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商是良人》(王子爱麻雀2)作者:春野樱
书 名:奸商是良人系 列:王子爱麻雀之二
作 者:春野樱
出版日期:2012年7月13日
【内容简介】
当年她是威风凛凛的大姊头,丸谷让志则是被她“罩”的逊咖,
因看不惯他的懦弱作风,她从前没少欺负他,还将他忘个彻底,
这下好了,人家如今变多金大社长,下令要收购她家的商店街,
邻里都被收买投降,仅剩她和爷爷的小豆腐店独自对抗大鲸鱼~
只是旧日冤家重逢开场气势汹汹,后续发展怎会如此令人纳闷?
前几回她大展雌威,毁他潇洒形象、损他男子汉威风,大胜利!
之后却发现人家先前根本都是让她的!
两人单挑拳击,她被一拳击昏,还遭他以羞耻的公主抱抱回房,
没想到这男人日后竟又像病毒渗入她的生活,
用温和表象欺骗爷爷把他当座上宾,还命她奉茶礼遇,
又恶意排挤她的青梅竹马,擅自争风吃醋、闹单挑决斗,
最后连她也被他的一连串贴心举动惹得心跳连连、呼吸困难,
可这时才发现他的野心不仅商店街,还包括她好像已经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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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如果不能让大家喜欢你,那么就让他们畏惧你吧。
一直以来,宫本一色就是靠着这样的信念生存着。
她八岁那年,父亲过世,九岁不到母亲便改嫁,而将她交给在下町阳光灿烂商店街,经营手工豆腐店的爷爷。
来到新学校就读的她,因为没有爸爸妈妈而遭到同学的歧视及欺负。
别人有爸妈当靠山,她却只有一个跟她不太熟的爷爷,有苦难言的她,含冤无处申,久而久之便成了一个阴沉又自闭的小孩,在班上被边缘化,度过了几个黯淡的年头。
小学六年级那年,爷爷生了一场病,她每天在医院跟家里之间来回奔波,又忙又无助。
某天在送饭到医院的途中,与平时就爱欺负她的男孩狭路相逢。
那男孩对她来说,就像是哆啦A梦里老是霸凌大雄的胖虎一样,而他,也确实跟胖虎的外形十分神似。
“喂,宫本孤儿。”男孩跟他的跟班拦住了她的去路,“你要去哪里?”
“宫本孤儿”是他们帮她取的绰号,既可恶又残忍,老师也听过他们这样叫她,却从没严厉的制止他们。
“你要去医院送饭吧,听说你爷爷生病了,对吧?”
她不想搭理他们,只想赶快将饭送到医院,于是低着头,想绕过他们。
“喂,有说你可以走吗?”男孩推了她一把,害她踉跄退后了两步。
“让……让我过去……”她语带哀求地道。
“偏不要!”男孩一个箭步上前,抢走她手上的餐袋。
“还我!”
她急急的想抢回,但他们却将餐袋交互传给同伴,就是不还她。
“我妈妈说你爷爷病得快死了。”男孩坏心眼地说:“都要死了,还吃什么啊?”说着,他打开餐袋,将里面的便当拿出来,然后倒在路边的草丛里。
看见这一幕,所有令她愤怒、痛苦又伤心的过往历历在目。她没了爸爸、妈妈,幸好还有疼爱她的爷爷,如今在这世界上,她最珍贵的宝物就是爷爷。
可是这臭家伙不只诅咒爷爷,还将她努力准备的便当倒掉……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可恶?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这样对待她
一股怒焰在她心底熊熊燃起,瞬间怒气涌向她的四肢百骸,窜进她每一条神经,彷佛另一个世界的谁给了她无穷力量般,驱使她冲向了他—
第一章
“欸,宫本来了。”
“不要看她啦,快走……”
一色不是听不见这些声音,但她仍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杀气。
自从那次发飙,狠狠的将那个“臭胖虎”推倒在地,然后重重地捶他几拳,打到他哭着回家找妈妈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也许是她的改变逆转了命运,爷爷并没有如大家以为的那样离开人世,在她升上国中时,爷爷终于病愈出院了。
痛扁臭胖虎的事情让她有了深刻的领悟,那就是—她绝对不当一辈子的大雄!
