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妻》作者:佟芯
书 名:凤凰妻系 列:单行本
作 者:佟芯
出版日期:2012年5月23日
【内容简介】
第一次见面,她就扒了他的钱袋,只为筹钱替弟弟治病。
惊讶于她与云家小姐如此相似的长相,褚千堂心生一计,
与单晓阳达成交易,他替她照料五个弟妹,
让她假扮逃家的云小姐赴知府大人的寿宴,以解云家之急。
可褚千堂没想到,这场假扮游戏竟让他越陷越深──
心疼她自小失去亲人、又赞佩她收养无家孩童的好心肠,
她的善良触动他,让他爱上她爽朗的笑、活泼的容颜,
让他忘了实现不了的单恋,只想疼她宠她一个人。
谁知命运弄人,孤女出身的她竟是云家自幼失散的表小姐!
如今,她是高高在上的真凤凰,而他只是区区总管,
父母的临终遗命让他不能也不敢妄想得到她,
只能狠下心来伤她,让她就此走出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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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大早,丫鬟的尖叫声便从远方的厢房传到大厅,接着是她十万火急的跑步声,一冲进厅内,便腿软的瘫在地上,对着厅里的人拎高手上的纸条。
“惨了、惨了!”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姐她、她不在房里,她留书离家出走了!”
听完,云老爷手上的红色请帖 一声落地,云夫人吓得捂住胸口,嘴里喊著「天呀、天呀”,夫妻俩同时陷入慌张。
云家是京城有名的书香世家,家中子弟都是朝中翰林,云家长年来为穷人设置米仓,也是众人眼中最好善乐施的人家,年方十八的小姐云襄儿更是琴棋书画皆通的才女,多年来,提亲的人都快踩破门槛了。
不过众人不知的是,云老爷自辞去官职后,云家的经济每况愈下,偏偏憨厚的云老爷又被友人所骗,投资茶叶失败,要是不快点把帐房里的短缺补齐,再半年,云家就没能力设置米仓、救助更多穷人了。
这对热心助人的云老爷和夫人可是一大打击,只要想到未来有穷苦的老人或孩子受饿,他们就无法安心入眠。
于是,云家夫妇在取得女儿的同意后,决定将她嫁给现今最有名望的凤家,以联姻的方式支撑云家的经济。
凤家最早是从商起家的,发展三代以来,底下有纺织业、饭馆、镖局等多项产业,和朝廷也保持着良好关系,但商人难免给人财大气粗的印象,所以凤家也想藉由跟云家才女的联姻,提升名望。
云襄儿这回逃家的时机实在糟到不行,因为婚事就在四个月后!
只有云家总管褚千堂—— 一个穿著白色锦袍,面冠如玉、清俊尔雅的年轻男子镇定自若的捡起红帖,再接过丫鬟手上的纸条阅读。
爹、娘:
襄儿不孝,本该在出嫁前待在闺中,但这些年来襄儿为当好云家才女忍耐许多,其实,襄儿一直渴望着自由,想到外面的天地看看,希望爹、娘能成全襄儿今生唯一的请求,襄儿绝对会在成亲前赶回来,不会做出令爹娘伤心的事。
千堂哥,爹娘就拜托你照顾了,也请你原谅襄儿的任性。
襄儿笔
读完,褚千堂双手似颤了下,但表情依旧平静,把纸条递还给老爷、夫人后,安抚他们道:“请老爷、夫人放心,襄儿小姐只是暂时离家,不是逃婚。”
只是,这暂时的离家出走,已经够吓坏他们的老命了!
云夫人拿着手绢哭诉,“襄儿一向乖巧,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还说什么渴望自由,一个姑娘家本来就不该抛头露面,那有多不得体啊!”
“襄儿那么娇弱,要是被恶人欺负了怎么办?”云老爷颤着唇担忧的说。
说到欺负二字,云夫人脸色刷地一白。“是啊,咱们襄儿生得可人,要是被外头的人花言巧语骗去了怎么办?我的小妹当年同样在成亲前逃家,结果被个无赖诱骗,闹出事端……”
这是她娘家最严重的丑闻,外人不得而知,事情东窗事发之后,妹妹被那男人抛弃,产下的婴儿被家人偷偷送养,自个儿也被送到南方。如今襄儿逃家,她自然害怕女儿会重蹈覆辙。
“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会派人把襄儿小姐找回来的。”褚千堂铿锵清亮的嗓音响起,具有振奋人心的力量。
云老爷泪蒙蒙的眼底迸出一线希望。“千堂,你真有把握找到襄儿吗?得在知府大人寿宴前找到她呀,要不然知府大人一发怒,坏了云家的名声,可会影响到云家和凤家的联姻!”
