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吻太子的男人(BL)》作者:金吉
书 名:强吻太子的男人系 列:单行本
作 者:金吉
出版日期:2012年6月15日
【内容简介】
这世上有一种情感,比忠实更可靠
那就是,一个目空一切的男人
却只把另一个男人摆在第一位……
七岁那年,墨东臣被带进了扶桑国的皇宫
他娘曾经告诉他,皇宫就是公主住的地方
所谓公主呢,就是美丽得让人心动,需要小心保护的人
他也果然在皇宫见到了让他心头小鹿乱撞的小美人……
很多很多年过去,小美人成长为大美人
他也成为连顶尖高手都要自叹不如的变态绝世高手
唯一不变的是,他誓死守护美人儿的决心──
即使这个美人儿是和他一样“带把”的太子殿下!
只要是亲爱的太子殿下提出的要求
哪怕再不合理,他一样使命必达
有人怀疑他是狼子野心、心怀不轨
说实话,这样的怀疑不能算有错
只是他所觊觎的并不是权势或财富
而是凛然不可侵犯、高傲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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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山。
凤鸣山像垂翼的凤凰,守护着得天独厚的珠怀平原,也环抱着金陵皇朝丰饶的天京,凤鸣山的山腹处正是金陵皇朝的皇城所在,戒备森严不在话下。
而凤鸣山的深处,被大雪冰封的百灵谷,铜墙铁壁的层层防护内外,竟也驻守了一师军队。
百灵谷呈桶状中广格局,谷的中心为湖,湖的中心又是座岛。这座岛是金陵皇朝历代囚禁皇族罪犯的所在,于是以岛上的堡垒为中心,层层铁幕分内外八方地,宛如高大又狰狞的狱卒,顶天立地地将石堡禁锢在深山中。
如今,当朝天子废除了将皇族罪犯终生软禁在百灵谷的规矩,于是百灵谷的石堡被重新整修之后,“地尽其利”地用来“招待”外宾。
扣除那些荆棘般的围栏与需要数十名力士合力拉动铰链的铁门,这座石堡还真是精致讲究到极点。石堡最初的兴建,据说是为了开国君的皇后,皇后犯下死罪,君王深爱不忍杀之,于是建了座天宫般华美的石堡,将皇后永远软禁起来,永远藏在与世隔绝的深山中。
各国来使光看到那金雕玉砌的堡垒,还不是皇帝自己住,摆明人家家里钱多,在后山盖座高级柴房空着养蚊子也高兴,当下怎不对金陵皇朝充满欣羡崇拜之情?然后再看到比天牢还刀枪不入、滴水不漏的严密监护,就知道自己这下是踏入虎穴,想平安回国除了要多祈祷,招子也得放亮点。
换言之,会被请到石堡里来的,身分尊贵不说,其背后的国家与金陵的关系必定处在一种微妙的平和却又随时会擦枪走火的紧绷状态──用天罗地网把你保护起来,但也不让你接近相当于金陵皇朝心脏的皇宫与国都,不让你有机会作怪!
