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命皇子妃》(重生小媳妇3)作者:千寻
书 名:九命皇子妃系 列:重生小媳妇系列之三
作 者:千寻
出版日期:2012年10月12日
【内容简介】
她前世下场有够凄惨,既然让她重生,她发誓──
一、要和欺负她的姨娘、大哥划清界线,任他们苦哈哈过日,
自己则搬到偏远地,努力赚钱,吃好穿好,气死他们最好。
二、婚姻只是男人争取前途的手段,所以,她今生不嫁!
可自从救起受伤的他之后,她的不婚大计渐渐瓦解──
他在她苦恼时讲了几句金言,便帮她赚进大把大把的银两;
在她被前世恶梦纠缠时,听她诉苦,轻易解开她的心结,
让她相信,她一直害怕的恶梦永不会发生,因为有他在;
可他居然只留下“等我”两字,就这样把她的心给偷走了,
而且一走就是三年,音信全无!原以为今生无缘再见,
哪晓得,在她重蹈前世的覆辙──被姨娘和大哥出卖,
活生生要把她送入虎口,任纨裤子弟将她拆吃入腹前一刻,
他竟闯进“犯罪现场”,和她窝在床上,说要和她逆转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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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建业元年七月二十一日。
子时三刻,莫府后花园里,半枚月娘当空高挂,皎洁月光洒落地面,带着些许温柔。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昙花香,数朵白净的昙花仰头怒放。
莫鑫敏快步从槐树下经过,行动鬼祟的不断四下张望,见两名巡园婆子走近,连忙压低身子,躲到树后,直到婆子们走远了,方从树后头走出来。
顺着铺着石子的小径,他加快脚步往后门方向走去,守着后门的长工阿顺远远见到他的身影便迎上前,满脸的讨好巴结。
“大公子,您来了。”
他不多言,摊开掌心迎向阿顺,阿顺会意,立即将身上的钥匙解下来交给他,莫鑫敏很满意他的态度,顺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银锭子给他。
阿顺掂了掂银子,双眼发光,连忙躬身道谢。
“去喝酒吧。记着,别贪嘴醉过头,天亮之前回来,否则被旁人发现,别怪本公子保不了你。”他鄙薄地看一眼阿顺的酒糟鼻子。
“是、是,小的天亮之前一定回来。”
阿顺紧紧握住银锭,转身跑开,心想,这可够他打上十几斤好酒。想起天香居的桂花酿,他深吸口气、眯紧双眼,彷佛已经闻到酒香味儿。
见阿顺走远,莫鑫敏寻出一把特制的钥匙,打开锁着厚重后门的大铜锁,喀嚓一声,门开,一张笑脸迎上来。
“莫哥哥,你来迟了,教弟弟好等。”门外一名身穿青袍皂靴的男子低声道。
“我们家的恶老头,今儿个不知道教什么事坏了心情,指东骂西,还把我叫到跟前狠狠教训一顿,好不容易才脱身。”
莫鑫敏叹口气。亲亲热热地攀上对方的肩膀,好兄弟似的。
他是李海廷,家里是京里有名的绸缎庄,每年送进宫里的锦缎丝绸不知有多少,李家旁的不多,就是银子多。
李老爷妻妾成群,大大小小嫡子、庶子十几个,没想到嫡妻在近四十岁时,又替他添上李海廷这儿子,投对娘胎,再加上李海廷本身生得唇红齿白、一派斯文、满脸的聪明相,李府上下对这小祖宗的呵宠……任谁见了都要眼红。
上个月,李海廷陪同母亲和嫂嫂们上普度寺,意外遇见一名女子,她正在为穷人义诊,初初一眼,他整颗心就让人给端了去,几次想上前同人家攀谈,却遭女子的奶娘和婢女阻挡。
李海廷回家后,成日失魂落魄,吃睡不香,日渐消瘦。
家人见他这般,心疼不已,问明原委后,四处打听,一晓得那名女子是莫家的二小姐莫诗敏,便忙着要媒婆上门,想为儿子求得好姻缘。
可莫老爷子是个官,还是个平步青云、颇得皇帝看重的三品大官,当官的哪里瞧得上满身铜臭的生意人?何况是小门小户、大字认不了几个的粗鄙人家。若李海廷求的是庶女便罢,偏偏他看上的莫家嫡女,倘若真结成亲家,有损莫老爷子的名声。
因此,无论如何,莫老爷子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可李海廷不死心,勾搭上莫家大公子,莫鑫敏。
莫鑫敏是个纨裤子弟,酒色赌样样来,可惜家里给的银子不充裕,碰上李海廷这个肯在他身上花钱的凯子财主,自然一拍即合。
李海廷带着莫鑫敏四处玩乐,吃的喝的玩的一手全包,领着他上京城最有名的红袖招,陪他吃富来春三十两的席面,让他着实过上几天阔家少爷的生活,甚至之前欠下赌坊的五百两银子,李海廷更是眉头皱都不皱,便替他将债务给还了。
前日,李海廷听闻莫诗敏又在普度寺赈济贫民,便拉了莫鑫敏,借口赏花,赏着赏着赏到施米棚里,一双眼睛死牢盯住莫诗敏,再也移不开目光。
莫鑫敏见状,笑问:“要不要哥哥为你牵个红线?”
