”他怯怯的走到姑姑跟前。
在这儿,司马敏不叫他的名,而喊他的字,也命下人仆役们不得喊他聿王子,而是称呼他为楚天少爷。
此举为的是让他忘却自己是嫡王子,断了其继承王位的心。至于让下人仆役们唤其字,亦是故意贬低他的身分。
“她是早蕨。”司马敏瞥了身边的女孩一眼,“她是你的侍女,以后就陪你住在西侧屋。”
他怯怯的看着那清瘦秀丽的女孩,不敢说话。
她看起来好文静、好沉着、好……忧郁。
“早蕨,”司马敏看着早蕨,“从今以后,你就伴着楚天,他去哪你就去哪,片刻不得怠慢松懈,知道吗?”
“早蕨遵命。”
司马敏像是连多看司马聿一眼都不愿地说:“得。你跟楚天回西侧屋去吧。”
“是。”早蕨恭谨小心地曲膝一欠。
西侧屋里,司马聿坐在铺着毛毡的席上,看着端坐在面前的早蕨。
而她,也正细细地端详着他。
“你……你叫早蕨?”
“是的,楚天少爷。”
“几岁?”
“回少爷的话,早蕨今年十岁。”她说。
她比他年长,他不惊讶,因为刚才姑姑已说了她是他的侍女。
“姊姊从何处来?”他好奇的问。
“松岭。”
“松岭是什么地方?”
“说了,少爷也不认识。”说着,她又定睛的盯着他的脸。
他知道她在看什么,他两鬓沿至腮侧的淡淡青鳞。她一定也觉得他是怪物吧。神情一黯,他低头不语。
突然,她伸手轻轻的触摸他鬓边的青鳞。他吓了一跳,陡地后退。
早蕨神情平静的端视着他,“跟我以为的不一样……”
他微怔,一脸不解。
“好柔软、好细致……我以为会刮手呢。”说着,她脸上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看见她脸上那春风般的笑意,他冰封的心……暖了。
“姊姊不怕吗?”他疑怯的问。
“怕?”她望着他,“有何可怕?”
“大家都怕,觉得我是怪物……”他眉心一蹙,神情沮丧黯然。
早蕨拉起他的手,轻轻掀起他的袖子,轻触他前臂上的青鳞,“看似可怕之物,实则无害,你没见识过更可怕的人、更可怕的事……”说着,她似乎有所顾忌,倏地收声。
他疑惑的看着她,“姊姊见过可怕的人、可怕的事?”
她淡然一笑,顾左右而言他。“你身上这青鳞很漂亮呢。”
“真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夸他身上的青鳞好看,就连疼爱他的父王都不曾说过。
顿时,纠缠他多年的自卑在此时解脱了。
“姊姊真觉得漂亮?姑姑说这是蛇鳞,我被作祟了,才会生出这东西……”
早蕨凑近,“楚天少爷附耳过来。”
他身子前倾,将耳朵捱了过去。
“这不是蛇鳞。”她在他耳边悄声说:“这是龙鳞,你是青龙化身,你没被作祟,这是神灵的祝福。”
“咦?”他一震。青龙化身?神灵祝福?
“这是个秘密,楚天少爷千万别说出去,知道吗?”她细细叮咛。
他难掩欢喜,用力点头。
有早蕨相伴,司马聿再也不觉孤单。
他喜悦时,早蕨陪着他笑。他难过时,早蕨柔声安慰他。他病时,早蕨彻夜守着,不时对他轻声安抚,悉心喂药。
他跟夫子读书阅卷时,早蕨在一旁笑看着。他写字时,她为他磨墨。他吟诗时,她投以欣赏的目光。
他练拳习剑时,她为他递茶送水,拭汗扇凉。就连他入浴,也是她为他擦背穿衣……
就如姑姑所要求的,她无时无刻不陪侍在他身旁,同食同寝,寸步不离。
举凡卸衣脱履,送茶捶腿这等差事,全不假手他人,由她一人包办。
他依赖她,更喜欢她。有她相伴,他渐渐忘却天京的一切,忘却自己的嫡王子身分,也忘却曾经发生在他身上那些不幸的、不愉快的事情。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一转眼,十年岁月悠悠过去……
早上下了一场初雪,宣告着冰雪封山的季节又将来到。
初雪前后,山林间就会冒出一种罕见的野蕨,它枝叶细嫩,苦中带甘,不管是腌渍还是拌炒肉末,皆有其迥异的风味,那是司马聿打小就喜欢吃的一种野菜。
一早,早蕨就提着篮子出门,钻进附近的山林里。
即使已是初冬,山上的巨木犹然苍劲翠绿,枝叶蓊郁。阳光从参天巨木茂密的树梢间洒落,彷佛天神撒下的金丝般。
她踩在薄薄的雪上,仔细地在树下、草丛中寻找着野蕨。
不一会儿工夫,她已采摘半篮的野蕨。
“早蕨姑娘,你真是早啊。”
突然,一个身着毛皮短裘的粗犷男子从林中冒了出来。
他是山村村长的儿子—— 丁大鹏,今年二十有二,虚长了她两岁,擅长射猎,体格健壮,英姿飒爽,虽已订了亲,却仍是村里不少姑娘们倾慕的对象。
“丁少爷,你早。”早蕨向他问候致意。
“欸,”他皱起眉头,“你何必那么见外,我们相识十年,你大可叫我一声大鹏哥。”
“不敢。”早蕨微微低头,“早蕨得回去了,先行告辞。”说罢,她移动脚步就要离开。
“别急。”丁大鹏一个跨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涎着笑脸打量着她。
“丁少爷还有事吗?”她本能的后退一步,镇定地问。
他两只眼睛毫不客气的在她身上流连,“早蕨姑娘今年二十了吧?”
