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发表于 2013-4-15 18:59

《元帅娘子求下堂》(臣妾发威3)作者:香弥

书  名:元帅娘子求下堂
系  列:臣妾发威之三
作  者:香弥
出版日期:2012年5月16日

【内容简介】
世人说他用兵神准,能兵不血刃擒拿敌手……废话!
为了追妻,他早把兵法使得炉火纯青,退敌几十万蛮兵又算啥?
真要他说,要让那暗恋多年的郡主爱上他还比较难,
自从年幼时不情愿地为她所救,他便记住了她,
偶然重逢后,本想尽快偿还恩情了事,
没想到越了解她的刀子嘴豆腐心,他就越是不受控制的被吸引,
因此当她的父亲争夺王位失利,她与母亲险些遭株连之际,
他便决定迎娶她,非但不怕被连累,甚至欣喜有机会能保护她,
而他的付出终究有了回报,每当穿上她亲手缝制的衣裳,
以及她羞涩承认分离后对他的思念,他便觉得此生再无所求,
未料婚后两人甜蜜日子才过没多久,
那昏君因觉得他功高震主,竟派人偷袭她,
令毁了容的她自卑得不肯再见他,甚至自请下堂离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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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 发表于 2013-4-15 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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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约莫十岁、十一岁的女孩与几个姊姊一起出门,途经一家客栈,见到一名少年被店小二粗暴地给撵了出来。

  “走走走,没钱还住什么客栈,又带了一身病,可别死在咱们店里。”店小二嫌恶地推了少年一把,将病重的少年给冷不防推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女孩看不过去,上前问。

  见她穿着一身锦衣罗裳,非富即贵,店小二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解释,“小姑娘,这小子没钱却想白吃白住。”

  少年撑着虚弱的身子吃力地起身,哑得厉害的嗓子愤怒辩解,“我有银子,只是被偷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总之你现在就是没银子住。”

  一旁的女孩觉得店小二咄咄逼人,有些可恶,她瞪了店小二一眼,正要开口,一块出来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姊姊没耐性地催促,“你再磨蹭,咱们可要先走,不等你了。”

  女孩身上没带银子,在身上摸了摸,随即解开戴在颈子上的一枚金锁片。

  “那不是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金锁片吗?你拿下来做什么?”其中一名姊姊问道。

  “我戴腻了,不想要了。”她飞快将金锁片塞到那少年手里,“赏给你吧。”然后匆匆跟上姊姊们,坐上停在前面等候的马车。

  少年脸上的神情却不是感激,而是满脸屈辱,她戴腻了才施舍给他,他又不是乞丐!

  拿着那枚金锁片,少年追上前去想还给她,他才不要她的施舍,但病重的他追不上,只能不甘地瞪着那辆马车越走越远。

  第1章

  日耀皇朝,康华十年三月初八。

  春暖花开时节,花红柳绿,莺啼燕舞。

  牧颂晴携着侍婢兰儿走在青州最繁华的翠堤大街上,嘴角弯着抹笑,左右张望着街道两侧商铺,想着该买什么给娘亲当两日后的生辰礼物。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金钗珠宝这些贵重的首饰她买不起,虽然身为二皇子康王的女儿,但在数年前娘亲已不受宠,连带的她这个女儿也跟着失宠。

  五年前,她十一岁那年,父王不顾娘亲的哀求,强行把人送到青州的别苑,表面上说是让她养病,实则是将她撵出王府,母女俩从此在青州住下,不曾再回康王府。

  这些年来王府也甚少再送银钱过来别苑,一切生活所需全靠娘亲变卖她昔日的首饰维持,因此日常的吃穿用度都十分节省。

  有时她会腌些桃子、青梅,让兰儿拿到饭馆、商铺卖,不然便是做些女红,赚些银子贴补家用。

  荷包里的银子是这几年她辛苦攒下的钱,她想挑个能让娘亲喜欢,又买得起的物品讨娘亲欢心。

  经过一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她脚步顿了顿。娘亲以前在王府时很爱美,总是将自个妆扮得美艳无比,但这两年来已渐渐不爱打扮,很少再描眉敷粉。

