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为难,我只是个小助理》作者:官敏儿
https://www.txt520.net/data/attachment/forum/202409/28/100930sh1wvjwx5y5wllph.jpg【书名】别为难,我只是个小助理
【系列】单行本
【作者】官敏儿
【出版日期】2024年09月04日
【内容简介】
千年前的宿怨今生再现,受梦魇纠缠的她该何去何从?
专职捉鬼的傲娇老闆VS。恶梦缠身的新任助理,
他成为她的靠山,与她一同对敌。
幻境崩塌在即,秦芊芊轻轻在男人后背印上一吻。
「妳不应该这样,而是要这样吻我──」
叶燄生勐地回身攫住她的后脑杓,强势吻住那红唇。
不管经历多少磨难,面对多少危险,
他们早已约定好要同生共死,绝不独活……
天降助理职缺,对失业又恶梦缠身的秦芊芊来说无疑是一道曙光!
不过小助理可不好当,她随老闆叶燄生去抓鬼,
不是惨兮兮遭遇鬼打牆,就是被惨死的阿飘追着讨要东西,
好在老闆虽然傲娇又毒舌,遇到危险却总是挡在她前头,
三番两次解救她,让她获得满满的安全感,一颗心不禁扑通跳,
然而一身本事吓吓叫的他却惨遭她拖累──
梦中杀人如麻的女恶鬼纠缠不休,执意要杀了她以解除自身诅咒,
甚至为此不惜对他下死手……
叶燄生:这个为他挡刀陷入昏迷的小傻妞,他定会入梦将她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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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临大地,涤去凛冬的阴冷厚重,清澈湛蓝的天空缀满朵朵云絮,彷佛是谁随手撒下的轻软棉花糖。
秦芊芊坐在人行道的长椅上,仰起头透过绿芽葱郁的树梢间往上望。
神情怔忡的她此刻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是静静地坐着,无所事事的模样和周遭穿梭的人潮形成强烈对比。
她有什么好忙的呢?起早贪黑的认真工作只为了熬过三个月的试用期,甚至不惜去信用贷款购买公司的商品,因为业务经理告诉她这样更能向老板展现她对公司的向心力。
她到底有没有能力撑过试用期?秦芊芊也不知道,反正公司倒了,如今她失业且负债。
可是她的人生谷底似乎还没到头,今天早上承租的套房因为其他房客引发火灾,仓皇间她只来得及抓起背包跟外套就往外冲。
身无长物又无家可归的她眼下除了呆坐在这里,暂时想不出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也晓得此刻的自己没有颓废的本钱,理智催促着要她积极奋起找工作,或是赶紧寻找今晚的落脚处,再不济也该返回套房看看还有哪些堪用的东西可以整理打包。
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就是动不了……
无力地歪着头继续仰望头顶的碧空如洗,秦芊芊的视线突然被一抹信步走来的高俊身影所吸引——
至少一百八十五公分的颀长身形在笔挺的西装包裹下显得肩宽腿长,挺拔昂立。往后梳整的大背头非但没有让男子显得流里流气,反而完美地烘托他立体的五官跟白皙的肌肤,鼻梁上的金边眼镜不仅为他增添了社会精英的气质,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禁欲感。
这种天之骄子怎么会走在路上呢?感觉上他不是刚从跑车里跨出来,就是准备坐进顶级超跑的驾驶座。
秦芊芊这么想着,精英男彷佛感觉到她的注视,转头望了过来。
她一眨眼猛回神,移开视线。
男子不再理她,在隔了几步远的长椅坐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真皮后背包,脱掉身上的西装外套,露出完美无瑕的白衬衫和剪裁合身的西装背心,掏出手机开始熟练打字。
不知不觉移回视线的秦芊芊忍不住又在心底赞叹,电视剧里的商务型男也不过如此吧?
掩藏在白衬衫下贲起结实的手臂肌肉随着他不经意的动作隐约可见,西装背心更彰显他宽肩瘦腰的完美倒三角身材,搭配那一双随兴交迭的笔直长腿,硬生生将平凡寻常的白日街景变成一幅精致的海报。
老天爷造物的时候,究竟可以多偏心呢?
两张相隔不过两公尺的长椅,一个是出类拔萃的社会精英,而她却是一无所有、一事无成的小鲁蛇……
唉,现在的她连嫌弃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
「会好转的。」
身旁突然冒出的低沉声音吸引了秦芊芊的注意,心底微诧的她转头望去,一位戴着墨镜、手拄导盲杖的中年大叔不知何时站在她的旁边。
不知为何,她的眼角不受控地再次瞥向另一张长椅上的精英男,只见他正拿着移动电话滔滔不绝地讲着,压根不曾朝这里多看一眼。
秦芊芊忍不住暗自嘲笑自己,乱七八糟的幻想什么呢,竟然以为人家会来跟她搭话。
「妳眼前的困境只是暂时的,虽然妳肯定会难过失意,但是这种小考验是打不倒妳的,妳要相信妳自己。」
秦芊芊仰着头说不出话,只觉得鼻头有点酸,不清楚究竟是盲人大叔的话勾动自己的伤痛,还是他墨镜下那一抹温暖和煦的笑容莫名地让她泫然欲泣?
「妳要相信老天爷不会给妳跨不过的考验。」
「可是我真的觉得好难……」生活好难,努力好难,就连说服自己继续迈开脚步走下去都变得那么困难!
盲人大叔摸索着坐在秦芊芊的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聊天,没多久她便发觉他的怪异之处——
他常常突然沉默静止,做出侧耳聆听的模样,彷佛有什么人随时在他的耳边跟他低语。
秦芊芊咽了咽口水,身体悄悄往后缩退。
「这么快就被妳发现了?别害怕,我不是神智不清的怪叔叔。其实我是个通灵师,就在前面不远处摆摊帮人算命。」
「通灵师?」也就是……阴阳眼?
「说出来妳也许不相信,刚才开口跟妳搭话不是我的本意,是我身边的神灵察觉妳的低潮与悲伤,祂想要鼓舞妳才让我找妳说话。」
神灵?察觉到她的悲伤和难过,想安慰她?
「真的吗?」狼狈多日却不曾掉过一滴眼泪的秦芊芊,在这一刻泪水忽然浸湿了眼眶,迅速自眼角滑落下来。
「唉呀,妳怎么……好吧好吧,祂说妳是个倔强的孩子,这么多事情压在妳的肩头,妳还硬撑着不哭,现在就让妳好好宣泄一下吧。」
秦芊芊在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忘形哭泣。
一直默默陪伴的大叔将导盲杖放在一旁,一手在她的肩膀后背来回拍抚,另一手则放在她的大腿上温柔轻挲。
大叔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没发现他的手摆放位置敏感吧?逐渐收拾心情的秦芊芊腼腆地移开他的手,「谢谢你陪我说话,我的心情好多了!」
「妳要感谢的是我身旁的神灵,是祂跟妳有缘。」大叔伸出手像是要摸索自己的导盲杖,不小心又在她的腰间、腿边摸了几把。
秦芊芊索性把导盲杖直接放到他的手里。
「谢谢妳啊!不如妳跟我去我的算命摊坐坐吧?妳有什么困难疑惑都可以请教祂,既然祂跟妳有缘,肯定会帮助妳的。」
「可是……我现在没什么钱。」
大叔的手又放到她的腿上拍抚,「既然我们聊得这么愉快,妳意思性给一些就好。除了帮妳开运解惑,我还能给妳特制的保身符,有消灾解厄、植福延寿、招财进宝、财源广进的功效哦!」说完便要拉着秦芊芊的手站起来。
「欸?」秦芊芊忽然发现这位大叔的手劲好大,「但是我——」
突然,一只大手横空而出,强势地扣住大叔的手腕。
秦芊芊诧异的顺着那只手臂望过去,赫然发现精英男不知何时竟来到他们的身边。
金边眼镜下,那一双凌厉的眼眸正……嫌弃地瞪着她?
「唉呀唉呀,我的手——」
精英男淡漠的双眸一转,瞟向戴墨镜的大叔,「你很喜欢装残障人士吗?不如我来完成你的心愿。」
他大手一掐,大叔的哀叫声益发响亮。
痛极的大叔用另一手挥拳企图反击,只可惜准头不好被精英男轻松闪过,他鼻梁上的墨镜也因此掉了下来,露出一双又小又圆的老鼠眼,愤怒地瞪视精英男。
「你看得见?」吃惊的秦芊芊旋即会意,「原来你刚才是故意乱摸我!」
精英男轻嗤,「幸好,还不算太蠢。」
她小嘴一瘪,忽然又想到,「那他刚刚说的神灵……」
「也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精英男的修长手指在自己的镜框边缘点了点,「我看得见,他身边根本没有鬼神。」
秦芊芊:「……」今天是什么情况?真假通灵师抢着到她面前大显神通?
「也就妳蠢,陌生人戴着墨镜在妳面前演几下,灌几口廉价的心灵鸡汤,妳就随便让人拉着走了。」
她的心彷佛被狠刺了一下,眼眶还未褪去的湿意像是在印证她的单纯愚蠢,让她羞愧低头,再也不敢迎视精英男的目光。
心怀不轨的大叔敌不过精英男的身材优势,三两下就被赶跑了。
秦芊芊还没开口感谢精英男的见义勇为,就见他整了整衣袖两侧,没再理会她,转身走回方才的长椅。
愚蠢之人的道谢,他可能也不想要吧?
