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4-20 18:43

《牵绊》(九夜卷三)作者:绮绮

书  名:牵绊
系  列:九夜 卷三
作  者:绮绮
出版日期:2012年6月29日

【内容简介】
为了保留那一世的记忆,他迟迟不愿投胎轮回
骗过孟婆,逃离地府,在自己墓前世世代代守候
一心一意渴望能再见他转世的结发妻一面
他煞费苦心、千方百计花了六百年的时间等待及寻找
直到命运阴错阳差的安排,他们终于再度相遇──
满心欢喜的他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
却悲哀的发现只有觉魂而没有躯壳的他
必须透过另一个男人身分,才能与心爱的女人接触
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坠入了情网……
无法表明心迹的痛苦,渐渐让他有了私心
他多么想要取而代之,与转世的她相爱一生
哪怕代价会让他魂飞魄散,他也甘愿且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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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4-20 1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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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凤凰城一片金黄灿灿,和煦的夕阳照着辽阔无边的麦田,极目望去,一束束饱满成熟的麦穗在微风中轻摆,发出沙沙声响。

  风儿吹低了麦穗,露出一个弯腰工作的蓝色身影,一晌,少妇直起腰来,抬眸觑了田埂上的竹篓内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孩子睡得很熟,虽然还不满周岁,但打从出生起就是个懂事的娃,当娘亲得下田操持农务时,他从来都不哭闹,只是静静陪伴一旁,独自玩耍。

  此时风牵动了少妇粗蓝布的衣角,年方二十岁的她,却没有一般女子弱柳扶风的娇嫩,相反的,她那瘦而精神的身形恰若屹立的孤松一般。

  夕阳照在她黑红的皮肤上,沾满着汗水的脸庞隐泛出一丝油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她都不能称得上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

  然而,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黠巧的聪慧,紧抿的唇角,则显示出了一份女子少有的坚毅傲气。

  自从夫君被朝廷征召到边塞山西右卫一带援军后,此去已一年有余,其间音讯全无,也不知晓他在军中一切可安好?

  背起装有孩子的竹篓,她大步跨过麦田,在归鸟齐鸣、麦浪滚滚的天地中走向回家的路。

  她,苏云仙,原生在京城苏家,是京城首富苏绍斌之女,养尊处优的富裕环境本不须她如此操劳,可是三年前的她,却在正值青春少艾之时,无可自拔地爱上一位仅二十来岁的年轻塾师。

  虚长她几岁的徐映波,是一位饱读诗书又极负文采的秀才,生性耿介恬淡,安贫若素,一生不慕荣利,不求闻达,只愿过着宁静而安逸的田园生活。

  轻财好施的他,经常不辞劳苦的四处奔波,为住在深山僻远的贫苦孩童们免费教授学问,是一位颇有名望的善人。

  只是一穷二白的他,家徒四壁,阮囊羞涩,徒空有一个好名声,却也不见哪一户人家愿意将家中闺女嫁予为妻。

  就这样,徐映波长到了二十来岁,还是过着孤家寡人,一人饱全家饱的清寂日子。

  直到他,遇上了她。

  他们之间的爱情,是一首情诗开始……

  就像多数正值青春年少的男女一样,他们对彼此一见倾心,互有好感,一路走来,虽不是缠绵悱恻,轰轰烈烈,却也是历尽一番抗争与坚持,两人最终才得以相守一起,互托终生。

  为了与徐映波相恋,苏云仙断然放弃了锦衣玉食的富裕生活,就算父亲扬言与她断绝父女关系,仍然心甘情愿抛下一切,只愿追随此生挚爱,一同携手远走他乡。

  一年以前,夫妻俩结束了飘泊不定的云游生活,来到京郊外一处充满农家风情的城镇定居下来,此后在凤凰城中,夫教书,妻纺纱,日子过得十分平乐安康。

  只是好景不长,一日兵部发下征兵令,凡是国内符合年龄及身体条件的成年男子,即日皆被朝廷强制征召,并须服完三年为期的兵役。

  于是收到军帖的徐映波,很快成了众多被征召的军夫之一,不久,更被火速送往边塞,从事战场一切运输、补给、修护等等军务。

  此刻,已是夕阳西下。

  操劳了一日农务的苏云仙,背起孩子慢步走回家中,就快到家门口外的小径上时,她远远的便望见家门口挤满了一群人。

  其中有几张面孔她是认得的,那是村口贩卖南北货的姜大娘以及钱家夫妇,一旁还站有他们一对年仅十五岁,却生得人高马大的孪生子,钱富贵与钱如意两兄弟。

  但见那对孪生子手中还推着一辆破旧的板车,并且十分小心护着板车上装载的物品,神色哀戚。

  “姜大娘,钱叔、钱婶,你们怎么都来了?有什么事吗?”