李海廷故作无奈,将之前至莫府提亲被拒之事说出来。
莫鑫敏一乐,笑问:“好弟弟,你说哥哥叫莫鑫敏,是哪个莫家?”
李海廷明知底细,却还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哥哥,您的爹爹是莫大人?当真失敬,哥哥性子沉潜,居然从未对弟弟说起。”
莫鑫敏尴尬一笑。他要敢打着父亲的名号四处招摇,只怕被打断两条腿。
他挥挥手,一把拉起李海廷找家酒馆坐下来。两人商谈了整个下午,细细谈出一条妥当计策,并约定今夜进行。
“哥哥为弟弟之事受苦了,待事成之后,绝不会委屈哥哥。”一入莫府后门,李海廷一拱手,斯文的脸上拉起感激笑意。
“事成之后,你成了我妹婿,我还怕受你委屈?快走吧,诗敏的奶娘早就歇下,夜里的羹汤,会让她一夜睡到大天明,再大的动静也吵她不醒,只不过……弟弟可要怜香惜玉些,好歹诗敏是咱们家捧在掌心、一路疼惜大的。”莫鑫敏淫笑几声,暧昧地推了推李海廷。
“弟弟省得。”
两人一点头,莫鑫敏领着李海廷抄小路、避开巡园婆子,一路进到莫诗敏的屋前,他指了指左边那间房,李海廷拱手相谢,便放轻脚步、潜进屋子。
莫家二小姐诗敏今儿个睡得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终入不了梦境,爹爹的话不停在耳边绕,搅得她心绪不宁。
明年三月,宫里选秀,各官家闺女都要上选秀名单,只不过莫府并非权贵皇亲,祖父母那代还是农民,是爹爹上进、自励刻苦,莫府方有今日的位置,因此莫家闺女并非人人都要上选秀册子,只选一个出挑的就成。
那名字原是落在大姊芬敏头上,近日里,母亲也聘来教习嬷嬷指导规矩,开始为选秀做准备。
可爹爹今日回府,透了个讯息。
皇上在朝堂上问:“听说你们家有位慈眉观音,可有此事?”
原来是她月月施米济贫、为穷人义诊的事传出去,好事者替她取个慈眉观音名号。她并不知道,这事怎会传进皇上耳里?此事,让皇上大大夸奖父亲几句,说他治家有方。
爹爹忖度皇上的意思,于是决定将秀女名册上的名字改成莫诗敏。
此话方出,竟惹来母亲一声号啕大哭,怒声指责父亲偏心,眼底没有她们母女,只一心一意想着已逝前夫人。
吵架哪得好话,爹斥喝母亲,没把儿子、女儿管教好,堂堂莫大人的长女竟然大字认不得几个,绣工拿不出手、琴棋书画没有一项摆得上台面,骂完长姊骂大哥,骂他不思上进、无才无德,成日只知酒色财气,不识礼知书,纨裤至此,莫家岂有希望?
