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皇妃》(上)作者:浅草茉莉
书 名:太监皇妃系 列:上、下
作 者:浅草茉莉
出版日期:2012年7月20日
【内容简介】
《太监皇妃》(上)
大明朝永乐年间,苏逢大学士一族惨遭灭门,逃匿遗族格杀勿论,
皇室宗亲亦禁娶苏氏女,只因“她”将毁大明国祚,不为朝廷所容……
她明明是前途光明的医大生,意外穿越后却变成朝廷钦犯,
日后还得假扮成太监避祸,在宫中看人脸色过活,太悲惨了!
幸好她嘴甜人俏外交做得好,得到各宫娘娘宠爱,靠山也一堆,
后来还遇到皇太孙假扮的“骑士哥哥”让她骗吃骗喝,
知道她爱吃啥他就送来,还会送漂亮的御赐紫东珠来讨她欢心,
岂知这位大哥也是她的克星,专来破坏她低调度日的计画,
本来她谨记母亲教训,尽量不引人注目,不当红人与贵人们结交,
没想到不小心在他面前小露一手医术,就被升格为太子的营养师,
后来还光荣升等,当他的贴身太监,从此享受他的诸多荣宠,
害得她险些忘了,当初苏家之所以那么惨,全因皇帝想杜绝她这祸害,
如今他们俩一天天打得火热,却不知杀身之祸已降临……
精彩章节抢先阅读
楔子
明朝洪武三十一年三月,夜,皇帝朱元璋病危。
燕王朱棣枕于榻上辗转难眠,据他派在都城南京的探子回报,父皇已立遗诏由太孙朱允炆继位。
朱允炆是他的侄子,毛头小子一个,既无功又无能,父皇让他给侄子磕头,令他郁闷于胸,翻来覆去多时才终于睡去。
昏睡之中梦见父皇目光炯炯地瞪视自己,他立刻一惊,莫非父皇知晓他不服侄子,这是来教训他的?不禁心慌跪地道:“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只是……”张口后却不知如何辩解才好,他低头不敢去看父皇的脸色,冷汗直流。
“你不用紧张,朕来见你,只不过要赐件东西。”朱元璋启唇道。
听其声音并无怒意,朱棣这才敢抬首,见父皇手上拿了个大圭,他瞪大了眼睛,“这……这真要赐给儿臣?”大圭象征着权力,父皇将大圭赐他,岂不表示要将江山送给他他不由得大喜。
“朕只是让你先保管着,这东西真正要送的人是朕的曾孙不是你。”朱元璋声明。
“曾孙?”他心惊。此刻长媳张氏肚里正怀有孩子,只是尚不知是男是女,莫非这胎是男丁?
“嗯,你且瞧瞧大圭上镌着什么字?”朱元璋示意道。
他战战兢兢地捧过大圭,上头镌着的正是“传之子孙,永世其昌”八个大字。
“咱们大明的江山是打下来的,你和朕都做了不少屠杀生灵、武夺天下之事,但再如此残杀下去,江山易败,人心易远,天下难以长久属于咱们,因此,在你我之后,大明江山要稳固唯有靠后人,而这人即将出世,是咱们大明百年难得一见的太平明君,这大圭朕就是赐给他的,愿咱们大明永世其昌!”朱元璋正色道。
朱棣惊喜万分。这么说来,自己的子孙才是未来的真龙天子,并非远在南京的侄子朱允炆!
“儿臣谨遵皇命,定会亲自教导子孙,让子孙永保大明天下太平。”他喜极颤声说。
“好,朕就将这大事托付给你了,不过……”朱元璋目光忽地变得深晦起来。“有个人你得特别留意,不得让这人接近曾孙!”
他心头一惊,马上不安的问:“父皇指的是何人?”
“苏逢之女。”
“大学士苏逢?但就儿臣所知,此人仅有三子,未有女儿啊?”
“你仔细留意,若这人一生未有女儿出世,凭他的才学,你大可重用,但倘若是……”朱元璋眯起充满阴沉杀意的眼眸,未竟之语已是不言而喻。
他眉心冒出一层汗来。“儿臣可以问此女为什么必须杀之吗?”