  一来是为了省钱,二来是精心妆扮却无人欣赏吧。

  打从她们搬到青州的别苑,父王不曾来看过她们,连只字片语的问候也无,娘亲从日日盼望,到现在应该已死心了。

  “兰儿,你说我买什么好?”她回头问跟在一旁一起长大的侍婢兰儿。

  兰儿想了想,“买根簪子给夫人吧,夫人常用的那根簪子已用了很多年。”

  “那根簪子是父王送给娘亲的,她一直很喜欢,所以镇日都戴着,只怕我送她簪子,她也不会用。”牧颂晴脸上那对好看的弯月眉微微蹙起。

  “那买个手镯?”兰儿再提议。

  她轻轻叹气,“那些好点的翡翠玉镯只怕我的钱不够,金镯更别提了。”她眸光不经意一转,瞥见一旁摊子上有条十分别致的项炼。“兰儿,你瞧那链子倒挺好看的。”

  “是不错。”

  两人正要走过去拿起项炼细看时,有一人忽然撞到了牧颂晴,她踉跄了下,站稳后却发觉手里的荷包不见了,这才惊觉遭抢,她气急败坏地拔足朝那人追过去。

  “别跑,把荷包还给我!”

  追了一阵,见那人越跑越远,她气喘吁吁眼看就要追不上,忽然瞄到前方骑在马背上的人十分眼熟,她急忙跑过去求助。

  “上官将军,我的荷包被抢了,你快帮我追回来。”

  “你的荷包被抢干我何事?”骑在马上的男子高大健硕,有一双张扬的浓眉,凛锐的黑眸,挺直的鼻梁下是一张薄唇,脸庞的轮廓如刀削斧凿般深邃,清冽的嗓音淡淡丢了句。

  见他竟不愿帮忙,她不禁恼道:“你是将军,看见贼不该抓吗?”

  他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我是将军,只管打仗,抓贼是捕快的事。”

  “你!算我傻了才找你帮!”她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她真是蠢,竟然找他帮忙。

  每次见了她,这上官凤驰不是冷嘲热讽就是揶揄调侃。

  像前几日一家米铺打算要歇业,要降价出清店内白米,她和兰儿跟着众人一块去抢购便宜的白米,好不容易抢到了十来斤的白米,正喜孜孜扛著白米走出来,耳边便传来一道嘲讽的嗓音—— “啧啧,郡主方才抢白米的那股狠劲,让末将佩服之至,只怕连末将也抢不过郡主。”

  再前阵子,她在摊子前试戴一支发簪,询问兰儿好不好看时,他路过见了,又挖苦地说:“可惜了那支簪子,戴在不合适的人的头上,就像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类似这种事,这两、三年来多不胜数,总之,每次看见她,他那张刻薄的嘴总是吐不出好话来,也不知她是哪里得罪了他,惹得他这么不喜欢她。

  不再浪费唇舌求他,牧颂晴决定自个儿去追贼,然而那贼早已跑得不见踪影,四处寻不到人,她又急又恼。

  原本骑马悠悠前行的上官凤驰,瞟见她着急的神色,陡然扬鞭纵马急驰而去,不久,他手里拎着个湖绿色的荷包,回到她面前。

  “郡主,这是你被抢走的荷包吗?”

  她双眸一亮,急忙点头,“没错,快给我。”不知他为何改变心意帮她抢回荷包,她欣喜地伸长手臂想接过。

  他没有立刻归还,而是倒出了一半的银子后再还给她。

  “你拿我的银子做什么 ”愣愣接过荷包,她一脸愕然。

  “这些权当帮你抓贼的酬金。”他说得理直气壮。

  “上官凤驰,你可是堂堂青州将军,却连这种钱都敢贪 ”她不敢置信地怒目斥道。

  “郡主言重了,若非我帮你取回这荷包,你连一文钱都没有,如今我取一半当酬劳也算合情合理。”他骑在马背上垂眸睨着她,薄唇似笑非笑的半弯着。

  “哪里合情合理?”她拧眉瞋目,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下一瞬,想到什么,她改口,“好,你要一半可以,先把钱还我,我要数一数,确定你拿走的是一半,没有更多。”她朝他伸出手。

  他耸耸肩,将手上的银子递给她。“你仔细算吧。”