他担心女儿归担心,但也和妻子同样害怕女儿未归的后果—— 今早他们收到了知府大人的寿宴请帖,希望襄儿能亲自赴宴为他祝贺,寿宴就订在两个月后,襄儿不能不到场。
“请老爷夫人放宽心,姑娘家都怕暗,小姐不敢在半夜离家,我猜她是天一亮才离开府里的,现在派人去找还来得及。”褚千堂再次保证,那锐利笃定的眸光、清晰有力的字句,怎么听都有十成的把握。
云老爷和妻子相望,皆放松的松了口气,连瘫在地上的丫鬟也找回力气爬起来,仿佛褚千堂的一句保证比什么都有效。
是的,褚千堂身为云家历年来最年轻的总管,可不是浪得虚名,他严谨能干,具有领导风范,云家上下在他管理下井然有序,只要他一出马,没有难得倒他的事,他至今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没能及早发现云老爷背着他投资被骗的事。
他只能做弥补,积极撮合云家和凤家的联姻,让老爷和夫人继续开开心心的做好事,让云家的米仓得以永续经营,帮助更多穷苦无依的人。
“我就知道有千堂在一定没问题,千堂,找襄儿的事就交给你了。”云老爷向前握住褚千堂的手,激动道。
云夫人也满是欣慰地说:“千堂真像我们亲生的儿子,总是为了云家劳心劳力,没有你的话,咱们夫妻俩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褚千堂叹息,早已习惯这对善良憨厚的夫妻如此依赖他。“老爷、夫人,你们的脸色很差,先回房休息吧,可不能小姐还没找到,你们就先倒下了。”
两老想想也对,为褚千堂的细心拍了拍他的肩,离开了大厅,丫鬟跟在后,扶住步履蹒跚的夫人。
转眼间,大厅里寂静无声,只剩褚千堂一个人伫立着。
他缓缓抡紧拳头,眉宇间有着压抑的皱折。“襄儿,你到底去了哪?”
他从小和云襄儿一块儿长大,是她的伴读、她的保护者,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感情好似兄妹。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一直将云襄儿视为娉婷佳人,对她有倾慕之心,却因为老爷和夫人是他和爹娘的救命恩人,一直无法对她言明心意。
十五年前,十岁的他和经商失败的爹娘一路流浪,没得吃、没得住,还要躲避追债的人,差点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是老爷和夫人善心大发,救了他们一家人,不仅给了他爹娘总管和厨娘的工作,还让他到私塾念书,成为有用之人。
这份恩情,他时时记在心头,爹娘在病逝前对他的叮咛,他更不敢忘——
千堂,爹娘知道你跟小姐感情好,但你要记得,云家是我们一家人的再世恩人,是我们高攀不上的,你可不能妄想小姐啊,知道吗?
这些话,让他严守分际,对襄儿小姐以礼待之,当她是可望不可及的月亮,只敢远远望着,甚至亲手替她操办婚事。目前最要紧的是——
“我得快点找到小姐,绝不能让这婚事有任何差错。”
简陋的茅屋里,不断传来婴孩的嚎啕声。
“乖,龙儿别哭了……”绑着细长辫子、穿着宽松男装的秀丽姑娘,正抱着一岁大的婴儿在茅屋里来回踱着步,心中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龙儿已经发了两天烧了,喝了江湖郎中的药草也没用,看来只能找大夫了,但她哪有银子看大夫啊,不然她也不会买便宜的药给龙儿喝了。
唉,一个月前她带着弟妹到繁荣的京城,找了食堂的工作,本以为能多挣点钱,未来能开间小店铺过活,没想到京城的开销大,她那微薄的工钱竟连大夫都看不起,她求掌柜让她预支薪俸,却被轰了出来,没了工作,她真是走投无路!有什么法子能让她在一日间挣到很多银子?
“姊姊,龙儿会死掉吗?”十岁大的小红鼓起勇气问。
“龙儿会变得跟阿毛一样吗?”七岁的男孩小军眼眶红红的。阿毛是隔壁家的孩子,据说发烧过头,之后变得疯疯癫癫的。
五岁大的男孩小山和四岁大的女孩小莲,一听到龙儿会变得跟阿毛一样,哇一声哭得惊天动地,小红和小军情绪一被感染,也跟着掉泪。
被称作姊姊的单晓阳恼了,各赏了四个弟妹一记栗暴,一双晶眸闪着强悍的火光,忿忿道:“胡说八道什么!龙儿会好起来的,绝对!”