缓缓坐回原位的秦芊芊不再仰望清澈蔚蓝的天空,而是低头沉默,努力克制着不让因自我厌恶而冒出的泪水滑出眼眶。
刚才还不够丢人吗?她真的这么糟吗,连一个真心的慰问都不值得拥有?这该死又挫折的悲惨人生……
「别哭了。」
低沉磁性的嗓音自秦芊芊的头顶飘落,她抬起头,蓦然撞进那一双英气又深邃的双眸。
「我没哭!」
叶焰生觉得无语,敢情她声线里明显的哽咽和眼眶中打转的晶亮泪水都是他的错觉?
他话锋一转,「妳想不想改运?」
原来精英男赶跑假通灵师,是为了要自己顶上来做生意?「我没钱。」
「……钱的事晚点再说。」
她歪头审视那张俊脸,他瞬间的停顿是不是有一点勉为其难的意味?
秦芊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叶焰生的大手已扣住她的手腕,像拉小鸡似的一把将她拖扯起来。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他居高临下地睇睨她,俊秀的眉宇间尽显漫不经心的闲散与随兴,「有防备心是好事,但是妳无财无色,浑身上下有什么值得我贪图的?」
她一时噎住,竟不知该如何回嘴。
「妳只要知道我跟刚才那个假货不一样。走不走?」
说完,他也没等她,径自大跨步离开。
秦芊芊怔怔凝视那一抹高俊昂扬的背影,笔直修长的双腿跨出的每一步都充满稳健的气息,自信桀傲的姿态,彷佛他步履所及,眼前便会自动辟出一条康庄大道。
在她意识到之前,双脚已经跟随上去。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举动鲁莽又愚蠢,但是……
就当作是天性吧,身在谷底的鲁蛇情不自禁想追随精英的光芒。
「这就是你说的改运?」秦芊芊看着桌面,觉得无言,这个男人不是精英,是骗子吧。
「怎么,妳不喜欢西餐?」叶焰生大口品尝眼前的海陆大餐,进食的速度虽快却依旧不失优雅。
「这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吧……」她以为他会带她去寺庙或道观,毕竟那种地方跟「改运」比较沾得上边,没想到精英男却带她来高级餐厅大快朵颐。
「外行人就是这么肤浅,妳以为改运很简单吗?三炷香绕几下就能改变运势?当然要先填饱肚子才有体力处理那么重要的工作。」
嗯,言之有理,而且她也确实饿了,眼前的海陆大餐看起来又是如此美味。「那我就不客气了?」
「快吃,别浪费时间,改运之前还有事前工作要准备。」
她因为他这句话而加紧咀嚼的速度,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活像一只饿昏的花栗鼠。
看得出精英男确实忙碌,用餐期间他仍然不断用手机传送讯息或是用语音留言联络事情,内容跟某场大型会议的施行计划有关。
他忙得没空理会她,秦芊芊也乐得默默享用眼前的大餐,天知道她有多久不曾像现在这样悠闲地感受美食的美好。
当秦芊芊捧着饱胀的肚子跨出餐厅门口,忽然觉得蔚蓝的天空也没那么刺眼了。
背起真皮后背包的叶焰生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没错过她唇边微微扬起的舒心满足的浅笑。
他悄然勾唇,「走吧,赶紧的,我没空。」
「哦,好!」
下一站,叶焰生带秦芊芊去玩一场以鬼屋探秘为主题的密室逃脱。
秦芊芊一时无语,斜仰小脸皱眉瞪他,严重怀疑精英男是在寻她开心吧!
「妳觉得我有闲功夫陪妳玩吗?我看起来游手好闲吗?跟外行人沟通就是这么辛苦,带不动啊。」
「可是密室逃脱跟改运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一般人想要改变运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除非神灵出手,否则通常要把厄运走到底才能时来运转。喏,妳看那里面。」
叶焰生大手一摆,指向布置成鬼屋的密室逃脱游戏馆门口。
秦芊芊跟着望过去,门扉另一头,漆黑幽暗中泛着诡谲绿光,这恐怖的氛围让她不由得悄咽口水。
「还有什么比这种满是阴暗鬼气的地方更适合驱散妳的厄运?」
秦芊芊蹙眉思考,这人说的每一句话感觉上都似是而非,可是他专业持重的神态甚至是随手扶捏金边眼镜的模样却又如此具有说服力……
「只要我进去玩一趟就能改运?」问出这句话,她都觉得自己智商堪虑。
果然,叶焰生赏了她一记看傻瓜的眼神,「哪有那么简单?我一直跟妳强调,这些都只是事前的准备工作。」他轻推她的背,「快进去吧,我已经在妳身上花费太多时间了。」
这人已经这样催促她几次了?好像她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找麻烦的远房亲戚,虽然厌烦却又甩脱不掉,只能勉为其难地应付。
秦芊芊只能乖乖跨进门。
这个密室逃脱的背景是在中国古代的闹鬼老宅,宅院里原本居住着传统戏班大大小小的成员,因为一桩纵火案导致无人生还,不知自己已经身死的戏班成员阴魂不散地流连在老宅里,反复演绎着生前唱戏排练、爱恨暗涌的日常。
每个房间都有需要通过的关卡,入场者除了要解答谜题顺利通关之外,还可能被隐藏在各个地方的「鬼」惊吓骚扰。
听完工作人员说明的秦芊芊望着那一扇漆黑中透着诡异红光的密室门口,迟迟不敢踏出第一步。
「妳有没有觉得这种前路不明的恐惧感跟人生有点像?」
秦芊芊侧头仰望叶焰生俊逸的侧脸,星眸剑眉一身傲气的姿态英气摄人,彷佛站在哪里都会自成一个发光体。
一瞬间,她又感受到鲁蛇女和精英男的巨大差距。
「对我来说可能是,对你应该不至于。」
「每个人要面对的课题都不一样,老天爷有很多种考题。」叶焰生轻推她一把,「进去吧。」
「等、等等,我还没做好准备……」浑身僵硬的秦芊芊这般说着,忽然感到背后一暖,低沉的嗓音自她头顶飘落。
「怕什么?妳不是一个人。」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说出这句话,秦芊芊蓦地意会到其中的暧昧与歧义,叫她尴尬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叶焰生却彷佛没有察觉,伸手扳过她瘦削的肩胛,让她直面密室门口,「妳记住,妳不是一个人,没有人会被命运丢下,即使眼前看起来只有妳孤身一个。」
迟疑了几秒的秦芊芊点点头,鼓起勇气走进眼前这一条幽暗狭窄的甬道。
一个温婉甜美的女声轻轻低诉,搭配两侧屏幕浮现的一帧帧画面,开始向参与者描绘出故事的轮廓。
「我叫燕祯儿,自幼被送到戏班当小学徒,苦熬多年,我从戏台边缘跑龙套的角色到逐渐站在舞台中央。前几日班主程喜当众说出考虑让我取代当家花旦慕仙儿的位置,一时间有人真心为我高兴,也有人铁青着脸拂袖离去,就连班主夫人楼氏也意味不明地看了我好半晌。
「当晚,班主的儿子,也是我们戏班的当家小生程沐哥带我去酒楼庆祝,甫回到院子,我们便被慕仙儿拦住。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污蔑我和程沐哥有私情,嘲讽我是因为攀上班主儿子的关系才得以入班主的眼。其实慕仙儿真真是误会了,我自幼和程沐哥相识,与他情同兄妹,无关乎男女情爱。」
秦芊芊驻足凝视屏幕里的程沐,英气俊雅,衣袖翩翩,和腼腆秀丽如花苞初放的燕祯儿站在一起着实赏心悦目。
只不过……她悄悄瞥了身旁的叶焰生一眼,心道:不及他。
「程沐哥很愤怒,难得对慕仙儿说了重话,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便含泪离去,程沐哥也转身回房。看着他的背影,我心中满是愧疚,因为我知道其实程沐哥心里是有慕仙儿的。然而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打开自己的房门,却发现屋子里明显被人翻动,一片狼藉。」
电视屏幕呈现出燕祯儿的视角,敞开的门扉里一片凌乱,衣衫四处散落、水粉翻撒,就连窗边的盆栽也被撞倒。
「这是遭小偷了?」
秦芊芊才喃喃低语,画面里忽然传出像是木棍重击的声音,只听见一声闷哼,下一秒红艳的鲜血迅速流遍地面。
隐藏在暗处的大门倏地敞开,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且满脸鲜血的燕祯儿突然矗立在他们面前,浑身还透着阴森绿光。
「啊!」秦芊芊吓坏了,手摀着脸转过身,猛地撞进一具温暖厚实的胸膛中。
感觉怀里的她不停地瑟瑟发抖,叶焰生暗叹一声,「冷静点。」
「……嗯。」
说不清楚究竟是他磁性沉稳的嗓音安抚了自己,还是吹拂在耳边的暖热气息具有安定心神的魔力,她在他的臂弯里缓缓抬起头,迎上那一双幽黑如墨的眼眸。
「准备闯关了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悄悄捏紧他的白衬衫。
「我会在妳后面。」
秦芊芊默默咀嚼这句话带给自己的安全感,深深吸了口气,鼓足勇气转身面对几步之遥的女鬼燕祯儿。
这只是游戏,是假的,那女鬼是NPC扮演的!秦芊芊不断地做着心理建设。