“曾孙寿祚七十,可此女却会毁其寿命,让大圭产生缝隙,毁我龙基!”
朱棣一听,大惊失色。明君短寿,如何保大明永世不灭
他正惊愕不已,还想再多问些什么,忽地听到“咚咚”的敲门声。父皇在此,谁敢造次?大怒的想出言喝斥,门外已传来内侍的禀报,“恭喜殿下,王孙诞生了!”
他刹那睁眼惊醒,转头一看,自己还在榻上,而父皇……早已消失!
“恭喜殿下,王孙诞生了!”内侍还在门外重复报喜。
是男丁!长媳张氏生出的果然是男丁!
这梦境是真的,父皇所说的大明未来明君是自己的亲孙。朱棣一蹬,火速由床上跃起,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上的直奔长子住处,人一到,世子朱高炽已抱着刚出世的儿子等他。
他抱过孙子,见其眉眼间竟有一抹英气,大有帝王之面相,惊喜不已,对自己方才作的梦益发感到真实。未来,这天下是这小子的,是他朱棣一脉的!
他欣喜的往南京方向高喊,“父皇,儿臣谨遵圣意,大圭传之子孙,永世其昌!”
隔两月,弥留已久的朱元璋驾崩,朱允炆继位,四年后,朱棣以“清君侧”为名发动靖难之役,攻进南京,夺取帝位,改年号永乐。并在朱元璋的遗物中发现大圭,上头镌着的正是他梦中所见的八个大字,自此,他对自己孙子将是固国明君之事更加深信不疑。
第一章
睡梦中,郭爱感到全身剧痛且四肢沉重,想起身也起不来,甚至还感到呼吸困难。
她忍着痛用力吸一口气,却吸入一股浓重的焦臭味,被呛得连声咳嗽,甚至泪流不止。
“咳……”她咳得实在难受,勉强动了动身子想爬起来,却虚软无力。
“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再度唤醒郭爱迷迷糊糊的意识,而随着这声呼唤,郭爱依稀看见一道人影来到自己身边。
“丽儿……丽儿你终于醒了!”听这带着哽咽音色的应是名年轻妇人,她扑在郭爱身上嚎啕大哭。压在身上的重量令郭爱难受地皱起眉,忍不住费力地抬起手推了推那妇人。
妇人抬起哭得梨花带泪的面容,惊讶地看着她,颤着声音喊道︰“丽、丽儿……”
丽儿,这是在叫谁呢?
郭爱让妇人从身上退开,用尽力气坐了起来,此时她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重新聚焦后,她首先便是想看看自己的情况。
她是个医学院七年级生,在最后一学年申请参加义诊团进行实习,到了中国四川省,岂知在抵达的第二天下午就碰上大地震,当时正在进行义诊的她躲避不及,被倒塌的墙压在底下,失去意识。
不过眼下她醒了过来,就是获救了吧?
她检查过一遍,除了多处挫伤外,并没有骨折或太大的伤口。明明被那样一片大墙压住,却只有如此轻微的伤势也算是万幸了。
只是有些奇怪……她身上的病服怎么怪怪的,有点像是古装,再看向一旁几个“医护人员”更是怪异,中间一个妇人衣装雍容华贵,头上插戴金簪,面容白莹如玉,只眉眼带着深深忧愁,后方的少女像是丫鬟,头扎双丫髻,身穿粉色褙子,还有个看起来气派体面的婆子……
这是哪门子的医护人员?
再说,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人做这种打扮吗?
郭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揉揉眼睛,见屋内摆设都是古色古香,不禁更为茫然。
敢情她是被古装剧组给救了?
虽然有点可笑,但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解释。
“丽儿……你怎么了,你不认得娘了吗?”
见女儿看向自己等人的眼神陌生,甚至带有质疑,华装妇人不禁悲从中来哇哇大哭。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妇人怎么突然就演起来了?