四个孩子睁大纯真的眼看着她,似乎是在问她“真的吗”。她心里泛起苦,不忍让他们担心地硬着头皮点头。
“我们来帮龙儿祈祷吧!”小红提议,其他三个孩子都点了头,有模有样的闭上眼、双手合掌,为龙儿祈福。
“你们……”见他们认真的模样,单晓阳眼泪差点溃堤。
但她不能哭,在照顾她的乞丐婆婆撒手归世后,她收养了这五个跟她一样无依无靠的孤儿当家人时,她就决定要当好他们的姊姊,她必须坚强才行。
既然借不到银子,那她得想想其他方法……
“啊!”她想到了五年前乞丐婆婆过世后,她曾被一个扒手大叔照顾过,也学会一些技巧,每次事成,扒手大叔都会给她鸡腿,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了。
但偷窃始终是不对的事,乞丐婆婆曾教过她,宁愿乞讨,也不能卑鄙的扒窃,所以她无法以此为生,后来便离开那个大叔,自行讨生活。
之后,她发现女孩的身分容易被欺负,也不好找差事,于是穿起男装,扮男孩在食堂当小二,月银虽不多,但至少是堂堂正正的养她五个弟妹。
但现在,为了治好龙儿的病,她不得不妥协。只要一次就好……
单晓阳将龙儿放回床上,替他盖好棉被,用湿布覆住他烧烫的额头。“小红,姊姊会想办法的,你照顾好龙儿。”
她戴上帽子,把辫子藏在帽里,转眼间化做一个清秀的少年。
离开茅屋后,她弯出了小巷,热闹的市集就在眼前,她将自己隐藏在人群当中,寻找穿着显赫的有钱肥羊下手。
左边那个带了护卫的不行,右边那个看似练家子的也不行……啊,有了!
单晓阳眼睛一亮,前方迎来的那位穿著白色锦袍的高贵公子,一派斯文,身边又没带护卫,决定了,就是他!
单晓阳低着头往前走,一步步地靠近那公子。
褚千堂在踏出云家米仓后,来到热闹的市集,仪表堂堂的他立刻成为姑娘们注目的焦点,但他不以为意,快速走过一个个摊贩,心里挂念着云襄儿的下落。
已经第二十日了,他派出的众多人马都找不到襄儿小姐,身为云家总管,竟也有办不到的事,真是没有脸见老爷、夫人。
下一步,他该怎么做?
“对不住……”
就在分心之际,褚千堂被前方迎来的矮瘦少年撞上了,少年压低的嗓音极不自然,撞上他的感觉也让他觉得怪异,他眯紧眼,一把捉住少年的手——
“你做什么?”
她被捉包了?单晓阳背脊一凉,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滑下。她极力冷静下来,笑道:“对不住,公子,我不小心撞上了你,你就大人大量的放过我吧!”
“只是撞上我而已吗?”褚千堂听出她语气里的紧张,手当下探入衣里找钱袋,如他所料,空空如也。
看着她心虚低垂的头,他心里生起一抹嫌恶。
现在有多少贫困的孩子每天都努力工作以换取吃食,他不能放过一个好手好脚、却投机取巧的人!
“你,扒走了我的钱袋。”他字字锋利的指控。
单晓阳惊恐的倒抽了口气。糟,真的被他捉包了!
她是不是该向这位公子认错,然后恳求他借她银子救命?
不,太冒险了!这公子看起来很生气,要是她坦白了,他毫不心软的将她送官法办的话怎么办?她五个弟妹还小,不能没人照顾,龙儿也不能不看大夫啊!
单晓阳只能抛弃廉耻的耍赖到底。“你找不到你的钱袋关我什么事?我不过是不小心撞到你,就诬赖我是小偷,未免欺人太甚!”
褚千堂蹙眉。这少年不仅投机取巧,还强辩说谎,真是没救了。“你还敢作贼的喊捉贼,你爹娘没教过你礼义廉耻吗?”
他的话刺痛了她的心,单晓阳抬起头瞪视他,苦涩脱口。“我没有爹娘!”
像他这种出身好、养尊处优的人,自然不需要背弃所谓的礼义廉耻来行窃。
没有爹娘也不能当作偷钱的理由!
褚千堂正欲开口矫正少年偏差的行为,岂知当少年抬头的那一刻,他整个人竟被震住了,左胸处响起如雷的律跳声。
他不敢相信,真不敢相信眼前这张脸竟会出现在他面前。
“襄儿小姐……”他恍惚间脱口而出。是因为思念过度才会出现幻觉吗?