以上林林总总,对此刻藏身在密林中的男人而言,只说明一件事。
这个任务,很困难。无援手,无内应,一切自己想法子,而这一切全为了某人的心血来潮……想来这人根本存心刁难他,要嘛他最好去死,要嘛他知难而退,别再一天到晚烦他。
然而,墨东臣可不是什么顶尖高手。
他是变态到顶尖高手都要哭爹喊娘的绝世高手。
但是,这任务其实还是让他犹豫了一下。
因为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墨东臣只爱光明正大地蛮干硬干,最不屑偷鸡摸狗悄悄地干,更何况目标在他眼里只是个连捏死都嫌无趣的弱者──那完全不是他的风格,而且让他很没劲。
然而,为了赢得他虎视眈眈涎着口水觊觎已久的珍贵奖赏,他也只能委屈点了。
冰蓝色的眼微眯,抬手习惯性弹了一下左耳上纯银镶白玉的耳缀,才一眨眼,当暴风含雪拂扫而来,树枝上已不见人影。
雪后疯狂地诅咒着大地,她灰色的斗篷遮掩了冷月的银辉,百灵谷内,充耳只有风的怒号,极目所见尽是了无生气的灰与白,湖中央的石堡一片宁静,连血腥味都暗暗流动在白梅盛放的冷香之下。
※※※
“墨”这个字,在藏浪山庄,代表着“家丑”,有贬低的意味。
藏浪山庄第一任庄主源太一,是大海的另一头,被自己舅舅谋反篡位的扶桑太子。十多年前,太子忠心的家臣和心腹老早防着天御大将军可能会叛变,奈何最后却还是无力回天,在最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逃离自己的国家。
在重视阶级与名分的扶桑国,最早的墨姓都是私生子,为了避免与婚生子争夺家业,只能姓墨。后来,某代的扶桑王为了人力向来就不丰裕的国家废除了诛族的惩罚,若有人犯了重大到需要诛九族的罪,除犯罪相关者处死,其余皆夺其姓氏,冠上墨姓,意思是这人的姓氏是个污点,不可说也不能说,从此身分比平民还低下,不得婚配亦不得留后。
但源家渡海而来,不比在自己的土地上,有能力的墨姓得以受到重用──虽然身分仍旧是低下而且被看不起的。
墨东臣却是个……让藏浪山庄内许多非墨姓都感到不自在的存在。
第十一代扶桑太子一心一意地想复国,但九个寒暑过去,化为“原”姓的原太一却只能抑郁而终。
原太一的长子原霞洛,理所当然成了第十二代扶桑太子。
墨东臣姓墨的原因,是因为他父亲就是墨姓。墨姓当然不能留下子嗣,但原太一决定让长子原霞洛有个血浓于水的玩伴兼护卫。原来墨东臣的父亲,正是原太一同父异母的私生子兄弟,换言之,整个藏浪山庄都明白,墨东臣这个墨姓虽然也是“不可说”、“不能说”,身上却有着皇家血脉。
整个藏浪山庄,就他一个墨姓敢这么大摇大摆地到处晃悠而且不会遭到白眼──且说自古以来皇室私生子不只他一个,古往今来也没人像他这么目中无人,因为身为皇室私生子,反而最受当权者的忌惮,说不准哪天死得不明不白大家也心照不宣。但是每个人都相信,就算墨东臣不是皇室血脉,他一样会这么嚣张。
因为他很强。
他不蓄长发,长发在执行任务时常是意想不到的阻碍,所以一头极淡的棕发削至肩头以上,有时短到可以露出他左耳的耳缀,纯银耳针往下缀挂着指甲片大小的月牙形白玉。平日那头棕发总是随兴又凌乱地,反正也不需要太费心梳理,只有某些特定时候,他会把短发向后梳理整齐,露出飞扬跋扈的眉和一对细长的眼睛,眯起时有点像狐狸。
他很高大,从背后看上去,那肩宽得让人心生压迫感,削瘦的窄腰下是结实的臀和一双修长且有力的长腿,走路时跟猫一样悄然无声。
墨东臣长得和他那些皇子堂兄弟们一点都不像,他的鼻子挺如刀刻,鼻梁尖削薄挺,而原家则是标致的悬胆鼻,秀挺端正。说墨东臣脸上勉强和原家相像的大概是那片薄而红的唇,那可是原家浪子们的招牌,薄幸又冷情,这样的组合再配上线条清秀的脸庞,不算阳刚,反倒显得邪魅俊秀,与原霞洛的清冷孤傲是截然不同的美,不论男人们对他有多少忌惮,至少在女人之间,墨东臣与原霞洛这对主仆,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当墨东臣大摇大摆走进天阙阁时,一如以往,无人敢拦阻。
但是,他昂首阔步的样子碍了某些人的眼。
“谁准你来的?”藏浪山庄十三阁,各有其使命,其中天阙为首,是庄主的居所与众阁主议事之所在,当年的兴建者还是照着扶桑皇宫的格局去规画的,故名天阙。
原太一有四个婚生子与两个私生子。太子正妃生的原霞洛自然继任为庄主,余下三子都是侧妃所出。不过当年原太一逃出扶桑时只带了名侍妾,三个妃子都殉国去了。
除了墨东臣的主子原霞洛,这几位早就不是皇子的皇子们,从来不掩饰对这个私生子的鄙恶。
不,他比私生子更低下!当年墨东臣的父亲好歹还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宫里某个卑贱的奴仆,而墨东臣的母亲却谁也没见过,也许他根本不是什么皇室血脉!竟然会有女人跟墨姓苟合,谁知道这是哪来的野种?