她不是弱者,她要武装自己,让那些曾经或想要欺负她,甚至可能欺负她的人,在还未出手之前,便先被她制伏。
当然,人不犯她,她不犯人,除非是对方先对她出言不逊,否则她绝不惹事。
在她国一的某天,几个太妹学姊向她挑衅,反遭她修理一顿后,便奠定了她大姊头的地位。虽然她并有这个意思及野心,可在不知不觉中,这个封号便跟着她。
这天放学途中,她在附近的公车站看见两个外校的学生正在欺负和她同校的学生—
“喂,眼镜仔,借张谕吉(万元钞)来花花吧。”
说话的是一个染着金发的男生,瘦瘦的,个子不高,但气焰高张。
“你家应该很有钱吧?”一旁同样染着金发的女生拍拍那眼镜男孩的脸,“借张谕吉花花应该没困难啊?”
“我……我没有那么多钱……”眼镜男孩低着头嗫嚅。
“怎么可能?”金发男不悦地皱起眉头,“别逼我动手喔。”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很讲道理的耶。”金发女嘻嘻哈哈的说。
“我真的没……噢!”
眼镜男孩话还没说完,金发男已经揍了他一拳,力道虽然不算大,他却仍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嘛。”金发男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这时,金发女趁机抢走他的书包,开始翻找起来。
一色再也看不下去了,尽管她并不想招惹是非。
“喂,你们两个—”她声线一沉,大声吼道。
金发男跟金发女同时一怔,讶异的看着她。
“同校的喔?”金发男咧嘴一笑,“没你的事,最好走开。”
一色神情冷峻,“把书包还他。”
“什……”金发女冷哼嗤笑,“你这个臭婆娘是想找死吗?”说着,她冲上前,伸手就想拉一色的头发。
一色灵巧地闪避,接着一记直拳挥出,直接命中对方的鼻梁。
“啊!”金发女痛得丢掉书包,蹲地不起,捂着鲜血直流的鼻子,哇哇鬼叫,“可、可恶,好痛……”
见状,金发男松开了眼镜男孩,上前想替女友报仇。
但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强而努力学习格斗技的一色。
商店街的邻居里,有个年长她三岁的哥哥—米冈仁司,拳击社社员的他教了她不少自卫及攻击的招数。
没三两下,金发男已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带着金发女落荒而逃。
“谢、谢谢你,宫本同学。”眼镜男孩捡起书包,怯怯地来到她面前向她致谢。
她愣了一下。他认识她?哈,她宫本一色在学校里还真是个风云人物。
不过眼前这只弱不禁风、瘦瘦小小的“饲料鸡”还真是碍眼,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来欺负我吧”的气息,简直是主动引人找碴。
她秀眉一拧,伸手捏住他的鼻子,强迫他看着自己—
“喂,饲料鸡,你给我搞清楚,我不是为了帮你才修理他们的,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在我的地盘胡闹。”她故意耍狠,说一些江湖味十足的话。
眼镜男孩怯懦的看着她,不敢说话。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不想被吃掉,就给我勇敢一点!”她放开他的鼻子,并在他胸口重捶了一下。
眼镜男孩闷哼一声,像是很痛的样子,他的样子让一色想起从前只能任人欺负的自己。
“再这么孬,你就当一辈子的大雄吧!”她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时,她身后传来眼镜男孩虚弱的声音—
“宫本同学,我是丸谷,是你的同班同学……”
一色从没发现跟她同班那么的久丸谷。
原因无他,因为他总是缩在角落里,安静又内向。
他个子不高,又是个大近视,简直像是真人版的大雄,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脑袋很好,功课一级棒。
当一色注意到他,也才慢慢的发现他在班上是怎么样的存在。
他常被要求代当值日生,虽然大家都是用礼貌的语气拜托他,但根本是吃定他不会拒绝。
他常帮固定的几个男同学跑腿到贩卖部买午餐。
他总是负责别人不想做的工作,例如班级布置或是帮老师准备教材。
他总是笑着接受一切、忍受一切,努力的当个“好人”。
而这一切看在一色眼里,真的是碍眼到爆。
“丸谷,我昨天头痛得不得了,所以没写历史作业……”
下课时间,一个女同学嗲声嗲气的走到他桌旁,拜托道:“你可以帮我写一下吗?”说着的同时,已经将作业簿搁在他桌上。
“呃……那个……好吧。”他虽有点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谢谢!”女同学一脸感激的笑着对他道谢,转身却跟另一个女生交换了一个“看吧,笨蛋答应了”的得意眼神。
那个女同学昨天明明跟几个朋友在逛商店街,说什么头痛,分明是想占那只饲料鸡的便宜。不知怎的,这令一色感到生气。
是看不惯那欺负人的女生,还是恼火拚命当滥好人的他?
