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只怕红颜怒》(大臣好忙1)作者:叶双
书 名:相爷只怕红颜怒系 列:大臣好忙之一
作 者:叶双
出版日期:2012年7月27日
【内容简介】
她这尚书千金会落难,都是那个可恶的长孙丞相害的,
明明她爹为人正直,他偏要联合其他人弹劾陷害,
等着瞧好了,她一定会想办法讨回公道的!
话虽如此,她可没想到他的女儿会在街上缠上她,
小丫头早早没了娘惹人怜爱,他这丞相大忙人爹又失职,
看在有大笔薪俸可治她爹的病,她答应去他府上做教习,
反正这男人和她有仇,接近他更利于她抓出他的把柄。
谁知相处一阵子后,她猛然发现他是当年救她的恩人,
埋藏在心中已久的倾慕感激与仇恨相冲突,令她陷入两难,
接着她爹还坦承自己确实做错事,更让她难堪,
原来这相爷非但不挟恩邀功,还从头到尾包容她无理的怒气,
可若真喜欢她,他为何又坚持娶一点都不爱的乱党之女?
她拚命想找出答案,才后知后觉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既然这样,就别怪她对他用计,换她来“守护”他了……
链接:http://www.yqtxt.net/thread-15475-1-5.html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琴筝合奏,琴弦的柔顺配上筝的清脆,那乎而婉转、乎而高昂的乐音,纠缠出一首动人的曲调。
窗外,一抹日光透过窗棂斜射而入,照得室内几个或坐或躺的千金小姐身上都透出一股慵懒的气息。
车元玉停下了抚筝的手,嗓音带笑的说道:“今日春光明媚诱人,咱们只是慵懒地待在这儿,倒还真浪费了大好时光。”
听到车元玉的话,向来孩子心性的崔妙禾连忙嘟着嘴说道:“哪里诱人了啊?这阳光都要热坏人了。”话都还没说完,一颗豆大的汗珠又自她的颊畔滑下,她那噘着嘴愤愤不平的气恼模样,教其他两人都轻笑了起来。
“你啊,是心不静,自然燥热。”车元玉巧笑倩兮地取笑着她的躁动,眸光还有几分的爱怜。
“元玉姊,心怎能静?心若是静了,人可就要没气了。”瞧见车元玉眸中的取笑,崔妙禾鼓起了腮帮子没好气的嘟囔道。
看着崔妙禾那气闷的孩子气模样,车元玉还来不及开口,一旁姬君吟就先一步调侃似地说道:“就你这妮子嘴巴坏。不然你说说,你想怎样消暑?”
崔妙禾一向心性灵巧,脑袋瓜里总转着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这么咕咕哝哝的只怕是早就有了主意。
她们三个人虽然并非亲姊妹,但因为爹亲同朝为官,又或多或少有些姻亲的关系,名分上都是远房的表姊妹,所以日常若是闲来无事,自然便会聚在一处,或抚琴或吟诗,反正总能打发时间。
“我是想……咱们可以去云后山礼佛。”崔妙禾道。
向来爱玩爱闹的人竟然破天荒的想要去礼佛,那怎么可能?
闻言,车元玉与姬君吟两人面面相觑,模样活像是吓着了一样,她们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提议竟是出自于妙禾这个最无法无天的丫头口中。
看见眼前两人瞠目结舌的模样,因为情同姊妹,崔妙禾多少也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她气呼呼地将纤手往细腰上一叉,水眸瞪着车元玉和姬君吟两人,问道:“怎么?我不能想去云后山礼佛吗?”
看出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模样,车元玉初时的确讶异,可再转念一想,明艳的脸蛋随即漾出一抹笑意。
“我看你不是想去礼佛,是想去云后山后山的溪涧里玩水捉鱼吧?”