  她数了数,将钱全都塞回荷包里,只留下一枚铜钱塞到他手上。

  “想贪我的钱,门儿都没有,这一枚铜钱就权充酬金赏你吧。”得意地说完,她飞快掉头离开。

  上官凤驰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把玩着那枚铜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薄唇咧出玩味的笑。      

  青州城郊有片桃花林,花开过后便会结桃子,所结的桃子虽然不大,还有点酸涩,但拿来腌渍后滋味不错,除了自个儿吃,还能拿去卖钱。

  因此这日牧颂晴领着兰儿,特地来这儿采桃子想拿回去腌渍。

  “兰儿,那里有几颗很大的桃子。”她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想摘下那几颗大桃子。

  兰儿也过来帮忙,努力拽下枝干好让她摘取。

  枝桠间结了密密的蛛网,牧颂晴小心避开那些蛛网,好不容易终于摘到一颗大桃子,她喜逐颜开,“我摘到了。”但下一瞬,她又惊呼出声。

  “啊—— ”

  “怎么了,郡主?”

  “好像有蜘蛛窜进我袖子里了。”她甩着衣袖,想将跑进袖子里的蜘蛛甩出来。

  “我帮郡主看看。”兰儿急忙卷起她的衣袖,想抓出那只蜘蛛。

  牧颂晴抖了下,“它好像钻进我衣裳里!”想到有只蜘蛛在身上爬着,她不禁头皮发麻。

  兰儿抬头看了看左右,“这儿没人,要不郡主把衣裳脱了抖一抖吧。”

  见附近只有她们没有旁人,牧颂晴点点头,解开衣带,先脱下粉色的外衣,交给兰儿,再脱下里面的中衣,身上只剩下亵衣亵裤。

  兰儿接过衣物,仔细检查上头有没有蜘蛛。

  牧颂晴则扯开亵衣低头查看。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异物落到她头上,她下意识抬手抓起,发现是一根枯草,她有些纳闷怎么会有跟枯草掉在她发上,她仰起脸朝四周望了望,赫然在几步距离外的一株树上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

  她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倏地,思及什么,她飞快的掩住胸前。“你都看见了 ”

  兰儿上前将衣裳披在她身上,遮住她的身子。

  “看见了。”上官凤驰曲着一条腿坐在枝桠上,嘴里叼着根草斜睨着她,坦然点头承认。边境无战事,他很清闲,因此看见她们出门,便也跟着来了。

  “你无耻!你方才为何不出声?”她气急败坏地质问。

  他凉凉地回了两句话,“光天化日下宽衣解带,是我无耻还是你无耻?”

  “我以为没有人才会这么做,哪里知道你竟然藏在这儿偷看!”她一双水眸又羞又恼地怒瞪他。

  上官凤驰眉头一挑,“我来得可不比你们晚,何况你那身子又没几两肉,瘦巴巴的有什么好看?”

  “你、你—— ”见他双眼还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她气得咬牙,“那你还看 ”

  “我在同你说话,不看你难道要我闭着眼?”

  “你不懂什么是非礼勿视吗?”

  “我是个粗人不懂那些。”他恶劣一笑,从树上跃下来,走到她面前,双臂抱胸,“末将奉劝郡主,往后就算在野外无人处也还是别轻易宽衣解带,万一遇上个心存不轨之人,可要吃亏了,今日遇上我,是你好运。”说毕,他叼着草悠然离开。

  牧颂晴恼得两道好看的弯月眉都皱了起来,低叫着,“遇到你分明就是厄运,哪里是好运?”

  “郡主别气了,我瞧上官将军似乎没有恶意。”兰儿劝道。

  “他没有恶意?他不只无耻地偷窥我,方才还嘲笑我身子瘦巴巴没有看头!”

  兰儿抬眸看了看她,“郡主确实是太瘦了些。”郡主承袭了夫人的美貌,清艳秀雅,明眸皓齿,唯独身子骨太单薄了些,怎么都吃不胖。

  “兰儿,你还帮他说话?”