郭爱被她剧烈的情绪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摇头,满腹疑问顿时又塞回肚子里,只想先让对方别哭了。
然而妇人的大哭虽止住了,却怔怔看了她半晌,又抽抽噎噎道︰“我苦命的孩子,都是娘不好,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郭爱听得一头雾水,身上又被她的动作磕得疼,只得看向后方两人用眼神求救,让她们也帮忙制止妇人哭泣,却看那两人竟也是扭着帕子擦泪。
郭爱顿觉无力,伸手搭在妇人肩上,稍稍推开她。“那个,外头的烟和火光是怎么回事,失火了吗?”
火势看起来很大,阵阵黑烟都飘往屋里来,起火点必然很近,她们再不逃恐怕会来不及。
她又被烟呛得咳了几声,急着要下床,妇人却又紧紧抓住她的双手。
“丽儿,听娘的话,待会跟着王嬷嬷走,赶快逃离这里。”
就在此时,突然有几个家丁模样的男人匆匆忙忙揭了帘子进来,皆是神色惊惶。
“夫人,小姐可醒了?眼看锦衣卫就要破门而入,咱们快撑不住了。”
众人一听都很紧张,就连郭爱也知大事不妙。
她此时大致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方才是刚清醒,脑子不甚清晰,经过这么一会,整理了所闻所见稍一思考已得出结论—原来她根本不是被古装剧组所救,而是穿越到古代来了。
时空穿越这种事虽然学术界有相关理论支持,但多半属于纸上谈兵,她过去也抱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可如今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再不想相信也得接受。
她虽对历史没什么研究,但常识还是有的,一听锦衣卫这个词,就明白自己现在是身处在明朝。
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犬,一向臭名在外,他们如今招来这样的瘟神上门,恐怕不妙,想着妇人劝她和那婆子先走,自己竟要留下,觉得不可行,忙道,“我和王嬷嬷逃,你们不走吗?”
“娘不能走,是娘不好,不该让你回苏家认祖归宗,倘若继续留在赵王府,也不会招来这劫难,你日后千万要听王嬷嬷的话,好好过日子,娘会一直守护着你的……”
郭爱听着这些话觉得有些不安,可纵然她有疑惑想问,也还想劝妇人离开,却没时间了。
听到前头又有家丁来报锦衣卫已突破前门,妇人赶忙把女儿推到王嬷嬷的背上。
她眼泪直流,凄婉道︰“丽儿,你才刚让人从井里救起,身上都是伤,但得忍着点,这会逃命要紧,别耽搁了,快随王嬷嬷去吧!”接着又殷殷嘱咐王嬷嬷一番,才在众人的催促声中,依依不舍的放手。
郭爱被身子精壮的王嬷嬷背着,只见其他几人帮忙将床板拉起,那妇人又转动床柱上一只筒状玉石装饰,就不知触动什么机关,床底下竟出现一个往下的密道。
“孩子,你千万要保重……”
妇人泪眼婆娑,语声哽咽,眼里充满母爱与温柔,令郭爱不禁想起远在现代的父母,心中也颇是伤感,只不知她穿到这个丽儿的身上,那真正的丽儿到哪去了,是穿越到现代顶替了她,或者是在坠到井里时早已香消玉殒?