她不知道,也没那个美国时间去探究自己生气的原因。
她站了起来,走向丸谷,一把抢走他已经在抄写的历史作业。
“咦?”他吓了一跳,惊疑的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她。
“你是笨蛋吗?”说完,她转头唤住那个占他便宜的女同学,“喂,给我回来!”
那个女同学转过身,惊惶不安的看着她。
她把作业簿一丢,“拿去,少在那边给我装可爱、扮无辜!”
那女同学害怕的捡起作业簿,连一声都不敢吭的就走开。
“宫本同学,没关系啦……”丸谷笑得像是动物园里可爱动物区的兔子般无辜又温驯,“这只是小事。”
“你……”不知为何,越是看着他的笑脸,她就越是火大。
终于,她忍无可忍的揪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你白痴啊”
自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使唤丸谷跑腿,或是利用他不擅拒绝而占他便宜。
大家都在谣传丸谷交了保护费,从此由一色罩他。这虽不是事实,一色却不想解释。
至于丸谷,不管他怎么拚命解释,也没人相信他。
就这样一天过了一天,转眼间,他们已是国三应届毕业生了—
“班长,毕业旅行的回条都收好了吗?”
班导在台上说话,但一色却看着窗外那只在矮树丛里玩耍的小猫。
班长将全班的回条收齐,班导看了一下,讶异的看着一色。
“宫本,只有你不参加啊?”
一色转过头看着他,“嗯。”
爷爷赚钱那么辛苦,她哪舍得花他的钱去玩?
“为什么?”
“没为什么。”她酷酷地回答。
班导无可奈何,“好吧,那费用从下星期一开始缴交。”
他话才说完,下课钟声便响起。
“不敬礼下课。”班导说完,拿着手上的课本及回条走出教室。
同学们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毕旅的事,都十分兴奋。
“宫本同学……”不知何时,丸谷来到她桌旁。
她睐了他一眼,一脸不耐,“干么?”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去毕旅,一生只有一次耶。”丸谷神情失望。
“什么一生一次,有什么好纪念的?”
他小小声的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如果是费用问题,我可以……”
话未说完,一色已羞恼的狠瞪着他。“你给我滚开!”
她的吼声惊动了其他同学,大家以眼角余光偷瞄着,大部分的人都等着看好戏。
丸谷有点胆怯,却直视着她的眼睛。
迎上他那沉静又澄澈的眸子,她更感到焦躁生气。
他为什么要来烦她?为什么要惹她生气?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为什么他却总是用羞怯率直的眼神看着她,还找她说话?
这让她觉得自己逊毙了。
喔不,她宫本一色一点都不逊,她是人见人怕的大姊头,所有人都该畏惧她—包括他。
一股怒火直冲她的脑门,她瞬间失去理智对他挥出一拳—
因为这件事,她被罚在家思过三天,并在班导及辅导老师的要求下写一封道歉信给丸谷。
她不愿意写,于是被记了一支小过。
三天后,回到学校,丸谷就来找她。
“宫本同学,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看着他,她不知怎的就烦躁起来,这股烦躁不完全是因为他,但是因为什么,她其实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讨厌丸谷那好学生、乖乖牌、滥好人的样子,也讨厌与他对比下的自己是多么的坏、多么的糟。
“给我滚开,饲料鸡!”她将所有莫名其妙的愤怒全发泄在他身上。
“宫本同学,请你不要讨厌我,好吗?”他以近乎哀求乞怜的语气说着。
一色重重捶打桌面,霍地站起,凶恶的抓住他的衣领,两只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你信不信我会再揍你?”
