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4-23 13:59

《野兽大当家》作者:柚心

书  名:野兽大当家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柚心
出版日期:2012年7月5日

【内容简介】
听说,她要嫁的对象是个可怕的男人──孜墨铁城城主,
堂堂七尺之躯,腿长腰壮,声若洪钟,而且欲望如兽,
前任城主夫人便是不堪蹂躏,生了个孩子便香消玉殒~~
如今要她嫁给这野兽男人,不仅离乡背井,似乎还有性命之危,
唉,但她这是奉圣旨要成婚,也只得硬着头皮上花轿了!
这个中原嫁来的新婚妻子实在教他摸不透,看来娇娇弱弱的,
彷佛一碰就碎,见了他就会吓昏,谁知洞房花烛夜初见,
她直勾勾地望着他,毫不扭捏,对他却又乖顺得可以;
他尚未适应身边多了个妻子,可已经不知不觉任她左右,
究竟她有何魅力,教他这大男人也得臣服于妻子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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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4-23 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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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静夜沉沉,上等紫檀木桌上摊着一张画像。

  画像上是一名男子,面部轮廓刚峻,英挺霸气的双眉浓如墨,目光炯然有神,鼻梁挺直,接着便是一团乱胡,由那团黑鸦鸦的胡中可以瞧见,他有个唇线分明的宽唇。

  微爽的夜风由镂花窗格中拂入,烛火曳曳,忽明忽暗的光线落在画像中男子脸上,交织出诡异不明的光影。

  温泓玉定定凝着画像中满脸胡子、几乎要看不出真正模样的男子,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惶然与恐惧。

  听说,她要嫁的是个可怕的男人——与当朝首都距离有八千多里的“孜墨铁城”城主。

  听闻,他拥有堂堂七尺之躯,腿长腰壮,声若洪钟。

  听闻,他拥有宛如野兽般的欲望,他的前任妻子因为不堪蹂躏,为他生下一个孩子后便香消玉殒。

  这种种传闻让温泓玉未嫁心先惧。

  嫁给这野兽般的男人不仅要离乡背井,似乎还会有性命危险……

  蓦地,叩门声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听见大哥沉厚的低嗓在门外响起。

  “玉儿,你歇下了吗?是大哥。”

  她上前应门,猜得出兄长出现的原因。

  默默领着兄长入内,为兄长斟了杯茶,她才抬起头,平心静气地望着那张满是忧心的刚俊面容,甜甜一笑道:“大哥不用为玉儿担心。”

  听妹妹主动提起,温泓梁也不拐弯,单刀直入。“那蛮汉风评不佳,大哥没办法放心!”

  一个月前,皇帝为了挑选与铁城结亲的对象而苦恼不已,宫中虽有个尚未许亲的六公主,但因身子荏弱、个性骄纵,纵使勉强指了婚,也怕熬不过出嫁的漫长路途,最后不得不由皇亲贵胄、百臣名门中寻求合适的女子。

  而妹妹得到皇上的青睐、雀屏中选,只因她气质高洁秀雅、性格坚毅,绝对能嫁至铁城,且维持两地良好关系。

  圣旨一下,温府上下便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凝重。

  妹妹知书达礼、擅烹食、能书记,外表端庄但内心热情,将来若真要许人家,必定要是个人中之龙,才匹配得上。

  如今莫名其妙得远嫁塞外,嫁个只懂打铁、挖矿,还害死自己妻子,和野兽没两样的蛮汉,教他们做兄长的怎能放心?!

  可纵使爹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改变不了这门亲事——

  不似一般豪门官家常有纷争,温家一家六口情感和睦、和乐融融,温泓玉也明白兄长对自己的忧心和心疼之情。

  但即便对这门亲事她也是百般不愿,却也不敢抗旨拒婚。

  除了爹亲任职丞相外,大哥温泓梁被封为镇国大将军,督中外军,为将军之首;二哥温泓广饱读诗书,为太子少傅;三哥温泓德则隶属神机营,专以研发军中火枪及火炮;温府一门四杰,皆是朝中出色的文武官员,她怎能为了自己,拖累亲人?