单晓阳一愣。他喊她什么儿?
“你知道你逃家让你爹娘多担心……”话说到一半,褚千堂猛地住了口。不对,他搞错了,襄儿小姐不会乖乖待在京城等着被捉,也不会穿这么寒酸的男装,而且眼前这人是个男孩,他错得太离谱了。可是,这男孩怎么长得那么像襄儿小姐……天底下有那么相像的两个人吗?
什么她逃家?看来这公子是把她认成别人了,真是天助她也!
单晓阳趁着他毫无防备之际,大力咬上他的手背。
“你……”褚千堂遭到暗算,痛得松开少年的手腕,懊恼的看着手背上的牙印,再抬起头时,少年已拔腿跑开了。
“等等,我的钱袋……”褚千堂脸色一凛。他被扒走的钱袋是襄儿小姐亲手缝制的,是很珍贵的礼物,怎么可以白白给个偷儿。
他得追上那偷儿!眼尖的他看到少年弯入前面一条巷子,那一带是贫民区,他知道有条通往贫民区的捷径,能很快追到偷儿。
褚千堂施展轻功朝捷径快步奔去,平时定时跟着护卫练武的他,身材精瘦结实,并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只能动脑的云家总管而已。
这时候,咬了人就跑的单晓阳,望着前方不远处的茅屋,心喜着自己终于有钱让龙儿治病了,却冷不防地被抹白色身影给挡住去路。
“搞什么……”她不满地嚷嚷,但一看清挡下她的人是谁时,不禁张着惶恐的眸直倒退,却不小心跌了个四脚朝天。
少年这一摔,让褚千堂发觉这少年只有五官和云襄儿相似,神韵差了一大截,更甭提他身上的市井之气有多重了。
只是,一个男孩有着和襄儿相似的脸蛋,这感觉还真奇异。
“你想跑去哪?”褚千堂朝偷儿跨前一步,斯文俊逸的外表看起来无害,那双炯亮的黑眸却充满威胁性。
单晓阳咽下了口水,在街头上打滚久了,明白面前的公子不好惹,当初她怎么会认为他是好欺的肥羊呢?
“公子,我没要跑,真的没要跑……”她慢条斯理的从地上站起,假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朝他傻傻一笑,然后,两腿一蹬又往前跑。
真难缠,看来她得跑个几圈甩掉他,才能回家了!
吓!不对,怎么跑不了、跑不动了?
褚千堂早料到少年诡计多端,早眼明手快地扣住他的肩膀,“把我的钱袋还我。”
“我哪有偷你的钱袋,你哪只眼睛看到了!”单晓阳滑溜道,想挣脱他,龙儿正等着钱救命,钱不能还他!
“等我搜到我的钱袋,看你怎么狡辩!”褚千堂沉下厉眸,伸手探向少年的衣襟里——
他是搜到他的钱袋了,却也摸到一团柔软的隆起,那像是姑娘家的……他瞠大眼,抽回手,不敢置信喊,“你是女的!”
单晓阳真没想到他会对她搜身,更让她惊骇的是,她居然忘了缠胸就急急忙忙出门了,这下不但暴露了她的女儿身又被占了便宜!
她方寸大乱,唯一能做的只有大力拍开他的手,指着他斥骂,“你这个淫贼!登徒子!竟敢摸我胸,不要脸!”
骂着的同时,帽子从她头上掉了下来,更暴露她绑着长辫的姑娘家模样。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姑娘……”向来行事临危不乱的褚千堂窘了,生平头一次遇上这种哑巴吃黄连的事。“姑娘,听我说,我不是故意唐突你,真的不是……”
正当褚千堂极力澄清他的无辜时,小军、小山、小莲三个孩子自屋中冲出来一拥而上的捶打他,他们是在茅屋里听到单晓阳的尖叫声才赶过来的,边打还边骂道:“你这坏蛋欺负了姊姊!淫贼!淫贼!淫贼!”
孩子们的拳头对褚千堂是不痛不痒的,但被淫贼淫贼的叫,可不是件殊荣。
“你们可知,我跟你们的姊姊是怎么认识的?”他问着孩子,却是蓄意的对着单晓阳说。
单晓阳脸色丕变,她不能让孩子知道她当了小偷!她向前把攻击他的三个孩子拉回来,咬牙恳求道:“我知道是我不对,但你也非礼了我,所以我们算、算扯平了,拜托你放了我吧!”