“小姐,请抓紧老奴,咱们这就走啦!”王嬷嬷说完,一低头,立即钻入密道。
郭爱无法再多想,也忙低头伏在王嬷嬷背上,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撞上那低矮的密道入口。
待她们进入密道中,只听机关隆隆作响,光明便消失了,妇人的哭喊声与忧愁面容也一并被那入口的大石块阻隔。
郭爱让王嬷嬷背着飞快移动,她讶异王嬷嬷竟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走得这般疾速,隐约感觉出她们是笔直前行的,便想这密道为让人便于在黑暗中行进,故意做直线设计。
因为即使睁眼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她索性闭起眼睛,除了耳边听得到呼呼风声和王嬷嬷急促的脚步声、粗重的呼吸声,鼻子还闻得到潮湿的泥土味、霉味和隐隐焦烟味,这令她心头一紧。
刚刚见那火势熊熊匆一见又仓卒而别,但毕竟是他们保全了她的性命,对于这一点,她是十分感激的。,又有锦衣卫进逼,那位妇人和那些丫鬟、家丁怕是无法逃出生天了,虽然她与这些人仅是匆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无可赦的过错,但她总觉得他们是受了冤屈的,无来由的,她就是有这种感觉。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浓烈悲怆,令她的眼睛水气氤氲,鼻头发酸,喉头也像有什么东西梗着难受。
莫名强烈的思念占据她的心头,逐渐取代原本忧心忡忡的思绪,忍不住想念起她身在现代的父母。这一刻,她突然深刻意识到,彼此可能永远不能再见面,于是慌张无助、悲伤失落与绝望笼罩着她,使她眼泪溃堤,进而泣不成声……
闭上眼静静流泪,郭爱的眼前出现双亲熟悉的容颜,和那妇人慈祥却悲伤的面容,她猜想定是丽儿的思念感染了她,不由得对丽儿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触。
原本专心逃亡的王嬷嬷,似乎察觉到她的哀伤,重重叹息后又劝慰道︰“小姐……您先睡一会吧……一切交给老奴,没事的。”
是啊,睡一觉就没事的,穿越这种事实在太荒谬了,肯定只是一场梦。
希望她睡醒后,一切就会没事的……
自从莫名其妙穿越,又经历那一起仓卒的大逃亡后,郭爱在明朝展开新生活已经过了三、四个月,在这段期间,她总算弄明白一些事,也不再为穿越一事忧愁,振奋起精神。
如今正是明成祖朱棣在位的永乐年间,她这个身体的原来主人是个年约十五岁的少女,名叫苏丽。
苏丽的身世颇为坎坷,她是翰林学士苏逢的私生女,母亲沐氏则是赵王妃的妹妹。父母两人虽然恩爱,私下互许终身,但苏逢早有家室,又极为惧内,因此不敢对沐氏负责。
多年来沐氏始终寄住在赵王府中,偷偷地产下女儿苏丽。直到今年,苏丽已经十五岁,苏逢的元配故去,母女俩才被接回学士府,认祖归宗。
原本这样的发展该是一家团圆,从此享尽天伦之乐,可原本颇得圣宠的苏逢不知何故竟得罪了皇帝,不仅人被扣在锦衣卫诏狱里不日即死,又连累一家老小惨遭灭门之祸,而苏丽生性怯懦,听闻这骇然消息,越想越怕,竟起了轻生的念头。
沐氏虽救回孤女,但失去心爱的丈夫后,她再无生趣,只盼望女儿能好好活下去,才令赵王妃的陪嫁丫鬟王嬷嬷带着她逃亡,自己则以苏家主母的身分与苏家共存之。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即最安全的地方,当日王嬷嬷带着她逃亡后,依然选择留在天子脚下的应天府,因为现在各个城门把守严密,王嬷嬷打算等风波稍微平静后,再带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目前她们在靠近镇淮桥边向一个寡妇租了间屋子,又因苏丽的身分敏感,因此王嬷嬷让郭爱做男装打扮,对外一律宣称两人是从外地来京城讨生活的母子。
虽然她们逃出来的时候,王嬷嬷包袱中有些值钱的东西,但这几个月花用下来已经所剩无几,王嬷嬷只得去揽些活来做,原本郭爱也想帮忙,却皆被她以“岂敢让小姐做粗活”为由拒绝了。
“小姐,您慢慢用,老奴这会该去徐员外家上工,今日他府上有筵席,老奴可能回来得晚些。若是老奴回来得太晚,小姐饿了,竹篮中已备了两餐的汤饼,就劳您自个儿热来吃。”
王嬷嬷做事经验丰富,很容易找到工作,不过几天工夫就在一个大户人家揽了帮佣的活,只是日日早出晚归,加上近来有些身体不适,她也不得不放手让小姐做些家事。
“好,嬷嬷你尽管忙,别担心家里的事,有我在呢。”郭爱呼噜呼噜喝完碗里的豆粥,大剌剌的吃相让王嬷嬷皱了眉,她一见状立即收敛。
又看了她一眼,王嬷嬷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小姐如今虽是扮成男装,可别忘了您终究是位千金小姐,不能沾染上那些市井男子的粗鄙习性。”
王嬷嬷这类念叨最近可是常态,郭爱毕竟是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年轻女孩,要扮演一个古代闺秀谈何容易,自然是露出许多马脚,所幸王嬷嬷除了碎碎念几句提醒之外,压根没联想到太超乎寻常的事,只当她是先前落井受了惊,带她走一趟报恩寺上香祈求平安就算了事。
她吐吐舌头,笑道︰“嬷嬷说的是,我记住了。”
王嬷嬷见她嘴上说好,态度却轻佻不庄重,本想再说几句,可唯恐上工迟了,只得急忙出门。
在她走后,郭爱三两下收拾了碗筷,又大大伸了个懒腰。“自由啦!”