上回这丫头藉着礼佛之名,领着她们在云后山乱走乱晃的,谁知竟真的让她逛着了一弯清可见底的小溪,那地方僻静又少有人迹,那时这丫头本来就想要绣鞋一脱跳下去捉鱼玩水,可偏偏那回她们时辰赶,身边也都跟着伺候的丫鬟嬷嬷,哪里可能让她这样放肆,想来这回她是逮着了机会,想要偷溜出去玩水消暑了。
“呵呵,原来如此。”听车元玉这么一说,姬君吟也想到了上回的事,脸上亦浮现一抹笑意,与她相视一笑。
意识到她们的取笑,崔妙禾急急地嚷道:“难道姊姊们不想去吗?是你们自个儿说今日风光甚是明媚的,怎么这会儿就不认帐了?”她这话里语多埋怨,一张小脸更是皱得像谁给她受了委屈似的。
车元玉与姬君吟同年,一向将年纪最小的崔妙禾视若亲妹,疼她、宠她,哪里能见她这般委屈兮兮的模样?两人再次莞尔,然后由车元玉代表出声。
“去去去,咱们妙禾妹妹想去,谁又敢说个‘不’字呢?”她宠溺万分的说道,脸上是没辙的苦笑,不但应承要去,甚至还主动伸手拉住崔妙禾的手。
正当她们三人准备跨出门槛时,门外却忽然响起一阵仆佣们惊慌失措的杂沓之声。
闻声,车元玉顿住脚步,放眼往大门口瞧去,这一瞧,她脸上原本还挂着的笑容霎时僵住,只能愣愣地瞪着眼前那似是潮水般不断涌入车家院里的官兵。
很快地,那些官兵也都瞧见了她,为首之人亦朝她走来。
“你是车尚书的女儿车元玉?”
“正是。”她点头。
那人一听她证实了自己的身分,连忙朝身后的差役一抬手,冷冷喝道:“带走!”
“等一下!你要带她去哪儿?”
眼见官兵们这样不由分说的就要将人带走,姬君吟忙不迭地冲上前去,张臂横在车元玉的身前。
“这位姑娘是?”看对方一身贵气十足的华服,气势不可言喻,差爷也不敢妄动,小心翼翼地问着身分。
“她是姬大臣的闺女!”
她们三人之中,姬家老爷子的官职也是三品官,所以崔妙禾赶紧大声道出姬君吟的身分。本以为至少能让车元玉暂时无事,谁知那差爷一听,原本还算恭敬的脸庞便冷了几分。
“原来是姬家大小姐……”差爷原本还带着点戒慎的表情顿时多出几分轻蔑,凉凉地道:“你倒还有闲情在这儿顾着旁人,怎么不回家瞧瞧?现在你家只怕也是乱成一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姬君吟闻言,心头蓦地一跳,一阵不好的预感跟着涌上。
“今儿个皇上亲谕,下旨查抄贪赃枉法的姬家与车家,小姐府上怕是也不得安宁了。”
这些皇差多的是些拜高踩低的奴才,平日里对朝廷的大臣恭恭敬敬,一旦大臣一朝失势,这些人势利的性子便全然不加掩饰。
差爷的话几乎是从鼻孔里头哼出来的,听得车元玉和姬君吟柳眉紧蹙,心中的着急与不安更甚。
如果就连一个没有品级的皇差都能摆出这副羞辱人的态度,那么只怕她们两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你……”沉不住气的崔妙禾一见来人趾高气扬的态度,蛮性一起便要张口骂人。
谁知那皇差的眼色倒也好,薄唇一撇很快对着她说:“大家都知道同姬姑娘和车姑娘交好的大家闺秀中,还有一位是太医院里头崔主簿的女儿,想必这位便是崔姑娘了吧?”