  抬眸一望,见是苏云仙归来,姜大娘立即露出一抹哀痛神情,怅然地轻唤了她一声,“云仙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只见姜大娘与周遭众人的神色皆有异样,心有不安的她,微蹙了下眉,赶紧又问;“姜大娘,是不是村里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你们都……”

  终于,她视线落在钱家兄弟所推拉的板车上,那平日被两兄弟用来装载货物的板车上头,此刻被搁置的并不是所谓的商货,而是一具仅盖着一块破草席子,除了面容、躯干,四肢皆暴露于外的尸体。

  惊见这一幕,她愣了半晌,讶愕一问:“姜大娘,这……这人是谁?”

  这时姜大娘眼中已是泛着银光,不能自已,一阵呜咽之后,才以破碎的声调,哽咽回道:“云仙哪!那是你的相公映波啊!你不认得了吗?”

  听到这儿,一旁的钱大贵,不禁也是一阵指天骂地,“我说这老天爷啊!可真是不开眼儿!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了,就这么个没了?唉……可惜啊……”

  一旁的钱家长子,钱富贵的双眼也被眼泪刺得发痛,声音微微颤抖的劝慰道:“云仙姊,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于此同时,一向与徐映波私交甚笃的钱如意,旋又悲伤道来,“三天前,敌军来犯,原本徐大哥可以随着军队一同撤防到安全的地方,可是他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竟不顾旁人苦苦劝阻,又奔了回头,待他被人发现时,已身中数箭,气绝多时了。”

  倏闻恶耗,血色很快地自苏云仙脸上退去,只觉身子像瞬间被冷冻似的僵硬,难以置信的大力摇头。

  “不!这不是真的……骗我……你们都骗我!”

  这一切不会是真的……临去前,映波曾经答应过她,绝不会丢下她和孩子,一定会平平安安归来,一家团圆。

  他是承诺过她的!

  如今,他走了,他们夫妻的缘分也结束了,过去美好的一切一切,都将化为灰烬,不再复始。

  思及此,她心头顿感绞痛,几乎昏厥。

  “云仙哪!为了孩子,你一定得坚强起来呀!”见她的身子像脱了臼一般,悬悬欲坠,钱嫂赶紧上前搀扶,却教她轻轻的一把推开。

  胸口中的刺痛,已经蔓延全身,她就像行尸走肉般,慢慢的,拖着虚软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向载有徐映波尸身的板车旁。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任痛苦撕裂着心,缓缓伸出手,轻轻掀开覆盖在他身上的席子。

  当他微睁着双眸的面容,一点一滴映入她眼底时,眸眶中打转的泪水,再也无法抑遏,扑簌簌地全流了下来。

  昔日他那温文尔雅的俊挺模样已不复见,眼前的他,两颊凹陷,瘦骨嶙峋,头发、脸庞、衣袍皆沾满了厚厚的泥灰与干涸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教人心痛不已。

  死别的痛,深深击溃了苏云仙,这道伤口切得太深,几乎撕裂了她,往后没有他的日子,她要怎么活下去?

  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忍不住悲伤地伏在徐映波已变冰凉的尸首上,心就像被扯碎一样,只能放声痛哭一场。

  而那声嘶力竭的哭声令听者鼻酸,肝肠寸断不已,纷纷转过身去,不忍侧闻。

  她一面搂着他,一边长泪不止。

  就在这当儿,她发现丈夫左手紧紧握拳,似乎还捏藏了什么在他掌心里。

  她抬眸望了丈夫一眼,像是了解了什么,先是低声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几句,接着温柔地触抚着他的手背,慢慢将他紧握的拳头一指一指的缓缓扳开。

  当她摊开他紧捏的左掌,这才发现,里头捏藏的竟是两人当初在相恋之时,她为了向他述说情衷,刻意在上头题写了一首情诗的贴身手绢。

  这一块手绢自她赠予他之后,他向来视若至宝,贴身不离,但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为了寻回它,惨遭敌方残酷的射杀,赔上了自己一条命。