只是当女鬼泛着血丝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直勾勾盯着她,缓缓伸出惨白的手指向右厢房,她还是忍不住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直到背抵在叶焰生结实炙热的胸膛前。
原本黑漆漆的右厢房忽然透出光亮,还传来激烈的吵架怒骂声。
「走吧。」他索性拉起她的手走过去。
推开右厢房的门扉,只见班主程喜和妻子楼氏吵得不可开交,只不过这两个NPC不仅灰头土脸、阴气森森,身上的衣装也都有被大火熏烧过的痕迹。
秦芊芊紧贴在叶焰生的身侧聆听,原来程喜和楼氏正为了燕祯儿的身世吵架。
楼氏说话刻薄、句句明嘲暗讽,话里有话的暗示燕祯儿不是抱养来的孤儿,而是程喜的私生女。
「而且听起来,和程喜发生奸情的女子似乎是县城里的高官夫人,应该是当年戏班进府演出的时候勾搭上的。」看得入迷的秦芊芊努力踮起脚尖凑近叶焰生的耳边低语,像是在分享偶然发现的八卦。
他微转头俯视着她目不转睛的专注侧脸,微翘的睫毛随着她眨眼的动作一搧一搧地,两颗闪闪发亮的眼珠子兴味盎然地紧盯着人家夫妻撂狠话,看样子是忘记害怕了。
叶焰生悄悄勾唇,接着调转视线,不动声色地将厢房四周扫视一遍,隐藏在金边眼镜后的犀利目光充满审视意味。
「慕仙儿是我娘家那边的人,她不是你说要换就能换的!程喜你别忘了,当初这个戏班可是我爹一手创立的。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若是真把我惹恼了,我便到县衙老爷那儿掀了你的底!」
「妳这恶婆娘在威胁谁呢?老子就算要死也一定拖着妳给我垫背!」气急败坏的程喜对着妻子离去的背影愤怒大吼,旋即忧愁低语,「臭婆娘该不会真的发现我的秘密了吧?」
话说完,只见他凝视着那面砖墙的某一处。
那里有什么吗?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秦芊芊思索着。
忽然间,灯光一暗,下一秒「啪」的一声,鬼气阴森的燕祯儿蓦地伫立在他们面前,惨白的脸庞流下两行血泪,沉默地伸手指向程喜方才凝视的位置。
乍然受惊吓的秦芊芊一声尖叫硬生生地哽在喉咙,差点把自己噎死,顺不过气的她下意识紧紧握住叶焰生的手。
「找出来……我要知道我的身世……」
「知、知道了,妳别靠我这么近!」
「不把秘密找出来,我就不放你们出去——」
叶焰生一把将颤巍巍的秦芊芊拉到身后,「好了,她快被妳吓晕了。」
他磁性的嗓音搭配沉稳的神情,细微的肢体语言尽是对身后女子的护卫,英气逼人的俊颜尽管面无表情,却让扮演燕祯儿的NPC感到忌惮。
灯光几番闪烁之后,右厢房重现光明,屋子里只剩秦芊芊与叶焰生。
望着面前宽厚的后背,终于平缓呼吸的秦芊芊几乎舍不得移开目光。
叶焰生转过身,「妳是不是忘了妳进来这里的目的?」
低沉的嗓音透着些许冷淡,缓缓自她头顶飘落,让她身形微僵。
「妳打算躲在我背后,一路依靠别人替妳解决困难吗?这就是妳想为自己改变命运的态度跟决心?」
那平淡的语气宛如一根刺狠狠扎上秦芊芊的心,她缓缓扬起头迎视他,颦起的眉头暗暗显露坚决,「不是,我从没想过要依靠任何人!」
叶焰生质疑地挑了挑眉。
她忍不住气恼,这人是故意彰显魅力吗?精英男应该清楚自己的挑眉杀又俊又飒,他一边嘲讽一边撩人,算是什么事?
觉得自己不能再被看扁的秦芊芊与他拉开距离,力图振作,转身走向方才燕祯儿手指的砖墙,「程喜把燕祯儿的身世秘密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得把它找出来才能离开这个房间。」
「理解力不错。」
秦芊芊专心地摸索墙壁,没有搭腔,因为心里清楚他肯定早就知道这件事。
只是任凭她在墙面上如何又敲又抠,依旧一无所获,别说是机关了,就连一点怪异之处都找不到。
就在她沮丧之际,忽然听见「喀嚓」一声,砖墙的某处突地凹陷了一角。
秦芊芊颇为惊讶,眼珠一转,回身望向斜后方站在书桌旁的叶焰生。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砚台,「程喜确实将东西藏在墙壁上,可是开启的机关却不一定。我看楼氏不像是个通文墨的人,程喜若是有心藏匿,必定是藏在楼氏不会去碰触的物品中。」
她忍不住朝他竖起大拇指。
没想到叶焰生只是弯唇一哂,神情间毫无骄色。
这让秦芊芊不由得诧异,或许是僵固的既有印象使然,她总觉得像他这种外型才智皆是天选的天之骄子,八成都有恃才傲物的毛病。
尤其他置身在这种鬼气森森的环境里却依旧游刃有余,高挺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在幽暗光线映照下甚至有种斯文败类的邪魅气质,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趾高气扬地彰显他的优秀吗?
「妳打算一直盯着我吗?」
「咳,我是想告诉你,接下来交给我处理!」
秦芊芊打开隐藏在砖墙中的神秘暗格,仔细探头去看,「这里有一封毛笔信跟一块玉佩……信是县衙老爷的夫人何氏写给程喜的,上面交代她与程喜私通之后偷偷生下燕祯儿,然后托人连同证明身分的玉佩一起带来戏班交给程喜抚养。」
她正想拿着证据退开,却见暗格内部诡异红光乍起,程喜血泪狰狞的焦黑鬼脸倏地隔着玻璃墙对她张牙舞爪——
「不准碰我的秘密!滚开!」
「啊——」秦芊芊急忙往后退,却因为吓到腿软,一个踉跄自己绊倒自己,瞬间失去平衡往后狠狠栽倒。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她跌进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被稳稳地接住。
惊魂未定的她睁着大眼,蓦然撞进一双深邃沉稳的星眸。
那张俊颜居高临下地睇睨她,「妳说妳有没有可能是第一个跌倒见血的密逃玩家?」
秦芊芊低喘着,这才发现自己靠在他怀里,蒲扇般的大手贴扣在她的腰间,炙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透过手掌传递而来,不仅迅速安抚了她的惊恐,还烧得她脸红心慌。
她连忙站直身子,一时间竟不好意思迎视他,「我、我以为暗格的四周都是红砖墙,没想到正前方竟然是一片玻璃,程喜的鬼魂在另一端对我嘶吼……可是我拿到燕祯儿的身世证明了,你看,在这里!」
「做得好。」
彷佛为了呼应叶焰生的称赞,西厢房原本紧闭的门扉「啪嚓」一声打开,镶嵌在墙壁上的电视屏幕出现指引路线的箭头。
「走吧!」秦芊芊率先跨出第一步。
呵,精英男刚才夸她做得好!虽然她心知肚明他才是顺利通关的大功臣,但是她开始觉得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只要她努力,也可以提供一些贡献。
就算失败了也不怕,因为她的身后有他啊!
身边有了倚仗之后,秦芊芊玩起游戏渐渐得心应手。
虽然仍然会时不时地被突然冒出来的NPC给吓着,每到推理解谜的关键时刻还是要仰赖叶焰生的智慧,但是她也确实逐渐玩出心得,并藉由通关解题的过程中开始累积自信。
「被你说中了,这里真的有机关!」秦芊芊上半身趴在造景水井的边缘,不怕脏地埋首在黑漆漆的井口内侧。
几番摸索后,她顺利地挪动石砖找出楼氏与人偷情的铁证。
「这么快就能找出来,妳真厉害。」
感觉到叶焰生语气里的真诚,秦芊芊笑靥如花,「我发现我挺适合动手动脚的,只要一出手,几乎不会落空!」
她眉飞色舞的得意娇态神气活现,和几个小时前那一副黯然颓废的凄惨模样截然不同。
叶焰生睨了她一眼,微微勾起唇角。
「这是楼氏送给情郎的贴身肚兜,却被人藏在这里企图拿这个把柄来威胁楼氏。我觉得你猜得没错,受人威胁的楼氏就是将迷药掺杂在晚饭里迷昏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秦芊芊话语刚落,水井附近旋即响起刺耳的鬼哭神号,灯光忽明忽灭间,面色阴森的楼氏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风韵犹存的脸上挂着两行血泪。
又被吓了一跳的秦芊芊猛地往后闪,一脚撞进叶焰生的怀里。
他仰起俊脸,有些无奈地道:「说出来妳也许不信,其实我没有被他们吓着,都是被妳的剧烈反应吓到的。」
头顶上缓缓飘落他满是戏谑的低沉嗓音,强行将尖叫声咽回去的秦芊芊艰涩地开口,「你说这话真是不中听,我反倒觉得我进步了,至少没有跟他们一起尖叫,让你听鬼哭神号交响乐。」
他在笑吗?依稀感觉到叶焰生结实胸膛的震动,她终于想起自己还紧贴在人家的怀里,红着脸退开。
楼氏狰狞着脸走近,「我一腔真情却被人利用,最后连命也没了……我冤枉!」
秦芊芊嗤之以鼻,「妳背着丈夫找小王,还下药把戏班的所有人迷昏,害得大家无法逃出火场无辜被烧死,妳哪里冤啦?」
「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说迷昏众人是为了方便我们窃取财物远走高飞,谁知他竟一把火将整个戏班都烧了,连我也没放过!」
「妳是死有余辜,我看妳就干脆点,直接说出妳的姘头是谁,也省得我们还要继续闯下一关。」
果然是长进了,居然敢跟鬼模鬼样的NPC吵架了。
缓步踱开的叶焰生噙着笑容在四周探看线索,忽地有一道飘忽的黑影自他眼角一闪而过,他心下一笑,呵,总算出现了!
