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龙》(相思天下2)作者:舒莉
本帖最后由 叶子 于 2015-8-29 18:55 编辑书 名:雕龙
系 列:相思天下之二
作 者:舒莉
出版日期:2012年6月21日
【内容简介】
幼时,他不明白为何父王特别宠他,母后虽是温柔却不亲近,
而一起长大的皇兄视他如敌,处处不相让;
以为母后偏心兄长、父王偏爱自己,怎知他其实并非两人亲生,
身分更是秘密!既然如此,他便该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多年的精心安排布置,终于到了要收网之时,却杀出个程咬金!
这南襄公主窦未央不知是会坏了他计划,还是助他一臂之力,
他还分辨不清,她已用笨拙傻气的方式闯入他晦暗深沉的心,
他不及抵抗,便让她全面占领,情潮汹涌而来,即便计划已乱,
执着如他也绝不放手,该他的和他要的,他势在必得,
哪怕有朝一日她察觉他的身分和别有用心,也离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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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东巽国,王宫后庭。
春意渐浓,百花簇开,明明是一幅春暖花开的好风景,但偌大的后庭一角却寂静极了,只因众人都被他遣退了身边,不准打扰。
穿着高贵、相貌聪颖的男孩独自坐在园中,小小的手掌心则捧着一块温润冰透的玉佩。玉佩雕刻成了龙形,就算小小年纪的他还分不清楚此玉的价值,也晓得此玉世上十分难得,只因父王曾告诉过他,此玉世间只有两枚,分别称为“父玉”与“子玉”,他身上这枚即是“子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名称,父王没告诉过他,但这枚“子玉”打他有记忆来就挂在身上,父王交代过他必须藏于内襟,平时不可轻易示人,而他一直听话地照做。
然而几日前,当他与同母所生的哥哥,也是身为东巽国太子的萧元展练习比武时,玉佩不慎滑出衣襟,从不知道他身上有此美玉的萧元展目光一亮,立即嚷嚷要他把玉拿下来给他戴。
他不敢违背父王的交代,于是拒绝了哥哥,可萧元展恼羞成怒,说他仗恃父王的疼爱,竟无视他这个哥哥的命令,这是对兄长的不恭,也是对身为东巽国未来王储的傲慢。
萧元展动手抢他的玉佩,他不从,两人扭打成一团,萧元展便告到了母后那边,闹了好大一回,最后还惊动了东巽王萧立。萧立震怒非常,气到亲自打了无理取闹的萧元展十个板子,直到母后苦苦哀求才罢手。
这段风波最后以太子遭惩告终。当他前去东宫探视养伤的萧元展,母后却厌恶地赶出了他,当时,她看自己的眼神,彷佛恨不得他消失在世上。
虽然母后平日就待他不够热络,即便他书念得比哥哥好,武功练得比哥哥出色,她也总是冷冷无视……但从未像今日这样厌恶,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他。
为何会这样?
难道他不是母后的亲生儿子?否则她为何如此偏心?
他认为一定是自己想错了,一定是他多心了,自己怎么可能不是母后的儿子,如果不是,那他是谁的儿子呢?
母后一定是心疼哥哥的伤,生气他没阻止哥哥,就像奶娘说的,母后只是喜欢哥哥多点,不是完全不爱他……
手指翻过玉佩背面,只见玉上雕着六个字——
玉雕龙 君思民
璞玉能雕出真龙之形,为君则当思百姓之心。
是这个意思吗?
可这跟他有关系吗?为什么这样一块记着勉君之道的玉会在自己身上?
比起他,身为太子、背负东巽国命运的哥哥不是更适合的人吗?
越想问题越多,他好看的眉宇也拧得越来越深了。
“啊!蝴蝶!”
突然,一个开朗的甜甜嗓音引他别过头,接着,他便见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发顶簪着银杏叶样式的金步摇,追着一只青色蝴蝶来到了视线内。
“飞慢点……等等我呀……”
她一边追一边喊,旁若无人地朝半空挥舞双手,还真觉得蝴蝶会因此听懂她的话,停下来让她抓吗?