丸谷抿着唇,一脸坚定的看着她。“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的话,请动手吧。”
“什……”
“我不会说出去的,现在放学了也没人,所以老师不会要求你写道歉信或是悔过书,也不会记你过……”
看他一副认命的样子,她更火大。
被毫无理由的霸凌都无所谓吗?他为什么可以忍受这种鸟事?
喔,她明白了。因为丸谷来自一个健全的家庭,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本身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样的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有人站在他那边为他发声,替他出头,不像她……
她只是一个没了父母的小孩,就算遭到不公平的对待,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
她注定要使坏才能保护自己,而他……他就是有人靠。
这样的他,让一色看见了自己的悲哀及无奈;这样的他,让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强大。
不,她必须强大,要让所有人,包括丸谷知道她有多强大!
这么想着的同时,她一记直拳挥向他脸上。
“噢!”他痛得捂住脸。
她的心揪了一下,却恶狠狠的对他撂下话,“我最讨厌你这种装乖的饲料鸡!像你这种孬货,我见一次打一次,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他神情凝重,悲哀的看着她,那眼底所透露出来的伤痛,彷佛比她打在他脸上的那一拳还要重。
之后,不管是在哪一个地方看见他,一色不是将他当空气,就是恶狠狠的瞪他,甚至故意的撞他、绊倒他,好像只有这么做,才能安抚她内心那头巨大的怪兽。
毕业典礼的那一天,她的桌上被人搁了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一本厚厚的相本,相本里是上百张的照片及风景明信片。
兼六园、长町武家屋敷、东茶屋街、百川乡合掌村、能登半岛的一揆太鼓、加贺莳绘、九谷烧、轮岛漆器……那些是毕业旅行的景点及当地特有工艺品。
她不必问,他不必说,她知道是谁将这本相本放在她桌上,这是她第一次收到爷爷以外的人送的礼物,尽管她不愿承认自己有多么高兴,但那却是不争的事实。
毕业后,她听说丸谷考上私立名门麻布高中,而除了这个,她再也没听过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光阴似箭、岁月如梭,关于丸谷的一切,还有他的身影,慢慢的从她记忆里淡出,然后消失。
十三年后。
“什么”正在准备将豆腐上架的一色,听见了一个让她火大的消息。
“是真的。”米冈仁司一脸抱歉,“我家老头已经决定投降了……”
一色看着他,顿时说不出话来,须臾,她反应过来,激动地道:“我现在就去找大叔问个清楚!”说着,她放下手中的工作,迅速往外冲。
“一色!”
听到这声叫唤,她猛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这世界上唯一叫得动她的人—宫本三吉。
被称为“阳光灿烂商店街的怪兽”的她,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有在将她养育成人的爷爷面前才会显得乖巧温顺。
“爷爷,您知道吗,米冈大叔他……”
“我知道了。”宫本三吉神情平静,“不准去找米冈先生。”
“可是……”
“那是米冈先生的决定,你必须尊重。”宫本三吉转头看着仁司,“仁司,你不必觉得抱歉,你们搬走后,还是要经常回来喔。”
“宫本爷爷……”仁司神情歉疚又难过。
“爷爷,”一色一脸懊恼地说:“如果连米冈大叔都投降,一定会有人也跟着走的。”
“若真是那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着,宫本三吉神情落寞的看向店外,“我们阳光灿烂商店街已经没落了。”
一色眉头深锁,说不出话来。
是的,阳光灿烂商店街如今已经萧条冷清,从前习惯到这里采买各式生鲜或干货的客人,现在都转往邻近的大型量贩店及生鲜超市购物。
从很久以前开始,商店街的生意就已经大不如前。
不说别人,就连他们这老字号的手工豆腐店,生意糟到爆的时候,一天连十个客人都不到。
因为讲求新鲜,他们每天卖不完的豆腐总是分送给邻居,根本是血本无归,白忙一场。
而半年前,有间物产开发公司开始收购这里的店面土地,准备将商店街铲平,然后建造大型的复合式商城。
因为对方开出的条件相当优厚,再加上商店街的街坊邻居们已不想再苦撑下去,于是一个接着一个将店面卖给了开发公司。
先前除了他们家的手工豆腐店外,还有约莫十家的店家仍不愿放弃,其中也包括米冈家。
但现在,竟然连死硬派的米冈家都决定弃械投降了?