  悄抑下内心忧惧,她继而开口。“玉儿终究是得嫁人,况且听说城主非但富可敌国,更是我朝军中取得兵刃、武器的原料供应者。就算玉儿不是背负维持铁城与中原交易买卖的责任,至少也贪个让哥哥们在领兵护国杀敌之时,能有好武器可使的小心愿。”

  她这番话并未让温泓梁的沈肃神色有所减缓。“玉儿,你知道铁城在何处吗?”

  温泓玉尚不及答,一阵叩门声随着贴在门扇的低语传来——

  “玉儿,开门!三哥同你说,三哥已经帮你准备好逃亡路线,安排好人及银两……”

  不待装满古怪念头的三弟把话说完,温泓梁沈着一张脸,啪地开门,截断他的异想天开。

  “唉呀!”没料着大哥会在妹妹的闺阁内,也没料着会突然吃了一记暗招,温泓德的俊脸硬生生被两片门扇招呼上,挺直鼻梁留下了一片红。

  温泓玉急忙上前问:“三哥,你还好吗?”

  温泓梁不假辞色地训斥。“蠢材!要是屋子里有其他人,那些不经思考的话若传出去,是要砍头的!”

  温泓德抚着无辜受害的挺鼻嚷嚷。“难不成你真愿意看玉儿嫁给那跟野兽没两样的男人吗?”

  光是想着娇滴滴的妹子被那蛮郎染指,他的心便疼得揪成了一团,就算大逆不道、违抗圣命,他也豁出去了!

  “总是有办法的。”

  温泓德深知兄长深思熟虑,但妹妹的状况已经危急到没时间多思考了。

  他失控嚷嚷。“等你三思、四思、五思,玉儿就要上花轿了!”

  “温、泓、德……”

  听着大哥加重语气,温泓玉暗自庆幸留宿皇宫的二哥没出现搅局,否则状况只会更混乱。

  她深吸了口气。“大哥、三哥,别说了,玉儿不抗旨,决定遵从皇上旨意出嫁。”

  她的话让两兄弟僵住,剑拔弩张的气氛亦在瞬间消失,被说不出的震撼所取代。

  “玉儿……”

  听着兄长同声唤她,温泓玉伸出柔荑,各抓住两个兄长的大手,柔声道:“不过玉儿想恳请皇上,让大哥或三哥送玉儿到铁城,哥哥们可愿意?”

  温泓梁不假思索地应道:“大哥明儿个就去请示皇上!”

  温泓德激动得涕泗纵横,拍胸脯撂话。“送你到铁城有什么问题?就算让三哥陪你嫁过去也成!”

  温泓梁及温泓玉不由得噗哧笑出声,瞬间化解了淡淡的哀伤。

  “向来只有陪嫁丫鬟,兄长陪嫁……可是前所未闻啊!”温泓梁一板一眼的语气里却藏着掩不住的笑意。

  温泓德不自在地干笑。

  温泓玉看着最爱的兄长,不禁乐观地想,有家人的爱滋养心中的勇气,她盼望,这一门亲事没有想像中那么糟糕……

  第一章

  孜墨铁城地处南疆,在一片金黄戈壁荒漠中,胡杨木、沙棘环绕着铁城而生,让白色巨石砌成的铁城宛如一块青绿的翡翠,美得令人无法移视。

  这一日,天高云淡,云朵一路迤逦至天边,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过了午,城民放下手边打铁的工作聚在城门前,而城主得到消息后,已换上喜服,撤去平日驻守城门的士兵,开启城门恭迎大驾。

  城里人人都知道,今儿个迎入的不是平时入城赶集叫卖的商贩,而是来自中原的新娘子。

  新娘子身分尊贵、貌美如花,爹亲是中原丞相,更是中原皇帝的义女。

  因为中原皇帝对铁城的仰赖器重,所以将这朵娇花送给鳏守多年的城主当娘子。

  只见绵延约有三丈远、重重护卫的送亲队伍离城门愈来愈近,围在城门前的城民瞬间躁动不已,为的便是争先一睹新娘的娇容。

  在众人引颈期盼之下,领头的男人发出一声完成任务的长声呼啸后,率先策马入城。

  这时身形高硕英挺、蓄着一团乱胡的霍循一身喜服,威风凛凛地策马立在城门处,等着迎娶。

  一旁离城门较远的城民脸上绽放激动、好奇,急问:“前头的,瞧见中原新娘子没?瞧见没?”