见到这一幕的他觉得好笑,原本纠结的眉头挑了挑,比起为了身世烦恼不已的他,这扑蝴蝶的小姑娘真是天真无忧得很……
只是,她是谁?
他的心神一下子被她吸引,不禁猜测起她的身分,毕竟父王膝下并无女儿,她的衣着打扮也不像王宫里的宫娥,倒像哪个王公大臣府上的千金小姐……
小姑娘只顾着追蝴蝶,顾不得脚下的路,当男孩看见她即将踩空前方的石阶时,他不觉喊出声音来。“小心——”
可她还是早了一步。当他发出声音时,她已经双膝跌跪在地上,抱着膝盖喊疼了。
“你没事吧?”他立即起身走到她面前,俯视跌伤了的她。
她闻声抬脸,一双饱含着疼痛泪光、可又晶亮无邪的星眸也在那刻照进了他的心灵深处,让他胸口怦然一震,竟忘了应该扶她一把的事。
她瞅着他,不像初次相见般的姑娘懂得迴避,晶莹的眼泪反而随即坠下,可怜兮兮地对他诉苦。“好疼喔。”
他见到她掉泪,心莫名一震。“你撞出伤口了吗?有没有流血?”
她摇摇头。“没有流血,可是很疼。”膝盖红了一片,明日一定会变成瘀青吧。
“先起来吧!这样坐着不是办法。”他对她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哥哥……你刚刚也这么疼吗?”她却抬起小脸望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痛到都哭了,可是你只有皱眉……所以你应该没我这么痛吧?”
“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很痛,你就不要皱着眉头吧?”她含着泪光的星眸,忽然冲着他笑开。“我哥哥发病的时候常告诉我,痛苦的时候,就想着这世上永远会有比你更痛苦的人,这样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虽然还带泪,但语气变得好开朗,目光也充满温暖的关心。“因为刚刚……我看到哥哥你坐在那边,好像受了伤,哪里很痛苦的样子……”
原来,她刚刚一直在偷觑自己?而且为了安慰他,才说出这一番话吗?
他英眉瞬间皱起。“你偷看我?”
“不是!”她马上举手摇晃,一脸紧张。“是太子说花园里有很多蝴蝶,叫我自己来花园玩,所以我要那些宫人让我自己玩啦!然后,我看到一只大蝴蝶停在你身边,才发现你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哥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
她本来是奉东巽王后的命令去见元展太子,不过元展太子却嫌她是女孩子不好玩,要她自己到花园来找乐子,因此自己才会遇到他。
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了她注意,他举手投足间充满王子气度,且相貌俊朗,像是个温柔之人……就跟她的亲哥哥一样,让她有了莫名的亲切感,若要她说,她认为他比那个没礼貌的太子还更像是东巽国将来的国王呢!
“你到底是谁?”能亲近太子的小姑娘,她的身分让他起了好奇。
见他问了,她立即自己站起来,笑嘻嘻地答。“我是南襄王的女儿,我叫未央。”
“南襄王的女儿?”他忽然想起听宫人说过,南襄王的妃子是母后的亲妹妹,这几日刚好来东巽国拜访母后,还带了女儿一起来……原来是她?
“对呀!我还有个哥哥,你跟我哥哥很像喔。”她又补上一句,希望能讨得他的回应。
他打量她的容貌,粉嫩玉雕般的脸蛋、樱色的微嘟小唇……虽然不是倾国之貌,可也算是个美人胚子……对了,宫人说过,母后想为太子册立太子妃。
毕竟太子明年就十四岁了,已是可以立妃的时候,他也听母后身旁的宫人说,母后希望他早日纳太子妃,好学得成熟一点,也希望让娘家的甥女且又是南襄国公主的她成为太子妃。既然她得见太子萧元展,那么肯定是母后授意让她亲近太子,希望她能与太子建立感情。
想到这里,他不免深深注视未央。若她真是南襄王的女儿,不就代表她会成为哥哥的妻子、他的嫂嫂吗?