墨东臣彷佛没听见也没看见冲着他恶声恶气的原英司,脚步没停,视线没斜,依然是笑眯了一双狐狸似的眼,看来心情大好地大摇大摆打原英司面前晃过,左手平稳地捧着一个用丝绸包得严严实实的方正包裹。
“墨东臣!”整个藏浪山庄,没有人敢这么无视身为三皇子的他!
墨东臣总算停下脚步,“找我有事?”他看着原英司,笑容没了,淡淡疑惑的脸上还有一股不耐烦。
“衰神才找你有事,你也配让本殿找?”
那就是吃饱撑着。墨东臣再不理会他,脚跟一旋又走了,“我很忙。”他嗓音极轻,那副嗓子总是低沉又从容,听在原英司耳里就是有一股嘲弄。
“你!”原英司跳脚,“天阙阁不是你这种低三下四的人来的!”
好吵。
天阙阁确实不是杂鱼待的地方。
要入天阙阁,得先登上九百九十九阶的石梯,浮雕着风神与雷神的巨大紫檀木门之后,是总被打扫得光可监人的黑色大理石步道,两旁整齐林立的樱花树是山庄落成前就已经存在的,应是前人刻意植下,每一棵树龄都相当古老,春夏时枝叶遮天,树身需要三四个大男人合抱。
石道尽头,是天阙阁的大殿。每一个踏进天阙阁的人宛如登天宫朝见天子一般,一登上石梯顶,穿越风神与雷神守护之门,就可遥望石道尽头,高高坐在大殿上的庄主。
失去了国家,派头依然要做足啊。墨东臣总是忍不住这么想着。但那是在以前,原太一还在世时。现在他想的是别的……
就算不议事时,庄主也会在大殿的主座上读书或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宜,就像此刻。
墨东臣很享受走在石道上的时刻,而且他也只有在这时才会走天阙阁的正门──其他时间他想走哪就走哪,走屋顶、钻密道、翻墙都没人有胆拦。
走出樱花林,大殿前一大块地方,格局方正,大小足以容纳上百人,地面铺上了一层白色鹅卵石,这一块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却刚好足以让白昼的日光洒进殿内,所以大殿建筑正面的所有屏风与竹帘,在白日都是收起的。今日议事已毕,十二阁主与四位长老都已离去,偌大而明亮的大殿上,仆役退在暗处,护卫则正经八百、雕像似地守在殿外。
墨东臣像无声无息的影子般踏进了大殿。他的姿态是大剌剌的,只是脚步极轻,甚至连气息也刻意收敛。
金丝楠木麒麟椅上的男人并未抬头,依然伏首在案上,神情宁静而专注地挥毫,但墨东臣知道原霞洛并非对他的到来无所觉。
向来在这山庄里,会把他当回事的人不多,但绝大多数的人是因为害怕,即便他们的害怕伪装在轻蔑之后,但反正墨东臣根本不在乎。
谁会在乎蝼蚁如何看待自己?