“是的。”
“敏夫人可有为你婚配的打算?”
她微顿,淡淡地回应,“早蕨并无嫁人的打算。”
“岂不可惜?”他笑睇着她,眉眼间竟满是狎意,“像你这样拥有沉鱼落雁之貌的女子,竟想终生不嫁?”
她没搭话,只是一脸“你说完了没?我要走了”的表情。
“你伴在那只怪物身边已有十年了吧?”
怪物是山村居民们私下为楚天少爷取的绰号,戏谑又轻蔑。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天京王城里来的贵公子,但因为敏主子的蓄意纵容,村民们并不怎么尊敬他。
司马聿平时鲜少出门,自然也不跟村民们打交道。对于他们在他背后称他怪物之事,他一概装聋作哑,假装不知。
从不与人争的他,十年来低调度日,可总有一些人不肯放过他。
大家对他太残忍了,除了身上长了青鳞,他到底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或是占过谁便宜、欺压过谁了?尽管隐居山林,但他终究是当今王上的嫡长子。可他用这身分刁难过谁?压迫过谁?或是替自己出过什么闷气吗?
他何罪之有,竟得因为身上青鳞而遭人糟蹋?
“楚天少爷不是怪物。”她凛然的直视着丁大鹏。
“他不是怪物是什么?就连他的亲姑姑敏夫人都是那么说的,不是吗?”丁大鹏嗤笑一声。
她恼了,狠狠的瞪他一眼后转身就走,不愿再听他胡言乱语。
“站住。”丁大鹏伸手拉住她,语带邪狎及轻蔑,“你不过是个暖床的贱蹄子,摆什么谱?”
闻言,早蕨羞恼的回头看他,“请丁少爷的嘴巴放干净点。”
她跟少爷之间是清白的,尽管他们朝夕相处,他又爱黏着她,但绝无逾越男女分际之事。
“我这张嘴再如何脏,也比你这身子干净吧?谁不知道你跟那只怪物日夜处在一块儿,寝食不离……说是贴身奴婢,但其实是暖炕的姐儿,不是吗?”
“你……”她气得眉心直跳,两只杏眼又恼又怒的瞪视着他。
“算你走运,本少爷我十分中意你……”他嘴上占尽她便宜,“虽然你不是个清白之躯,我倒不介意纳你为妾。”
纳她为妾?他在说什么梦话?
“找个时间,我去找敏夫人谈谈我们的事吧。”他自顾自的说。
早蕨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眼神睥睨而傲然,“早蕨宁可一死,或是在楚天少爷身边做一世牛马,也不会作践自己成为丁少爷的妾。”
“什么 ”丁大鹏恼羞成怒,“你这贱蹄子居然敢……看我怎么修理你!”说罢,他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她踉跄几步,篮子却还稳稳的抓在手上,只因篮子里装的全是司马聿喜欢的野蕨。
站稳脚步,她倔强、悍然的直视着他,“丁少爷就这么点能耐吗?”
“你说什么 ”丁大鹏气急败坏的扑上前,一把掐住她的颈子。
尽管因为天冷,她的脖子上套着毛皮颈围,却还是感受到他那令人痛苦难受的劲道。但她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反倒更强悍的迎上他喷火的眸子。
丁大鹏怒意难平,高举起手想再甩她一记耳光。
“你敢?”
一记冷绝低沉的声音传来,吓住丁大鹏那只高举的大手。他正想转头看清来人模样,却先感觉到一抹冰寒抵在他头上。
早蕨的视线越过他的肩,看见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的司马聿。
“楚天少爷?”她一惊。
听见她的喊叫,丁大鹏陡地一悚,“什么……”
他想回头看,但身后的司马聿冷冷一哼,“你没资格一窥本少爷的面容。”
丁大鹏恼羞成怒,一个转身便抡起拳头向他挥去,本以为能趁其不备、制敌机先,却未料司马聿早看穿了他的伎俩,攫住他的手臂,使力一摔,将他丢了出去。
丁大鹏摔趴在雪地上,满头满脸的雪及湿软泥土,狼狈至极。
司马聿一个箭步上前,一脚狠狠的踩住他的背,不让他有机会爬起,手上短刃往他耳朵上一抵,沉声道:“你刚才想甩早蕨耳光?看我不削下你一只耳朵,教你……”
“楚天少爷,不要。”丁大鹏还来不及求饶,早蕨已先一步出声制止。
丁大鹏是村长的儿子,让他捱拳捱脚便可,若毁其容貌恐怕会惹出事端。
她一手搭在司马聿手臂上,对他摇了摇头,“行了。”
司马聿深深看了她一眼,浓眉一皱,“他打你?”