“欸。”她见他皱眉,忽然沉默下来,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唤回他的注意。“那你是谁?是这王宫的什么人啊?”
他因为她的问话顿了一下,什么人……如今他也不明白了,又怎么回答呢?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如果她是萧元展将来的太子妃,那么自己便不该跟她扯上关系,无端生事的。
“我不是什么人。”于是他这么告诉她。或许,他内心真有这般念头,希望自己不是这王宫的人,那么面对母后的厌恶跟哥哥的刁难,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那你总有名字吧?”
他迟疑了下,忽然看见手中的龙玉。“子玉……”
“子玉啊……”她好开心地点点头。“那我就叫你子玉哥哥吧!我也不是这里的什么人,我们两个一样,刚好可以做朋友!”
太好了,既然高高在上的元展太子不想理她,那她也不想跟他玩,从今天起,她就跟子玉玩吧!
于是她笑嘻嘻地握住了他拿着龙玉的手。她的小手比他的还热,他一时也被她的温暖熨暖了心,一扫刚刚孤单。
“既然有我陪你,子玉哥哥你也别不开心了,不如我们来玩吧!你想玩什么?”
当他看见她灿烂的笑颜,也舒展了原本紧锁的英眉,像是被她的乐观传染,原本忧虑的心也烟消云散了。
然而,他瞬间又想起她的身分。如果让母后跟哥哥知道自己这样接近她,或许又要藉题发怒或更讨厌他了……于是黑眸一敛,他收起真想跟她玩的念头,心计一动。“我们……不如来玩捉迷藏吧!”
“捉迷藏啊?这我最喜欢了,因为我最会找人了。”未央兴趣勃勃,马上从衣襟里抽出手巾,表示诚意地交给他。“那,我先当鬼。给子玉哥哥你数到一百的时间躲起来。”
她的手巾上绣了一只蝴蝶,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喜欢蝴蝶……还有,谁玩捉迷藏会说喜欢当鬼?她真的很有意思啊……
微笑想着,他也温柔地为她蒙好眼睛。“好,那我要去躲喽,你自己数到一百,不可以偷看。”
“我绝对不偷看!”她灿笑说道,也开始数数。“一、二、三、四……”
花园顿时变得安静,待她终于数完了一百,扯下手巾,第一步就往身后的灌木丛里寻找他的身影。
没找到他的人,却看见石阶边有条丝帕,四角压着石子,里面困着一只她刚刚正在追的蝴蝶——
是子玉哥哥帮她捉的吗?
未央立即站直身,彷佛知道他并未躲起来,而是走掉了……
她心急地大喊。“子玉哥哥,你在哪里?我是要玩捉迷藏,不是捉蝴蝶啊……”
她四处喊着他的名字,还是找不到他,后来她跑去问宫人,也没有人知道“子玉”究竟是谁,大家都说她一定是晒出了幻觉,才会蹦出这么一个完全没人知道的“子玉”。
只有那只活生生的蝴蝶能证明他的存在,支持她对他的记忆,让她直到许多年后依然记得他,记得他那忧郁、让人莫名心疼的样子,记得他的名字——
第一章
大广朝,广都。
广都的城门驶进一批陌生且不同凡俗的车队,吸引民众驻足围观。
前后共十辆马车雕饰华美,锦布缀花,玉帘串珠,还有前后共五十名的兵卫随行保护,其中一辆系着金色绫罗的马车特别华丽,特别引人瞩目。
驾马的车御是个年轻俊秀的少年,一张俊颜白嫩得跟刚出锅的豆腐花一样,娇唇红润,下颔尖小,引人莫不猜想此容颜若作女儿妆,该有多么美丽,说不定还不输他们长晏宫里的公主呢……
少年却无视众人目光,只是东瞧西看,想知道这个大广朝国都与他们南襄国的云上城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
忽地,一支玉笛掀起马车的玉帘,弄得瑽琤作响,随即一个男子的明朗声音也随之逸出。“怎么老是东张西望?忘了哥哥是如何交代的吗?”