  “这件事上,上官将军没说错,郡主该再养胖些才是。”两人一块长大,牧颂晴待她情同姊妹,因此兰儿也不怕惹恼她,边坦白直言,边为她将衣裳穿好。

  心里却颇感困惑,上官将军的府邸与她们住的别苑只有一墙之隔,但也不知为何,这上官将军每回见了郡主,就是老爱调侃奚落她,惹郡主生气。

  “我这身子就是养不胖有什么办法。”被上官凤驰一搅和,牧颂晴没心情再采桃子,穿好衣裳后,与兰儿一人提着一只篮子,坐上别苑的那辆旧马车回家。

  待她们走后,方才先行离开的上官凤驰却从树丛后骑着马出来,遥遥跟在后方,似是想到什么,薄唇扬着浅笑。

  “兰儿,你先去买菜,我去那儿瞧瞧。”牧颂晴指了指旁边的另一条大街,那条大街专卖文房四宝、琴棋书画之类的用具。

  明白郡主肯定又是要去书肆,兰儿点点头,“那我买好菜再回来找郡主。”为了节省开支用度,夫人遣走了别苑里泰半的下人,只留下一名年迈的老管家和一名厨娘,还有两个打扫的丫头。今日厨娘家中有事,因此她替厨娘出来买菜。

  “嗯。”牧颂晴朝她挥挥手,提步朝那条大街走去。

  她要去的地方是一家书肆,是一年多前开设的,她去年来买文房四宝时,见到在店里作画的苏文钰,他面容文雅,待人彬彬有礼,学识渊博,令她顿生好感,此后便常来书肆买东西。

  希望今天能和苏大哥多说些话,她脸上透着期待,脚步轻快地来到书肆前。

  在门外便瞥见一名书生模样的青年在店里作画,她唇角弯起欣喜的笑,正要走进去,忽见里面有名女子掀开帘子走出来,端着杯茶走到青年身边,将茶递给他后,拿出手绢,亲匿地替他擦去手上沾到的墨汁。

  而苏文钰文雅的脸上噙着温柔的笑,笑吟吟地似在对着女子说什么。

  牧颂晴仔细一看,不禁微愕,她虽只是远远瞧过登上画航的她,可那容貌她不会认错,那不是青州城的花魁顾茵茵吗?她怎么会在这里?

  接着又见顾茵茵挽着他的手臂,两人亲密地低头交谈着,牧颂晴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顾茵茵不经意抬眸,发现杵在门口的她,拉了拉苏文钰,“文钰,有客人上门了。”

  听见她直呼苏文钰的名字,牧颂晴柳眉微蹙,看见苏文钰朝她望过来,她才勉强挤出笑容走进店铺里,“苏大哥。”

  “郡主来啦,今日要买些什么?”苏文钰脸上泛起温和的笑容。

  “我、我是来买……”她一时想不出来自个儿要买些什么,下一瞬,望向站在他身旁的姑娘,讷讷问:“苏大哥,顾姑娘怎么会在这儿?”

  “她上个月已赎了身,现下是我的未婚妻。”苏文钰为两人引见,“茵茵,这位便是我同你提过的颂晴郡主。”

  “民女见过郡主。”顾茵茵娟美的脸庞绽开微笑,朝她福了个身。

  听见她竟是苏文钰的未婚妻,牧颂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须臾,她才问:“苏大哥是什么时候订的婚,我怎么都没听说?”

  “约莫是二十天前的事了。”

  “二十天?”

  “没错,下个月我们俩就要成亲了,届时请郡主来喝杯水酒。”苏文钰热络地邀请她。

  他们……要成亲了 牧颂晴努力撑起脸上的笑容,颔首应道:“好,一定到。对了,兰儿在等我,我先走了。”

  脸上的笑容再也撑不下去,她垂首转身快步走出去。

  “郡主,你不是要来买东西吗?”苏文钰叫住她。

  “我一时忘了我娘亲让我买什么,下回再买。”丢下一句话,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远离书肆,她才放缓脚步,还来不及平复心头的失望,一道含着揶揄的清冽嗓音就在她耳旁响起—— 

  “啧啧,郡主这是不是就叫做‘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听见那道熟悉的嗓音,心情欠佳的她没好气地回头横去一眼。

  “你别跟着我!”这家伙怎么这么阴魂不散,时不时就窜出来?青州将军可以这么闲吗?