只有原霞洛,他的冷漠与其他人不同。
太子殿下──任何时候,墨东臣对这些失去国家又抱着殿下身分的家伙都有一股讥诮,除了原霞洛,他对眼前的太子殿下,可是真心诚意“敬爱”的。
原霞洛天生就是这么高高在上,冷若冰霜,而且他绝非虚有其表,和那几个只敢对他叫嚣的草包是云泥之别。
强者自然该如此倨傲。
墨东臣的笑脸,默默的,越来越像狐狸了。
他一点规矩也无地直接登上台阶,立于案前,静静等着原霞洛停笔,一点也不在意这么被冷落。
兵胜之术,密察敌人之机而速乘其利,复疾击其不意……
那个“意”字,似乎写得有些漫不经心,但整幅字的运笔都是流畅到有些飞扬跋扈,笔势冷冽凌厉。
看来,若不是刚刚的议事,有人惹毛了尊贵的殿下,就是今早一起床他就没来由的不爽快。墨东臣眉峰轻轻往上挑,并不作声。兵法什么的他向来没兴趣,打架全凭本能,所以他的视线很快又回到原霞洛身上。
原霞洛冰雕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长得让女人嫉妒的睫毛正低垂着,掩去了大半的眸子,但墨东臣可是很清楚,那对冷艳的眼不仅没有一丝女人的柔弱,反而深沉凛冽地教人不敢轻慢。
原家兄弟,甚至是已故的原太一,都喜欢大红大紫的富贵颜色,身上更从不缺夸耀的佩饰。只能说前任太子殿下虽然没本事保住皇位,保住家产倒是不遗余力,来到金陵后日日隔海狂吠,誓言夺回河山,有没有什么作用不得而知,但营生攒钱倒是真的经营得有声有色。在墨东臣看来,原太一其实该感谢他舅舅,激发了他的真正天分。
原霞洛则向来偏好素雅颜色──并非他不讲究,相反的,尊贵的殿下把奢华发挥得既低调又品味高绝。玄色重莲纹中单,外罩银白渐层的月华缎深衣,白玉双头夔纹腰带,身上多余的佩饰不多,仅右手食指上的龙纹古银戒,银戒本身雕塑成一只小小的翔龙,竟是栩栩如生,宛如缠绕在他修长指节上,龙口咬了颗色泽绝美纯净的纯黄金钢钻,铸这银戒的师傅技巧堪称鬼斧神工,莫怪对贴身用物向来挑剔难讨好的原霞洛也爱不释手。
然而欣赏太子殿下的一举手一投足,哪怕只是一个眨眼,仍是极为让人赏心悦目的一件事,所以每当这时,墨东臣总是特别安静,闲懒无害得像只温驯的猫。
原霞洛总算收笔,爬上了九百九十九阶的原英司在这时终于追上来了,一进殿门劈头就骂,“墨……墨东臣,你好大……的胆子……”
墨东臣连眉毛也没动,原霞洛淡然抬起的眼对上他始终带笑的冰蓝瞳眸。
“礼物。”他根本不搭理身后,将手上的丝绸包裹放到殿下桌上。
“什么礼物?大哥当心!这家伙……一定不怀好意!”原英司还在吠,可惜中气有点不足,似乎还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此刻更不服输地冲上前来要阻止墨东臣有任何不轨之举。
原本待在暗处的内侍立刻趋上前来,在原霞洛点头示意下,手忙脚乱地拆着那包裹。
银白色云纹绸缎上,还绑着红流苏绳,精心打上了个细致又繁复的结,内侍一时不得要领,红绳越解越纠缠。
原霞洛不耐烦地制止了内侍不得要领的动作,修长手指勾起红绳一端,只稍两三个动作,那复杂的结就松开了。
墨东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殿下果然聪明。”
原霞洛不要不紧地瞥了他一眼,仍是让内侍接着拆开丝巾,里头是个作工细致的漆盒,明眼人一看就知定是皇家贡品。黑色漆盒上绘着雪夜红梅,那红梅与雪花在薄薄的漆盒表面上竟是远近、浓淡都层次分明。
“这玩意儿哪来的?”对监赏珍品,原英司倒是很内行。
墨东臣还是不理他。
内侍终于打开了那漆盒……
“呕……”
原英司与内侍在漆盒打开看清里头的东西后,不约而同地躲开干呕去了。
梅花的香气揉杂在血腥与腐肉气味当中。
死人的头,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但这么变态地把眼珠挖空,拔掉舌头,塞满梅枝和梅花……那白梅还沾着血呢!墨东臣真的够变态!
“殿下点的人头送到。”墨东臣笑得简直像不怀好意的狐狸。
原霞洛仔细地端详漆盒里那张脸。
扶桑国“伪”皇帝的义子平向日,同时,也是扶桑王派到金陵来的使节。十三年不见,这张脸还是这么讨人厌,让他想认不出来都难。
原霞洛嘴角勾起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冷笑,盖回漆盒盒盖,“可有人发现你的行踪?”
“没有。”这可是他们打赌的内容,要是被发现,就算他任务成功,一样不算数,他怎么可能轻忽?墨东臣倾身向前,“您答应我的奖赏呢?”