少年笑嘻嘻回话。“哥哥,既然来了,当然要大饱眼福啊!你不让我看,难道我要闭着眼睛驾马?”
窦天琅扯唇笑了。“闭着眼睛?是要早些送哥哥下黄泉吗?”
“别这么说嘛,你福大命大,不会这么简单就去黄泉的。”少年立即回他一句,一边怨他乱说话,也恼于自己的有口无心,明知哥哥身体自小羸弱,曾被大夫断定活不过三十,自己怎能跟他开起这样的玩笑?
“唉,世人皆知我不逮天年,只是时候未到,活着也只是虚度光阴而已……”他幽幽说道,忽地用力咳嗽。
“哥哥!你没事吧?”少年见状,猛地勒马强停。
不但她掀帘探视,随行的侍卫桓玄也前来察看主子情况……只见窦天琅咳意稍停,缓缓吁气交代二人。“桓玄,你去驾车吧,让公主进车里陪我坐着。”
“是。”桓玄于是接过少年手中的缰绳,让少年进车里去陪窦天琅。
当马车再度蹬蹬起动,少年模样的“她”也向窦天琅抗议。“哥哥,你是不是又装病吓我了?”
哥哥虽然身子羸弱,偏偏心肠不弱,个性不但倔强且爱整人,尤其是拿自己的病来作乱,常常吓坏东宫里的宫人不打紧,就连最宝贝的妹妹也不放过,她总是被他吓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才知道他是在玩她。
“哥哥哪有骗你?哥哥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我想趁还有时间时,多看看我唯一的妹妹啊……”
南襄王窦震有一后三妃,共有三子二女,其中王后因难产而死,生下的长公主又不幸早夭,只有他与妹妹是同为刘妃所出,其他二位王子则是石妃与杨妃所生。
他们的母妃极受宠爱,却在妹妹十三岁那年过世了,此后,他们兄妹俩没有了母亲,虽然比起拥有母妃的两位弟弟不幸一些,但因为父王的疼爱,即便他身体不好,父王依然立他为太子。
她噘起娇唇。“哥哥每次都骗人,下次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哥哥没有骗你,哥哥真有些不舒服,你不如把长命丸拿来给哥哥吞一粒?”
未央闻言,立即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绿色琉璃小瓶,里面装着许多黑玉小丸,是南襄国御医使用北慎国出名的奇草异药精制而成的“长命丸”,平日服用可以养气保身,对身体孱弱的窦天琅而言更是时时得服用的必备之药。
“哥哥,快服下吧。”未央先递药给他,然后拿起一个菊形的食盆,里面放满了各色小糖球,是她喜欢的解馋之物,也是怕苦的窦天琅每次吃药一定要配的糖。
“咦?出月把糖球补满了?”未央一打开盒盖,发现里面还有用桑果制成的红色小糖球。她明明记得早上出发前,里面还一粒不剩的啊……
然而当她反惑为笑,准备伸手拿起一粒红色小球时,窦天琅也早她一步,抢了她看上的那颗糖球,晃悠地放进口里——
她立即气恼地喊:“哥哥!”
“怎么?这可是出月特地为我准备的,你难道还跟哥哥抢东西吃?”
“就算是出月为你准备的,你也不可以全吃完啊!”未央鼓起腮帮子,虽是生气却有几分可爱娇憨。“等等我见着出月,定要跟她告状。”
出月是窦天琅身边最受宠的女官,自从十六岁进入王宫,便在窦天琅身边服侍,聪敏心巧,稳重可靠,优点数之不尽,总之跟她这个半吊子哥哥完全不一样,也是未央最好、最信任的朋友。
“你去告吧!”窦天琅展开俊唇,半点也不放在心上。“出月是我的女官,又不是你的,我倒看看她是会听你的话还是我的话?”