唇角微抿的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物品抬起头,掩藏在金边镜框后的鹰隼眼眸迅速扫视周围。
意外来得突如其来,正在和秦芊芊吵架的楼氏不知怎地脚下一滑,整个人朝身后的水井栽倒,眼看就要撞上去。
「啊!」
「小心——」秦芊芊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楼氏的手,使劲将她扯离井边,却没想到自己因为用力过猛剎不住车,反而直往水井摔去,「哇啊……」
一个精壮的臂膀猛地将她攫入怀中,稳住她后仰跌撞的身形。
惊魂未定的秦芊芊艰难地咽着口水,就听见头顶上传来叶焰生压抑克制的吐气声——
「搞清楚,妳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玩命的!」
她在他怀里微微瑟缩,掌心隔着白衬衫依旧能清晰感受到男子炙热的体温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秦芊芊猛然收回手,「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又救了我。」
站在一旁的楼氏顶着一张阴森鬼脸,暧昧浅笑地看着他们,「在我们那个年代,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装鬼就算了,妳还想装古人呢!」俏脸羞红的秦芊芊飞快转身拉开和叶焰生的距离,佯装怒意藉以掩饰自己的尴尬,「也不想想是谁眼捷手快抓住妳,不然妳现在就要摔伤了……咦,妳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难道下一个谜题就藏在水井这边?」
话说完,她就想凑过去寻找,却被楼氏一把拉住。
「不要去!」
「妳这么激动干么?」
她们俩的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反倒没有发现,其实在楼氏出声阻止之前,叶焰生已经早一步伸出手准备制止秦芊芊靠近那一口造景水井。
「前几天我们内部彩排的时候,有个前辈也莫名其妙在井边滑倒扭伤脚,我们当时就把那边整理一番,地也擦了擦,却没看到什么可能会让人滑倒的东西,不知今天为什么又这样。现在那个前辈还在家里休养呢,也是因为这样,我才临时上场顶替楼氏这个角色。」
眨着眼的秦芊芊凑近一看,「难怪妳看起来好年轻,根本不像班主夫人的年纪。」
扮演楼氏的女孩笑出声,「我还没谢谢妳刚才及时拉了我一把,如果不是妳,我可能就跟前辈有同样的下场了!」
这时,角落处的暗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
「小晴,妳有没有受伤?」扮演程沐的男演员一脸焦急地冲了出来,伸手将扮演楼氏的女孩搂在怀里,他的身后还跟了几个工作人员。
「元哥,我没事,多亏这位小姐拉住我,我才没有跌倒。」
「我从监控画面看到了,真的太感谢妳了,幸好有妳见义勇为。」
名叫元哥的男子感激地握紧秦芊芊的手,表达几句感谢之后,他又匆匆忙忙地回到后台处理未完的工作。
鬼屋密室逃脱演变至今反而像是变装派对,没有了鬼哭狼嚎的音效和诡谲灯光的烘托,秦芊芊跟一众年轻演员聊了起来,有说有笑。
面对众人的迭声道谢,秦芊芊又开心又觉得不好意思,俏脸微红的同时又不由得暗自感到骄傲。
天知道她有多久不曾这样肯定自己!过去的日子里,她总是懊恼自己的无知与无能,厌弃自身的一无所成,丧失自信之余也逐渐畏缩起来,不愿和人互动交流。
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在一场游戏里重拾信心?而这个神奇的转变是他带给她的!
隔着人群,秦芊芊眸光盈盈地凝视不远处长相俊逸的叶焰生。
正在环顾四周的他若有所觉,停顿脚步侧过身迎上她欣喜流转的明灿目光。
他将她眉眼间的鲜明转变看在眼里,缓缓弯起唇角,朝她挑了挑眉,接着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秦芊芊的笑意逐渐褪去,为什么她忽然有种感觉,一旦他们俩离开这里,她与他就再也没有交集的机会?
「干么一直盯着妳的帅男友?」小晴低声笑着,轻撞秦芊芊的肩膀,「还没看够啊,莫非你们俩才刚谈恋爱?」
秦芊芊赶紧收回目光,「我、我才没有!我们不是……」
「拜托,这么帅的男人,谁会看腻啊?」
「妳们看看他的宽肩瘦腰窄臀大长腿,啧,这极品身材真是绝了!」
某个女孩充满赞叹的暧昧暗示引来众人的推搡与娇笑。
「不觉得他很有气势吗?」燕祯儿的扮演者怯生生地开口,「我刚刚被他瞪了一眼,到现在还不太敢看他的眼睛呢。」
「嗳嗳,妳男朋友是不是哪个外商公司的高级职员?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穿着西装来玩密室逃脱耶。」
「原来他是翘班陪妳出来玩啊?好疼妳哦!」
几个妆容鬼里鬼气的年轻女孩围着秦芊芊叽叽喳喳,在这种群魔乱舞之下,她居然还能处之泰然,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成长了。
接着众人话题一转。
「小晴妳跟元哥说一声吧,不是我们疑神疑鬼,游戏馆最近实在发生太多意外,真的让人心里发毛啊!」
燕祯儿的扮演者绞着手,小嘴嗫嚅,「其实我那天听到一个自称有阴阳眼的玩家跟他同行的朋友说……说我们的游戏馆闹鬼。」
「天啊!是真的鬼吗?」
众女子尖叫,惊惧的模样搭配她们血泪斑驳的骇人妆容,搞得秦芊芊忽然间觉得喉咙发痒,忍不住想嚎几声来听听。
小晴垮下肩,「我跟元哥说了啊,可是妳们也知道,他对鬼神的事情向来是不信的。」
「妳刚刚才亲身经历一遍,别告诉我妳方才是自己脚滑才差点跌倒的,难道妳想跟红姊一样在家休养吗?」
还心有余悸的小晴苍白着面色低声道:「我、我也怕啊,可是元哥只跟我说他会找人来处理,叫我别担心。」
阴阳眼?找人来处理闹鬼的事?纷乱混沌间,秦芊芊的脑海里隐约浮现一个猜测,视线旋即寻往叶焰生的方向。
只见他全神贯注地紧盯某个地方,清隽挺拔的身影彷佛隐隐戒备。
秦芊芊忽然有些不安,「你——」
他闻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瞟视她身边众人,几不可见地对她摇摇头。
「妳又在看妳男朋友啦?咦,他一个人站在那边干什么——」
「欸,这个地方是不是可以藏人啊?」秦芊芊一把抓住小晴,将她跟众人引到旁边的角落处,「我刚刚就想问了,这里是妳们准备的陷阱吧?万一我没有顺利解题,马上就会有鬼从这儿窜出来吓唬我对不对?」
这番话引来众女孩咯咯直笑,看样子她猜对了!
「太缺德了,不怕把人吓破胆吗?」秦芊芊翻着白眼抱怨,然后看着身旁的NPC们兴高采烈地分享其他玩家受到惊吓的糗态,浑然忘了关注不远处的精英男在干什么。
隔着些许距离,秦芊芊依稀看见他回身对自己露出一抹赞赏的微笑。
她笨拙又羞涩地想抿笑回应,他却早已转过身不再看她。
欣喜的星芒自秦芊芊眼中悄悄褪去,她不敢太明显地凝视他以免再惹来其他人的关注,只能在交谈的空档用眼尾余光觑看。
严格来说,精英男什么也没做,仅仅是伫立着,可是她知道,此刻的他全身蓄满力量,宛如一头准备狩猎的云豹。
他猎捕的对象……是鬼吗?