就这样,闹腾一夜,其实她并不愿意掺和这种事,自从娘亲过世、江姨娘扶正,她便处处小心、明哲保身,只盼着母亲早点为她说媒,早些脱离这个家庭。
可大姊芬敏骄纵任性,又有虐仆的恶名声在外传着,没人肯托媒上门,大姊一日不议亲,母亲便一日不肯提她的婚事。
离开主屋,大姊对她一阵冷嘲热讽,她沉下脸不愿回应,低着头与奶娘快步回到屋里,一颗心,波澜起伏不定。
她想进宫吗?当今皇上年少英俊,方即位,身边不过一妻一妾,皇后又是副病弱身子,这时进宫定能抢个好位置,母亲和大姊是这样想的。
可人人都想着那个凤鸾宝座,她却宁愿一世平淡,稳妥度日。
奶娘曾怨她,明明有才有智,放眼整个莫府,哪个孩子如她一般出息,偏生那副不争不抢的温软性子,好好一个嫡长女,却在家里受尽委屈。
唉,抢能如何?不抢又如何?人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到头来皆是空,她宁愿平安度日,少些争执,一家人和和乐乐,像那些小门小户似的过日子—— 虽然她明白这是奢求,但……唉!
细碎声音响起,诗敏侧耳倾听。这么晚了,会是谁?奶娘吗?
侧过身,她看见门被缓慢推开,一名男子从门外潜入,心猛然一惊,她飞快坐起身,缩到床后头。
听见她的动静,李海廷略略诧异。这么晚了,莫诗敏怎还没睡?
他加快脚步来到床铺前,一手掀开纱帐正要看清楚动静,没想到一道黑影朝他砸来,他略略偏过身却仍闪避不及,肩膀挨了一记,直到东西落地,他才弄明白,那是瓷枕。幸而女子力气不大,他没伤得太严重。
“莫姑娘,你别着急,是我,李海廷,海廷倾慕姑娘已久,上门求亲却遭退拒,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姑娘从了我,日后我定三媒六聘、大红花轿把姑娘给抬回去。”他揉着发疼的肩膀坐到床边,一靠近,便嗅到自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一阵悸动,忍不住朝她靠近。
“住口!若你真有心,定能用诚意感动家里长辈,怎能用此肮脏手段。”
诗敏出声怒斥,她一缩再缩,整个身子缩进床角,恨不得有个洞可以把自己藏起来。她心想,奶娘就在隔壁,定能听见动静,却不晓得奶娘早已被人下药,睡得人事不知。
听她扬声说话,李海廷心急,加快动作踢掉鞋子、扑身上床,手臂一捞,将人抱住,诗敏不断挣扎,却敌不过男子的力气。
“姑娘悄声点,这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莫老爷眼界高,看不起咱们商家,硬是不肯同意这门亲事,在下只好先造成事实,待木已成舟,莫老爷不同意也得同意,只盼姑娘帮了海廷这一回,海廷立誓,日后定会锦衣玉食,将姑娘捧在掌心呵疼。”一翻身,他将她压在身下。
见他强来,诗敏满心惊恐,再顾不得其他,拉扯喉咙大声尖叫,“救命、救命啊……”
她不停踢打李海廷,可她身形瘦小,抗拒不了兽性大发的他,男人将她纤细的手腕强压制在头上,下半身固定住她两条腿,俯下身,在她脸上舔吮亲吻,她转开脸呼救,他不理不管,他的吻从她脸颊蜿蜒而下,一阵疼痛,她细白的颈子已印上他的标记。
“姑娘,你就从我一回吧。”
刷地,他一把撕开她的中衣、露出鹅黄肚兜,就着朦胧月色,他看着她窈窕身形,欲望勃发。俯下身,他的吻落在她胸前,他控制不住力道重重吸吮,一朵朵梅花在她雪白肌肤怒放盛艳。
诗敏推他、打他,死命尖叫,这些举动更加刺激他的欲望,已经做到这地步,他也不怕她尖叫,喊来更多人为证,这桩婚事就更赖不掉。他的唇在她柔软的胸口辗转流连,强占上胸前红樱,他志得意满,莫诗敏再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诗敏泪流满面,此生清誉已毁,这辈子已然无望。
不甘心啊!她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遭受这一切……她尖叫、她疯狂大喊、她哭号……她满心怨恨,不了解上苍为何这般对她?