她紧张着,一颗心提得高高的,不知这公子打算如何对付她。她和弟妹们能不能生存下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放了她?
褚千堂并不想跟她扯平,非礼她和她扒窃是两回事,要是这么轻易的放过她,难保她不会再去扒别人的钱袋,他不能任由她犯错下去。
“姑娘,你有弟妹,你这个姊姊应该做好他们的榜样……”
突然,一道稚嫩的哭声盖住褚千堂的说教——
“姊姊,龙儿越来越没力气哭,病得更严重了,你有想到法子了吗?”说话的是小红,她抱着婴儿,哽咽着朝单晓阳走来。
单晓阳脸色一白,接过虚弱的婴儿,勉强挤出话。“姊姊正在想法子。”
四个孩子似敏感的察觉到她的脆弱,顿时放声大哭。
“没事的,你们哭什么,多晦气……”单晓阳气恼的真想再一人赏他们一记栗暴,最后却只能任他们抱着她的腿哭。她真的无法可想了。
褚千堂看到这一幕便迟疑了,一股怜悯的热流直涌入胸口。
他错怪她了,是因为那个婴儿病了,她才不得不扒窃的吧!
跟在云老爷、夫人身边做善事久了,他看过许多贫穷无依的人,求助无门时把自己给卖了都不意外,何况是扒窃。
既然知道她需要帮助,他就不能不管……
当他的眼光落在她那张标致且熟悉的脸蛋上时,他突地灵光一闪。
对了,既然她和襄儿长得那么像,也许可以这么做。
“姑娘,我可以请大夫帮令弟看病。”褚千堂缓缓开口,眸底闪着思量的光。
“什、什么?”单晓阳已想到最坏的下场,没想到会听到这番话。
她没听错吧,她可是扒走他的钱袋、抵死不还的小偷,他真的打算要以德报怨的帮她吗?
褚千堂知道她很难相信他的说词,但他自信能说服她与他合作。
他开门见山道:“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仅会找大夫替你弟弟治病,还会找栋宅院安顿你弟妹,让他们上私塾读书,事成后,再给你一笔银子……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改变你们一家人贫困的命运。”
他承认自己狡诈,先开出利诱的条件,知道等她心动后,她就很难拒绝他的“要求”了。
单晓阳心里一涩。果然没有以德报怨这种好事,但走到穷途末路的她,哪有拒绝的勇气?
只要她愿意,龙儿就能看大夫,她也可以拿到一笔钱,让弟妹住在能挡风遮雨的宅子里,还能上私塾学习,多令人心动啊。
只要弟妹们识字,就不用像她在食堂里赚着微薄的月银,连大夫都看不起,想开店铺也不再是痴人说梦的事了,争气点的话,弟弟或许还能上京赴考,挣个好官位。
天啊,她真想一口答应!她想改变他们一家人的命运!
但她又犹豫不决。这一切会不会是他胡诌的?抑或他要求她答应的事,是伤天害理之事?
单晓阳咽了咽口水。她可以问问吧,虽然她知道自己有九成不会拒绝,但先听听他要她做什么事,再答应也不迟。
“公子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事?”
“我要你假冒云家小姐云襄儿。”
第2章
“啦啦啦……啦啦啦……”
富丽堂皇的宅院里,从澡间里传来五音不全的恐怖歌声,路过的仆人无不瞠眼摇头。
澡间里热气袅袅,单晓阳沐浴在装满热水的大木桶里,双手划着水,佯装在河里泅水的姿态,直到玩累了,才靠着木桶休息。
“好棒,好舒服喔!”长这么大,她从没这么痛快的洗热水澡!平时只能提井水擦澡,就算难得烧水,也是弟妹们先洗,水都冷了才轮得到她,如今假冒云家小姐才有这个福气洗热水……
是啊,她只是在假冒云小姐。
单晓阳缩进水里,不禁忐忑不安起来。
昨天她答应那位公子后,他马上请了大夫帮龙儿看病,龙儿喝了药终于退烧,让她松了口气,但,也到了和弟妹分开的时候。
这是公子对她的要求,她必须在龙儿病愈后马上入住云家,而且得和弟妹分开住,一来,是想让她心无旁骛的学习礼仪规矩;二来,她假冒云小姐这件事是保密的,只有特别挑出的仆人才知道她的身分,平日也只能在竹院活动,所以身边不宜有亲人,免得人多嘴杂引起事端,这段期间,她五个弟妹会有奶娘照料,她不用担心。
小红他们现在好吗?晚饭吃了什么?龙儿退烧后,能舒适的入睡吗?