秦芊芊心中才怀疑着,下一秒就见叶焰生蓦地扬起线条笔直的臂膀斜向空中,犹如一支蓄势待发的箭矢,白色衬衫下结实贲起的肌肉隐约可见,只是背影却已显得英姿飒爽。
不知何时被他拈在指间的黄纸微微一弹指便顺势疾射而出,本该脆弱软绵的纸张竟犹如利刃般射向某处。
那是符纸吗?她好像看见上面有朱笔描画的图案。
这时,水井附近忽然窜出一阵阴风。
「空调是不是坏了?我怎么突然觉得好冷啊。」
「我也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妳们没有听到吗?我刚才好像听见一声惨叫声……」
「噫,妳们干么?好吓人!」
几个女孩面露不安地围在一起。
秦芊芊知道刚才的怪风肯定跟叶焰生甩出的符纸有关,她再也顾不得旁人的眼光,紧张地隔着距离凝视身形依旧挺直的他。
她屏息着,看着他闲庭信步在水井附近的墙面来回驻足,笔直修长的双腿跨出的每一步都充满优雅与自信,气定神闲的姿态彷佛他只是一时间对墙壁的装饰感到兴趣而伸手触摸。
但是目光一直不曾从他身上离开过的秦芊芊晓得,事情绝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他像是在禁锢某个东西,将那东西钉在墙壁上。
她看见他的右手飞快捻诀,然后在墙壁的四角以拇指为印划出一个长形范围,看起来就像……像一个成年人的身形。
忽地,整个房间的照明设备发出电线短路般的「啪嚓」声响,几盏灯光闪烁几下之后全部熄灭。
「啊——」所有女孩不约而同地发出尖叫声。
不到一分钟,灯光复又亮起。
「哇啊!」秦芊芊蓦地惊叫出声,因为她发现精英男竟一声不响地回到她身边。
小晴没好气地翻白眼瞪视她,「这位客人,妳的反应可以再快一点吗?」
「灯光暗的时候妳不喊,恢复光明了妳才鬼叫,这得多迟钝啊?」
「我看她就是存心反吓我们。」
秦芊芊简直有口难辩。
叶焰生开口了,「反应这么迟钝的人很少见啊。」
「你!」这人居然还落井下石!
他扬起一抹轻快的笑容,俊美的脸庞流露出完成任务后的轻松,神情惬意地伸手摘掉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又顺手解开白衬衫的几颗扣子,浑然不觉自己这随兴恣意的姿态更有斯文败类的气质,惹来众女孩的垂涎与注目。
接着他朝秦芊芊扬了扬下颔,「这里没有鬼了。我们走吧?」
怎么会没有鬼?他旁边不就站了好几个眼冒爱心的鬼妆NPC吗?
但是秦芊芊知道,对他而言,这里是真的没有「鬼」了!
「……好。」
在众女孩的遗憾哀叹中,他们俩并肩走向出口处。
一脚跨出阴森幽暗的游戏馆,秦芊芊下意识伸手遮挡头顶刺眼的午后阳光,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在里面待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除去她被吓得鸡飞狗跳,只差没尖叫打滚拖延了通关的速度之外,整个答题解谜的过程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因为身旁的精英男有颗金头脑。
初初见他时,他西装笔挺、自信昂扬,手机在手日理万机的模样俨然社会精英的作派,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捉鬼!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秦芊芊的脑海,「你是特地过来这里的吧?」
正在动手拨松头发的叶焰生停下动作,俯首定眼看她。
秦芊芊没有闪躲地迎视他的目光,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的气质转眼间改变了。
取下金边眼镜、拨乱大背头的他彷佛在卸除先前的伪装,此刻伫立在蓝天下的,眼眸清朗、眉宇轩昂,略显松乱的短发衬上他英气白皙的俊颜,在明灿阳光的映照下倒显得朝气蓬勃,全然大学生的模样。
秦芊芊这才察觉自己可能错估了他的年龄,也许他比自己还年轻呢。
至于他先前所说……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游戏馆闹鬼,已经害得不少人受伤,你今天是特地过来处理这件事,所以玩游戏是假的,说要帮我改运也是假的,你只是需要有人跟你一起佯装成客人进场,对吗?」
「逻辑性强,反应又灵敏,不错!」
看着叶焰生双手环胸冲着自己赞赏一笑,秦芊芊心中感觉被骗的那一点恼怒随之消散。
她有什么好恼的?一直接受帮助的明明是她。
可是要她多说几句珍重再见的话她也挤不出来,毕竟这一切都是假的,她若是再继续真情实感下去,岂不是蠢得没边了?
「……谢谢你,那我走了。」
「欸。」
一只大掌突然从天而降精准地扣住秦芊芊的头顶,止住她转身的动作。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只手控制得动弹不得,僵着颈脖的她只能转动眼珠不爽地瞪他。
这人竟然还好意思笑?
「妳这样好像一只恼怒的天竺鼠。」
「是谁让我恼怒的?」不对,她该澄清的不应该是天竺鼠的部分吗?
果然,叶焰生笑得更欢快了,更像阳光帅气的大学生。
「有件事妳说错了,我不需要拖一个人陪我进去装客人,只要我一通电话,那个叫元哥的馆长就会帮我清场。」他也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还真的玩游戏通关呢。
「那你为什么——」
「可能是不放心妳一个人吧。」叶焰生耸耸肩。
那种感觉就像在路边看到一只颓丧瘫软的天竺鼠,那副仰头望天、生无可恋的模样令人无法忽视。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伸手戳弄几下激发她的生命力,再给她灌几口心灵鸡汤的时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想对着这只凄惨的天竺鼠装瞎趁机欺负占便宜?这他可看不下去。
但是自己今天行程满档该怎么呢?只能抓着这只天竺鼠一起走啦!
「改运的部分确实是假的。」想要天竺鼠跟他一起走,总要有个能说服她的理由,「我不知道妳的生活中遭遇了什么,但是刚才解谜闯关的过程中妳一直表现得积极灵敏、反应迅速,我相信以妳这样的特质,困境跟挫折都只是暂时的,妳绝对有能力闯过去的。」
叶焰生缓缓收回自己的手,俯首凝视她突然泛红的眼眶……与她微微扬起的嘴角。
笑中带泪的模样竟让他觉得有些可爱,这是怎么回事?
「妳也知道妳刚才表现得很好吧?」
「……嗯!」
叶焰生笑了,这只天竺鼠可真是不懂谦虚。
她扬起螓首,对他露出一抹最甜美的笑容,「谢谢你!」
好吧,确实很可爱,不只是「有些」而已。叶焰生伸手扳过她的肩胛让她面对前方,接着在她背后合掌轻推,「那么去吧,去解决它们!」
秦芊芊吸了口气,抬头挺胸的往前一步一步迈进。
灿烂的阳光穿透绿荫照亮了她的前路,适巧亮起的绿灯让她不需停下脚步继续跨步前行,前方号志里的小绿人陪她踏稳脚下的步伐,越过车水马龙的喧闹街口。
当秦芊芊踩过最后一条斑马线,她终于忍不住回身望去……
他果然已经不在那里,人来人往间早已没了那一抹清隽俊逸的身影。
突然袭上心头的眷恋不舍让伫立在街头的她显得有些寂寥。
秦芊芊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直觉竟能那么灵验——他俩果然没有再交集的机会。
再见!既是聪颖干练的社会精英,也可以是帅气活力的大学生,神奇又神秘的男子,希望我们还有机会再见。
冰冷的狂风宛如一头失控的野兽,不断地在秦芊芊的耳边咆哮,将她身上的铠甲下襬扫刮得飒飒摆动。
巨岩石台上,娇小的身形居高临下而立,手执三叉战戟,目空一切。
眼前是个残破的战场,破布般的敌军战旗、倾倒的战车轮辙,视线所及之处毁灭殆尽。
杀戮已经结束,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就算狂风吹刮了三天三夜,死亡的腥臭味依旧不会散去。
这里是个炼狱,而她,居然又来到这里?
秦芊芊绝望地闭上双眼,神啊、天父啊,耶稣基督、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随便哪一个都好,请听见她的祈求吧!
这是她第几次坠入血淋淋的杀戮梦魇里?甚至还亲自扮演了杀人魔的角色!
「主帅,接下来该怎么做?」
身后传来清晰的声音,秦芊芊睁开眼,低头看见「她」抬脚踢掉一只掉落在岩石上的断臂。
她好想吐,好想闭上眼睛,却听见「她」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
「确认过没有活口了吗?」
「是的。」
「我不相信妳。」
狂风中缓缓地转过身,秦芊芊发现「她」正盯着一个身着戎装,肤色黝黑,发髻高束的高壮女子。
高壮女子立刻恭敬地跪了下来,「回禀主帅,所有敌军确实都死了,依照您的吩咐,不管还有没有气息,我们都在他们的胸口处补了一枪,无一例外。」
秦芊芊倒抽一口气,这个梦疯了,这个世界疯了!她为什么还不醒?
下一秒,她看见「她」抬脚狠狠踹倒那个称呼自己为主帅的高壮女子。
高壮女子即使被踹得狼狈翻倒,依旧咬着唇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爬起,匍匐跪地。
秦芊芊见「她」似乎满意了,「不准留活口,我的手下没有战俘,妳知道我的规矩。」
「是!」
「放火把这里全烧了。」
妳这个冷血的神经病!妳到底是谁?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秦芊芊疯狂的又踢又喊,却没有丝毫动静。
她的灵魂像是被囚困在这个娇小女人的躯体里,看着女人看到的一切,体会这个女人所身处的疯狂又残酷的杀戮世界,指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敌人温热的血液顺着三叉战戟流进手里,湿滑的鲜红淌过了指缝,黏腻浸润整个掌心。
秦芊芊觉得自己快要神经衰弱了。
彻骨的寒风在耳边猖狂刮扫,强劲之势彷佛要将所有生灵的气息全部带走。
一抹娇小的身影平稳疾行于满目疮痍的战场上,散落在四周支离破碎的残肢断臂丝毫没有阻碍她的速度。
那些曾经属于某些人的肢体,如今宛如被撕裂的拼图般随处扔掷,任她踩踏在地。
腥臭的血液在沙地上汇集成一洼洼暗红,秦芊芊看见「她」避也不避的直接踩上,无动于衷地让足下的战靴沾染血红水花,漠然走过。
这个没血没泪的怪物到底是谁?睡梦中的她为什么会一而再的被拉进这个嗜血女人的世界,囚困在她的身体里?谁能来救救……
突然,秦芊芊发现「她」停下脚步,头一转,蓦地甩出手中的三叉战戟。
通体黑亮的乌金三叉战戟倏然破空而出,以闪电般的速度疾飞到遥不可及的百丈之外。
秦芊芊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她」右手腕用力一收,鹰爪般的五指彷佛凌空掌控着什么似的,转眼间,顺利带回战利品的三叉战戟回到了她的跟前。
锋锐的三叉战戟不偏不倚地刺穿了一名男子的胸口,将他粗壮的身形狠狠钉入染血的沙土里。
「呜……咳咳!」嘴里吐出一口鲜血的男人兀自急咳不止。
秦芊芊惊骇莫名地望着这一幕,原来「她」有异能?莫非这就是「她」看似娇小柔弱,却能披挂上阵、执掌兵符的原因?