  “瞧见了、瞧见了,车队中有顶结喜彩的轿子,那绣样就是比咱们这儿细致,红通通、喜洋洋的,光瞧便觉得喜气。”

  “那瞧见新娘子没?长什么模样?”

  缀着喜彩的大红花轿为四角出檐的宝塔顶,轿身四周罩着绣有福禄鸳鸯、麒麟送子等传统吉祥图案的红色织锦轿帏,将新娘子密密护在轿中,觑不得半点模样。

  “轿帏封得密密的,压根儿瞧不清,倒是轿边那个随嫁婢女模样真好,皮肤白嫩嫩,黑眼乌溜溜的,和咱们这儿的姑娘不一样。”

  “是嘛!真是不一样……”

  陪着温泓玉随嫁的贴身婢女嫣然,捕捉到看热闹的人群耳语,吓得将手紧紧扶在轿窗边,呜呜低语。

  “呜……小姐……这里真的好可怕啊!”

  在数种民族交融下,铁城百姓有着草原儿女豪迈热情的性情,连脸部轮廓也较中原人深邃。

  嫣然的眼扫过人群,这里全是晒得黑亮亮、人高马大的人,比京城中她见过的武将还可怕啊!

  听到婢女饱含惊吓的声嗓,温泓玉撩开轿帏一角,由小窗伸出手握住婢女微微发颤的手,柔声安抚。“没事的、没事的……”

  随嫁队伍由长安城浩浩荡荡出发,出了玉门关,往北走了两个月后,终是来到这个让中原皇帝又敬又畏又想拉拢之地。

  再一个时辰就要进入铁城之前,她未来夫君的手下穆哲图便命人替她换了喜服、重入喜轿,等着入城拜堂成亲。

  说到未来夫君霍循,她心里不免有些怨怼。

  按理说,获得皇帝赐婚这天大殊荣,霍循该亲自到京城迎接她回铁城再办亲事,可没想到因他得跟着矿工进新的矿区,无法亲自前往中原,最后是由他的手下穆哲图与皇帝钦点的一支骑兵,在这将近千里远的路途中共同保护她的安全。

  一开始,嫣然见到穆哲图,便惧于他比中原人深邃的轮廓,但话说回来,她的丈夫可是瞧来比穆哲图还要可怕百倍的人……

  蓦地刮起的风将轿帷吹得一颤一颤,那被风挑起的一角瓜分了她的心思,拂去她心头闷气。

  透过那一角,她隐隐觑见铁城风貌,宽敞城道及两侧屋舍全由米白色的石头砌成。

  石头由外观瞧来有些类似中原的玉石,但材质不似玉石光滑,表面纹理粗犷,看来朴实而坚固。

  她正好奇石头材质,轿子突地一顿,耳底便落入快马奔过石道发出的哒哒声响。

  温泓玉还来不及问清发生何事,便听到一声喝啸响起,紧接着轿队也起了骚动。

  “嫣然,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但穆哲图被姑爷唤走了……”

  原本在轿队入城后,霍循要骑马领在前头,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他竟丢下新娘子走了?!

  闻言,温泓玉顾不得地掀开轿帏探头去看,只来得及捕捉男人策马纵驰而去的背影。

  骏马四蹄踏过掀起一阵黄沙,在轻尘漫扬间,她瞧见男人穿着一袭以金银彩线绣上纹饰的红色长袍,腰间系着金黄色的绸带。

  那宽厚的背影、英气勃然的驰骋姿态,让她想高声喊住他,好好瞧清传闻中那可怕男人的真正模样……

  虽说出嫁前她已经见过他的画像,但若是能先见见他真正的样貌,至少……至少能让她有些准备,好面对传闻中的野兽夫君!

  这时,穆哲图突地折回,目光扫向嫣然道:“矿区出了事,你们先回堡中候着,管事奥古斯会帮你们打理一切。”深眸落在嫣然彷佛瞬间石化的俏脸上,他唇角玩味一扬,瞬即高呼一声,急急策马而去。

  温泓玉敛住激荡的心神,瞧向嫣然,果然见她僵杵着,薄唇抿得死紧,她暗暗掩在轿帏下的美颜忍俊不禁地笑开。

  不管她怎么看,穆哲图都比她丈夫的画像来得雅俊,真不知嫣然为何会惧他惧成这样。

  凝思间,轿队再度缓缓向前移动,回过神的嫣然在她耳边转述。“小姐,穆哲图说——”