与其说弟妹们靠着她挣钱过活,倒不如说因为有他们,她才能那么坚强,说真的,她实在不习惯跟他们分开,真想念他们啊……
她初来云家,这天才知道京城里有这么一个善心世家,也因为她和云家小姐有著相仿的容貌,那位公子才会希望由她假扮逃家的云小姐,出席知府大人在一个多月后的寿宴。
老实说,假冒云小姐这件事让她感到不安,生怕自己无法胜任,但,既然她都一脚踏进来了,也只能尽力去做,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单姑娘,请尽快洗好澡,要准备用膳了。”屏风外的丫鬟喊道。
单晓阳懒懒的和热水又温存了一会,才肯跨出木桶,刚好和踏入屏风,抱着衣物的丫鬟视线对在一块儿。
“你怎么进来了!”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裸着身子,连忙捉了条布巾遮身。
“单姑娘,如意是来帮你穿衣的。”
穿衣?单晓阳纳闷道:“我又不是小娃娃,还要人家帮我穿衣,我自己来就好了……等等,你摸哪里?不要碰我!”
如意才不理会她的拒绝,强硬地上前替她擦身更衣。一阵手忙脚乱后,单晓阳苦着脸穿上绣着繁复花样的桃色衣裙。
她有多久没穿女装了?她从没穿过质料这么好的衣裳,真觉得自己怪里怪气的,过长的裙摆还让她险些踩到摔跤,她真怀念走动方便的男装啊。
褚千堂怕她第一天来到云家太紧张,不打算今天就让她见云家老爷、夫人,所以安排她在厢房里用晚膳。
当单晓阳一路“辛苦”的走回房里,看到桌上丰盛的五菜一汤和糕点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就算她在食堂打杂,常有剩下的饭菜可吃,那也都是凉了的残羹剩饭!这还是她生平吃过最好的饭菜,有糖醋鱼,又有粉蒸排骨和鸡汤。
“单姑娘,褚总管待会儿会来找你,你请慢用。”
单晓阳哪慢得起来,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夹菜来吃。
如意受惊的看着她粗鲁的吃相,捂住嘴免得叫出声。
老爷、夫人对她有着天大的恩情,所以当褚总管找上她,告知襄儿小姐离家,需由她来伺候这个长得像襄儿小姐、得假冒襄儿小姐赴知府大人寿宴的单姑娘时,她一口接下且答应保密,只是没想到,这单姑娘的吃相那么吓人。
这样她真能扮成襄儿小姐吗?如意不禁怀疑。不过,有褚总管在,应该没问题吧?
如意退下后,单晓阳更以风卷残云之势把饭菜吃个精光。
饭后,她拿了块糕点吃,想到孩子们嗜甜,但甜点是奢侈品,她向来都只买一支糖葫芦分着吃,如果弟妹们也能尝到这美味就好了……
对了,打包给他们吃!
单晓阳突发奇想的把其他杏仁糕放入一条干净的帕子里包好。
她知道弟妹们的住处,明天就带去给他们吃,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叩叩—— 褚千堂敲了敲门,踏了进来,单晓阳只来得及打好结,藏在背后。
“公……不,褚总管,有什么事吗?”她紧张道,可不想被他发现她偷藏了糕点要给弟妹,那太丢脸了。
说到这位褚公子,她本来还以为他是哪个名门贵族出身的少爷,原来是位总管,不过听如意说,身为云家总管的他可不简单,老爷、夫人平时是不管事的,府里的大小事几乎都由褚总管说了算,俨然是个地下主子。
单晓阳曾被他捉到她扒窃,知道这人精明,可不能小看他。
褚千堂一看到单晓阳穿着云襄儿平日穿的衣裳,一时震慑住心魂。
天啊,她好美!虽然眉、眼,鼻、唇,跟云襄儿无一不像,但仔细瞧,仍可以看出差异处,云襄儿的五官较为细致古典,单晓阳则充满朝气。
他干么这样看她?
单晓阳已经嫌穿女装缚手缚脚了,一被他这么专注的盯着看,身上更像是有虫子在爬,很是别扭。
之前如意将她的辫子解开,让她一头长发披散在背后,还在她头上插了好几根贵死人的发簪、挽了髻,让她觉得好笨重、好不习惯呀,他是不是也觉得她打扮成这样很奇怪?