“只要哥哥不威胁出月,她肯定会听我的。”
“好,那我就不威胁她。”他意有所谓地微笑摇头。未识情思的未央哪会晓得男女之间还有比威胁更有用的羁绊呢?
不过,她也不必知道,她只要始终保持开朗乐观的性子,便是窦天琅心中最大的愿望了。
“哥哥……我们到了,你快看,那就是锦亨园对吧?”当马车行至宫前大街,终于在一座门口矗着大铜石狮、气势磅礴的皇家园林前停下,未央也一马当先地跳下车,对锦亨园好奇地探看。
窦天琅无奈叹口气。“未央,不可以没规矩!忘了我们是什么身分吗?怎能把这里当成是云上城一样随意?”
“我知道,哥哥是奉皇命来选驸马的,在哥哥当上驸马之前,我们是南襄国来的外人,不可以有可疑行为。”
世人皆知,先时广武帝建立大广朝,特意封三功臣为护国王,划分北慎、东巽、南襄三国土地予三王治理,三王则起誓誓从李帝,永护李朝。
李家帝位传至懿惠帝时,发生了文庆太子与武昭皇子兄弟相阋的惨剧,文庆太子死于政变,于是武昭皇子李厚便代兄成了皇帝,一揽李家天下。
然而李厚平生只有女儿华皇公主,便颁旨为华皇公主招选驸马,命三国王储至广都候宠,除了北慎国肃王、东巽国的雕龙太子,还有她的哥哥——南襄国的天琅太子。不论是谁,只要被选为驸马,便能成为大广朝的摄政王,为子辅政,永固李朝。
其实,那些政治什么的她不懂,不过她听说广都有好吃的、好玩的,听得都作梦了,就是要哥哥带她一起来。临行前哥哥吩咐她,要跟来广都可以,但是在驸马之选结束之前,她都得乖乖听话,不但不能泄漏身分,还得女扮男装,假装成是他的随从才行。
于是,她乖顺地走回窦天琅面前,正经地对他打了个揖。“小的在此见过华皇公主的驸马,未来的广朝摄政王——”
耍宝的行径立即挨了窦天琅一记弹指。“刚让你乖一点又顽皮了,跟你说了,哥哥我不想做什么驸马,更不想当摄政王。”
未央抱着秀额喊疼,委屈地噘起嘴。“当驸马有什么不好?我听说华皇公主倾国倾城,美丽得像仙女……那么好的公主,哥哥为什么不想娶她?”
他板起脸。“总之,你不准随便口出此语,明白了吗?”
大广朝的摄政王是何等地位?要生性淡泊、命不久矣的他担此重任,别说皇帝不可能看上他,他自己更是毫无兴致。
“知道了。”哥哥神色严肃,未央也知道不能再多嘴,万一他恼极了,下令派桓玄送自己回南襄国可怎么办?
这时,锦亨园总管也步出门外,恭敬地迎接。“小的恭迎天琅太子驾临锦亨园,别院已为殿下准备妥当,请随小的入内……”
窦天琅立即换上微笑。“多谢总管接待,日后有劳了。”
“能为殿下效劳乃小的毕生大幸,请天琅太子切勿挂怀。”总管也满脸笑意,毕竟没人算得准,三位太子究竟谁会成为广朝驸马,他照子放亮一点总是没错。“那么,快请殿下进园,稍作休息吧。”
兄妹俩互视一眼,窦天琅踏进了锦亨园,未央也收起玩心,听话地随着哥哥走进了锦亨园。
安置了行李,稍作休息一夜,未央隔日一早便耐不住好奇,来到花园一瞧闻名天下的锦亨园美景。
若要她说锦亨园的独特之处,必定是百花丛簇的美景了。
园里不但春色无边,种满许多叫不出名字的珍花奇草,还有更多她识不得的蝴蝶盘旋园内,让她大开眼界。
就在她目不暇给地望着彩蝶时,一只巴掌大的青色蝴蝶也翩然飞过她眼前,她立即被那只蝴蝶吸引了,追着它的凌空舞姿。
当她被蝴蝶引进一道月牙门,穿过牡丹盛开的花丛,来到了锦亨园的水榭曲桥。看着那蝴蝶飞越水面,然后忽地拉高,下一秒,便翻过水殿檐上的尖角不见了。
她失望了下,目光落下,看见殿里坐着一个身形英挺的男子。
他身着紫色祥云绫袍,端坐的身形挺拔,相貌俊秀清朗、气宇昂轩,一见便知身分尊贵不凡。
当她继续打量他,想看看他在做什么时,却发现他好看的黑眸轻合,英眉轻拢,神情像是沉思又像是烦恼……
未央不由自主地接近他,不是为了他的英俊,而是他眉目间的忧虑给了她奇特的印象,好像自己与他似曾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为什么他锁眉的模样那么熟悉,令她也觉得忧伤呢?