“是又怎样?”灵活的大眼冒出阵阵的火光,崔妙禾气盛的反问道。
“那……崔姑娘只怕也得回家瞧瞧了,这回的事也牵连到了崔家,皇上有旨,车家、姬家和崔家一并查抄。”
谁都知道当今皇上最忌结党营私,但凡平日过从甚密的臣子,一旦有人出了事,便像串粽子似的,多多少少也会面临被查抄的命运。
更何况以他当差的经验,这事或多或少透着阴谋的味道,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得罪了谁,才落得这样的下场。
皇差的语气闲凉轻佻得很,落井下石的意味浓厚,崔妙禾一气之下就想要冲上前去教训他。
她微扬的手让姬君吟和车元玉一惊,知道眼下这个皇差得罪不得,两人连忙不着痕迹地往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崔妙禾,不让她再冲动惹事。
“我车家一向奉公守法,可既然差爷到此,必定也是奉旨行事,您有什么交代便直接说吧。”车元玉面容带笑,语气镇定地朝着皇差朗声说道。
这一笑虽然说不上是倾国倾城,但她娴静绰约的模样倒是让皇差有了好脸色,于是他敛下些许的骄横解释道:“车姑娘既然明理,在下也不好太过刁难,皇上有旨要我来车府里头搜一搜,看看有没有什么罪证,还请姑娘约束底下的奴仆们,让他们退至一旁,别挡了奉旨行事的差爷们,也不得出府一步,一切等皇上定夺。”
“好。”车元玉心里虽然七上八下,但是神情举措还是进退有礼,沉稳而自持,她转过头,双眸沉静地瞧着姬君吟和崔妙禾,温言地说:“你们俩也快快回府去瞧瞧吧。”
“可是……”
“你们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其实她们心里都知道,这句话空泛得让人无法安心,却也是此时车元玉唯一能说的话。
她明白爹在朝为官向来小心谨慎,这回竟会惹来这么大的风波,其中定有什么不为人知之处,虽然她急切的想要找爹问个清楚,可为了车家这一大家子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能冲动。
她只能等,等待时机到来,好让自己了解一切。
第一章
贪赃枉法好大的一个罪名,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兜头盖了下来。
为了西南治水一案,车尚书被人举发卖官,说他收受旁人的好处,将肥缺给了城中的大富之子,再任由他们中饱私囊,将堤防筑得七零八落,大水一来禁不住,堤防在冲击下很快便破了个大洞,致使沿岸的百姓被无情的洪灾淹没,死伤无数。
以这样的罪名,只落了个抄家摘帽的刑罚,听起来已值得庆幸了,毕竟这可是条大罪,换了任何人只怕都是诛九族的下场,没想到如今车尚书竟然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九族之中亦无一人受累,这还能说不幸运吗?
所以,人人都说车家这回是劫后余生,虽然车尚书没了官职,家产亦被充公,但至少还有命留着。
然而此刻车元玉看着那在天牢里染上一身沉痾的爹亲,心中却很难产生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更不觉得有什么好庆幸的,因为她压根就不相信正直的爹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家被抄了,再无富裕的生活,不要紧,反正她心性淡泊,对于功名利禄从来不放在心上,唯一在意的只有疼她如命的爹,若是她爹安好,她自然不会有怨。
可如今发生这一场无妄之灾,不但车家的祖屋没了,就连爹的身体也一日坏过一日,教她如何不怨怪?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昔日那些络绎不绝的亲朋好友如今全像消失了似的,她家出了事,别说上门来探望,就连她都亲自登门去借银子了,还得承受门房的白眼和斥骂。
为了爹,有着一身傲气的她三番两次的忍辱登门求助,却依然换得如今这般坐困愁城的窘境,一颗心除了冷寂,也慢慢地添上些许怒气。
“咳咳咳……”
一阵似是要喘不过气的重咳声透过门帘入了她的耳,她三步并做两步的冲进了室内。
“爹,你还好吗?”扶起了虚弱无力的爹,车元玉一边拍着他的背脊,一边急急地追问道。
“我没事……没事……”都咳得喘不过气了,但车耀东还是舍不得女儿担心,努力地想要漾起一抹笑,安安她的心。
“来,喝口水。”她伸手拿起水,细心地喂到爹的唇畔,但只喂了一两口,他便伸手推开了杯子。
“女儿,我这病是不会好了,你……”自个儿的身体他自己知道,这一阵子的变故拖垮了他的健康,也连累了他向来疼入心坎的女儿。
多不舍啊,这个女儿一直是他捧在手掌心的一颗明珠,如今却被他累得如此,让他这个做爹的于心何忍?