  “就为了这样东西,你值得吗?”她把手绢紧紧捏在手心,眼中噙满泪花,吐露出一丝幽怨的口吻,轻责道:“映波,你怎么就这么傻啊……”

  此刻,她心已经麻木,却还要一口气咽下所有的痛楚,因为她明白,此生他们相守的时光虽然短促,但这一份爱却将会永久绵长。

  尽管她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他,尽管感觉他从这一刻起,就要在她的生命中永远消失了!但是她坚信,只要两颗相爱的心息息相通,紧紧相系,无论今生或来世,他们一定还会再相遇,再继续他们未完的情缘。

  思及此,她重新将手绢紧紧系在他左腕上,并以极小的音量,含泪在他耳边低声嘱咐,“就以此物为证,映波,我们夫妻两人,来世再见了。”

  不久,苏云仙在地方乡绅的帮助之下,选了一块清幽的山林地安葬了徐映波,并在墓旁搭起一座简陋的草芦,至此矢志守节,带着孩子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一晃,一年过去了。

  然而生离死别的悲剧,又再一次降临在苏云仙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

  自徐映波战死后一年,凤凰城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瘟疫传染病,疫情蔓延得十分迅速,短短不到半个月,城中人口锐减,几乎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各自办起丧事。

  不久,苏云仙那一向体弱多病的孩子,不幸也感染上了这一场可怕的瘟疫。

  抱着渐渐冰冷的孩子尸首,苏云仙神情呆滞,独自坐在屋中整整一宿,期间不言不语,不哭不笑,直到天刚亮透,才面无表情寻来几片木板,默默钉制了一具小小棺椁,并在棺椁内摆放了孩子生前喜爱的手摇鼓、小木马、小狗布偶,最后亲自将早夭的孩子与他的爹爹合葬在一起。

  葬了孩儿后,苏云仙日渐心灰意冷,认为如今在这世上已再无她可留恋之处,而她始终抑郁难解的心绪,也很快转变成自怨自艾和顾影自怜,甚至产生了歇斯底里与自我摧残的心态!

  没有多久,她便选在一日清晨,在丈夫与孩子合葬墓旁的松柏树下,投上一条三尺白绫,万念俱灰地用自己的双手,把自己送上了茫茫冥路。

  就这样,苏云仙的一缕芳魂,转瞬消失在天地之间,结束了她那短暂而幽怨的一生……

  ※※※

  二○一一年七月 肯亚首都奈洛比

  透过镜头,韩若水静静观看着这个世界,并用影像与文字记录了她对生命的领悟,以及探索着心灵最深层的那一份悸动!

  身为国家地理杂志的顶尖摄影师,除了须比一般人独具慧眼,还必须在各种自然环境下,在不同文化背景的国家中,甚至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寻找摄影题材,并拍下照片。

  因此在国家地理杂志担任摄影师,不但得具备艺术家的特质,还必须要有冒险家的精神才能胜任!

  远眺前方成千上万缓缓聚集的红鹤群,感受大自然生态数大之美的同时,韩若水也屏气凝神地拍下一张张精采、动人的照片。

  已接近夕阳西下时分,在黄昏色调加上群鹤倏然起飞时的壮观画面,将整个拍摄现场的气氛推到至高点。

  卡嚓、卡嚓……一连串清脆的相机快门声在耳边响起,就为如此美景,韩若水于此湖畔耗费了一整个下午,一路拍摄下来,花了近三十几卷底片。

  回想起自十三岁那一年,拍下人生中第一张照片后,韩若水就深深迷上这种操纵镜头、经营画面的表演艺术,于是她开始积极钻研有关摄影的各种学问和知识,当大学毕业之后,更是以此为业,并且乐在其中。

  她开始一个国家,一个城市,一个村落,慢慢地、优闲地寓工作于游乐之中,生活过得很逍遥,也很充实。

  随着落日沉没,银灰色的暮雾渐渐笼罩了整片原始大草原后,她在肯亚为期近半个月的工作行程,也即将暂告一段落。

  在短短的十三天行程里,她总共拍摄了七十二卷135mm幻灯片外加十小时的数位录影带,可想而知,此行绝对是丰收而归了。

  韩若水,台湾首席最年轻登上《国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她那独创的摄影技巧以及美丽奇幻的色调,每每总是可以让拍摄的画面完美呈现!也因为如此,她的摄影作品一向都被全球摄影喜好者所欣赏及追求。