「妳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妳灭了我族……我族人生生世世都诅咒妳!」
嘴角依旧淌着血,几乎将最后一丝活气给咳出来的男人在众人面前瞠大双眼瞪着「她」,怨毒地挤出每一个字之后才甘心断气。
秦芊芊惊叫一声,随后便听见「她」冷哼的声音——
「这就是妳所说的『确实都死了』?」
「她」转回头,昂首冷睇跪在自己身后的高壮女人,「妳把敌军的主将藏在一堆尸首里,以为我就不会发现吗?」
高壮女人原本微微发抖的身躯突然间静了下来,缓缓抬起头,原本怯懦臣服的表情忽地转为狰狞,猛然跃起直朝「她」扑来。
秦芊芊惊骇得连呼吸都要停了,「她」却笑了。
但见「她」右手凌空利落一挥,三叉战戟忽地腾空飞起,笔直刺穿高壮女子的胸膛。
在秦芊芊的眼中,面前发生的一切像慢动作播放的影片,一幕幕清晰而深刻地映入她的眼帘,进而刻印在她的脑海。
温热的鲜血自高壮女人被捅破的胸口疾喷而出,溅了她满脸。
她瞪大双眼,世界彷佛瞬间静止。
「妳太残忍……」
「这就是我不收战俘的原因,他们总会背叛。」
「韩士嫣,我诅咒妳!永生永世!」高壮女人目光怨毒地瞪着「她」。
秦芊芊浑身颤抖,只觉得对方血红怨恨的双眼好像穿透了「她」的眼睛,永生永世的诅咒在剎那间直射自己的灵魂深处。
「排队吧,妳不是第一个。」
秦芊芊最后看到的一幕,是三叉战戟飞回「她」的手上,以及躺在地上抽搐的高壮女人胸前那三个明显的窟窿。
老天,眼前这一切已经超过她能承受的极限!
秦芊芊眼一闭,腿软坠地。
「吓!」
下一秒,浑身冷汗的她猛地自床上跃坐起来,犹如一具乍起的殭尸。
滴答、滴答……卧室里安静得就连时钟指针移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没事……我醒了,只是梦而已,没事的。」
浑身被冷汗所浸湿的秦芊芊不放心地转过头,看了看床头那一盏永远不灭的小灯,急促的呼吸声在幽暗静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只是作了恶梦,不要怕、不要怕!」
她伸手抹了抹汗湿的额头,在压抑不住的啜泣声中缓缓将脸埋进棉被里,全身颤抖地紧攥住怀里的被褥,一再告诉自己不管看到的画面是多么地逼真鲜活,那都只是一场梦罢了。
「又」是一场梦。
杀人如麻的魔女将军,名叫韩士嫣?
梦境里看到、听到的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竟然连名字都有了?
如果是她自个儿的幻想,那么故事架构还真是……越来越完整了。
噢,头好痛!
坐在咖啡厅里的秦芊芊只顾着揉捏自己疼痛欲裂的太阳穴,浑然没有看见对面好友陈孟雪忧心忡忡的目光。
「芊芊,妳会不会是中邪啦?」
「妳在胡说什么!」秦芊芊怒瞋好友一眼,努力想装作不在乎,手却止不住隐隐颤抖。
「妳还想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陈孟雪像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拉下她的手,强迫好友注视自己,「如果是一个正常的人,哪里会像妳这样作恶梦作得这么频繁?一个礼拜至少作恶梦三次,梦里看到的不是断手就是断脚,更别提妳的恶梦居然还是连贯性的,我都忍不住开始怀疑妳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我——」
陈孟雪手一扬,打断秦芊芊的抗议,「再不然,就是妳的意识被梦里那个女将军给绑架了!」
秦芊芊浑身一僵,老实说她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啊?
难道她真的有病吗?是因为精神压力太大,还是过度妄想造成的后遗症?
她忍受不住额际的抽痛,神情痛苦地将脸埋进摊开的掌心里。
新工作确实不顺,她负责的业绩始终拉抬不起来,长期的恐怖梦魇更是严重消耗她的精力与体力。店长已经对她下了最后通牒,只怕她领得到这个月的薪水,就再也没有下个月。
莫非这就是恶性循环?一开始的几次恶梦导致她精神不济,进而影响日常的工作。在工作状况日渐恶劣的同时,她的精神压力也跟着大增,无形中更加剧夜晚的梦魇……
秦芊芊懊恼地抱头低吟,一个风华正茂的女人竟然把好好的日子过成这般凄惨难堪,她的脑门上活脱脱贴着「鲁蛇女」的标签!
可是她之前明明发愤图强了好一阵子,工作跟生活都开始顺风顺水起来,套房未被火灾波及,能继续居住,也顺利找到新工作,逐渐看见美好人生的轮廓,她还觉得自己沾染了那个精英男的好运道呢,究竟为什么会被这个宛如恐怖连续剧般的梦境纠缠呢?
「唉,妳这样下去不行。」陈孟雪索性移开秦芊芊面前的蛋糕盘,转身从包包里掏出一本杂志翻开,用力摊在好友的面前,「听说这间算命馆非常灵验,我陪妳去那里看看吧。」
秦芊芊的视线在杂志上停留了几秒,接着抬头看她,「算命?妳这个叫病急乱投医吧!妳难道不知道这种神棍诈骗的新闻层出不穷吗?我连下个月的薪水都没有着落了,哪来的闲钱拿去让算命师诈骗?」
「妳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可是事先上网做了很多功课,确定这间算命馆的风评很好才敢开口跟妳推荐的!」
秦芊芊质疑地瞥了好友一眼,再次将视线移向摊开的杂志,「望玥馆?」
「嗯,据说很多政商名人都是这间望玥馆的忠实顾客哦。」
「那么收费岂不是很贵。」
「报导说望玥馆的前身其实是一位灵学大师创立的小道场,后来大师在因缘际会下陆续收养了三个天赋异禀的孤儿,并且将一身才学都教给他们,望玥馆就是由这三个异姓兄弟一起创立主持的。因为太灵验了,助人无数,所以里面有一些工作人员还是自愿前去帮忙的无酬义工耶!走啦,我们一起去看看,听说还要事先预约呢。」
忍着头痛的秦芊芊蹙眉推开,「我没钱。」天知道踏进望玥馆的大门后要剥掉她几层皮?
「考虑看看,说不定能够解决妳作恶梦的问题。」
「不要不要!」
秦芊芊瞄了瞄手机,沮丧哀叹,都这个时候了,何小姐还没有打电话给她,看来自己是确定拿不到那张订单了。
最后的希望破灭,看样子她真的可以准备回公司打包私人物品了。
身旁的陈孟雪似乎又说了些鼓吹的话语,都被秦芊芊挥手否决。
「那好吧,我也没辙了。」陈孟雪起身,拿起包包准备离开,却又不放心地交代了几句,「我还要回去公司上班,妳自己小心。妳的面色真的很差,看起来好像随时会昏倒的样子,不如早点回家休息吧。」
独剩一人的秦芊芊闭着眼,伸手揉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极度渴望休息的她此刻需要的其实是个安静的环境,咖啡厅里的嘈杂人声只会让她更加不舒服,可是她却迟迟不肯离开。
突然间,她感觉有人再度坐到了自己对面的位子。
秦芊芊不甚意外地笑了笑,「忘了拿什么东西吗?就知道妳是个丢三落四的冒失鬼——」
睁眼的瞬间她旋即怔住,一抹友善而灿烂的笑容在她的面前绽开,瞬间吸引她全部的注意。
天啊,这个男人……好有型啊!
「我只是暂时借坐,希望妳不要介意,等吧台完成外带的咖啡,我马上就离开。」
「没关系啊,你请坐!」
在出色耀眼的帅哥面前,整理仪容是不是大部分女人都会有的直觉举动?
用手梳理头发的秦芊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马上不自然地停止动作放下手,尴尬地瞥了男子一眼。
男子抿唇朝她笑了笑,秦芊芊直觉地微笑响应。
是错觉吗?他的笑容让她有种温暖的感觉!