“单姑娘,吃的还习惯吗?”褚千堂终于收敛目光,扬起温厚的嗓音问。
“怎么会不习惯,真是太好吃了,我这辈子还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菜呢!”单晓阳尽量让语气听来轻松些,不过这也是实话。
褚千堂看着桌上的情形,不用问也知道她吃得很开心,开心到鸡骨头没放在小盘子里而是丢在桌上,而且,她也吃太多了。
看来,他得先教她正确的用膳礼仪。
还有,她的站姿像个男孩,太流气了,完全不像个拘谨的大家闺秀。双手搁在背后也不太好看,好像是……
“单姑娘,你背后藏了什么?”
“没有啊,哪有!”单晓阳心虚的干笑道。
褚千堂一看就知道她作贼心虚,虽说她是因为要治她弟弟的病才不得不扒窃,但她的手法熟练,照他看来是个惯犯,难保穷怕了的她一看到这房里许多昂贵的物品,忍不住手痒的想带走。
“拿出来。”他表情严厉的朝她伸出手。
“什么?”单晓阳心跳漏了一拍,装傻道。
“拿来!”他语气多了分严厉。
干么那么凶,活似她干了什么坏事?
单晓阳觉得委屈,不想乖乖听他话。“我不要!你干么一副我是小偷的看我,我又没偷什么!”
褚千堂冷冷抿紧唇,快步走向她,然后朝她身后一捉,攫住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上的结一松开,杏仁糕撒了一地。
“你好过分,都脏了……”单晓阳颤着声音指控,她气得要命,把一个个糕点捡起来拍净。“我本来要留给小红他们吃的……”
他一定觉得奇怪,几块杏仁糕有什么好藏的,但对他们这种穷人来说却是珍馐。他只会当她是小偷,毕竟她曾偷过他一次,他对她自然会有所防备。
当褚千堂看到撒了满地的杏仁糕时,排山倒海的懊悔瞬间遍布全身。
原来她藏的是杏仁糕,是要留给弟妹们吃的。
他真不该因为她扒过他一次,就对她存有偏见,误会她偷房里的东西。
那些被她当成宝的杏仁糕,她明明可以大方的说是要带给弟妹吃的,却倔着不说,是觉得她这行为很丢脸难堪,怕被他瞧不起吗?
养尊处优、被细心照料的襄儿小姐,又何曾把食物当成宝的偷藏起来过?
她跟襄儿小姐不只长相不完全一致,气质不一样,连生长的环境都有如天壤之别,让他对她多了分心疼。
“别拍了,脏了。”褚千堂心怀内疚的劝道。
“拍干净还可以吃,为什么不?”单晓阳敌视他,存心跟他唱反调。
褚千堂叹了口气,自知被她讨厌了,试图做些弥补,“我来擦。”
他?单晓阳才不相信堂堂总管会放下身段做这些。“不用你假惺惺!”
“我不是假惺惺。你穿的那么美,可别弄脏了衣裳。”褚千堂字字真诚。
他说她美?他不觉得她穿女装很怪吗?
单晓阳满是错愕,当她看到他取出一条白色帕子轻拍拭糕点上的尘土时,她才知道他是说真的。
真难以相信,自她当扒手被他逮住后,这男人在她的印象里只有精明干练,原来他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看得她心口有点暖。
这一刻,她的眼光被他的动作给吸引住。
他擦得好小心翼翼,糕点都没有碎掉。
他的手指好修长,比她短小又粗糙的手漂亮多了。
单晓阳顺着他修长的手往上看,穿著白色锦袍的他身形颀长,气质沉稳,那方宽、没有胡碴的下巴干净得好看……她生平第一次好奇地去观察一个男人,陡地,她觉得空气都变得有点热了。
褚千堂并没注意到她的窥视,在拍净糕点后,嘱咐道:“单姑娘,你以后不用再留糕点给你弟妹,我会交代那边的厨子做给你弟妹吃。”
算是向她谢罪,误把她当成小偷。
单晓阳正盯着褚千堂看,他突然把脸转向她,对她说话,她几乎没有防备,脸庞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
“你是说真的吗?”他愿意对她弟妹那么好,让他们吃到一样好吃的糕点?
“真的。”褚千堂保证道。
单晓阳眸子亮了,好生感动,她没想到他人还满好的。“那、那可以做糖葫芦吗?如果他们能一人一支的话,一定会很开心的!”