“爹别胡说,女儿不会让你有事的。”掩去眸中的慌乱,车元玉无瑕的脸庞上露出牵强的笑容。
这话不仅是在安慰爹亲,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的心其实很慌,尤其是看到爹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更是手足无措。
“爹这身子只怕是拖不过去,你就别管爹了,明儿个就起程去洛阳找云家,我想凭着那一纸婚约,云家会照顅你的。”
闻言,车元玉的心蓦地涌起酸楚,云家一听闻她爹遭到罢黜,早已连忙遣人送回订亲的信物,生怕受到一丁点波及,哪里还肯顾及旧情。
“爹,你别想那么多,只管安心养病,女儿会将车家昔日的风光找回来的。”
“傻丫头,爹要的哪里是那些风光,爹只盼你一生幸福啊!”瞧着女儿益发清瘦的脸庞,车耀东心中难免有恨,但该恨谁呢?当朝皇上他不敢恨,真的要恨,也只能恨自己一时不查,竟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中,才会连累女儿和一干好友。
“爹,不说这个了,你先告诉我,为何咱们家会被查抄?”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所以在没问清楚事情的缘由之前,她不会做任何决定,可若这一切是爹误中他人的诡计,那么这笔帐她一定要讨回来。
“这……”车耀东望着清丽的女儿,话却梗在喉头说不出口。
他怎能告诉女儿,是他一时的贪才让他们落入如此的境地?
“爹,你快实话告诉我,难道你真的如圣旨上所说的结党营私、罔顾圣恩吗?”
“自然没有!”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还带着点心虚,车耀东原本看着女儿的眼神敛下,连瞧都不敢再瞧她一眼。
他心里清如明镜的知道,皇上定他这罪其实一点也不冤,他的确是贪了一些好处,所以这次黄河溃堤他难辞其咎,只是他不懂,朝中这么做的大有人在,怎么偏偏到了他的身上就出问题?
然而……这些话教他如何能在女儿面前说明白?
“那便是有人诬陷爹了。”对于父亲的话,车元玉一点也没怀疑,兀自沉吟地得出这个结论,她抬起头,清明的双目望着父亲,语气有力地说道:“爹,你放心,只要你没做过这些事,女儿不会让你平白承担这些冤屈的。”即便是倾尽全力,她也要想法子找到证据,好为爹脱罪。
“这事你就别管了,你只要好好准备成亲的事。”抬眼瞧见女儿一副沉思的模样,车耀东心下一惊,连忙开口交代道。
“爹,你被人诬陷成这样,那云家可有派人来探上一回?”车元玉平静地低问,也间接告诉父亲,这件亲事没了。
“这……”车耀东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仍心存一丝希望,没想到云家真无情至此,他心里真不是“懊恼”两字可以形容的。
一生的清誉、家产和女儿的姻缘都被他给这么玩完了,他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
车耀东的心中满是亏欠,但车元玉的心中却是熊熊的怒火与不甘,她不肯放弃地执意问道:“告诉女儿究竟是谁害你的?”既然一口气吞不下去,那么她自然得要清楚该找谁算这笔帐。
“这事你别管,这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插手的。”因为不知该怎么说,所以车耀东索性扬声轻斥,毕竟谎言已经开了头,他也没脸再说出实话。“咳咳!”刚巧一阵咳意又来,女儿的问题他正好藉此带过。
看得出来父亲并不想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告诉她,车元玉当下也不多言,只是伸手将父亲身上的被褥盖得更密实。
爹不说,难道她就不能自己查出来吗?
“爹休息吧,晚点我会让大夫再来为你瞧瞧的。”
“玉儿,咱们的景况我很清楚,你就别浪费银两再为爹请大夫了,那些钱还是留给你,好好为自己打算。”
看着女儿散发出疲惫的纤弱身影,车耀东一阵心疼,唇瓣颤了颤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无言。
其实女儿虽然没说,但在官场打滚那么多年,他又怎会不知道世态的炎凉?世间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要不然,他们父女俩又岂会沦落到住在这间茅草屋里头呢?