笔挺雪白的衬衫和正式的西装背心让男人看起来极具时尚雅痞的特质,西装裤下的修长双腿悠闲交迭,惬意的模样彷佛他拥有全世界的时间,鼻梁上的金边细框眼镜不但完美衬托他白皙的肤色,更让他线条刚毅的五官看来更加明显深邃,俨然是个文质彬彬的时尚精英。
「我认为妳暂时别喝咖啡比较好。」
男人低沉的嗓音让秦芊芊举杯喝咖啡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缓缓抬起头。
「妳的气色很不好,需要好好的休息,咖啡只会让妳更睡不着。」
「……我不想睡。」
「是不想睡,还是不敢睡?」
秦芊芊霍地瞪大眼看他。
男人依旧笑得温和,「妳这样下去不行。」
她放下咖啡杯,颤巍巍地吸口气,费力地想压下涌上眼眶的湿意。
噢,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这个男人的嗓音低沉动人,具有抚慰人心的魔力,才让她没来由的想掉泪吗?
「妳再这样下去,意识真的会被她拖走,成为她的代罪羔羊。」
看见秦芊芊紧瞪着自己,流露出不敢置信又惊恐万分的神情,男人仍然笑意温煦地坐着,长腿交迭,坐姿惬意。
「你为什么……」秦芊芊说不下去了,只觉得浑身一阵寒颤。
莫非这个人知道什么?但是,这怎么可能?她连自己究竟碰到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了,他又怎么可能……
男子轻轻扯动嘴角,「有一种魇神术,妳听过吗?」
魇神术?先生,你说笑吧!秦芊芊直觉地想嗤之以鼻。
这个男人的幻想症可能跟她一样严重,不对,或许比她还要严重,因为他连这么荒谬的名词都说得出来。
但是……秦芊芊咽了咽口水,在嘈杂中默默地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温煦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言谈时沉稳而淡定的姿态更是叫人不由自主地想信赖。
她发现自己就像个安静聆听的小学生,乖顺摇头。
「简单的说,现在的妳坠入了一个转生梦魇,对方企图抓妳来代替她承受生生世世的诅咒。」
不知怎地,秦芊芊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昨晚梦里的一幕——
一双血红怨恨的双眼彷佛穿透了「她」的眼睛,永生永世的诅咒在剎那间直射自己的灵魂深处。
可是这实在太荒谬了,怎么可能?
相较于男人的气定神闲,秦芊芊也想表现得镇定一点,却发觉自己的手不停地颤抖。「你到底是谁?」
「妳不需要怕我,我只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闲人。」
「你说的每句话都像天方夜谭!」
「但是很贴切妳现在的情况,不是吗?」
咖啡厅的空调故障了吗?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好冷,不寒而栗的凉意从她的脚底一路冷到骨子里。
「你刚才说魇什么——」
「魇神术。」
努力想压抑惊惧的秦芊芊抗拒地瞥了男子一眼,「我听都没听过。」
男人不恼不怒,依旧笑得沉稳温柔,抬眼望着前方的他彷佛在回应某人的招呼,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之后推开椅子站起身。
不知道为什么,秦芊芊直觉地伸手想抓住他。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被紧紧攫住的衣袖,笑了笑,「别怕,她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全魇住妳的神识,在这之前,我们得想办法让妳好好睡一觉才行。」
秦芊芊仰高小脸凝视他,这个男人真的好温柔,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像在编故事,荒谬得让人无法用常理来理解。而且他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充其量只是对着她笑了笑,却让她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是因为她太疲惫了,所以变得格外脆弱吗?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有一种无法言喻的独特魅力?
「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清脆的嗓音突兀地响起,秦芊芊转头一看,发现两个装扮光鲜的女子缓缓走近。
長发挽髻的女子手里提着一袋外带的咖啡,藏青色的裤装隐隐强调曲线窈窕的身形,让她看起来精明且干练。
尾随她而来的女郎则是一头俏丽的短发,紧身长裤搭配高跟短靴,尽显时尚利落。
两个外型截然不同的女人,此刻竟流露出同一个神情——紧盯着秦芊芊抓住男子衣袖的手。
在她们的盯视下,秦芊芊迅速松手。
此后,两名女子转头不再看她。
「我们已经迟到了,快走吧!」
「真没道理,凭我们的身分为什么还要去配合对方的时间?立委了不起吗?」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站在男子身旁,俊男美女的组合让画面看起来极为协调且赏心悦目。
「立委当然没什么了不起,我们的客户名单里多的是比立委来头更大的人物。」裤装女子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可是谁叫有人念旧呢?」
面对她的意有所指,男子只是淡淡抿笑,「我刚好想出来走走,见见老朋友之余,顺路绕过来这里买杯咖啡岂不正好?」
早已被遗忘的秦芊芊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们自然熟稔的互动。
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男人会突然转头注视自己,在对上他视线的瞬间,她的心跳蓦地漏跳了一拍。
「我得走了。」
「哦!」天啊,他还记得坐在这里的她就已经让她感到受宠若惊了!
「这是我的名片。」
座位上,秦芊芊愣愣地看着男人从西装外套的内侧暗袋掏出一张设计简单的名片,放在她的面前。
注视着他一举一动的她浑然没有注意到他身旁的两名女子此刻正迅速地交换视线。
「找个时间跟我联络好吗?我们一起来想办法解决妳的问题。」
男人对她温柔一笑,她直觉地弯起嘴角回应。
看着身形颀长的男子踩着徐缓优雅的步伐缓缓离开,秦芊芊抿着轻笑,低头想拿起桌上的名片,没想到有一只白皙素手抢先她一步把那张名片拿走。
她皱眉抬头,迎上短发女郎审视的目光。
「妳叫什么名字?」
秦芊芊闭着嘴不答,眼尾余光瞥见前方不远处,男人率先推开玻璃门走出咖啡厅,那名長发挽髻的女郎尾随在后,却悄悄地转身往她们这里望。
显然,短发女郎的停留是她的示意。
「任何人想要见韦三哥都要经过我们俩的安排,妳不告诉我妳的名字,我要怎么帮妳预约见面的时间?妳该不会以为只要拨打名片上面的电话,就可以直接跟韦三哥通话吧?」
难道不是吗?这个男人是什么身分,只是讲个电话还要层层过滤?
「这是我的名片。」
取代了方才那一张设计简洁的名片,如今摆在秦芊芊面前的是一张以浅蓝为底、柠檬黄为字的精巧纸卡,名片的四角甚至缀有细致的花纹,果然是女人偏好的缤纷风格。
秦芊芊只看不拿。
「我看妳的问题应该不小,韦三哥才会主动跟妳攀谈,不过也不一定,他有时候就是单纯的善良心软。」短发女郎居高临下睨着她,「容易让人误会。」
这个女人是在暗示什么吗?秦芊芊缓缓抬起头,迎上女子没有笑意的双眼。
「快点告诉我吧,妳的名字。」短发女郎的视线望向窗外,显然顾虑着外头还有人在等她。
「不需要。我才不会打什么预约电话,免得让人误会!」
「是吗,那就随便妳吧。」短发女郎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欸,妳的——」
啧,来不及叫她把她的名片拿走!秦芊芊撇撇嘴,低头收拾自己的包包起身离去。
至于桌上那张了不起的名片,就留给有缘人去拿吧。
走出咖啡厅,面色苍白的秦芊芊在熙来攘往的人潮中随波逐流,脑海不期然地再度浮现一张俊美沉稳的脸庞。
所以,那个男人叫韦三吗?好奇怪的名字啊。
轻柔的风徐徐吹动树梢,温暖的阳光从绿叶间洒落而下,空气中充满春末夏初时节生气盎然的淡淡草香。
耳边听到的,是枝头的鸟叫声吗?
秦芊芊闭上双眼缓缓吸口气,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么温暖舒服的感受了?
天空好高好蓝,她闭上双眼,张开手臂毫无防备的往后一躺,整个人躺倒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让头顶的太阳把她烘得浑身暖洋洋。
老天!她可以就这样闭着眼睛大睡三百年……
「夫人,这是姑爷前两日新纳进门的妾室。」
秦芊芊心中一惊,霍地睁眼,只见一名穿着古装、蓄留山羊胡的中年大叔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地弯着身。
她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往后一退。
站在大叔身旁的妙龄女子穿着合身的绫罗衣裙,一副想抬头觑看却又不敢的模样。
没多久的时间,女子终究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扬起头迎上秦芊芊的视线。
秦芊芊心头微讶,眼前这个面板白皙的女子,根本还是个不超过十三岁的稚龄女孩啊!
就在此时,另一个身影进入秦芊芊的视线,她侧头瞥去,看见一个面貌白净、高俊斯文的男人,似躲似藏地站在不远处。
管家、新进门的侍妾,和她的夫君。
这个认知剎那间划过秦芊芊的脑海,她绝望地闭上眼,知道自己再度坠入了韩士嫣的意识里。
这一刻,她才发觉原来自己根本就没有仰躺在草地上,更没有如她所想象的正在享受着久违的温暖阳光。
事实上,此时此刻的「她」正手拿一把锋利的剪子,站在一丛含苞待放的玫瑰花丛前好整以暇地修剪枝叶。
「这是他收的第几个偏房?」
秦芊芊听见「她」冷冷地开口。
「回夫人,是第六个。」
这一听,秦芊芊不由得惊讶,回想起方才的匆匆一瞥,不远处那个男人身形高䠷,一副文质书生的模样,却有意无意地躲藏在梁柱后面,神情间也显得懦弱胆怯。
呵,这也难怪!秦芊芊翻了翻白眼,不论是谁娶了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只怕都会变成这副龟缩怯懦的德性。
下一秒,忽地响起「嚓」的一声,就见「她」狠狠剪断一朵盛开的玫瑰。
「妳住口!我的婚姻不需要妳多嘴!」
秦芊芊怔了怔,心头陡然一惊,难道韩士嫣可以察觉到她的心思?