“一色,”仁司轻扯了她的袖子,“你别生气。”
一色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转头便往楼上跑。
进到位在店面上方的房间内,一色隐约听见楼下传来的说话声—
“爷爷,真的很对不起,我已经试着说服我家老头了,可是……”
“没关系的,仁司,一色正在气头上,等她冷静了就没事啦。”
“她真的会原谅我吗?”仁司语带担心。
虽然一直以来,一色跟他称兄道弟,但当她上了高中,渐渐有女人味之后,他对她的感觉就已经不似以往了。
他喜欢她,甚至打定主意以后要娶她。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从没跟一色以外的女生往来,一色也从不跟他以外的男生打交道。尽管她没说过喜欢他,但他相信他们绝对是天生一对。
因为喜欢她、在乎她,因此当她生气时,他倍感不安及惶恐。
“放心吧,一色跟你最要好,她会原谅你的。”
听见爷爷这么安慰仁司,楼上的一色打开小窗户,朝着楼下咆哮,“混蛋,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你!”说罢,她用力的拉上窗户。
楼下,仁司闻言,一脸愁云惨雾。
丸谷物产开发公司,社长办公室。
丸谷让志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着华灯初上的台场。他点燃了一根烟,徐徐吞吐,神情深沉,若有所思。
今年二十八岁的他,脸上有着超龄的深沉及世故。
他高大帅气,气宇轩昂,有着足以与明星及男模媲美的品味及外表,是上流圈子里众家名媛争相追逐的贵公子。
贵为丸谷集团少东的他,从美国学成归国后,先进入了丸谷的子公司磨练两年,这两年之中,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真正身分。
他的父亲总是这样,不管是求学时期还是进入社会,总期待他能从基层做起,凭自己的本事往上爬,而他,从没令父亲失望。
现在,他是丸谷集团旗下最赚钱的“丸谷开发”的负责人,个人名下有数辆罕见的高档名车,还有价值数亿日元的房产。
“社长?”
身后传来的声音,教他猛然回神。
转过身,他看见的是秘书崛尾桂子。
他走向办公桌,捻熄了指缝间那根只抽了几口的香烟。“你还没下班?”
“我还在处理阳光灿烂商店街的那件Case……”崛尾桂子将手上的一份资料交到他手上,“自从米冈家决定接受我们的条件后,其他几家一直在顽强抵抗的商家也已经跟我们接洽了。”
“是吗?”他唇角一勾,“折腾了半年,也该结束了。”
“不,还没结束……”崛尾桂子眉头一蹙,“有一家豆腐老店还不肯搬迁。”
他眉心一皱,“店家有开出任何条件吗?”
她摇头,“据回报,对方坚持不出让商店,不管我们愿意付多少钱收购。”
他不以为然的一笑,“整条商店街就只剩下一家商店,他们还想玩什么?”
“那家豆腐店的老板是个七十岁的老先生,固执得很。我们派去的人都被轰出来了。”
闻言,他沉思不语,好一会儿,他望向窗外淡淡地开口,“我们还没遇过这么难缠的对手呢……”
“社长,开发案拖不得,你有什么想法吗?”崛尾桂子问。
他沉吟片刻,回头看着她,唇角浮现一抹深沉的笑意。
“我亲自走一趟吧。”他定要说服对方不可。
第二章
“爷爷,您还做?”看见宫本三吉还在做豆腐,一色不禁蹙起眉头。
自从米冈家宣布撤出商店街之后,其他商店也相继接受开发公司提出的条件而卖掉房子。如今,昔日有近五十家商店的阳光灿烂商店街,就只剩下他们祖孙俩在这里死守。
因为知道商店街已经被收购,少数仍习惯到商店街来采买的客人也都不来了,可是,她爷爷还是坚持每天制作豆腐。当然,数量已减到十人份的量。
“既然店开着,当然不能没东西卖。来,拿到外面吧。”宫本三吉笑容爽朗。
看见仍然活力十足、乐天积极的爷爷,一色笑叹一声。“好,交给我吧!”她挽起袖子,端起置放豆腐的木盘往外面走去。
爷爷说得没错,既然他们决定留在这儿,就要像以往那样过日子,绝不能被那种炒地皮的开发公司打倒。
将木盘放好不久,来了一位老客人。
“小川婆婆?”她惊讶的看着那位已经有两个月没出现的老主顾。
小川婆婆看见摆在店外的豆腐,露出了欢喜的表情,“还好你们有卖……”
她惊喜地招呼,“您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您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买豆腐了。”
“我哪吃得惯别家的豆腐?”小川婆婆笑眯了眼睛,“前阵子我脚不方便,整整两个月出不了家门,所以才没来。”
闻言,一色担心的端详,“您的脚没事吧?”