早知如此,他绝不会因一时贪婪做出这等糊涂事来,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
布衣粗裙,掩不去年轻姣好的面容,昔日头顶的流苏金步摇,如今换成了质朴的木簪子。
三人相见紧紧相拥,一阵止不住的泪水肆意奔流,宣泄了多日的担心受怕之后,她们这才能够稳下心绪,好好的说句话。
“元玉,这是我和妙禾的一点心意。”姬君吟伸手入怀掏出一张银票,面额虽不大,却已经是她们能做的极限了。
这一回车家出了事,连带的也影响到姬家和崔家,她们的爹亲一并被视为同党,虽然没有被抄家,父亲的官位却也降了品级,并罚俸一年。
因为长辈们皆怕再受牵连,早已警告她们与车元玉断了往来,更是不肯再让她们支钱来帮忙,所以她们只好自己东挪西凑的凑出这几十两银子,希望能助好姊妹度过眼前的难关。
望着那张薄薄的银票,车元玉心一窒,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推拒的资格,这笔钱不但可以替爹延医治病,还可以让她做她想做的事。
三人缓缓围着桌子坐下,姬君吟瞧着车元玉眼眶下的暗影,忍不住心生怜惜地说道:“这阵子辛苦你了。”
虽然她家所受的牵连不深,却也绊得她无法在第一时间伸出援手,对于这点她一直耿耿于怀,今儿个又见好姊妹如此憔悴,她更是忧心不已。
如今的车家堪称落水狗,人人见了不踢上一脚就不错,元玉却还要顾及生病的父亲,生活可以想见有多困难。
“辛苦?”车元玉哑声重复着这两个字,最终却只是苦笑摇头,说道:“我不辛苦。”
认真说起来,她现在不过是在回报父亲的养育之恩,饶是让她舍尽一切她都愿意,又怎会喊苦?
“怎么不辛苦,我瞧元玉姊姊的眼窝都青了,脸色更是苍白得紧……不行,我要回去找我爹,跟他多要些银两。”虽然历经剧变,但崔妙禾天真的性子可一点都没改变,还是那样的说风就是雨。
话声未落,她人已经霍地起身就要冲出门外,幸好车元玉眼明手快地扯住她。
“快别再去烦你爹了。”这回崔家也没少受牵连,崔家老爷还能让妙禾来见她,不至于失去姊妹之情,她已经很感激了。
“可是……姊姊你……”虽是风风火火的个性,可崔妙禾到底心思也不糊涂,冷静一想知道今儿个父亲肯让她拿出私房钱来援助已是极限,于是只好顿住了脚步。
“我没事,你瞧我这会不是好好的吗?”车元玉道。
尽管吃食差了点,但典当些贴身首饰也能撑上好一阵子,唯一比较伤脑筋的就是她爹的病得请大夫,所以她才会毫不客气的接受了姊妹们的好意。
“真的没事吗?”看她一副淡定的模样,崔妙禾原本急怒的心情终于好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嗯。”车元玉语气肯定地颔首,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兜圈子,她索性开口问道:“你们知道究竟是谁去举发咱们这几家的吗?”
冤有头、债有主,就算她想找人算帐也得先找到正主儿,那个举发之人以莫须有的罪名害惨了她们三家,她自然也不打算让他好过。
说起这个,姬君吟和崔妙禾心头原有的忧心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同仇敌忾的怒气。
“听说是当今丞相长孙承音、户部侍郎居夙升及平远将军柴折霞三人联手参奏的。”
“我也听说居家有分。”崔妙禾语气愤愤不平,堪称咬牙切齿,显然她的怒火特别针对居家。
车元玉眉心一蹙。长孙承音吗?
她早就听闻长孙承音为东勤王府的家主,身为皇室唯一外姓王爷又官居丞相之位的他,不但有着无俦的俊容,更有满腹无比细腻的心思,如果陷害父亲的对象是他,那么事情难免棘手。
她抿唇不语地思索着,不解长孙承音为何要陷害她爹?而凭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弱女子,要如何才能替爹讨回公道?