突地,门被撞开,莫鑫敏领了一群下人进来。
“诗敏、诗敏,发生什么事?大哥听见你……”
话在他看见诗敏衣裳半褪、全身印满红痕时,戛然而止。
与李海廷互视一眼、微点头后,他快步冲上前,从诗敏身上将李海廷抓起往地上一掼。
“你这该死的贼子,你、你、你……”他气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诗敏拉起滑落的单衣,一脸茫然,空洞的双眼看着身前这幕闹剧,泪水无声滑落。
“莫公子请听在下一言,我并非采花贼子,我姓李名海廷,是李记绸缎的少东家,在下与莫姑娘情投意合,今日受莫小姐相邀,遂来赴此约会……”
他趴在地上、硬声相抗,脸上满是正气,说得一群下人收起怒容。
李记绸缎呢,那是京城里赫赫有名的商家,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到别人家里当采花贼?何况李家上门求亲的事,人人皆知,若非二姑娘心仪人家、老爷又抵死不肯与商家联亲,哪会有今日之事。
李海廷诚恳正直的态度,让众人信了他的话。
“住口!”一声暴怒斥喝传来,莫鑫敏转身,看见父亲和母亲已双双来到。他心想,动作还真快,回头该给那小厮一点奖赏。
“莫大人。”李海廷挣扎起身,跪地、拱手相拜。“事已至此,为莫姑娘名声,请求大人将姑娘许配给在下,在下愿立誓约,一辈子敬她、爱她,唯娘子之命是从。”
莫历升看向二女儿,她一身狼狈,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散乱青丝盖在脸上,看不清表情。
他不愿意相信李海廷所言,但如果不是她的意思,奶娘就睡在隔壁,怎么可能听不见动静?
皇上的话才发下,她竟给他惹出这等肮脏事?好啊,好个莫诗敏!
他缓步向前,走到床边,诗敏仰起头,企图在父亲身上寻找慰藉关心,谁料,她迎上的不是父亲的心疼不忍,而是重重的一巴掌。
!莫历升打偏了她的脸,只见苍白的脸庞上,印着鲜明指痕,嘴角一缕鲜血顺着下巴滑下。
父亲,这就是她的父亲?诗敏凄然扯了扯嘴角,收拾起眼泪,不哭反笑。
一声讥笑陡地从门边传来,那是莫芬敏的声音。
“天底下,果然是什么人都有,日里当行医救世的慈眉观音,夜里成了男人的暖床名妓,夜夜宣淫,咱们莫府,这下子可真要大大出名了。”
莫芬敏看一眼父亲。父亲平生最重视的便是名誉,这下可好,诗敏闹上这出,选秀单上的名字,又得改回她莫芬敏了。扬眉,她满眼尽是得意。
女儿的讥嘲没引来夫君的指责,这让莫夫人壮起胆子,阴阳怪气的说:“李公子果然是一表人才、风流俊秀,难怪我们家二姑娘看上你,不过这等下作行为,将咱们莫家的名声置于何地?咱们家大人可是指望着二姑娘当贵妃娘娘,你这一搅和,岂不是搅坏我们家二姑娘的前程。”
莫历升怒火中烧,额间青筋一跳一跳的,他盯着二女儿,脸色青白交加。
“你就这么想嫁进李家?不管不顾父母的心情?哼!果然身上流着商家血,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枉费我让你念书识字,没想到还是养了头白眼狼在家里!你这是要毁我清誉、让我在圣上面前抬不起头,还是想抗拒圣意,让莫府落个满门抄斩?”
可叹啊,日里皇上才赞他治家有方,有方?多么大的讽刺!
扬起一丝冷笑,诗敏抬眼与父亲对望。这,就是她的父亲?遇到事情,想到的不是女儿的委屈,而是圣意?
她开口,娓娓道来,“这么多年,父亲仍然看不起商人?虽说天底下士农工商,士排行在前、商在后,可若当年没有出身商户的娘,替您安家立业,哪有今日的莫大人?别忘记,这间住满莫大人妻妾子女的莫府,还是您那位商人妻子买下的。”
她深深替娘亲不值,这一生,她是嫁了个怎样的男人,为他付出一生,连性命都断送了,到头来,仍被瞧不起。
二女儿的话让莫历升震怒不已,他抬起手,又要落下一掌,但诗敏倔傲的脸庞不退缩反而迎上前,让那巴掌停在半空,再落不下。
“你以为干下这等丑事,我就会让你嫁进李家?想都别想!我宁可绞了你的头发,让你到寺庙里当姑子,也不会任由你败坏莫家的名誉。你永远都给我记住一点,你是莫家子弟、是我莫历升的女儿。”
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父亲的名誉胜于一切,倘若她与李海廷真是情投意合,他也不会成全女儿的幸福。
原来多年来的讨好吞忍、努力上进,之于父亲,她依然什么都不是。
垂下眉眼,心渐渐死去。
真是没意思呵,人拚尽一辈子力气,究竟想换得什么?这样的家,她不要了,这样的亲人,她不要了。
整了整凌乱的衣裳,她下床,迎至父亲面前,眼底满是不屈与倔强,傲然的脸庞挂起几分狠戾。
“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吗?女儿身心遭辱,身为父亲非但一句话没问,没有安慰关怀、没有不舍心疼,反而迳自定下女儿的罪行?您宁可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言语,却不愿相信女儿的品行,这样的父亲呵……还真是旷世难寻。”
她的气势镇住莫历升,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向来柔弱平和的女儿。难道,是他错信了旁人?