来到他的面前,她好困惑地侧着头,专注地打量他。
忽然间,男子睁开眼,一双含着薄霜的眸便直入她的眼,让未央的心一震,鼻息甚至吓得一凛。
好熟悉的黑眸。明明冷漠极了,她却瞧出那里面蓄着忧愁,藏着哀伤。
从前,她彷佛也看过这样的黑眸……那双黑眸的主人究竟是谁?
“你是谁?”
低沉的嗓音划过两人间的沉默,未央看他皱起英眉,黑眸里则闪过狐疑防备的情绪时,她也灵光乍现,想起来他像谁了。
他……就是子玉哥哥!
她竟然遇到他了?!
“你是谁?”他又问一次,这次语气强硬了几分,显然对于受到打扰十分不悦。
“我、我是……”未央本想道出身分,可是想起答应过哥哥不能泄漏身分的事,于是又把话吞了下去。“我……我是南襄国天琅太子的随从……”
“天琅太子吗?”他自喃,唇边随即扯出一道没有温暖的弧度。“既然是天琅太子的随从,怎么不见你伺候太子,自己在这锦亨园闲晃?”
“那个……”他的问话让她措手不及,小脸一皱。“我起早了,太子殿下尚在休息,所以我随便逛逛,没想到迷了路来到这里,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她起早是真的,至于哥哥是不是还在休息,她不知道,因为她一早整好装,便连问安也没就溜出了窦天琅专属的别院了。
然而男子的目光更显深沉,完全不相信她的话。
一个随从竟敢独自跑来逛花园?
该不会他是天琅太子派来的探子,想要试探他吧?
于是,他故意微笑。“原来如此,那么麻烦小兄弟帮我带口信给天琅太子,说我有意邀天琅太子与北慎国肃王一会,如何?”
“当然——可以啊。”她马上答应。见个面有何难?她想哥哥也会答应的。
“那么,你继续慢慢逛吧。”他不再多言,起身要离开水殿了。
“等……等等!”未央却紧张地叫住他,随即越过他身边,跑到他面前。“你……我还不知道你的身分,怎么帮你传口信?”
倒挺机灵,还知道问他身分?
他本想此人若是刻意前来打探,必定早知晓自己的身分,不会出此下语,没想到他竟问了。
他有些意外,静静觑他一眼。“我乃东巽国雕龙太子,还以为你知道呢!”
“东巽国?”她秀眉一皱,然后惊喜地嚷:“你的确是子玉哥哥对不对?肯定是的,难怪我觉得你眼熟,长得那么像他……”
这些年来,虽然大家都认为她胡言乱语,不过她真的确信自己曾在花园遇到了一个叫“子玉”的男孩,他的忧虑、出众不凡的气质、还有温柔微笑的样子……她都记得,而且一遍一遍地回想,记得牢牢的,一直刻在心底——
他却无动于衷。“我不叫子玉,我叫重熙,是东巽国的二王子。”
好陌生的名字?怎么跟子玉哥哥的名字不一样?
“不是吧?我看你的确很像我认识的子玉哥哥,还是你有其他兄弟,其中有人叫做子玉?”