  “郡主这是被末将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吗?”上官凤驰噙着调侃的笑。

  “我是看见你就烦,离我远点。”她冷着脸挥手想驱离他。

  上官凤驰没离开,继续出言奚落,“郡主落花有意,可惜人家流水无情,真可怜。”

  她嘴硬的否认被他一针见血点破的心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我闪远一点!”这家伙为何会知道她对苏大哥有意,还特地跑来嘲笑她?太可恶了!“堂堂将军放着正事不办,有空跑来这儿闲晃,怎么不去多抓几个坏人,也好替百姓除害。”她怒目指责。

  “郡主怎么老把将军跟捕快给混为一谈,抓贼是捕快的事,末将可不便逾越。打从两年前我将来犯的蛮兵杀个片甲不留,这两年来他们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所以末将确实很闲。”

  “那你可以去练兵呀。”

  “末将麾下青州军兵强马壮,每日练兵三个时辰已足够,再多若是累坏他们可就不好了。”他悠哉答道。

  “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你以后不要再在我眼前晃。”

  “如郡主所愿。”他脸上那对张扬的浓眉微微一抬。

  见他没反驳,还罕见的顺着她的话说,她感到奇怪的看着他。

  “不过郡主可别太想念末将哟。”

  丢下这句话,他扬笑旋身而去,留下牧颂晴不明所以的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替午睡醒来的娘亲梳着头,发觉她的头发这一年来白了不少,牧颂晴有些担心。

  “娘亲,今日很温暖,不如咱们出门踏踏青吧。”娘亲每日闷在别苑里,镇日愁眉不展,带她出去走走透透气,也许心情会舒畅些。

  祈如春摇头,“不了,我有些累,你想出去就带着兰儿去吧。”说完,她掩唇咳了数声。

  “郡主、郡主—— ”兰儿脚步匆匆从外面进来。

  “什么事?”

  “夫人。”看见祈如春醒了,兰儿赶紧福了个身,这才望向牧颂晴,“郡主,我知道上官将军这阵子没再出现,是上哪去了!”

  “他上哪去了?”打那日在书肆外见过面,她约莫有半个月没再见到上官凤驰,不再有人老是对她冷嘲热讽,虽然舒心不少,却总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兰儿连忙将听来的消息告诉她,“上官将军表态支持八皇子。”

  闻言,祈如春诧问:“兰儿,你说上官凤驰表态支持八皇子?”

  “是,这是奴婢方才将腌桃子送去客栈时听来的消息。据说两年前陛下于出巡途中猝然驾崩,因未立太子,也未立下遗诏,众皇子开始争夺皇位,朝中局势一片混乱,不少皇子指挥自己的兵马打了起来,听说先前占领都城的是五皇子的兵马,但不到一个月,便被二、三和六皇子联军打败。”

  “那么王爷现下的情况如何?”心系夫婿,祈如春急问。

  “据说王爷目前与三皇子、六皇子一起控制了都城,但对由谁继位之事三人争论不休,有人说他们三人占了地利之便,日后必定是由他们其中一人继承大统。”

  听见夫君可能有望成为皇帝,祈如春面上忍不住露出喜色。

  牧颂晴则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上官将军为何会选择支持八皇子?而不是父王或是其他两位皇子其中一人呢?”八皇子势力单薄,支持他对上官凤驰能有什么好处?

  闻言,祈如春脸上喜色敛去,蹙眉忖道:“这上官凤驰骁勇善战,自他十五岁从军以来,每战皆捷,听闻先帝曾在大殿上夸赞他有一人当关、万夫莫敌的气概,因此他在十七岁时便被提拔为青州将军,镇守青州期间,连连击溃来犯蛮军,使得这些年来蛮军未敢再犯境。八皇子若得他扶助,可谓如虎添翼,只怕足以力抗三位皇子的兵马。”

  青州与达伦大草原接壤,蛮族各部世居在达伦大草原,以游牧为生,天生体型人高马大、孔武有力,觊觎日耀皇朝肥沃土壤,时常兴兵犯境,侵扰边境一带居民,在上官凤驰镇守青州前,皇朝的守军常吃败仗,迫使皇朝须以大量的银两和丝绸布疋、粮食求和,成为日耀皇朝很大的隐患。

  见娘亲眉头紧锁,牧颂晴问道:“娘是在担心父王吗?”