她爽朗一笑,“没事,好得很,给我两块豆腐。”说着,她先给了几个铜板。
小川婆婆住在离商店街走路约莫十五分钟的地方,一个人独居,但身体还算硬朗。
“好的。”一色接过钱,熟练的装了四块豆腐。
见状,小川婆婆疑惑地说:“一色呀,我只要两块……”
“没关系的,婆婆。”一色咧嘴一笑,悄声地说:“您就当是帮我吧。”
“咦?”小川婆婆不解。
“这几天没客人上门,豆腐都得留着自己吃,我啊,现在看到豆腐就想逃。”她半开玩笑的说。
小川婆婆听她这么说,神色转为同情。“一色,你跟你爷爷还要撑下去吗?”看着这萧条静寂的街道,不禁感慨,“大家都搬走了呢。”
“因为还有婆婆这样的客人,所以我跟爷爷才打死不退呀。”一色乐观地说:“我相信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商店街能复活的。”
“咦,小川大姊……”这时,宫本三吉从屋里走出来,惊喜的看着小川婆婆。
小川婆婆因为年长他八岁,因此他一直称她为大姊。
“爷爷,婆婆之前没来是因为脚不方便,不是变心啦。”一色打趣的说。
宫本三吉微顿,担心探问:“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没事,你们祖孙俩就别担心我这个老太婆了。”小川婆婆拍拍大腿,“我这两条腿还能走很久呢。”
“婆婆,以后您要买豆腐就干脆打通电话来,让我帮您送去吧。”一色提议。
“哎呀,你别剥夺我散步的乐趣。”小川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堆满笑意,“好啦,我走了。”
“婆婆慢走。”一色站在门口,用力的挥动双手道别,“明天还要来喔!”
小川婆婆转头对她一笑,以坚定的眼神给了她回覆。
她目送着婆婆离去,眼睛不知怎的竟一阵湿热。
她用力的一抹,回头看向宫本三吉,“爷爷,您说得对,店开着就得卖豆腐,我相信一定还有很多像婆婆这样的客人……”
他点头微笑,“对了,我要去买豆子,店先让你看着。”
“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豆腐卖光的。”
将厨房收拾整齐后,一色坐在店里发起呆来。
好安静,静得让人心烦气躁。从前一大清早,商店街就人来人往,闹烘烘的,虽然有时觉得吵,但那样的声音却让她很安心。
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呢?这里明明是他们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怎么可以让外来的人夺走?
一定可以的,只要他们坚持下去、只要开发公司收购不了,总有一天,大家会回来,而商店街也会有起死回生的一天,她是如此相信着。
“有人在吗?”突然,外面传来声音。
一色整个人跳了起来,因为无聊及安静而产生的烦躁感一扫而空。
客人上门了。果然,像小川婆婆那样的客人还是存在的。
“来了!”她中气十足的回应一声,迈开大步往店外跑。
来到店外,她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站在那儿探头探脑,而不远处停了一辆黑色的宾士轿车。直觉告诉她,这人不是来买豆腐的。
于是她警戒的拉下了脸,“有事吗?”
“请问宫本三吉先生在吗?”
“我爷爷不在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吧。”
那人微顿,立刻递上名片,“宫本小姐你好,敝姓酒井,是丸谷开发的……”
他话未说完,一色已挥手扫掉他手上的名片,恶狠狠的瞪着他,“滚!”