  “我听见穆哲图的话了。”她笑道,芳心却为即将面对的事实一沉。

  想到不久之后便会见到霍循,她有些局促不安,心头不由得发紧。

  这样的心情矛盾到了极点。

  方才她还恨不得立刻见着他,这会儿思及即将到来的婚仪以及洞房花烛,却又恨不得他永远别回来,别让她面对那一刻……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轿队来到霍循的居所。

  由于当地缺乏木材,铁城城主的石堡、城墙、眺望碉楼全是由米白石头砌成,石堡正面有两扇沉重石门,粗壮的门闩与铰链让城堡瞧来固若金汤。

  石门沉沉一开,铺着一片灰色石板的偌大广场映入眼底,温泓玉猜想,这广场应可容纳千人,广场尽头又有一扇拱形石门,这次她还不及探看门后情景,便被请下轿,走上通往石城第二层的房间。

  头上覆着形同红帕巾的蒙头红,她没能瞧清楚周遭的情况,只是听着嫣然一路发出让她辨不出是惊喜或害怕的惊呼。

  一进喜房,房内仅有主仆两人,温泓玉取下蒙头红,关心问:“嫣然,你还好吧?”

  嫣然贴身伺候她多年,两人宛如姊妹,当初她要嫁到铁城时,爹爹尚未帮她挑到适合陪嫁的人选,是嫣然自愿陪她嫁到这遥远之地。

  “小姐,这里、这里真的好可怕。”嫣然哀声道。

  这一路温泓玉已经听过她说过无数次“可怕”,而被冠上这两个字的,全是与铁城有关的一切,听久了,她竟也没了感觉。

  “你又瞧见什么可怕的事了?”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双手将蒙头红折得妥妥当当,搁在床沿。

  “您方才没瞧见,园子里长了好奇怪的草,有这么高,地上积的黄沙足足有一寸耶!”她在身上比画着,表情激动。“这里不是姑爷的住所吗?怎么和咱们城郊外荒废的寺院、破屋没两样啊?”

  “兴许是没空打理吧!”温泓玉淡淡道。

  出嫁时,她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倘若只是堡中长及腰高的杂草恣生未除,倒不是什么值得担心的事。

  再庆幸的是,兄长们因为有任务在身,所以没能依她所愿护送她到这儿,否则若依新郎为城务抛下她的情况,加上这堡中的状况,恐怕会不顾一切马上带着她回京城吧!

  不似主子那般淡定,嫣然愤愤不平地道:“大喜之日没张灯结彩就算了,也该命人清理、清理啊!”

  “既来之则安之。待事情都忙完了,我再瞧瞧堡中状况,一起决定哪些地方该处理。”

  此处毕竟是她将来定居之处,若霍循真的因为忙于城务而疏忽自己居处,她倒是不介意好好替他打理环境。

  “唔,说起来姑爷也真怪,有什么事比成亲还重要吗?不能等成亲后再处理吗?”

  怕她叨念个没停,温泓玉赶紧道:“嫣然,你去瞧瞧随着咱们来的轿队、护卫的状况,先想办法张罗些吃食让他们填填肚子,晚些留宿的地方也得安排。”

  新郎就这么忙得神龙不见首尾,偌大的堡中冷清得竟似无人居住,而她初来乍到,根本不知有没有总管之类的人可以交代这些事,只能吩咐嫣然去张罗。

  嫣然颔了颔首。“走了这么久时间,大家一定都累坏了,小姐先歇着,嫣然去探探状况。穆哲图说,堡中有个管事,我去瞧瞧。”

  温泓玉朝她露出一抹赞许笑意。“别担心我,你去忙吧!”

  嫣然嘴上虽对城堡颇有微词,但真正需要她出马之时,绝不会推拖,十分细心勤奋,加上她又会一点拳脚功夫,也是让爹娘同意她陪嫁过来的原因。

  待嫣然离开后,温泓玉放眼打量喜房。

  分出内外寝的喜房以一面充满中原雅风的雕花山墙隔开,房中摆设简单而簇新,彷佛是不久前才为了喜事急急布置。

  这间房的男主人对这门亲事到底有几分意愿?是与她一样不甘心,因此未将大喜之日放在心上吗?