  不过,在肯亚拍摄工作结束后,韩若水决定给自己放一个长假了。

  汲汲营营工作了好些年,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放松过一回,如今也该是她暂抛繁忙工作,远离尘嚣,好好休息、充电一下了。

  回到饭店,她整理出一部分较精采的照片寄给了杂志社,接着给老板打了一通电报,交代后续工作以及一些零碎琐事后,她成功为自己争取到三个月的长假。

  未来这一段休假期间,她没打算再让自己满世界的东奔西跑,而是准备前往中国北京,拜访许久未见的凤茜表姊。

  自小,她就是独生女,而所有的表兄弟姊妹当中,又独独凤茜表姊与她感情最深、最要好,两丫头向来无话不谈,彼此也是在这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

  因此当三年前,凤茜表姊在她画廊事业正在飞腾,即将一举冲上最高峰的当儿,却意外爱上一位来自北京的艺术家,并毅然决然下嫁时,她是在众多亲友反对声浪中唯一支持,并愿意给予深深祝福的亲人。

  出嫁后的凤茜表姊,始终在北京居所特地为她保留了一间空房,要她这个满世界飞来飞去的大忙人,偶尔也能抽抽空,到她那儿小居几日,顺道探望探望她这个远嫁海外的亲表姊。

  终于,这一天即将成行,而她亦满怀着无尽思念踏上旅程……

  ※※※

  北京

  七月绚烂的阳光,穿透过洁亮的挡风玻璃,洒在她紧握方向盘的十指上,一如温暖的亲吻。

  宜人的空气,优美的景致,令人轻松愉快的旅程,教韩若水的手指轻快地跟着收音机播放的音乐打着拍子。此刻她是个无忧无虑的旅行者,就算现在天空下起一场冰雹雨,也丝毫影响不了她的好心情!

  此去,她将前往京郊延庆柳沟村,延庆地处北京市西北部,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气候冬冷夏凉,是着名的避暑胜地。

  凤茜表姊所居住的柳沟村,则位于延庆县井庄镇,距延庆县城十余公里,听说村民只有四百来户,一共有一千多个居民。

  自北京出发后,沿途的路况十分良好,当车子即将抵达柳沟村时,路上往来车辆稀少,柏油路平而通畅,四面环山,风景优美,空气清新。

  看着眼前一片充满农家风情的景致,她心情顿时大好,暗暗忖度,自己真是来对度假地了。

  不一时,她所驾驶的休旅车弯进了柳沟村,村落不大,看起来十分干净整洁,处处古香古色,十分淳朴。

  望着湛蓝蓝的天,和煦的太阳照在身上,又暖又舒适,闻着车窗外清新的空气,她真想一辈子就这么窝在这片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里。

  对了,凤茜表姊说她是住在第几号院区呢?

  思及此,她侧过脸去,伸手翻找放在副驾驶座上背包内的随身笔记与手机。

  就在这当儿,挡风玻璃前响起一道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并伴随着一声凄凄惨惨的惊喊,骇得她连忙紧急踩煞车,迅即将车子停了下来。

  好在,刚才车速并不快,加上她反应迅速得宜,对方伤势看起来并不重,似乎只是扭伤了脚踝。

  但见在午后的阳光下,那人脸庞上没有丝毫红晕,年轻清秀的脸盘儿上,只凸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第一眼就让人觉得他身子骨太过单薄,有一种风吹就跑的孱弱感!

  “先生,你没事吧?还站不站得起来?让我扶……”就在她目光近距离与跌坐在地的“受害者”相遇,她的小嘴倏地一闭,声音也为之一窒。

  她看到一张极少见的、细致的、俊秀的脸。

  一双似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就嵌在一张完美的俊逸脸庞上,细碎的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

  男子年纪大约二十七、八岁左右,轮廓如刀削一般,眼睛深邃有神,鼻梁高挺俊秀,蓄着一头及肩的半长发,让他在阳刚之中却又不失一份阴柔的气质。

  啧啧!这样一个花漾美男子,若摆在繁华都市街头,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吸引过路行人注意和记住的目标!就连一向对美的事物都无法抵抗的她,也情不自禁发自内心赞叹了一句──

  “哇!你长得真漂亮!”

  闻言,男子歪了歪头,抬起一双深邃的眸子看向她,用着一抹不解的目光梭巡着她的脸,沉默了半晌,才慵懒回道:“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道歉才对?”