“什……”酒井惊愕又羞恼的看着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那辆宾士车的门打开,有名男子下了车。
他身形高大,有着如运动员般的体格,穿着一件淡蓝色直条纹衬衫及西装长裤,脚上穿着的是手工皮鞋,衣着简单却极富品味。
一色不得不注意他,因为男人正朝着她家的店面走来。
当他走近,一色心头一震,好帅的男人!可当她这么暗自惊叹的同时,却发现那男人正以一种惊疑的、无法置信的眼神盯着她。
她立刻武装起自己,“你们是一起的?”
“社长,这位小姐是店主的孙女,她……”酒井急着向他报告。
男人抬手示意酒井不必多说,双眼直直望向正愤怒瞪着自己的一色。短短的几秒钟,许多过往的记忆像是经过剪辑的电影精彩预告般从丸谷让志脑海里窜过。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面前这个凶巴巴,活像只暴走的怪兽般瞪着自己的女人,居然是那个总是以嫌弃的语气骂他是饲料鸡的女同学,宫本一色!
崛尾只告诉他,商店街那户怎么也不搬的豆腐店经营者是个七十岁的老先生,他怎么也想不到那顽强的老先生有个孙女,而且是曾经痛扁过他几次的女人……喔不,当年的她只是个十几岁、个头比他高的小女生。
哈,看来他们真正该头痛的不是那个老板,而是眼前这个曾在国中时期被尊为大姊头的女人。
她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冲动、那么凶悍,要说十几年过去,她有什么变化的话,如今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女人了。
当然,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戴着眼镜,个头瘦小,老是被占便宜、被使唤、被骂是饲料鸡的丸谷让志。因为他已不是当年的他,显然地,她认不出他来。
不,她或许不是没认出,而是根本不记得他这个人,在她眼里,他应该渺小得就像是经过她脚边的蚂蚁吧?
这家豆腐店是她家的?嗯,这也许会是他这辈子所遭遇最棘手的开发案。
发现眼前的男人直盯着自己看,一色疾言厉色,“喂!你这家伙在看什么?”
让志稍稍回神,神情自若、不卑不亢的道:“你是宫本小姐吗?”
“本小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宫本一色。”她喷火般的眼睛直视着他,“我告诉你们,我们家不卖,你们别再来烦我们了!”
他唇角一勾,淡笑,“宫本小姐,如今这条商店街就只剩下你们了,这样玩下去,先输的不是本公司,而是你们这家小店面吧?”
“玩,谁跟你玩啊”
她宫本一色自从成年后,已经很久不耍狠了,但今天为了守护自家的豆腐店以及阳光灿烂商店街,她决定“重操旧业”,再扮大姊头。
“为了收购商店街,你们已经砸了不少钱吧?”她冷哼一笑,“只要我们坚持不卖,死守在这儿,损失的是你们这家烂公司才对。”
她说得一点都没错,收购一旦出现问题,所有的开发计划都会因此延宕,甚至还可能胎死腹中。虽然丸谷集团资本雄厚,不会因为一个开发案的失败而出现经营危机,但从没失败过的他,可不喜欢输的感觉。
他曾经是个软弱的饲料鸡,是个滥好人,而那样的他在她面前什么都不是,因为她的刺激跟“激励”,他开始努力让自己变强。
高中的他,个头一下子窜高,为了让自己成为一个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都非常强大的人,他开始学习剑道、拚命运动,终于脱胎换骨,变成一只“放山鸡”。
话说回来,他今天能蜕变至此,她可说是“厥功至伟”。
“宫本小姐,我们不需要做这种两败俱伤的傻事。”他笑视着她,平心静气地道:“我们什么都可以商量,你何不干脆开个价……”
“你听不懂人话吗?”她凶恶地大喝,“不卖!”
哼,他们以为派出一个帅到爆表的美男子来,就能打动她吗?
“宫本小姐,令祖父年纪也大了吧,你忍心让他老人家守着这家没人上门光顾的豆腐店?”
“不必你担心,我会帮我爷爷守着这家店的。”
他唇角一撇,“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条阳光灿烂商店街,如今根本是‘日落西山商店街’了,不是吗?”
一时之间,她说不出话来。
可恶,他的比喻虽然讨人厌,但还真是贴切,不过,她不会就这样认输的!