“你在想什么?”见她一副深思的模样,姬君吟心中不免忧心,元玉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想来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受委屈,这口气无论如何她一定想讨回来,可……对象是堂堂的东勤王兼丞相啊!
一个落难的尚书千金,一个是声势如日中天的皇上宠臣,这样的对峙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我在想,我们车家与那长孙承音究竟有何仇怨?”车元玉坦白道。如果无仇无怨,长孙承音为何要将注意力放在她爹这样一个尽忠职守的官员身上,除去了她爹,他又能得到什么?
“妙禾,你别添乱了。”没有漏看这丫头眸中的跃跃欲试,姬君吟连忙轻斥,就怕她不知轻重,陪着车元玉不顾一切的胡闹。
“我哪有添乱?”崔妙禾不服气的嘟起嘴,最近她们三个之所以过得如此狼狈,罪魁祸首不就是那几个朝廷新贵吗?
因为这件事,她爹一反常态的不想让她再来见元玉姊姊,甚至还积极地拉拢平远将军柴折霞,说是唯有她嫁进了将军府,才能保住他们一门的富贵。
哼!她才不要呢!任何与元玉姊姊为敌的人,就是她的敌人。
见到她满心盘算的模样,姬君吟有些心急地开口说道:“元玉,别做傻事。”
“做什么傻事啊?”崔妙禾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摸不着头绪的问,但却没人回答她。她左瞧瞧车元玉的若有所思,再看看姬君吟脸上的担忧,霎时顿悟,“难不成……元玉姊姊是要找长孙承音算帐吗?”意识到这一点,她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兴奋,完全没有姬君吟的忧心如焚。
想到这里,崔妙禾再次心直口快地说道:“本来就是他们胡乱栽赃,才累得车尚书被罢官抄家,这口气难道咱们不该替元玉姊姊讨回来吗?”
“妙禾,快别胡说,你要知道长孙承音现下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就连一品大臣见了他,还得向他问安,咱们既无权势亦无证据,怎么报仇?”姬君吟就事论事道。
再说,由她偷听到爹与几位来访大人的谈话中,隐约已猜到这回他们三家一同遭难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冤枉。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长孙承音已经手下留情了,这事若真要掀了天似的闹起来,车伯父就算是被斩首流放也有可能,如今不过是抄家摘帽已属万幸,她担心如果元玉再去招惹长孙承音,真要触怒了他,谁知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可是……”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她们三人的家族蒙冤不白吗?这口气车元玉可咽不下!
“现在这事正在风头上,你别心急,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也得等事情先平静一些再说。”知道以车元玉倔强的性子,若是直言阻止只怕行不通,更不会信父亲车尚书真有罪,于是姬君吟只好拐个弯劝道。
抬眼凝望姬君吟好一会儿,车元玉出乎意料之外的点了点头。
“好,就等过一阵子再说吧。”
“这怎么行?”原已蓄势待发的崔妙禾听到这话哪里肯依,耐不住性子的扬声叫道。
但车元玉却只是淡淡地开口说:“君吟说得有道理,现在的确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还是如君吟所说的,再过一阵子吧。”车元玉敛下眼。方才君吟的那席话提醒了她,有些事她得单独去做,无论是君吟或是妙禾,目前都还是官家子女,一旦她的计画失败,首当其冲受影响的便会是她们和她们的家人,所以她万万不能拖她们下水。
“好了,我出来很久,也该回去了。”不等她们再多说什么,她扬起清淡的笑容,挺直背脊踩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出茶楼。
她捏紧手中救命的银票,决定先去请大夫,眼下还是安置好父亲最要紧,至于其他的,她心中早有定见,不会是君吟三言两语便可改变的。
只是君吟那一席忧虑十足的话提醒了她,千万不可让她们两人知晓自己的盘算,免得再一次的连累她们。
园子里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几乎掩去了半边天光,让人想要窥视其中都难。连绵的屋脊宛若飞燕似地冲天而入,屋舍精美却不奢华,教人一进东勤王府便忍不住瞠目结舌的赞叹。
屋子里奴仆不少,往来之间却静得宛若无人,可见长孙承音治府极严,所以奴才们才会如此小心谨慎,只是这样的安静不免让人感到一片死寂,更令人时时刻刻精神紧绷,无法放松下来。
皱着眉头是柴折霞每回踏入王府时唯一会有的表情,他状似悠闲地步行在曲折的九转桥中,却完全无心观赏桥下池中色彩斑斓的锦鲤。
“啧,这家伙一定得把自己家弄得像是幽冥地狱一般,这样无声无息,让人感受不到半点生气吗?”