  他两道浓眉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而这种微笑,似乎能让阳光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照射出来,给人温和而又自若的感觉。

  经他这么一问,韩若水一愣神,脸儿倏地一下全红了,顿时感到歉赧不已,禁不住心中一阵愧疚,连连道歉,“呃……真是对不起啊!是我太不小心了,不应该在开车时分心的。你还能走吗?”

  “大概有点困难。”他指了指一旁被撞坏的脚踏车,据实以告,“我唯一的家当,这一会儿应该是报销了,还有,我的脚踝好像扭伤了,就目前这情况看来,我可能连进村都成了问题。”

  进村?

  “你是柳沟村的居民吗?”

  她的眼睛藏在一副大框的太阳眼镜底下,因为是深色镜片,他看不清她的一对眸子,但她的鼻子挺直灵秀,虽不施脂粉,脸颊和下颚却同时揉合了女性的柔美与坚毅的线条,加上她下唇饱满润泽,看上去十分性感。

  “是啊!我打从出生就住在这儿了。”他伸出手,意外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搭把手,行吗?”

  凝望着迎面而来的大手,只觉他手指十分纤长,如精雕细刻过一般,教她不禁又是夸张一叹。

  “哇!你竟然连手都长得这么好看!”她啧啧称奇的道:“我敢打包票,如果你是个大姑娘,追求你的男人,大概可以从这儿一直排到村口外边去了。”

  对她如此直接而夸张的赞美方式,男子实在难以招架,不禁抽动了一下嘴角,泛出一丝苦笑,“小姐,你再这么跟我说话,我可真要当你的面脸红了。”

  最后,在她的扶助下,他勉强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后,他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姓夏,夏贤俊。”他笑问:“小姐是外地来的吧?我听你的口音不太像是城里的人,来这儿是访友,还是单纯的旅游呢?”

  “都是。”她报以他一个灿烂笑容,“我是台湾人,到这儿是来‘投靠’表姊的,但我忘了她住村内的哪一号院区了,正伤脑筋呢!”

  “无妨,你就跟我说你表姊是什么人吧!这里的居民不多,找人并不难。”

  虽然是简短几句话,但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安抚迷了路的孩童,声音十分温柔、亲切。

  尽管她内心不断警告自己,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男人随意交谈的这个举动并不适当,但莫名的,打从撞见眼前男人的第一眼开始,她心中便盘旋着一股诡谲的熟悉感,彷佛他们之间有种相识已久的错觉。

  因此,她只考虑了短短几秒钟,便回答了他的话,“我表姊姓徐,徐凤茜。”

  “徐凤茜?!”蓦然,夏贤俊声调一转,变成神秘兮兮的低音,问道:“她是不是在三年前结婚了?”

  “是啊!”她一怔。

  “丈夫的名字叫夏沛霖?”他又问。

  “没错。”

  “那么,你是韩若水?”就像个半仙似的,夏贤俊正确无误喊出她的名字,不但一字不差,还不拖泥带水。

  这教韩若水瞠目结舌的简直说不出话来,久久才愣愣地问了句,“怎么,你还会看相啊?”

  竟连她的名字,他都能猜得出来!

  见她一副难以置信的逗趣表情,他噗哧一声,笑咧了嘴,决定实话实说,不再逗她了。

  “我不懂得看相,只是你的表姊恰巧是我的亲大嫂,而你的表姊夫则是我的亲大哥。至于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奉了我大哥之令,前来村口为他远道而来的小姨子接风的。”

  相互表明身分之后,他朝她招了招手,微笑催促道:“来吧!我这就带你过去,他们已经等你好一会了。”

  ※※※

  结果初来乍到的韩若水,还没放下行李熟悉一下四周环境,便一把被拉进了饭堂,享受表姊最热情的款待。

  三年前初嫁过来的徐凤茜,决定在这一片风光旖旎、人文荟萃的乡间小镇开一家民宿旅馆,而旅馆内的供食也全都是清一色采用当地的名菜。

  短短三年间,凭藉着夫家在当地的人脉,以及自己一手灵活的生意手腕,夫妻俩的旅馆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天天忙得不亦乐乎。

  “这一桌‘火盆锅’豆腐宴是柳沟村远近闻名的传统名菜,锅炉里的豆腐片儿,全是用村子里几口明朝就留下来的古井泉水做的,口感滑嫩爽口,红遍京城,你尝尝。”

  难得表妹来一趟,徐凤茜更是拿出十八般武艺,好生招待着这打从她出嫁后就没再见过一面的丫头。

  只是,凤茜表姊的热情,也太过头啦!