他耐着性子解释。“东巽王膝下只有二子,一是已故的元展太子,再来便是我,除此没有其他的王子了,更没有人叫子玉。”
未央困惑了。明明他像极了子玉哥哥,为什么不是呢?
但……原来他是元展太子的弟弟,怎么会这么巧呢?
“你……你真不认识有人叫子玉吗?”她抱着希望,还是想从他身上探到一点消息,毕竟他是东巽国的人。“我曾在东巽国王宫里遇到一个叫子玉的人,他跟你很是相像,你记得王宫里有这样的人吗?”
“没有。”他斩钉截铁否定。
“那么……你也不认识我,不知道我是谁?”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难过地瞅着他。如果他真不是子玉哥哥,难道是她犯了糊涂,认错了人?
把她的失望看进心底,男子的眼中仍然冷漠。“你不是天琅太子的随从吗?”
听见他的话,未央垂下眼,像是终于要死心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时,窦天琅的声音传来,随后便见他阔步走来,斥问未央。“我问你,不在别院乖乖待着,在这里做什么?”
未央一见哥哥严厉的目光,便知自己闯祸了,赶紧低头。“回殿下,我只是……一时贪玩,想趁殿下休息时逛逛花园……”
“大胆!”窦天琅斥喝。“你不过是本宫身边的一个随从,竟敢擅逛花园,不知道自己的身分吗?!”
至此,雕龙太子也可确定,这温润男子必是南襄国的天琅太子没错。
而眼前这个小厮,也的确是他的随从,只是如此动怒斥责小厮的行为,倒不像是传闻中性情温和随意的天琅太子……
心底默默琢磨,他微笑地介入两人间。“天琅太子请息怒,我看这孩子没有恶意,只是年轻玩心尚重,就不要太责罚他了。”
窦天琅终于望向他,微笑。“冒昧至极,敢问阁下是?”
他有礼一揖。“东巽国雕龙太子。”
“原来是雕龙太子!”窦天琅也立即举手示礼。刚才远远瞧见他与未央对话,从打扮举止来看便知来头不小,结果竟是雕龙太子?
他听过一些关于雕龙太子的传言风语,知道他是姨母——东巽王后刘氏的二儿子,素来不得母疼,个性亦讳莫如深,难以捉摸,如今一见,他那双不透喜怒之色的黑眸倒是证实了这个传言。
“让雕龙太子看笑话了,这孩子是我的随从,希望他没有惊扰了你才是。”
“哪里,我母后与南襄国刘妃是姊妹,天琅太子算来是我的表弟,所以特别想见你,方才也请这孩子为我带话了,既然有幸一见,我也在这边亲自邀天琅弟明日同肃王在这水殿一会,如何?”
“既然雕龙太子这么说,天琅也尊称您为兄了,自当从命。”
“那么,”两人礼貌寒暄,便微笑相别了。“重熙有事先行一步,在此别过了。”说完,他转身举步离去。
待他走远,窦天琅立即回视妹妹,给了她一记“你又闯祸了”的责备眼神。
回到锦亨园的别院,雕龙太子一进屋里,便有个身着暗行衣的蒙面女子上前行礼。“属下来见甚晚,请殿下恕罪。”
“不必请罪。”听这声音,是自己派往南襄国多年的重要心腹。“出月,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谢殿下关心,属下平安无事。”
他立刻问起要事。“听说南襄王忽然卧病在床,依你看,状况如何?”
他安插细作于南襄国多年,为的是监控南襄国的局势。对于要谋取天下的他而言,三国都是他棋盘上的重要棋子,容不得错手一回。
尤其是与东巽、广都接连的南襄国,更是他未来起兵时,必须拉拢掌控的势力,若南襄王活不到那时,他便得及早转移目标,好好拉拢他的儿子窦天琅了。
“南襄王染病多日,据南襄国御医诊断,此病虽不是什么大病,但南襄王年事已高,身体衰弱,连御医也不敢等闲视之。”
闻言,他的目光冷硬了几分。“那么,他会死吗?”