  “你父王不仅要对付另位两位皇子,还要应付有上官凤驰帮助的八皇子,这一仗只怕很难打,若是一不小心可能连命都不保。”想到其中的凶险,祈如春忧心忡忡。

  牧颂晴摇着头,“我不明白这皇位究竟有什么好的,值得这么多人争得头破血流?”甚至连上官凤驰都跑去凑热闹,怪不得那日他会对她说出那么奇怪的话。

  哼,他不在她清静多了,她才不会想他呢……

  见女儿不懂,祈如春解释,“只要得到皇位,就能拥有整个日耀皇朝,所有的人见到皇帝都须俯首跪拜,握有至高权力,那是人人都想得到的位置,若是日后你父王登基,你便是公主了。”

  “是公主又如何?会比我现在还快活吗?”她望着母亲。

  被女儿这么一问,祈如春一时语塞。没错,纵使丈夫得到帝位,怕是也不会再眷宠于她,那么和现下又有什差别?

  他虽然没休了她,但这些年来她早被他遗弃在别苑里,不闻不问。

  “可那是你父王的愿望。”这是他想要的,所以她希望他能得到。

  “以父王的才能,他若登基,只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牧颂晴脱口说。父王为人薄情寡义,才智平庸又贪好女色,她不认为这样的人能成为英明的君王。

  听见女儿的话,祈如春美艳的脸孔一沉,喝斥,“颂晴,他是你父王,你身为女儿,怎可如此议论他!”

  见母亲生气,牧颂晴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心里却不认为自个儿有说错。

  这场远在都城的夺位之争一时还影响不到在青州的她们,但随着争斗越来越惨烈,青州也渐渐不再平静,祈如春更是时时关注局势的发展,日日祈求丈夫能在这场夺位之战中胜出。

  这期间牧颂晴常常听见上官凤驰的消息,例如某场战事中,他率三千兵马击溃三皇子的两万精兵,或是他单枪匹马斩杀了康王旗下三员大将,抑或是他只领着少数精锐的手下,闯入六皇子大本营,烧毁了所有的粮草等等,这些消息为他的骁勇善战添加了传奇色彩。

  第2章

  两年后

  春天,李花盛开,一阵风来,枝头花瓣纷飞,犹如飘雪。

  “咳咳咳咳……”坐在李树下的祈如春掩着唇一阵剧咳。

  牧颂晴连忙轻抚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回头吩咐侍婢,“兰儿,快去端药过来。”

  “是。”兰儿应了声快步离开,不久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

  牧颂晴端着碗服侍娘亲慢慢饮下后,劝道:“娘,外头冷,咱们回屋里吧。”

  祈如春摇摇头,“我想再坐一会儿。”她脸上带着病容,面色憔悴苍白,已不复见年轻时的美艳风姿。

  望着枝头上雪白的李花,她陷入昔日她以侧妃的身分,被迎进康王府时备受恩宠的回忆里。

  那时王爷的万千宠爱全都集于她一身,是她最快乐的日子,但好景不常,王爷迎进了另一名侧妃后,就把先前对她的呵宠全转向那名侧妃,对她不仅呵宠不再,还将她连同女儿一块遣送来别苑。

  “红颜未老恩先断。”喃喃吟了句诗,望着女儿这两年来益发清丽脱俗的脸庞,祈如春拉着她的手叮咛,“颂晴,你要记住,不要相信男人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那些话都当不得真的。”

  心知母亲必然又想起了父亲,牧颂晴心头无奈又怜惜。

  见女儿似是不甚在意她说的话,她扬高了嗓音,“你别不相信娘说的话,你看看娘便知道了,当年你父王是如何宠爱着我,可一旦有了新人,他眼里再也没有我,咱们在别苑这些年来,他甚至连只字片语的关心都没有。”

  牧颂晴好言劝哄着,“娘亲,我知道了,您就别想那些事,咱们这些年住在这儿无须再理会王府里那些纠葛,不也过得很清静吗?当年那些事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惦记了。”

  这些年在青州的生活她很满意,虽然别苑这儿的一切用度比在王府简陋太多,可娘亲用不着再跟府里的王妃和那些宠妾、侧妃们勾心斗角,日子过得舒心多了。

  “女儿,你不怨你父王这么对你吗?”