看见她白晰脸颊上那一记火辣辣、红通通的五指印,他整个胸口窜燃怒焰。
“我饶不了他!”他怒不可遏。
“不行。”他虽沉潜低调,但终究年轻气盛,早蕨怕他冲动犯事,急忙拉开他。
这时,丁大鹏伺机爬了起来,狼狈的踉跄跑开。
他想追,早蕨却死命的抓住他的手臂不放。“算了,楚天少爷,早蕨没事。”
“你……”司马聿心疼不舍的看着她。
她对他释然一笑,恍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般,“他不过是耍弄嘴皮子,我一点都不碍事。”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他外出寻她,看见她时,便见丁大鹏扯着她的手,正想甩她耳光。在他来之前,那畜生是如何羞辱她、轻薄她,他全然不知。
“都是些毫无意义的话,楚天少爷不必知道。”她淡淡地说。
他知道她怕他犯事,因此说得轻描淡写。
她总是护着他、顾虑着他,从他八岁那年初见她的那一天起。
她说她在松岭老家有个跟他同龄的弟弟,因此把他当作不能带在身边的亲弟般照顾爱护,而他也总是姊姊长姊姊短的唤她。
但不知从几时起,他不再唤她姊姊,因为他心中对她已萌生了不同的念头。
他不当她是姊姊,而是女人。他在乎、他喜欢的女人。
“我不准任何人欺负你!”他伸出手,轻轻的触碰她辣红的脸颊。
迎上他饶富深意的眸光,她心上一悸。瞬间,她的脸更辣更热,也更红了。回过脸,她强自镇定,“早蕨以后会躲着他……”
“他再敢动你一根头发,我会灭了他。”司马聿恨恨地发誓。
她秀眉一蹙,“楚天少爷别说这种令我感到惶恐的话……”说罢,她提起篮子,话锋一转,“瞧,我采了你最喜欢的野蕨,今天想吃什么?”
他脸上没有一丝对于可以吃到美味野菜应有的欢欣,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因为在雪地里采摘野蕨而冻到泛红的纤指。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的捏在手中,“野蕨味道苦中带甘,我不是真爱吃它。”
她微怔,疑惑地问:“那少爷为何……”
“因为它是早晨冒出的野蕨嫩芽。”他深深注视着她,“我爱的是……”
“楚天少爷。”彷佛知道他即将说出什么话来,她急的打断了他,抽回手,慌张地说:“外头冷,我们快回去吧。”转身,她快步的往山村方向而去。
第二章
是夜,司马聿泡在冒着热气的浴桶中,露出结实宽阔的肩膀及胸膛。
在他背后,早蕨正一如往常的为他擦背。这工作,她自他八岁起便开始做。从前他还是个孩子,但现在,他早已长成一名十八岁的少年郎。
以前他个儿比她小,总拉着她袖角跟前跟后,但三、四年前,他开始抽高,不多久便追过了她。
如今,他已身形伟岸。看着他结实的身躯,她不禁意乱神迷。
也难怪外面有那些传闻,毕竟她每天做的都是这样的活儿——
他耍赖时,她得好言劝慰,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他犯懒时,她得为他穿卸衣履;他入浴时,她得为他擦背,浴毕,还得服侍他就寝。
甚至直至今时今日,他总是拉着她陪寝身侧。他虽从未对她有非分之举,却难杜流言蜚语。
她其实并不在意那些闲言闲语。清白这东西,对她而言,绝不如生命般重要。
在她心里,有比生命及清白更重要的东西,那便是……她在松岭的弟妹。想到他们落在“组织”手里,不知此时过着何种可怕的生活,她一颗心便揪了起来。
“早蕨。”
“……是。”司马聿的低唤将她的心神拉了回来。
“我想起来了。”他说。
“是。”她将头转开,拎起一旁的单衣。
接着,她听见他从浴桶里起身的声音。待他稍微拭干身子,喊她一声,她便将单衣披在他肩头。待单衣覆上他的身躯,她这才将脸转了过来,为他拉起袖子,好让他能轻易的将双臂伸进袖里,两只手再自他身后两侧探往前头,各拉住腰带的一端,为他系紧单衣。
忽地,他抓住她的双手,微微用力一扯,她便整个身子贴在他背上。
她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牢。“楚天……”
“别逃。”他在她喊出“少爷”两字前打断了她的话。
她涨红了脸,心口发烫,幸好他看不见,也听不到她心跳得多急多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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