原霞洛挑眉,“你想要什么赏赐?”当初要他去行刺时,墨东臣还不肯明说要什么奖赏,只说事成之后自然知晓。原霞洛也不怕他狮子大开口,这毕竟是多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讨赏。
原霞洛倒想看看这个人人都说狼子野心的家伙,会跟他讨什么奖赏?
墨东臣笑得像只狐狸,他倾身向前,与原霞洛几乎鼻尖贴着鼻尖,原霞洛倔傲地没肯躲开,只是眼神冷冽地警告着他休再越雷池一步。
墨东臣嗓音极轻地,在他颊边,灼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唇,说了一句话……
从来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原霞洛,瞪大眼,闪过一丝异样神色,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掌将墨东臣打飞。
“滚!”
墨东臣明明是能躲开那一掌的,但他偏不躲,胸口结结实实吃下原霞洛那一击后大笑着向后跳开,“战必以义者,所以励众胜敌也。尊爵重赏者,所以劝用命也。”他突然想起,原霞洛方才写的是《六韬》,于是故意这么回道。
原霞洛果然脸一沉,墨东臣笑嘻嘻地,大摇大摆离开了。
吐得快虚脱的内侍和原英司终于回过神来,但墨东臣早已不知去向,原霞洛也哼地一声,拂袖离去,留下殿内一头雾水的两人。
如果那并不是玩笑,那么过往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似乎透露着一股不寻常的讯息……
其实,他的父亲原太一并不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十三年前出云山之变,他的母亲因为是太子正妃,加上性格使然,毅然地自缢殉国。原霞洛知道母亲不愿拖累父亲,才做出这个决定。
而原太一非但没有阻止,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连带原本还寄望被带着一起逃亡的两名侧妃也只能跟着自尽。
也可以说,是经过那一次,原霞洛才质疑起生性寡情又自私的父亲为何愿意让根本就不亲近、甚至也绝不会承认关系的异母兄弟留下子嗣?甚至在墨东臣七岁那年将他带回宫内扶养?父亲并非没有私生子,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掩人耳目。
墨东臣被带回皇宫后,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就像吹拂在树梢上的风一样,沙沙作响,一整年都没停过。
原霞洛是不回忆往事的,但是现在却因为墨东臣在大殿上逆鳞的举动而想起了那一天,墨东臣被带回东宫,走的还是正门。
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就连源太一自己的两个私生子,都只能从侧门出入,更何况墨东臣是让源太一牵着手进到东宫──哪怕那天源太一已经刻意支开了所有人,彷佛也不希望这么破格的事被张扬出去。
怎么可能不张扬呢?连向来不争宠的母亲也带着他来到前殿──母亲是扶桑国最古老的名门之后,好几位长辈都是扶桑皇后,她引以为傲的自律以及教养让她没有当众向父亲提出自己的疑惑。
母亲没有开口,父亲已经恼羞成怒。如今想起来,父亲的行为明显矛盾。
而同样七岁的他,是不屑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他只觉得母亲似乎有点小题大作,对自己浪费了学习功课上的时间感到不耐烦。
是墨东臣大胆的注视让原霞洛对那一天留下了一点印象。
站在父亲身边,白白净净,像小女孩一样瘦弱的墨东臣,那双冰蓝色的眼,不知何时就盯着他直瞧。
那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呢!听说那些在白京岛出没的妖怪,眼睛也是蓝色的啊!有宫人们满怀恐惧地这么说道,接着附和声更多了:听说从没见过那孩子的母亲呢,该不会真的是妖怪吧?
父亲把墨东臣带到他面前。
“墨东臣,”父亲干咳了两声,有些不安地左右张望,才笑容僵硬地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你的主子,我的长子,扶桑未来的皇帝,源霞洛。我答应你母亲扶养你的条件,就是你必须成为我长子的护卫。”父亲这句话,似乎是一面向所有暗地里对他的行为有微词的众人解释,一面化解自己做了破格之举的不自在。
但是这个说词,显然没有得到任何人的信服。至少那当下没有。
堂堂扶桑太子,为何还得和一个与墨姓私生子苟合的女人做条件交换?