前所未有的强烈不安宛如撒旦的长爪,紧紧掐住她的喉咙。
自从莫名其妙被这个女魔头绑架到「她」的身体里,这才过了多久的时间?她却渐渐地发现自己不再像当初那般,只是一个单纯被囚困的旁观者。如今韩士嫣不但能够侵入她的意识、读取她的想法,甚至还能够在脑海里和她对谈?
「哼。」
韩士嫣忽然发出的轻蔑低哼让秦芊芊头皮发麻。
「妳已经完全受我掌控了,妳还没发现吗?愚蠢的女人。」
不对……这不是真的!
秦芊芊知道自己恐惧得浑身发抖,却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无能为力。
韩士嫣拿着剪子转过身,彷佛不屑再响应秦芊芊的任何反应。「赵管家,你回头告诉他,今年内不要再让我听见他还要再收偏房的事情。」
「是。」
韩士嫣没发话,没人敢离开,赵管家恭敬地弯着身子,犹如雕像似的杵在原地不敢动。
相较于赵管家的毕恭毕敬,站在他身旁的小妾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不断翻白眼哼声的她甚至还想悄悄地抬头偷看……
下一秒,忽见小妾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手摀着右脸发出凄厉惨叫。
韩士嫣手中那把锋利的剪子不知何时竟飞出了她的手里,几乎削下小妾的半边面颊,不过转眼之间,那把沾满鲜血的剪刀和一块细嫩皮肉就静静地躺在洒着殷红血液的茵绿草地上。
秦芊芊怔怔地瞪着这血腥的一幕。
「赵管家,领她下去疗伤,顺便教教这个小蹄子规矩。」
「遵命!」
「我待在府里的这段时间,叫姑爷每天晚上都要回我那儿就寝。」
「杀人啊!赵管家,你没看到吗?她想杀我啊——」
硬是被赵管家拖着走的小妾不断发出凄厉尖锐的惨叫声,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依旧清晰地贯穿秦芊芊的耳膜。
然而她却彷佛已经麻木了似的,只是双眼空洞的静静看着「她」继续低头剪玫瑰花。
「呵呵……哈哈哈!」韩士嫣突然发出一串畅快的娇笑声,在轻风中显得格外刺耳,「才刚收进房是吗?少了那半边面颊,我看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踏进她的房门了吧。」
这个邪恶的女人实在令人作呕!
韩士嫣像是没有听见秦芊芊的话,开始哼着曲儿剪玫瑰。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疯掉,她一定要想个办法——
「妳逃不掉的。」
秦芊芊呼吸一窒。
「我不是告诉过妳了吗?妳已经完全受我掌控,死活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别以为妳有什么能耐可以跟我斗。」
韩士嫣心情极好,剪下一朵玫瑰放在掌心中端详,接着运转掌气将它撵个粉碎,然后继续剪另一朵,再撵碎。
直到脚边满是红艳的零碎花瓣,宛如一条鲜血铺垫的血路,她才停下动作。
秦芊芊觉得自己就像被囚禁在一个密不透风的茧里,她越来越呼吸不到空气,惊恐万分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拳打脚踢。
妳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何会找上我?
「如妳所见,我有夫婿,会怀孕生子,让我的血脉在这个世间一代一代的开枝散叶。如果够幸运,他们还会继承我的异能,确保我的子孙衣锦荣华。」
韩士嫣缓缓走到湖边,临水照镜。
白皙而英气的脸庞俯视湖面,秦芊芊却觉得韩士嫣是隔着水镜在看她。
韩士嫣又笑了,春樱般的红唇透着邪戾。
「而妳,则替我承受那些生生世世的诅咒,这就是妳唯一的用处。」
「妳再这样下去,意识真的会被她拖走,成为她的代罪羔羊。」
原来那个叫韦三的男人说的是对的!那一天他曾说过转生梦魇,还有魇神术什么的……
好吧,秦芊芊愿意承认这个世界上也许真的有如此荒谬可笑的事情,但是问题是——
她不晓得自己应该去哪里找他啊!
当时她为了赌一口气拒绝收下那名短发女子的名片,如今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不对,其实她心里有数,就算时光真的能够倒流,自己还是不会收下那个女人的名片。
谁叫那个短发女子表现得那么跩,她才不吃那一套呢!
现在可好啦,倔脾气的下场就是自己一连几天都守在这间咖啡厅里,甚至刻意坐在同一个位子,期待能够再偶遇那个名叫韦三的男子。
只是谁能够告诉她,她还要等多久?
自从知道韩士嫣对她打着什么主意之后,秦芊芊就不敢再阖眼,严重的睡眠不足不仅让她看起来面色苍白,低垂的眼帘和垂垮的双肩更显得有气无力。
她跟韩士嫣那个女魔头分明身处在不同时空,完全没有交集的可能,究竟是如何搭上线的?莫非她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前世今生的因果关系,才牵扯出这般荒谬的孽缘?
对于这一切,秦芊芊只有满腹的疑问,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毫无起色的业绩终究还是让她丢了工作,再加上睡眠不足,兼之食不下咽……
搞到这个地步,跌到谷底的女鲁蛇人生,就算是死亡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选项吧?
但是秦芊芊就是不甘心啊!
若是走在路上被横冲直撞的车子砰的一声撞得升天,那她也就认了,可是如今知道这一切都是韩士嫣搞的鬼,就算明知最后的结果可能一样,但她宁可挣扎到遍体鳞伤再狼狈倒下,也不愿意轻易地让韩士嫣遂了心愿!
打定了主意的秦芊芊「喀」的一声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决定离开这里去帮自己清空的肠胃塞点营养的东西。
天晓得那个叫韦三的男人还会不会再踏进这间咖啡厅?她已经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几天,再撑下去,只怕那只名叫韦三的兔子不出现,自己就先在这里暴毙了。
推开椅子的秦芊芊双手撑抵桌面,紧闭双眼静静等待强烈的晕眩感缓缓褪去。
面色惨白的她咬着牙,摇头婉拒服务生的搀扶,拎着小提包一步步往外走。
她以为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稳妥,在外人看来却是步履摇晃、身形摇摇欲坠。
这也没什么,她只不过几天没睡而已。
不睡觉也没关系啊,只要让她饱餐一顿补充了营养,肯定能够弥补没有睡觉对身体造成的伤害。
不过……这些人是怎么了?她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否则他们为什么纷纷往两旁退开?
「这个人是不是吸毒啊?」
谁吸毒啊?居然还有钱买毒品,哪像她,就快要穷得连鬼都不理了!
「她的面色好差,走路还摇摇晃晃的。」
「要不要帮忙叫救护车?」
「说不定是吸毒呢,叫警察吧?」
旁人的交谈声听在秦芊芊的耳里,就像频率烦扰的嗡嗡声,她有些不耐地伸手拨了拨耳边,想挥开恼人的声音。
就在她准备伸手推开咖啡厅大门时,已经有人率先从外头将玻璃门推开。
「妳……」怎么搞成这样?
「嗯?」是不是有人挡在自己面前?
一声低笑伴随着轻扬的口哨声在秦芊芊的头顶上响起——
「哇哦,妳能把自己搞成这样还真不简单!」
秦芊芊仰头,努力眨动沉重的眼皮。
帅哥耶!是个面板白皙、浓眉大眼的年轻帅哥。
一身轻松休闲的打扮让他备显青春洋溢,浑身上下满满的胶原蛋白。尤其当咖啡厅的暖调灯光打在他身上,宛如顶级滤镜般让他的每一吋肌肤都净白透亮得彷佛能掐出水来。
他是哪个明星还是网红吗?有点眼熟啊,等她神智再清醒一点的时候一定可以辨认出来!
不过不是现在。
两张眼皮直打架的秦芊芊静静地杵着,没有力气移动脚步让路的她索性站在原地等着年轻帅哥自己先走过去。
他却只是站在她的面前,蹙起眉头似笑非笑,「妳几天没睡了?」
「三天。」说是这么说,她却伸出了四根手指。
秦芊芊神智不清的驽钝模样逗乐了大男孩,他双手环抱胸口,前倾着清瘦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她,「不敢睡?」
「你怎么知道?」
可以跟俊美帅哥聊天当然很好,就算对方只是个大男孩,仍然很能够满足她的虚荣心。
只是……秦芊芊像看新奇怪物一般凑近大男孩的脸,「你的眼睛嘴巴怎么飘来飘去的?它们不能固定在同一个位置吗?」
他当场面色大变,「妳清醒一点,别昏倒哦!我马上带妳离开这里——」
在旁人的低呼声中,他及时伸出双手赶在秦芊芊撞上玻璃门之前拉住她虚软下坠的身子。
「重、死、人、了!」他咬牙切齿,浓密的眉打了好几个结。
「喂,没有人要来帮忙吗?」男孩虽然年轻,却彷佛习惯发号施令。
周遭的人被他这么一吼,直觉地服从,赶紧上前搀扶。
一阵混乱中,突然响起他不满的低吼声,「就知道三哥请的咖啡不好喝,妈的,我甚至还没走到柜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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