  眼前这一席丰盛得吓人的豆腐宴,就包括了一个主锅、三个辅锅、三个小碗、三个大盘、六个凉盘,主食有驴打滚、烙饼、蒸饺子、炸饺子、小炸糕、小油饼、南瓜、烤白薯片、小米粥等,以及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就有十余种,教她举箸了老半晌,还犹豫着不知该如何“下手”?

  见她一脸苦恼的样子,坐在一旁的夏贤俊微笑的建议,“先吃块玉米面贴饼子吧!”

  他夹了一块看起来像煎饼的东西放在她盘内,介绍道:“这饼子吃起来松松软软、香香甜甜的,平日我一个人可以吃上好几块也不觉得腻!我想,女孩子应该也会喜欢。”

  “好,谢谢。”接受建议的韩若水,低头咬了一口玉米面贴饼,一股浓郁的奶油香顿时溢满双腮,正如他所说的,饼子软嫩中透着香甜,吃来非常适口。

  “对了,左边那小壶装的是豆浆,豆浆是自家磨的,豆香十足,我给你斟一碗?”夏贤俊就像个专业美食解说员似的,不但逐一替她讲解餐桌上的每一道当地美食,还不断为她布菜递巾,十分周到。

  见状,坐在对面的徐凤茜,不禁笑眯了眼儿,乐呵呵的自夸道:“瞧你胃口这般好,看来,我做这豆腐宴的手艺,已经是学得炉火纯青了。”

  酒足饭饱后,徐凤茜给她安置了一间客房,房间就坐落于主屋东北处的阁楼,四周坐拥青砖黛瓦、星罗棋布的古色古香建筑群,颇有闹中取静,别有洞天之感。

  不过,毕竟是接待游客的农家院,房间的一切设备都采西式化,房内正中央有一张欧式大床,上头铺了一件纯白色的皱褶花边床单,床边小桌上,还有一盏漂亮的雕花台灯,灯罩上也有可爱的花边。

  除此之外,窗台上还摆放了几株含苞待放的玫瑰花,在窗棂的下方,是一对轻巧的原木椅,椅上摆置了鲜明的拼布手工厚垫子,与地上的地毯相映着同样的鲜艳色彩。

  第一眼,她就爱上了这个充满女性化的房间!

  “你看看还缺些什么,尽管跟姊说,我马上再给你准备。”

  “姊,不用麻烦了,你这房间样样好,相较起我在台北家中的那间狗窝,根本没法儿比!”

  把行李提进去放在床边后,她转过身来,撒娇地用力抱了一下热情的女主人,笑了一笑,催促道:“好了,姊,你一整天为了招呼我,不断忙里忙外,着实也够累人的了,你还是趁早跟姊夫休息去吧!我若是真缺了什么,会跟你说一声的。”

  “那好,若夜里你有什么需要,我就在楼下主屋里。”徐凤茜最后叮嘱的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睡吧!”

  “嗯!知道了。”

  目送徐凤茜出了房间后,她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仰头一倒,随意把自己抛在松软的大床上,平躺了下来。

  不一会,一阵睡意排山倒海涌来,教她忍不住缓缓闭上一双酸软的眼睛,呼吸渐渐平缓,沉沉地进入梦乡。

  怎知,才刚刚入睡,耳边即传来一缕不知名的寥寥乐声,低低切切,轻缓低回,伴随着潺潺细涓的流水声,让她感到十分愉悦、轻松,想一辈子就这么长久的沉睡下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幽幽地睁开眼睛,蒙胧之际,见到床柜边的一盏灯光,也见到昏暗的灯光前,还伫立了一个庞然身影!

  就在恍惑间,她听到一个不断低低细语的嗓音在耳畔扬起,虽然不知道那道嗓在诉说些什么,但神奇的是,那一抹轻柔如烟似幻的嗓却意外令她有股似曾相识的感觉。

  接着,随着那道嗓音越显清晰、接近,她感到一只坚实、温柔的大手,以极其温柔的力道,轻轻划过她的面颊,其间盛满了柔情与怜惜。

  渐渐的,这一股诡奇的力量,让她心生惶恐,不安了起来,不断地在床上扭动身子,想要从这一股力量中挣脱出来。

  可是,她越想挣扎,想反抗,那种感觉就会越来越强烈,于此同时,一道幽幽的,恍若来自远方的呼唤,在她耳边轻轻的响起──

  “云仙……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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