王嬷嬷在的时候总会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因此也只有在她出门上工时,郭爱才能做回自己,不必再装矜持的大家闺秀。
她蹑手蹑脚走到大门边,探出脑袋一瞧,见王嬷嬷的身影早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就乐得冲进房里,进行一番准备。
她打算再去街上找活做,王嬷嬷虽是出于安全考量,才整天让她待在家里,但她怎么忍心见她一个婆子为了那几文钱,每天起早贪晚,忙得像颗陀螺般转不停,便想帮忙分担家计。
只是这主意决定得容易,想实行却难。先不说她只是医学院学生没什么长才,平时做家事还常常偷懒,以致手脚不够俐落,就是苏丽这位千金大小姐,过去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主家光看她一副细皮嫩肉的模样就直摇头,甚至还有人当她是哪来的纨 子弟无聊闹着玩,把她赶走呢。
一开屋门却猛地对上一双圆圆大眼,登时吓了一跳,看清楚是邻近人家的孩子后,她才松了口气。
这孩子大约八、九岁年纪,上回郭爱在街上见他遭到一群坏孩子欺侮,向来最不屑这种恃强凌弱行径的她,立刻挺身而出喝止,那之后这孩子就常来找她玩。
只是郭爱已经一阵子不见他了,此时见他突然来了,神色还有些不对劲,就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脸色这么难看?”
他支支吾吾地说︰“大哥,我能不能跟你家讨些吃的呢?”
郭爱一愣,这孩子家里贫困她知道,经常有一餐没一餐的,他的母亲早逝,这些年全靠他父亲照料他和年迈双亲。偏偏他父亲在一次工作时摔伤腿,从此无法再干活,爷爷奶奶前阵子又染上病症,家里穷得没钱请大夫,病情一直好不了。
“我家已经没有米可吃,爷爷奶奶原本就病重,这两天更饿得头昏眼花,我爹着急地去借钱、借米,却都没人愿意借给我们……我怕再这样下去,爷爷奶奶就要饿死了。”
说着他就哭了起来,郭爱很不忍心,过去她也接济过他们家几次,这回见情况紧急,更是想也不想就进屋去。
她把王嬷嬷准备的两碗汤饼都拿出来,又转进房间,打算再贴些钱给那孩子。
只是当她打开那放钱的荷包时,却见仅剩五十文钱。家里也没钱了……她长叹一口气,不禁犹豫起来,可想到那孩子家里的情况就十分不忍,一横心就将五十文全部取出。
那孩子知道郭爱家里只有王嬷嬷在工作,经济也贫困,见她要给钱连忙摇头,“这怎么行呢,我不能拿大哥的钱……万一你娘骂你怎么办?”