褚千堂被她兴奋的情绪感染,扬着唇角笑道:“不只糖葫芦,只是他们想吃的甜点,应有尽有。”
“太好了!”单晓阳早已忘却了心里的委屈和对他的敌意,乐不可支地笑着。
褚千堂泛起微笑,发现她个性虽然冲了点,但,本质上是单纯不记恨的,是个好相处的姑娘。
而且还有颗凡事为弟妹着想、牺牲的心。
她当扒手是为了发烧中的弟弟,答应假冒襄儿也是为了弟妹,现在他竟只靠着糖葫芦就收服她的心,她真是个好姊姊。
褚千堂眸里闪动着温柔,忍不住想逗逗她。“对了,单姑娘,有件事我想问,你把杏仁糕包起来,不怕放到明天会坏掉或生虫吗?”
单晓阳睁大眸,一副没想到的表情,丢脸的垂下头。
褚千堂真觉得她的反应好可爱,像极了无辜的小狗,竟伸出手想摸摸她的头……他猛地回过神,抽回手,语气一下子又变得平板,“住在这里,还有什么问题吗?”
单晓阳仍垂着头,她看着那快盖过鞋尖的纱裙,认真道:“我觉得裙子太长了,短一点才好走路。”
褚千堂唇角抽了抽,心中一叹。
“单姑娘,明天起你有许多东西要学习,早点休息吧。”
这丫头是很有趣,可一点都不像个拥有闺秀风范的姑娘啊。
这可不行,魏夫人明天就来了,他得请魏夫人好好帮他改造她
住在云家的第一夜,单晓阳眼睁得陡大,睡不着。
她身上盖的锦被太舒适了,床榻柔软得像云朵,她好像不是她,是个陌生人,她真怕她所看到、碰触到的一切都是幻觉,害怕一闭上眼睛,待明天醒来后,就会回到那间简陋的茅屋里。
她用力捏了脸颊—— 会痛,好痛!这是真的!
当然褚公子也是真实的人,他称赞她穿女装很美,他用帕子帮她擦拭糕点,他有一双修长好看的手,他承诺说要请厨子帮弟妹做糖葫芦,这些都是真的……
单晓阳把锦被拉到眼睛下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起褚公子,她的心情就很好,不过褚公子到底叫什么名字?她只知道他是云家威风凛凛的总管。
明天再问他好了,她该睡了……
正当单晓阳想入睡之际,迷迷糊糊的听到门外传来耗子的叫声,她禁不住吵,穿上外袍下床,推开房门,不过凶耗子没看到,倒看到一只刚出生,爬得慢吞吞、不时撞墙的小耗子。
小耗子模样可爱,她一时起了同情心。
“好可怜,你被你娘抛弃了吗?”她心疼地把小耗子放入手心,带进厢房里。
褚千堂特地请来鼎鼎有名的魏夫人来教导单晓阳礼仪。
魏夫人曾担任过太后的贴身女官,本身也出生书香世家,对礼仪十分讲究。
当她抵达的那一刻,被派到竹院照料单晓阳起居的仆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单晓阳绝对会被魏夫人教训得很惨。
“你竟在打哈欠!大家闺秀怎么能打哈欠!”脸部削瘦的魏夫人严苛的拿着扇子比着她斥道。
“因为昨天太晚睡……”单晓阳连忙捂住张大的嘴,小声的道。
这个老太婆鼻子挺得高高的瞪她,好可怕喔!褚公子人呢,把她丢给这个老太婆后就不管她了吗?
其实褚千堂是个大忙人,一大早要到米仓巡视,还有一大堆杂事要分派给仆役做,另外还兼帐房的工作,简直分身乏术。
“站好!”
单晓阳也想乖乖站好,但许是她不习惯睡太柔软的床榻,腰有点酸,想揉揉。
魏夫人眼底冒火的用扇子打她的手背。“不要乱动!”
才和单晓阳相处半个时辰,魏夫人就发现这丫头站没站相,不是打哈欠,就是东摸一下、西捉一下痒,这像什么话,宫里五岁小公主的礼仪都比她好。
“你从这里走到那边给我看看。”她指示道。
要她走路?单晓阳怕极了跌倒,拎高裙子走,还一时改不了在食堂端菜的习惯,走得很快。
“哪有姑娘像你这样拎着裙子走,还走那么快!给我慢慢走!”魏夫人吼着。
单晓阳瑟缩了下。好吧,要她慢,她就慢慢走。
她走得慢吞吞,真觉得两只脚都快绊在一块儿,别扭至极。
魏夫人脸皮抽搐着。“你是老人家吗?给我快一点!”
快点走不行、慢点也不行,要她怎么走?
单晓阳从来没有像个大家闺秀般生活过,女扮男装在外的她习惯自由自在、不受束缚的日子,现在得处处计较,令她极为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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