  “怨过,但现下已不怨了。”她早已想通,不再去惦记那个薄情的父王。父王没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她又何必记着他。

  只有娘亲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父王有朝一日能来看看她,甚至接她回去,可来到这里几年,父王从来不曾出现,也无意接回她。

  娘亲从期待到后来的失望,她全都看在眼里,但她怎么安慰也无法抚平娘的伤心。

  “娘,别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不如我跳支舞给娘看?”

  祈如春点点头,“好,娘也好久没看你跳舞了。”

  穿着一袭淡黄色春衫,牧颂晴口中随意哼唱着一首曲子当伴奏,抬起两臂,踮起足尖,翩然起舞。

  她摆动着身子,时而如风中纤柳似的摇曳生姿,时而如精灵般欢快轻盈的舞动跳跃着,随着她口中的旋律越来越快,她旋动着的舞姿也越来越快。

  春风吹落一树李花,飘落在她发上、身上,犹如绝世仙子般飘逸出尘。

  祈如春和兰儿都被她的舞姿给吸引住了。

  突然间,数名穿着皂色长袍的衙役闯了进来。

  “哟,都大祸临头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儿唱歌跳舞啊。”有人出言讪笑。

  牧颂晴停下脚步,目光惊疑地望向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擅闯进来?”

  别苑年事已高的老管家,从后方气喘吁吁追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禀告,“夫人、郡主,小、小的拦不住这几位官爷,他们说有事要见夫人,便直闯了进来。”

  祈如春站起身,沉声道:“几位官爷为何擅闯敝宅?难道你们不知这里是康王府别苑吗?”

  一名衙役瞄了瞄她,再瞅了瞅牧颂晴,语气里半分尊敬都没有,还透着抹幸灾乐祸,“咱们就是知道这是康王府别苑才进来的。”

  他那猥琐的眼神让牧颂晴见了有些厌恶,不禁皱眉,“你们方才说什么大祸临头,是什么意思?”

  这时一名师爷打扮,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走上前,一揖之后说:“夫人、郡主,咱们是奉州府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两位。”

  “你们凭什么说要捉拿我和娘,我们犯了何事?”牧颂晴惊愕质问。

  “康王兵败被诛,八皇子已在都城登基为帝,陛下有令,所有皇子的家眷皆须押往都城听候发落。”

  闻言,祈如春心头一震,脸色愀变,“你说什么……康王被诛 ”

  “没错。”

  “咳咳咳咳……”祈如春震惊地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激动得掩着唇,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

  牧颂晴担忧地轻拍抚她的背,“娘亲您别激动,当心身子。”

  那名师爷神色有些不耐烦,“请夫人和郡主随我们回去覆命。”他使了个眼神,命两名衙役上前带走她们。

  兰儿焦急地护在她们身前,“你们想对夫人和郡主做什么?”

  一名衙役粗鲁地一把推开兰儿。“走开,不干你的事,再挡着咱们,连你一块抓。”他与另一名衙役分别拽住牧颂晴与祈如春,要将两人带走。

  牧颂晴奋力挣脱后,奔上前用力推开抓着母亲的衙役,将母亲护在怀中,怒目瞪着他们,“不许你们碰我娘亲,她有病在身,要走我跟你们走。”

  “康王已兵败被诛,你以为你们还有本钱讨价还价不成!”那名衙役咒骂一声,随即抬起手便要朝她打下,这时猛然传来一道喝斥声。

  “住手!”

  衙役回头一看,瞥见三名身穿铠甲的军人走进来,为首的那名男子一袭玄色铠甲,俊挺伟岸,英姿勃发,腰间系着一把黑鞘长刀。

  师爷见到他,急忙恭敬地上前行礼。“见过上官将军。”

  看见他,牧颂晴眸里闪过一丝连自个儿都没察觉的欣喜,“上官凤驰!”