见他拒绝,她笑道︰“你不是没办法来找我帮忙的吗?你家情况紧急,我娘会理解的。”她拉着孩子的手,将那些钱塞到他手中。
那孩子眼眶有些红,小心翼翼的把钱收下,又一再向郭爱道谢,并允诺会尽快还钱。
郭爱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但实在没法漠视不管,又想家里至少还有王嬷嬷那一份收入,应该勉勉强强过得去。
虽然这么想着,等那孩子走后,她还是重重叹息,心里发愁。
“这下可不好了,家里没了钱,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想到自己这回打肿脸充胖子,结果让家里也陷入窘境,不由得露出苦笑,同时对王嬷嬷倍感愧疚。
如果她今天能顺利找到工作便罢,如果不能,眼下才月中,也不知道未来的这段日子要怎么过。
她突然想起当初逃出来时,王嬷嬷带的包袱里有几件漂亮的衣裳,是过去苏丽喜爱的,郭爱想自己如今生活困苦,那些衣服也用不着,不如典当了换钱。
犹豫了会,她打定主意,即刻进屋取出那些衣服,选了几件样式好看,料子又好的才出门。
她出了街坊转到大街上,盘算着这些东西究竟能换得多少钱,够她们用多久。
她在现代的生活富足,吃穿花用都是家里支持,何曾为了生活烦恼过,此时却是真正发愁了,典当了这些东西虽能再维持上一阵子,但肯定无法太久。
她在街上找了家当铺,观察了会见人来人往,生意挺不错,那伙计和掌柜都是一脸老实和善,应该不会坑她才对,这才进去。
掌柜见她生得斯文白净,拿来的东西质地不错,果然并未刁难,还爽快地给了她一两银子。
将那白花花的银子捏在手里,郭爱步出当铺的门,打算再去找工作,一个衣着华丽的大胖子却猛地进入她的视线里。
那胖子头戴金冠,身穿赭底金边描福字纹盘领袍子,脚下踩着银线绣百兽靴,在这市井中如何不醒目?
更招摇的是,他极其粗心,绑在腰间的钱袋露了一截在外竟然都没发现,他的随从则挡在前面替他开道。
郭爱才想到万一引来见财起意的小偷怎么办时,就惊见一只贼手往胖子腰间一探,那钱袋转眼就不见了!
她一急,下意识叫道︰“有贼!”又连忙往人潮中梭巡那小偷的身影。
她这一喊,人人都低头瞧自己的钱袋,胖子一见自己的钱袋不翼而飞,立即要随从搜寻犯人,但人海茫茫,如何找?
同一时间,郭爱见众人都顾着维护钱袋,却有一人在自己大喊后拔腿狂奔,她马上冲到胖子的跟前,指着那小偷的方向说︰“小偷往那边跑了,就是那个穿着青衣的瘦子!”
胖子的随从身手矫健,立即去追赶,没多久就扭着那小偷的手臂回来。
胖子接过随从递来的钱袋,然后取出一锭小元宝给郭爱。
“多谢这位小哥提醒,这请小哥喝杯茶,聊表谢意。”
郭爱一掂那元宝,惊觉竟重达五两,急忙推拒,但胖子态度坚决,还说要请她吃饭,她才婉拒饭局,只勉强收下银子。
五两相当于五千文钱,足够她们好几个月的花用,意外得来这笔钱财郭爱自然开心,又到街上去招揽工作,虽然依旧没人要雇用她,但如今有了那五两银子解决燃眉之急,她心里也不那么忧愁了。
步上回程,她心情愉悦,脚步遂也轻盈,然而等她回到居住的小巷弄时,却发现平时那些不常往来的邻居都聚在自家门前,气氛有些诡异,这使她感到不安。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章
“小哥,你这一整天是上哪去了,你娘昏倒啦,徐员外家刚刚差人将她送了回来!”邻家大婶似乎等她等得不耐烦,急急拉着她来到房门前,示意她进去。
郭爱闻言脸色大变。今早王嬷嬷人还挺有精神的,怎么会突然昏倒?当下也不再多问,就掀帘子进房。
进了房门,就见床边坐着一个看起来挺能干的婆子正在照料王嬷嬷,她的身旁还带着两个丫鬟。
“大婶,我娘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昏倒?”她凑近床边看,见王嬷嬷紧闭着眼不省人事,脸色惨白,头上还冒着细汗,一伸手搭在她额上,惊觉触手冰凉。
见她回来,那婆子站起来道︰“王小哥,你娘从午后脸色就不太对劲,白惨惨的好不吓人,就在半个时辰前她直说头晕,之后竟然不支倒地了,我们这才将她送回来,你赶紧去请大夫来给你娘看看情况吧。”
听到对方这么说,她心底想着王嬷嬷近来工作操劳,会不会是累倒了?