“自己做错事,还这样对父亲说话,你书全念进狗肚子里啦,你有没有家教……”
莫夫人方开口,便被诗敏的凌厉目光吓住。她心头一震,这是那个没脾气、好拿捏的莫诗敏吗?她不自觉地吞下口水,连同没说完的话一并吞回肚子里。
诗敏挺直背脊,走到李海廷跟前,声音冷得像冰刀子,一字一句刮磨着他的神经。
“你说,今日之事是我相邀,请问,我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子如何邀约于你?是谁送的信、递的讯息,我们何时见过面?”
那是……杀气李海廷被她锐利的目光吓得结结巴巴。
“就、就月中普、普度寺,姑、姑娘在寺里赈粮,姑娘亲口邀我,今、今、今日到府一叙。”他竟然被她吓得抖如筛糠。
“所以在那之前,我并未与你见过面?”虽是追问,可她的口气沉稳,像坐堂县官,迫得说谎者无所遁形。
“上、上个月中,在下曾、曾远远见过姑娘一面,在、在下欣赏姑娘心慈良善,便央求媒婆上门。”李海廷骇得实话全吐出来。
“换言之,所有的情投意合,是从这个月中,普度寺开始的?”
“是,我俩一见钟情,深叹相见恨晚……”李海廷强自振作起精神,企图多说些什么,却让她眼底的寒冽给堵住。
“那日陪我前往普度寺的,有家丁七名、长工八名、婢女五名,以及寺中方丈三名,从出门到回府,他们片刻不离我身边,若我与你有私,他们岂会不闻不觉?别说他们,便是寺中方丈,他岂能容男女于佛门净地定下私情?
“快说!今日是谁为你开的莫府大门?是谁允你坏我名声?是哪个内神通外鬼,帮你做出这等下作恶事?”
诗敏字字句句踩在理字上头,咄咄逼人,问得李海廷无法应声。
他愁了眉目、深吸口气,拱手道:“姑娘,你就别倔强了,不管如何,今日之事,我定会负起责任,我李海廷对天发誓,此生定会好好对待姑娘。”
他这番话等同否决了之前自己所言,什么一见钟情、什么情投意合,全是他信口胡诌,坏姑娘名声罢了。
可莫大小姐没听出其中意味,竟还接了口,助李海廷一把。
“是啊,妹妹就认了吧,反正你的身子已经不清不白,今日之事传出去,还有哪个男人肯要你?幸而李公子肯负这个责任,李家虽非名门,却也不愁吃穿,你就等着大红花轿上门吧,至于爹爹,不过是一时气愤,别担心,娘会劝爹爹的,咱们呢,就把坏事办成佳事,皆大欢喜。”
莫芬敏本是个刁蛮泼辣之人,选秀之事让她心怀怒恨,如今,她能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诗敏闻言目光一转,嘴角噙起轻蔑笑意,那个笑竟让莫芬敏冷透心。
“我言出必行,名誉,我看得比你更重,坏事便是坏事,怎地涂金抹银,都掩饰不了粪土之墙。只不过今儿个父亲才说要把姊姊从选秀名单上头换下来,由我担上莫家名额,怎话才说出没多久,就发生这等脏事,还真是令人费解啊。”
诗敏一面说着一面走向梳妆台,短短几句话,便让原本怀疑她的下人们,目光齐齐转向莫芬敏。
见状,她气急败坏,指着妹妹的后背怒道:“你不要信口雌黄,你有什么证据说今晚之事是我一手主导的?我今晚都待在屋里,哪里也没去。”
不解释还好,越解释越糟,她慌乱的态度让众人把目光定在她身上,越想越觉得可能,若非二姑娘真被陷害?