一袭白色衣裳衬得柴折霞整个人看来温文儒雅,偏偏他唇畔那抹总是噙着的笑意,为他平添了一股邪气。
感受到四周的寂静,又见迎面而来的几个丫鬟低头且拘谨,他坏心眼一起,扬起粲笑在丫鬟对他施礼时突然宛若苍鹰般拔地而起,一股劲风拂起丫鬟们的裙摆,原本表情如石像般的丫鬟们尖叫声四起,忙不迭地压着裙摆四处乱窜。
“哈哈哈……”对于自己恶作剧成功,柴折霞得意得很,心情愉悦的在屋檐上几个灵巧的跳跃,然后便俐落地进了主院的院落中。
人才刚巧落了地,就见一记冷光朝他扫过来,如若目光可以杀人,他现在只怕早已千疮百孔、一命呜呼了。
可惜,目光不能杀人,他的小命也还安在,所以痞样也没有半分收敛。
“一定得这么石破天惊的出现吗?”冷冷地瞪着来人好一会,长孙承音明显不悦的声音响起。
他话中这股冷意足以让寻常人在烈阳下背脊生寒,可柴折霞却完全不当一回事,只是淡淡地笑道:“不弄点事来玩,我会误以为我下了森冷的地府。”
他耸了耸肩,模样没有当朝天子新宠大臣的气势,反倒更像是个痞子书生。
听到他的话,长孙承音眉头冷不防往中间一拢,虽然不悦,但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迳自问道:“我要你办的事办了吗?”
“办好了。”不就是拿了大皇子底下的几个人手,让大皇子知晓行事作为得更小心谨慎,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
“嗯。”听到令自己满意的答案,长孙承音幽深的眸光依旧波澜不兴,回身便准备进屋子里头了。
见状,柴折霞对于他的现实着实有些傻眼。自己卖命做事竟只换来他这冷冷淡淡的一声“嗯”
一口气硬是上来,他忍不住追了上去,大声嚷嚷起来,“喂,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在外头拚死拚活的卖命,你不心怀感恩也就罢了,怎么还连句谢都不会说?你这个丞相也做得太爽快了吧,你要知道……”不满的从屋外追进屋里,前脚刚跨进门槛,他那巴拉巴拉的抱怨声便倏地止住,双眸闪出亮晃晃的光芒,就像看见什么稀世奇珍一般。
他的眼直勾勾地瞪着那壶在小灯台上温着的醇酒,因为有了热度的增温,一室酒香温醇,还没喝就已经让人着迷万分。
“香啊!”就像变戏法似的,他原本还气愤不已的叨念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往的脸色。带着崇敬的目光,他难得斯文的步上前去,双眸没有离开那壶醇酒片刻。“这就是千金难得的‘知云醉’吗?”