那婆子临走前留下一百文钱,说是让她请大夫和抓药的钱,要她好好照料王嬷嬷,也说等王嬷嬷身子好些后再回去上工,就带着人走了。
突然发生这么一个变故,郭爱心里也颇慌乱,这些日子以来多亏有王嬷嬷,她才能在这陌生时代里不至于无所依靠,因而对她也有些感情,自然感到忧心,也突然有些后悔没学中医,她虽然是医学院学生,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听一个邻居推荐武定桥畔的张大夫医术高明,堪称妙手回春,诊金也公道,想也不想就去请。
只是来到医馆还没进门,她就见到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医馆前,有几个丫鬟正领着一位大夫上了马车,不禁暗暗叫急。
张大夫竟然让人捷足先登请走了,眼看着那马车离去,她正想要去寻别的大夫,忽然有个人拍拍她的肩。
“你可是要找张大夫看诊?”一个捧着大包小包药材的医馆伙计问道。
郭爱回头还没说话,那伙计见了她却忽地两眼瞪得发直,皱着眉纳闷道︰“这位小哥看起来挺面熟的,是要来找大夫出诊,还是要抓药?”他当郭爱是哪家府里派来的,于是解释道︰“张大夫刚刚被太常寺典簿大人请去了……”
一听他说自己面熟,郭爱当下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也不敢再听他讲下去,摆摆手道:“没事,我没要请大夫。”说着连连后退。
转进一条小巷子里,她才松口气,又往巷外看了看,幸好那伙计并未跟上。
方才急着替王嬷嬷请大夫,她一时没想太多,如今见这位张大夫医术高超,又与高门世族相交,恐怕过去也曾替苏家人看过病,甚至还识得苏丽,若果真如此,她莽莽撞撞上医馆求医,无疑是自投罗网。
只是她眼下亟需替王嬷嬷找大夫,又要顾及身分不能曝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阿、阿力……你在干什么,玩捉迷藏吗?”这时,忽然有道人声唤住她。
“初日!”一见这人,她立即喜不自胜地眉开眼笑。
初日是个小傻子,年纪和苏丽差不多,举止言语却像个孩童,他经常偷偷跑出来玩耍,偏偏记不得回家的路,过去郭爱就是帮助了迷路的他,两人才认识。
而此时郭爱之所以高兴,是因初日的伯父也是大夫,就在几条街外的建安坊开了间医馆。
初日自幼父母双亡,是由他伯父抚养长大,为了能好好照料这个侄子,江大夫并不太出诊,所以她一开始才没想要找他帮忙,但这会初日在外头,定是又偷溜出来,她想或许看在她帮忙将初日带回家的分上,江大夫会愿意帮忙。
她打定了主意,立即连哄带骗地将初日拐回家,江大夫见她带着侄子回家,果然高兴地向她道谢,对她的请求也是一口答应。
江大夫诊治过后,说王嬷嬷是因过度劳累才会病倒,叮嘱郭爱多让老人家休息,并准备些营养的食物给她吃,又开了药方才离去。
郭爱心里非常过意不去,因此江大夫的嘱咐她都一一照办,接下来的日子格外细心照顾王嬷嬷。
只可惜王嬷嬷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前几天人还能下床,后来却只能虚弱地躺在床上,期间江大夫又来看诊几次,换开别的药,吃后还是不见效果,结果才短短两个礼拜,王嬷嬷竟只剩奄奄一息。
“老奴辜负了夫人的托付,不能好好照顾小姐……还请小姐原谅……”忠心的王嬷嬷临死都放心不下年幼的小姐,她拉着郭爱的手泪流满面地道歉。
这些日子以来相互扶持,郭爱对王嬷嬷早已产生深厚的感情,此时听她这么说也不禁鼻酸哽咽。
“嬷嬷别说这种话,你一定要振作,不能留下我一人啊!”她试着激励她,但王嬷嬷却摇摇头,又勉力想爬起,郭爱见她坚持不好好躺着,只得帮忙扶起她。
“放心,老奴都替小姐安排好了……”王嬷嬷背抵着靠枕,一手虚弱地从床褥下摸出一个护身符,塞到她手中,交代道︰“这护身符里有封信……”
她出气多进气少,艰难地交代后事,郭爱看得心里难受,泪眼汪汪落了好几滴泪。