  上官凤驰朝她扬了扬眉,薄唇微扬一笑,接着看向祈如春,拱手道:“末将来迟,让夫人和郡主受惊了。”

  “上官将军,王爷当真死了?”祈如春不敢相信的再次求证。

  “是的,夫人。”上官凤驰颔首道。

  祈如春身子一晃,摇摇欲坠。

  “娘亲!”牧颂晴急忙扶住她。

  上官凤驰瞪向师爷,“这儿交给我,你们先回去。”

  师爷微一犹豫,但心忖上官凤驰是辅佐陛下登基的大功臣,是当今陛下跟前的大红人,不好得罪,遂应了声,便率人离开。

  祈如春忍着丧夫的悲恸之情,心中明白康王争夺皇位失败,新帝登基必然饶不了他们这些家眷,不是被流放到边陲,便是沦为奴婢。她这病弱的身躯再活也没多少时日,会有何下场她不在意,但她必须为女儿谋一条生路。

  这么想着,她扑到上官凤驰面前,双膝跪地央求,“妾身愿返回都城听候发落,但求将军网开一面,放了颂晴。”

  牧颂晴着急地想扶起母亲,“娘亲,我绝不会独自逃走,让您自个儿前往都城,要去我们一起去。”

  “娘在说话不准插嘴。”祈如春朝女儿厉斥。

  被母亲这一喝斥,牧颂晴委屈地抿着唇不再出声。

  上官凤驰扶起祈如春,“夫人请起。”瞥了牧颂晴一眼。

  见他神态平和,似是有商量的余地,祈如春心念电闪,如今唯有一个方法能保住女儿,“将军,颂晴今年十八岁,未曾婚配,她能歌善舞,模样生得也不差,求将军收了她吧。”八皇子能登基称帝,上官凤驰可说功不可没,以他如今的威名,必能庇护女儿。

  “你要我娶她?”他瞥向牧颂晴,打量货品般的将她从头看到脚,那放肆的眼神带着一抹兴味的笑意。

  没想到娘亲竟想将她许配给他,牧颂晴连忙出声反对,“娘,我不嫁,我怎么能在这时候嫁人!”

  “你给我闭嘴!”祈如春怒斥一声,回头再望向上官凤驰,“将军娶妻了吗?”

  “末将尚未娶妻。”他随手摘了朵李花在手中把玩,眼神不时玩味地瞟向牧颂晴。

  “不是妾身自夸,放眼青州,只怕找不出几个生得比颂晴更美的姑娘了,颂晴绝不会辱没了将军。”祈如春神色急切地道。

  他上前两步,握着牧颂晴的下颔,左右打量着。

  拍开他的手,牧颂晴愤怒的瞪着他,用眼神传达不想嫁给他的心意。

  上官凤驰仿佛看不懂她眸里的拒绝之色,噙着笑回头询问两名随行下属,“依你们看,她可配得起本将军?”

  两人惊讶地面面相觑,听将军的话似是有意答应这门亲事,交换了个眼神后,两人说道:“将军与郡主可称得上是郎才女貌,十分匹配。”

  听见他们的话,他满意地点点头。

  一直紧盯着他的祈如春急忙问:“将军是答应了这桩婚事?”

  斜睨牧颂晴一眼,上官凤驰挑了挑眉,“就怕郡主嫌末将是个粗人,配不上她。”

  “将军愿娶颂晴是她的福气,她哪有资格嫌弃将军。”见女儿要出声反对,祈如春狠狠瞪了女儿一眼,警告她不准开口。为免夜长梦多,她赶紧再说:“那么这婚事就尽快办了吧。”

  “娘对自己身子的情况心里有数,再活也没多少时日,你若不嫁上官凤驰,娘就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为了娘亲这番话,翌日,牧颂晴便仓卒地披上嫁衣出嫁,由于决定得匆促,婚宴仅邀请了几名邻居和上官凤驰的数名心腹参加。

  洞房夜,上官凤驰走进喜房,屏退了兰儿,走向床榻,看见牧颂晴已自行揭去盖头,坐在榻前出神地看着自个儿的双手。

  低垂着的目光瞥见一双黑靴在她面前站定,牧颂晴头也没抬地出声问:“你为什么肯答应我娘亲娶我?”

  她只是一个兵败被诛的皇子之女,娶她对他没什么好处,她不明白他为何要娶她。

  他低低一笑,“夫人为了保你一命,不顾身分恳求我娶你,我怎么忍心拒绝她。”

  她抬起眼,嘲讽,“你也会有不忍心的时候?”

  “纵使是铁石心肠的人,偶尔也会动恻隐之心。昨日我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恻隐之心不知打哪钻了出来,这才答应了你娘。”他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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