原霞洛当时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高高在上,冷淡地看着眼前像小女孩般白净无害的墨东臣。
如果不是在那个情况下见到他,原霞洛也许会承认,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娃娃,皮肤白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头发柔软地散在肩上,眼睛像冬日的冰川般是魔幻的冰蓝色。
但他当时心里只因为这个“墨”姓竟敢这么直勾勾看着自己而感到不悦,对墨东臣脸上猫儿似的笑更是心生排斥。
是的,源太一的说词无法让众人信服的原因就在于,眼前这瘦小柔弱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够格当未来皇太子的护卫!源霞洛才七岁,但无论是射箭、剑法与武艺都让师父们赞叹他是百年一出的天才!一个天才还需要一个比他柔弱的家伙保护,未免也太可笑了!
当然,很快的,这些疑虑就在墨东臣展现他那些让人惊骇的野蛮与暴力本能后,被遗忘了。
实在难以想像,成年后高头大马,甚至比已经是鹤立鸡群的原霞洛都要高出半个头的墨东臣,幼时却是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但那很显然只是表象,就他所知,因为墨东臣能从正门踏进东宫,而源霞洛的两名私生子弟弟墨无欢、墨隐北甚至从没被父亲正眼瞧过,墨东臣打一进太子府就被排挤。
而当时分明像小女孩一样瘦弱的墨东臣,打架从没输过。原霞洛曾经亲眼见到墨东臣把高出他一个头、比他壮不知多少倍的墨无欢狠狠打趴在地,徒手将墨无欢打成重伤也不停手,墨无欢只能哀哀求饶,而墨东臣身上只有轻微擦伤。
真正连成年人都感到恐惧的是,墨东臣从头到尾都是一脸无所谓的浅笑。
鬼之子、恶魔之类的传言,从此像暗流一样地潜伏在东宫,有些人更是坚信,墨东臣的母亲一定是来自白京岛的罗刹妖女──最佳佐证就是,墨东臣一进太子府,他那个私生子父亲就人间蒸发了。尽管在此之前人们对皇室私生子是不是一夕间消失从来就一点也不关心,更不觉有什么好奇怪。
总之,从此,根本没人敢欺负墨东臣。
但最起码,墨东臣对源霞洛唯命是从,尔后他跟着源霞洛习武,他的护卫身分就这么被默认了。
无可否认的,墨东臣是个相当优秀、相当尽责的护卫。
虽然原霞洛就是没来由的讨厌他那种直勾勾的注视和狐狸似的微笑,可是几乎是一起长大一起生活的这些年来,原霞洛得承认,只要墨东臣在的一天,他完全不怕让自己背对着敌人。
墨东臣像匹狼,每个人都怕他,他也不在乎人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原霞洛则是不需要怕他,因为他骄傲,而且实力与他不相上下──更多时候,他有一种强者对强者的好胜心,更想知道他们俩谁技高一筹?他为什么要怕他?
只是如今原霞洛才发现,他养了匹狼在身边,这匹狼“也许”真的把他当成主人,会咬死任何胆敢冒犯他的人,而且对他的所有要求,哪怕再不合理,一定使命必达……原霞洛一直认为这是因为墨东臣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摆脱身为墨姓必然卑微的命运,也因为他是少数不曾对墨东臣恶意相向,对他的墨姓出身有任何不公平对待的人。那些人警告他,墨东臣狼子野心、不怀好意,原霞洛明白谁是语重心长,谁又是平庸心怀嫉恨,他心里自有一把尺。
但是,也许他们都想错了?也许墨东臣真是狼子野心,但他所觊觎的事物,其实根本超出他们的想像……
又或者,连杀人都能当作游戏的墨东臣,故意开了他一个玩笑?
在窗外和屋顶上啄米的鸽子因为杀气而惊吓飞远的同时,原霞洛案上所有的东西都被他一怒扫下桌,乒乒乓乓的吵杂声响让守在门外的内侍赶紧冲进来一探究竟。
“主上?”
任谁都看得出原霞洛怒气腾腾,矜贵无双的冷脸上是一片风雨欲来,闻声而来的守卫与内侍跪了一地,原霞洛俊美长眸却扫向依然是第一个从窗外翻进这书房里,而且对他的怒气一脸饶富兴味的墨东臣。
“你真以为我不能拿你如何?”原霞洛取下剑架上的长剑。
墨东臣仍是笑眯了眼,又是那种让原霞洛讨厌的狐狸笑。
“到武神殿,准你带刀。”他不信不能狠狠挫挫他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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