“留下小姐独自生活,老奴实在不放心,老奴有个弟弟叫王禄,他在宫里尚衣监当差,若是小姐遇到什么难处,实在没办法了,就带着这封信去找他帮忙,他会代替老奴照看小姐……”
“嬷嬷你安心吧,别说太多话了……”郭爱用力回握她的手,应允她的要求。
她其实很心虚,甚至想告诉王嬷嬷自己并不是苏丽,不值得她为自己这样费心,可在这种时刻,她实在说不出口。
子夜时,王嬷嬷就断气了,郭爱极尽所能为她办了场简单的丧礼,除了邻居,就连江大夫也来吊唁帮忙。
葬礼结束的那天晚上,江大夫和初日留下来陪伴郭爱,见郭爱因连日的劳累和悲伤而显得没精神,他突然语重心长地问︰“阿力,如今你娘死了,日后有什么打算呢?”
“大夫别担心,如果去找个活,应该还能养活自己的。”郭爱露出苦笑。
前阵子给王嬷嬷看病抓药,花费不少,她感念王嬷嬷的付出,想让老人家最后一程能好走,因此也尽力置办葬礼,所有能典当的东西全都典当光了,积蓄也全部耗尽,对于未来该怎么走下去,她实在没把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如你搬过来,和我与初日一块住如何?”
郭爱很讶异他会提出这样的建议,毕竟他们相识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而已。“这怎么好意思……”
江大夫挥手打断她的拒绝,温和解释,“你是个好孩子,过去帮忙初日许多,我很感激,这孩子生来痴傻,平日总受人欺负,难得有你这样的朋友。”说着忽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才又开口,“再说,你一个女儿家,独自居住可不是办法。”
郭爱一愣,不觉瞪大了眼睛,心中直打鼓。怎么办,江大夫怎么会发现,此时她该不该有所回应?说不定他是在套她话呢。
她迟迟没想好推搪之辞,江大夫见了她的表情早已心知肚明,会意一笑道︰“我虽然老了,却依旧耳聪目明,你行事虽然不似寻常女子扭捏小心,个性也豪爽,但从细微处还是能观察出。”
见事情确实瞒不住,她只得点点头,坦承自己是有所苦衷,但关于自己的来历却有所保留,只说自己真名郭爱,因遭仇家追杀才隐姓埋名。
正想求江大夫别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却猜中她的心思,先行表示,“既然知道你的困境,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更别说拆穿,医者仁心,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更是不能做的。不过我也劝你就依我的意思搬过来,有我照应着,王嬷嬷也能放心。”
见他露出和蔼的笑容,郭爱觉得心里暖暖的,眼睛也蒙上水气,视线蒙胧。
一旁的初日懵懵懂懂,但见了她抹泪的动作,却懂得给予安慰,连忙像个大人般摸摸她的头,嘴里还喃喃念着,“乖乖,乖孩子不哭……”
老大夫见侄子善良,也温和笑着,又对郭爱道︰“要你搬过来和我们伯侄住,其实也是我的私心。我的医馆正缺一名伙计,想让你来搭个手,顺便帮忙照顾初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除了包你吃住,工资就按月给五百文钱,你可别嫌委屈了。”打趣地说完,又拍拍她的肩膀为她打气。
郭爱抿唇一笑,细细思量片刻,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提议,毕竟江大夫的考量是对的,再者过去她学的是西医,没有制造药品的技术和工具,她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不如跟在江大夫身边学习,结合中西的医学知识应该更派得上用场。
而且这比进宫好多了,照她看古装剧的经验,宫廷里情势混乱,充满各种阴谋诡计,相当危险,她还是别进去搅和的好。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