出月恭敬地低头。“若殿下希望的话。”
意思是,他若要窦震死,窦震就绝对会死吗?
“哈哈!”他忽然大笑,对出月的回答很是满意。“出月,看来当初让你留在南襄国,的确是个聪明的决定。”
当年他派她去南襄国,与正好出使南襄国的广朝大臣崔有忠碰面,没想到她不慎被人怀疑追杀,差点曝露身分,幸好那时至别宫休养的窦天琅救了她一命,还携她回宫成了他的女官,于是他将计就计让她留在南襄国,埋伏在窦天琅身边,一待便是三年。
出月立即乖顺地表示。“一切都是殿下英明,属下只是照殿下吩咐行事。”
他想起另一件事。“对了,我刚刚跟天琅太子碰过面,他的身边除了你,可还有别人?”
“殿下说的别人是?”
“除了你,他可有其他信任的随从?”
出月立即道:“有一随从桓玄,是天琅太子的护卫,亦是他十分看重的人。”
护卫?那弱不禁风的少年别说会武功了,又怎么可能是护卫呢?
何况,他竟然知道“子玉”这个名字……
“除了你与他,天琅太子身边还有谁?”
“没有了,不过……此趟来到广朝,未央公主也一起前来了。”
“窦未央?”
“是,公主假扮男儿身,伪装成天琅太子的随从,一直跟在天琅太子的身边,或许殿下所见之人正是她。”
原来是她!
他正怀疑谁会冲他喊出“子玉”这名字?原来是他曾在王宫里有过短暂接触的南襄国公主——
他还记得那时候,他正为自己的身世所苦,却遇到了漫无心机的她,她的笑容开朗讨喜,然而,她却是母后为萧元展择立的太子妃。
一想到萧元展,他的眸光顿时转为晦暗。
萧元展早已亡故,还来不及迎娶太子妃,也来不及成为东巽王。
而他,却成了东巽国的太子,也是在那之后,他终于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明白父王为何对他极其重视,为何母后对他总是冰冷疏远。
原来,他的确并非两人的亲生骨肉。
他是东巽王的妹妹——嫁入广朝李家的萧太子妃在文庆之变时以婢代死,得幸逃回东巽国而诞下的儿子,也是原本应该成为皇帝的文庆太子之遗腹子!
所以他自懂事便戴着龙玉,那是他的亲生父亲文庆太子的遗物,也是母亲生下他之后,唯一留给他的。
他从不记得母亲,听说她在自己还不会说话时便染病辞世,临终前,她让哥哥萧立抱着他,说这孩子将来会喊的第一个人,是他这个父王,所以请兄长把他当成自己儿子,直到他长大后再告诉他身世真相。
萧立做到了对妹妹的承诺,在他失去了亲生儿子萧元展后,终于告诉自己身世之谜,并立他为太子,让他以东巽国太子的身分欺世,暗地则开始布局对李厚的复仇,直到他能重掌天下,要回他身为李重熙的一切……
因此他蛰伏至今,为了夺回李家帝位、完成母亲与萧立的期望,他将不计手段,只求杀了李厚为父亲报仇,不管要取谁的性命——
“殿下,您对未央公主有何吩咐?”这时,出月再度开口请示。
“不必有动作。”他凛住目光。“你只要看紧天琅太子,还有随时回报我南襄国的局势便可。”
“是,属下遵命。”
“崔暐。”
一旁的高大男子立即上前。“属下在。”
“你秘密派人去找崔丞相,说我要与他商议大事,请他安排地方见面。”右丞相崔有忠乃大广朝李厚的宠臣,却也是文庆太子在世时的忠仆。他在文庆之变时逃过被李厚杀害的命运,亦在萧太子妃出逃之事上立过功劳,如今成为广朝丞相的他,一直是他们暗中在广朝最有力的支柱。
若他要夺回李家天下,那么崔有忠便是他最强大的武器,他自然必须好生利用;甚至在不久的将来,将成为南襄王的窦天琅,也会是他的一张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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