诗敏态度自若地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众人,轻言轻语说:“我可没说姊姊主导,姊姊慌什么呢。
“我只是想着,今日害我之人,我一个都不愿意放过,活着,我不过是个弱女子,或许对付不了世俗舆论、对付不了有权有势的人们,但死了、变成厉鬼,定能向那些欠我的人追出一个公道……”
语毕,她手中抓起一把锐利的刀子,那是她用来替病人除疮剜肉的,她的指头细细滑过锐利的刀锋,看着镜中的自己,惨烈一笑。
众人还没有意会,就见她举起刀子,往自己胸口一送,位置分毫不偏,刀落,鲜血狂喷,她望向镜子,看着身后错愕的……亲人。
她笑得恶毒、笑得狰狞,满屋子的人,她一个都不想放过。
“诗敏!”她最后的知觉,是莫鑫敏的放声大喊。
屋里静悄悄的,一副楠木棺材摆在厅堂中央,那里面,躺着诗敏的尸身。
今天是她的头七,她盯着摇晃的白烛和缭绕的香烟,耳边听着奶娘的啜泣声,心隐隐作疼。
莫府上下都离灵堂远远的,只有几个婢女、家丁被派过来守灵,他们很害怕,连手都哆嗦着,但他们不得不乖乖待在这里,直至今日,那一幕血流成河的场景,依然震撼人心。
那夜的事广传出去,慈眉观音受贼子所辱,愤而自戕,一时间成为京城里被热烈讨论的话题。
成千上百受过诗敏恩惠的平民百姓,每日携家带眷到莫府,向她磕头,哭声传遍邻里。
而莫大人因为“心疼爱女”,忧思成疾,卧病在床,无法上朝。
事情传进皇帝耳里,他感佩诗敏的贞烈,在午门外处死了李海廷,并下诏为诗敏立一座贞节牌坊,而莫大人官升一级,从正三品成为从二品。
诗敏敛眉一哂,凄凉的笑容映在眉梢。
算命相士的话真准,他们说:她的娘亲、哥哥以及自己,是荫父、亲夫君的命格,有他们在,莫大人定能仕途光明、前程远大。
可不是,连她的死都能为父亲挣得升官。
只是名誉呵,多么虚伪矫作的东西……
她蹲在奶娘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肩头,一声轻喟、一句抱歉。她早该听话的,若非她太弱势,怎会放任自己走到今天的地步?
彷佛是感应到诗敏存在似的,奶娘猛然抬头,泪流满面问:“小姐,是你回来了吗?你回来看老奴吗?”
鼻间一酸,心头像凝了血珠子,她在奶娘耳畔轻声道:“离开莫府,和儿子好生过日子吧,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受委屈了。”
奶娘没听见,仍然举目四望,想找寻小姐身影。
摇头,诗敏起身,离开灵堂,走回自己的寝屋。
屋里的烛火亮着。里面有人?
诗敏不解,这种时候,谁还敢进“凶宅”?
穿过墙,她轻轻地飘进屋内,放眼满屋子凌乱,她的东西被翻遍了。
一声斥吼,诗敏转头,望向正揪着莫鑫敏、一阵好打的莫夫人。
所有的桌椅全翻倒了,他们不知在寻些什么,诗敏飘上高几、坐下,冷眼旁观。
“娘,别打,我知错了行不?”莫鑫敏双手挡在胸前,连声求饶。
“知错有什么用?这会儿都闹出人命来啦,如果李家不甘心儿子枉死,硬要往下追查,早晚会查出你为偿还欠赌坊的五百两银子而出卖自己的妹妹。
“你怎么就是不学好,讲过几千几万遍了,你就是不读书、不上进,放着家里的妻妾通房不管,成天在青楼赌坊玩乐,你、你存心想把我给活活气死吗?”
居然是他!诗敏苦笑。她还以为整个莫府里,只有他是真心待自己好,原来为了五百两……她的清白在他眼底,竟只值五百两。
“娘,我这么做不全都是为您、为芬敏着想吗?你想要诗敏她娘留下来的嫁妆,偏偏奶娘和诗敏看得紧,你半点油水都捞不到;芬敏想进宫当娘娘,却又让诗敏占去名头,你们可别说谎,说你们没想过她早点死,只是父亲在那儿看着,没处下手罢了。”
她知道啊。诗敏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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