  思及此,她幽叹了口气。

  原本对这亲事还抱着点乐观希望,却因眼下的状况与千里迢迢而来的疲惫,悄悄染上一点沮丧。

  蓦地,嫣然苦着脸回到喜房,那令人绝望的哀叹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

  “小姐,堡中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她终于明白为何石堡会与久无人居的寺院破屋没两样,因为她以极快的脚程找遍了堡中,但该有人之处皆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不见半个人影的结果实在令人沮丧。

  她不由得怀疑,这个铁城城堡压根儿是幌子,装饰用的!

  闻言,温泓玉可真的苦恼了。

  她初来乍到,不知堡中状况,却也不可能不顾护送她到铁城的轿队和护卫。

  一路风尘仆仆而来,她身心俱疲,遑论身边人有多累。

  暗暗思索了片刻,她心里有了决定。

  “不管了,咱们先整理几间房出来,再到厨房瞧瞧有没有什么现成的东西可以料理。”她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准备换下喜服。

  嫣然急忙阻止。“万一……姑爷突然回来怎么办?”

  “再穿回喜服便是了。”

  嫣然急得猛摆手。“不成不成,这些事嫣然来做,小姐还是乖乖待在喜房等姑爷回来比较好。”

  “你一个人哪能做得了这么多事?”温泓玉态度坚定,已开始准备脱去一身喜服。

  “小姐!这真的不——”

  在嫣然的嚷嚷下,一道规律的叩门声传来,主仆同时一愣,心头闪过相同念头——原来,堡中并不是真的无人。

  一抹显然已上了年纪的嗓音响起。

  “夫人,堡主今晚应该没办法赶回来行礼,请夫人先行歇息。”话落下,不待房里人回应,老者旋身离去。

  温泓玉一个箭步上前开门,望见一个徐缓前行的背影,喊道:“老伯,请等等!”

  老者顿下脚步,旋身望着她许久才开口。“夫人有什么吩咐?”

  既然无法赶回来行礼,那她只能先请老人帮忙安排轿队和护卫吃食、留宿的事。

  说出心中所求,老者徐声回道:“夫人放心,这些事奥古斯会处理。”

  她赶紧又问:“那堡中状况可否顺道同我的婢女说说?”

  虽然这中原女子尚未与主子行婚仪,但名义上已算是堡主夫人,他自然不可能拒绝。“是。”

  温泓玉暗松了口气,让嫣然跟着老仆四处瞧瞧状况。

  待两人离去,她重新坐回榻上。

  将事情交代给手下的人去做,代表她这个无事可做的新嫁娘得乖乖留在寝房中继续发呆……以及胡思乱想。

  深夜,一室无声,空荡幽寂。

  在内寝的榻边,无事可做的温泓玉终是抵不过疲惫与睡意,靠着床柱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

  在熟悉的叫唤中,她逐渐醒来,却发现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尚不及开口问,啪地一声烛火亮起,瞬间映亮整间寝房,驱走满室黑暗。

  “什么时辰了?”

  “已经过戌时了。”

  “这么晚了。”她揉了揉发酸的肩颈,讶异自己竟然还穿着喜服,就这么坐在榻边睡着了。

  “奥古斯说姑爷今晚估计是赶不回来,所以奴婢烧了热水让小姐好好洗浴,舒舒筋骨再歇下。”

  这一路,水源取得极为困难,每日仅能以少量的水擦身、洗脸,入浴是奢侈的想望。

  这会儿听到有热水可用,温泓玉感动不已,放眼一瞧,却被搁在内寝的那只大木桶给怔住了。

  早料着主子会出现如此反应,嫣然沮丧地道:“没办法,奴婢只找到这只姑爷专用的大浴桶,不过听奥古斯说,姑爷并不常用。小姐也不用担心,奴婢已经把内外洗刷得干干净净。”

  霍循人高马大,是该用这么大的浴桶,简直够让她和嫣然两个人一起泡进桶子里。

  除此之外,她也不得不佩服嫣然,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无声无息地把这么大的桶子搬进寝房、汲满热水,等着她入浴。

  “好嫣然,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是奴婢该做的事,小姐这么说,是折煞奴婢。”嫣然皱起秀雅的眉,边替她宽衣边催促。“小姐快入浴,瞧入夜以后的凉意,说不准热水很快就凉了。”

  温泓玉颔首,任她替自己宽衣,不忘问:“那其他人安顿好了吗?”