“嗯。”
长孙承音还是那记不冷不热的轻应,但见向来大剌剌的好友难得小心翼翼,他那双深邃的黑眸蓦地闪过一丝笑意。
“我的?”柴折霞再问,不等到他回答,大掌已经迫不及待的往那壶酒伸去。
“嗯。”
一等长孙承音应声,柴折霞便俐落地斟好酒,然后带着崇敬的心情一口饮下。“啊,好酒……”酒顺着喉头滑入,一股酒香在舌尖荡漾,他这辈子嗜酒成痴,最最不能抵抗的便是温醇的好酒。
“一壶都是你的了,还替你备了上好的下酒菜,这样……应该足够安慰你的劳苦功高了吧?”好笑的望着眼前的酒痴,长孙承音调侃的说着,人也再次落坐于书案之后,准备先替皇上瞧瞧那些摺子。
这是他的工作,所有大臣上奏的奏折尽由他先过目,再分出轻重缓急分批呈给皇上。
照理说,但凡呈给皇上的奏折是不能带出宫的,可是皇上打定了主意要奴役他,又不能时时将他关在宫里头,于是只好准他将没做完的事全都搬回家来做。
人人都说这是皇上的恩宠,可若由他来说,这不过是要他没日没夜的做牛做马。
“喂,如此美酒当前,你还有心情看摺子?”品了酒的柴折霞心情极好,自然见不得有人埋首公事,起身便要拉着好友与他一起饮酒作乐,但谁知道他才起身,门外便响起一阵嘈杂声。
长孙承音皱起眉头,心中涌起不妙的预感,李总管知道他爱清静,不可能调教出会这样大声嚷嚷的奴才,既然在“正常”的情况下不可能,那么便必定是出了事。
一见有人急匆匆奔了进来,他连忙沉声问道:“什么事?”
“主子爷……是……是……”那人显然奔得太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静下心来慢慢说。”长孙承音冷声道,依旧八风吹不动的端坐书案后,浑身有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势。
似是感染了他的镇定,原本急得说不出话来的下人突然深吸一口气,然后一鼓作气地说道:“是大小姐不见了!”
闻言,长孙承音面色不变,依然冷静的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大小姐今日早起便缠着乳娘带她上街玩耍,可乳娘不肯,大小姐便气得将乳娘丫鬟全都赶出房。本来乳娘以为让大小姐静静就没事了,谁知要送晚膳时,才发现房里空无一人。”
“院子里头找过了?”一个五岁的娃儿能到哪儿去?怕是心里头不开心,所以故意藏起来教人心急罢了。
“几乎都命人翻遍了,可没找着,但却在后院的围墙口发现一个本来没有的小洞,从旁边塌软的杂草来看,似乎是……有人钻过的痕迹。”
“所以她出府了?”
“应该是……”
“该死的!”长孙承音低咒一声。
那丫头倒是胆子大,年纪小小也敢自个儿出府?本来不过是走失了个娃儿,派人去找回来便是,偏偏他是京城里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要是娃儿让别人先找着了又发现她的身分,只怕会用她来对他威胁恫吓。
想到这点,他蓦地站起身,严正下令道:“不动声色的派人出府去找,天黑前务必要将人带回来。”
“啧,不过是小孩贪玩溜了出去,有必要那么急吗?我倒觉得你还是多瞧几本摺子比较重要。”
来人这话带着浓浓的讥讽意味,显然对于长孙承音弄丢孩子的事颇多责怪,只是没有明说。
“夙升?你来得正好,来陪我喝杯酒吧。”乍见另外一个好友,柴折霞喜不自胜地喊道。
他们两人态度轻松自若,彷佛长孙弄儿那个小丫头没失纵一样。
“你们两个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长孙承音眯起眼,似乎嗅出一丝阴谋的味道,平时这两个家伙疼弄儿疼得紧,怎么现在人不见了,却一点该有的紧张都没有?
柴折霞和居夙升两人相视而笑,颇有默契地同时耸了耸肩,再度哥俩好的去品尝佳酿知云醉。
他们不是不紧张,而是觉得也该是让长孙承音紧张一回的时候,否则他都快要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个女儿的存在。只要一想到那个小丫头每回受了她爹冷落而委屈兮兮的模样,他们的心就揪疼着,所以这回长孙承音可得自个儿去找人,顺便尝尝担忧的滋味,免得总是将女儿晾在一边。
况且,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哪里真能这么放心,早在得知小丫头溜出府去时,便已打发了随侍让他们回府调派人手帮着找了,故意不说,只是不愿让长孙承音称心如意罢了。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