“你有没有常识啊?”她开口反击,“太阳下山了,明天还是会升上来的。”
让志微顿,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得真好,不过……你真的这么想的吗?”
“什么?”她忽然感到不安。
让志手一伸,身后的酒井立刻递上一份文件。他看了一下,笑看着一色,“据我所知,令祖父一年前为了帮助外甥而向银行借贷了一笔钱,之后他的外甥人间蒸发,如今这笔款项仍然由你们偿还,我没说错吧?”
闻言,一色陡地心惊,没想到他们连这种事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她觉得自己的咽喉像是被掐住了,顿时失去了原有的气势。
“依现在的情况看来,我想你们撑不了多久,等到你们缴不出贷款时,这间店就会被银行查封,到时……你们什么都得不到。”
一色心慌得隐隐发抖着,但她握紧拳头,咬紧牙根,不让他发现。
没错,这是很现实的问题,而且迫在眉睫。
“我保证开出来的价钱足够你们清偿借贷,易地安置。”他一脸胜券在握的表情,“你不是傻瓜,应该知道哪一条路才是正途吧?”
他准确无误的掐住了他们的弱点,道出了他们的困境,正因为如此,一色更觉得不甘心,觉得好生气。她徒手抓起木盘上的豆腐,狠狠的朝他砸去。
让志举起手臂一挡,豆腐没砸在脸上,却脏了他一身。
他没动怒,但一旁的酒井却十分紧张生气。
“喂!你这个女人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我们可以提告!”
“酒井,算了。”让志轻轻拨掉沾黏在衬衫上的豆腐渣,神情平静,接着抬起锐利而沉静的眼眸,直视着她。“宫本小姐,别让我耗尽耐性。”说罢,他跟一旁的酒井使了个眼色,两人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宾士轿车。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一色彷佛困兽般对着他们咆哮,“你们这些炒地皮的混蛋,我死都不会让你们夺走我们家的豆腐店的!”
他们没有理她,迳自上车走人。
突然间,一股排山倒海而来的无力感侵袭了一色,教她顿时红了眼眶。
但她不能哭,不能被打倒,更不能让爷爷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她用力的抹去几乎要掉下来的眼泪,快速的收拾着店面。
看着正在灯下记帐的爷爷,一色不断的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爷爷已经不像当年接下抚养她的担子时年轻了,如今的他头发斑白,脸上的老人斑跟皱纹生长的速度几乎要比豆芽冒出来的速度快。而她,除了逞强,说那些“我绝不会投降、绝不会认输”的话,到底能做什么?
现在想想,已经二十八岁的自己是多么的没有用呀。
“爷爷……”
“嗯?”宫本三吉推了推他的老花眼镜,“什么事?”
“那个……我……”她支吾着,“我想去打工,您看怎样?”
他一怔,停下了笔,抬头看着她,“咦?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啦。”她装没事,咧嘴一笑,“其实我已经想很久了。”
宫本三吉神情一凝,“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呀。”她力持镇定,不让爷爷察觉到什么,“我只是在想,店里客人不多,爷爷一个人应该应付得来,我身强体壮,应该去找份兼职贴补一下家用。”
“可是,你从没出去工作过。”听到她用身强体壮形容自己,宫本三吉不知该哭还是笑,唉,她可是个女孩子呀。
“放心啦,我到哪里都适应得了,别担心。”
但他沉吟着,若有所思。
“爷爷,我们每个月还要缴贷款,单靠店里微薄的收入跟存款,恐怕撑不下去……”她意志坚定地说出自己的考量,“为了守护这家店,我一定得出去赚钱。”
宫本三吉沉默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不说话。
终于,他叹了一口气,“也好,你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
“我还不知道。”那还用说吗?当然是能赚很多钱的工作,例如出卖劳力。
她粗鲁又大剌剌的,当然没办法在餐厅或是咖啡厅里端茶送水,可要她到歌舞伎町那种地方卖笑,别说她不肯,依她看……应该是没人敢雇用她。
最适合她的工作就是当交通指挥、建筑工人……总之任何要精力、体力及耐力的工作都适合她这个怪力女啦。
不错不错,这本书真的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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