  “嗯,大伙儿已经用完膳、歇着了,小姐不用担心。”

  她充满感慨地松了口气。“嫣然,有你真好。”

  被主子称赞,嫣然嘴边悬着欢喜的笑,一张脸红扑扑的十分讨喜可爱。“小姐你知道吗?若不是奥古斯领路,奴婢真的会在堡中迷路。奥古斯说,石堡是由数座建筑层层叠叠建起,有上百个房间,各层与房间的小道、石梯四通八达,不过基本上底层是地窖及粮仓,第一层是迎宾大厅、厨房及佣人房,第二层是住室,顶层走过石梯后是露台及碉楼。”

  果然,有人领头便是不一样,嫣然很快便摸清了城堡结构与状况,但温泓玉还是忍不住忧心地问:“听起来倒似咱们中原的深宅大屋,院落重叠,院园相通,只是……这堡中不会真的只有奥古斯一人吧?”

  “听说还有个照顾孩子的奶娘。”

  她颔首。她已经听说霍循死去的妻子帮他生了个孩子,只是……堡中仅有个老管事及奶娘,莫怪会荒凉至此。

  “今晚小姐就别想那么多。”

  她一如过往在府中伺候主子的方式,替主子盘起及腰的长发,为她擦背。

  “嫣然,你忙了好一会儿了,去歇下吧!这些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以?”

  嫣然自小在相府里长大,主子为天的念头已根深柢固,这会儿都还没伺候主子上榻,自己怎么能先行歇下呢?

  “来到这里,难不成我还要当个等人伺候的千金大小姐吗?”话落,她将螓首靠在用几层布巾垫在桶缘的枕上,一副无须再说的口气。

  热水漫至她的颈肩处,温度虽然不及平日在京中泡得那样舒适,但在氤氲热气中,她感觉筋骨放松,舒服得让她连话都不想说。

  嫣然为难地杵在原地好一会儿,不知如何是好。“小姐……”

  轻合的墨睫掩住水眸,语气娇柔却不容拒绝。“听话,去歇着,明儿个起,说不定还有好多事得做呢。”

  嫣然又坚持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奴婢将干净的布巾搁在一旁,小姐别泡太久,万一水凉了,会染上风寒的。”

  听着她叨念,温泓玉仅是掀了掀水润的嫩唇,扬起一抹浅笑当作回答。

  嫣然离开后,室内恢复原有的静谧,她暂时抛开烦心事,静静地享受这难能可贵、且或许极为短暂的热水浴。

  不知过了多久,水温渐凉之时,她隐隐约约有种自己被谁窥探的错觉。

  难道嫣然还没走吗?

  温泓玉疑惑地睁开眼,倏地看到外寝似乎有个人影……

  因为隔着一道山墙,加之她完全没想到有人会进入房中,因此嫣然点起的烛火全搁在内寝。

  凝着那在暗夜中被烛光勾勒出的高大身影,她屏住呼吸,好半晌,才扬声颤问:“谁?谁在那里?”

  她身上一丝不挂,更不敢贸然起身,只得取下方才拿来垫头的布巾摊开来遮住上半身。

  她该做些什么保护自己安全?房中有什么能当自己的武器?

  就在温泓玉以为一切仅是错觉时,那怔杵在夜色中的身影,缓缓往前踏了一步,对方手中的烛火跟着亮起。

  那微不足道的光映亮了暗夜中的身影。

  入了夜,寒凉的风在房中回荡,烛火不安地左右摇晃,在暗影中的那张脸庞上映出晦暗诡异的交错光影。

  那张脸似曾相识——

  英挺霸气的双眉色泽浓如墨,鼻梁挺直,接着便是一团乱胡映入眼底……

  认出了男人,温泓玉心一急,想起身捞些什么好遮住自己,却因为太急,脚在桶底一滑,整个人没入大大的浴桶当中。

  “唉呀!”

  她想撑起身子却力不从心,温水窜入口鼻,让她忍不住呛咳了起来。

  隐约中,她听到一个十足阳刚的低咒。

  虽然还没举行仪式,但人都已经在喜房了,今夜勉强可算是两人的洞房花烛夜,也是两人头一次见面,怎么会是这么狼狈的开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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